談情說案 魔鏡 13 遲到的對不起
    悠悠用了三天的時間,走訪了她上過的所有小學。

    老師們有些已經退休,有些還在學校。他們見到徐悠悠,無一例外的是,「哎呀,一轉眼長這麼大了,」或者,「這孩子越長越漂亮了。」又或者,「畢業以後就沒來過,是不是忘了老師啊!」

    諸如此類,聽起來很無關緊要的客氣話。

    徐悠悠忽然覺得茫然了。上學的時候,她很怕老師,每一次被叫起來回答問題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折磨,與其說是害怕那種眾目睽睽下成為焦點的驚慌,不如說是怕回答不出來,面對的老師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而心生愧疚。小學的時候,老師的話比上帝管用。

    可是她現在站在他們身邊,一切都面目全非了。她已經成年,不會再昂頭看著他們,目光中也沒了膽怯和敬畏,他們就像她遇到過的某個路人,曾經的種種再也記不起來。

    她從他們那裡要了同學錄,才知道原來很多人,每年都會回來看老師——她沒有覺得愧疚,老師和同學們記得她的唯一理由,是那樁上了報紙的新聞。她實在不覺得,自己在童年裡還有什麼玩伴和朋友。

    匆匆忙忙的拿著資料複印,翻拍那些老照片,看照片裡的人和資料上的名字,陌生的就像自己在檔案室的工作,只要整理分類……她看到最後,突然心生憤懣,覺得自己十有八九是被魔鏡給耍了!

    這樣找,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看起來每個人都長的差不多。高矮胖瘦全部忽略,不過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

    她有氣無力地把這些東西都交給了項擎朗。

    這條路走不通。至少她走不通。

    項擎朗調查了莘楠的資料,也沒有任何發現。銀行戶頭是用一個叫侯峰的男人的身份證辦理的,侯峰倒是確有此人,可惜今年已經五十歲,和丁羽口中「二十多歲,青春激昂」的莘楠相去甚遠。侯峰是個出租車司機,爽朗豪邁,大大咧咧的表示。身份證,手機,錢包,駕照……他這輩子唯一沒丟過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因為經常去派出所補辦身份證,戶籍警察都認識他了。項擎朗在侯峰身上一無所獲。

    最後,只好依賴丁羽做的那個拼圖,一個個和徐悠悠找到地同學照片對比——拼圖這種東西就像古人畫的水墨人物。聽起來很唯美,做起來也挺玄妙,可是最後拿到手裡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拼圖做好以後,警局的所有人都驚呼。好眼熟。

    是,眼熟!

    大家左顧右盼了一下,發現眼睛像安靜。眉毛像江守言。鼻子像孟醒!要不是丁羽事先真的沒見過他們。真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攪亂警方地視線。

    沒辦法了,雖然覺得詭異。但是這也是目前唯一的線索——魔鏡已經三天沒打來電話。項擎朗給徐悠悠買了個新電話,有錄音的功能,手把手的教她每次接電話前先按下錄音鍵,尤其是接魔鏡地電話,一定要記住這點。

    晚上吃了飯,羅敏嘉留在項家和無憂玩(他其實已經玩膩了,明確表示電視比無憂有意思,但是鑒於項擎朗答應週末帶他去滑雪,所以勉為其難的答應給他們二人獨處的空間),項擎朗坐在徐悠悠家的客廳裡在眾多照片裡,尋找可能和莘楠想像地人。

    徐悠悠以對新電話功能不熟悉,要加緊練習的理由,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按著電話。

    電話突然響起來,徐悠悠看到是個陌生號碼,有些緊張地看看項擎朗。項擎朗走過來,替她按了錄音鍵,才把電話遞給她。

    「喂?」她小聲說。

    「喂?是徐悠悠嗎?」是個男人地聲音。

    「我是,你是?」

    「呵呵。」男人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記得不記得我?我是你地小學同學朱小飛,金川小學,記得嗎?」

    「呃,你好。」她皺著眉頭——實在想不起來這個人了。

    「呵呵,其實也沒什麼。我聽孫老師說你在找我們這些老同學,所以我就向她要了你的電話。」

    「哦。」

    尷尬地沉默了一下,電話那邊說,「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

    「誒?跟我說對不起?」

    「是啊。那時候年紀小,又不懂事,經常欺負你——」男人傻笑了兩聲,「你那時候那麼難,我還……哎!我後來一直在找你,就是想親口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你不用……」徐悠悠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項擎朗從她身後抱住她,耳朵湊在電話旁,專心的跟她一起聽。

    「呵呵,其實說出來我心裡也好受多了。」男人大咧咧的笑著,聽聲音就能覺得是個很陽光燦爛的人,會讓周圍的人煩惱全消。「對了,你找咱們班同學是有事嗎?我現在在報社工作,說不定可以幫到你。」他又說。

    「也沒有什麼事。」徐悠悠尷尬的說,「就是想看看你們都長成什麼樣了。」

    「哈哈,那好說啊。我們每年過年都會聚會,今年你也來吧?」

    「……好。」

    「那說定了!這是我的電話,你要有事可以找我。」

    「好。」

    「那,再見了……」

    「再見。」

    徐悠悠輕輕掛斷了電話。

    認真的把朱小飛的電話存進電話簿,又用筆抄在記事本上。

    項擎朗在旁邊都聽到了,揉揉她的頭髮,說了句,「傻妞。」

    她坐在沙發上,真的傻笑起來。

    忽然想起上大學的時候看過一篇文章,說女孩因為自己很瘦,一直有些自卑,那時候班裡有個壞小子,總是叫她瘦竹竿瘦竹竿,她正是很敏感的年紀,這個瘦竹竿的稱呼讓她難受,以至於很多年以後,她要結婚了,還是無法接受鏡子裡的自己。後來她偶然遇到那個壞小子,他對她說,對不起,那時候總是叫你瘦竹竿,其實我是喜歡你,想引起你的注意罷了。女孩說,我最好的時光都毀在一句玩笑話裡了。

    當時看到,覺得幾多唏噓,可是今天,徐悠悠想,還好,還好不是一輩子,最起碼,等到了一句對不起。最起碼,還有前嫌盡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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