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季淑妃當然懷孕了。這個答案並沒有讓我意外。
「季淑妃的龍子沒有保住,也是王太醫診斷的?」
王太醫一聽這話,免不了又是一陣戰慄,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漸漸平靜下來,沉重地點點頭。
「到底是怎樣的情況?」我耐著性子,著重強調著,「實話實說。」
王太醫一直忐忑不安,在他心裡,我定然對那些陳年舊事記得清清楚楚,好端端地把他召來舊事重提自然是要尋他的麻煩。他哪裡知道他眼前的戴悠夢對那些事全然不知,必須得從頭開始一個一個細節撿起來。
「回,回娘娘話,」王太醫一頭冷汗,「當時淑妃娘娘說腹痛,便喚微臣前往診治,微臣趕到的時候,淑妃娘娘已經墜脹多時,頭暈乏力,但流血不止,微臣一看這情形,便知已然滑胎,龍子……龍子是鐵定保不住的了。」
我眉頭一皺,示意他接著說。
「淑妃娘娘當時心情煩躁,微臣也束手無策。後來皇上來了,看到這景況,龍顏大怒,讓微臣查清楚數妃娘娘為何會滑胎。」
「你都發現了什麼?」我冷冷地問著,因為渾身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我的認真倒是又讓一把年紀的王太醫以為我明知故問,兀自擔心了一會兒。
「微臣發現淑妃娘娘脈象紊亂,但氣血順暢,看跡象,應該是不久前剛剛服用了活血化瘀的藥物。」王太醫只有一股腦兒把當時的情景和盤托出。
錢在旁邊漫不經心的聽著,等我問到這裡的時候。眼前一亮,似是明白了我要做些什麼。
「後來怎麼著了?」我有些心焦地問道。
王太醫看了我一眼,腦袋昏沉沉地。不明所以,神情飄忽地回答著「後來皇上和娘娘您說要徹查此事。還讓微臣檢查淑妃娘娘服用的安胎藥中可有什麼別的成分。」
「結果安胎藥裡頭什麼也沒發現。」我腦袋沒有停歇,接著王太醫地話茬說道。
「是,是,娘娘聖明。」王太醫一臉尷尬,硬是鬧不明白我想幹什麼。
接下來的事。並非問王太醫能夠解決地.wap,更新最快.我剛把王太醫打發走,就見玉如意神情緊張地跑來,只說了四個字「皇上來了!」
我和錢都是臉色一變,但只是微微錯愕便又坦然明白過來。錢佐是來找我的!他想看看我三番兩次來這裡做什麼。
錢馬上揪著玉如意,要求尋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他不能和錢佐碰面,否則他與我私會的這個秘密據點,便暴露無疑。
我心裡盤算著,定是錢佐去尹德妃那裡的時候。沒瞧見我,尹德妃有意無意便透露了我主動送人參過來地事情,錢佐終於耐不住性子來了。
是。我用了「耐不住性子」這個詞,自從季家被拔除。季淑妃被關入冷宮之後。錢佐便沒有再同我有過正面的接觸,他甚至沒有踏入尹德妃的南薰宮半步。或許他還沒有想好用什麼姿態來面對我。甚至說是懲罰我?
但是現在,他居然在聞聽我來到質子府之後,馬不停蹄地從宮裡趕過來了。當我出現在錢佐面前時,他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竟泛著粼粼波光,我擾亂了他的平靜。
錢佐的目光並沒有在我身上過多地停留,玉如意向錢佐解釋著我和其他幾個宮女是奉了德妃的懿旨送參的,玉如意和澤新辰都滿懷感恩的心,表示沒想到錢佐還會屈尊親臨看訪。
錢佐也溫和地向澤新辰詢問著病情,但處處又昭顯著他皇帝地威嚴,說到底,澤新辰只是質子,玉如意的流求也不過是越國的附庸國。錢佐對澤新辰地關懷,和對玉如意的客氣,只不過是其恩德仁義地應有表現罷了。
錢佐稍稍停留,送上他準備地禮物,餘光不經意地從我和其他幾個宮女身上滑過,淡淡地說道「你們也同朕一併回宮。」
但是錢佐並沒有回宮。相反,他讓他的車馬肩輿先回宮去了,而我,則和便裝地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錢佐親來質子府,雖然沒有像電視裡那樣,坐個六十四人抬的大轎,一條長龍蜿蜒呼嘯而來,但他的車輿也絕對是累贅冗長的。錢佐擺脫了這些,領著我,在杭州城內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在前面走著,我在後面跟著。他不說話,我也不搭腔,兩人就好像有默契一般。我盯著他的背影,他那落寞蕭索的背影,竟讓我沒能從那挪開視線去欣賞沿途的風景。
我沒有發現,原來自己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直到他停頓下來,雇了兩匹馬。
他把馬韁交給我手中。我接過馬韁,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只見錢佐已經瀟灑地翻身上馬,扭正了馬頭。
他的意思是讓我也騎馬?我看了看身旁這匹龐然大物,原來古代的馬比現在公園裡的那些馬還要大一號。可是,騎馬,我貌似不會。
錢佐明白過來,嘴角浮現一絲嘲笑,「哦,對了,忘記咱們的戴大小姐是名門閨秀,自然不會騎馬。」
我白了他一眼,把裙子一扎,揪著坐墊,踩著馬鐙就翻身上了馬。這匹馬比我想像中要溫順地多,看多了電視,依葫蘆畫瓢這種事我還是會做的。
我坐正的時候,帶著幾分得意的神色望向錢佐,卻見錢佐愕然地看著我,臉上的嘲弄不言而喻,「足見幹活能讓人更鮮活。」
他是說我上馬動作不夠優雅麼?我還沒來得及反駁,錢佐的大白馬已經往前面啵啵去了。
我正想該怎麼使用馬鞭,讓身下的馬也運動起來,它卻已然奔了出去,緊跟著錢佐那匹坐騎的步伐,連步調都十分一致。
我心裡暗罵錢佐還真是會挑馬,專門撿了一隻跟屁蟲。
錢佐依舊不說話,也不回頭看我,好像知道我不會跟丟一樣。他一聲不吭地出了皇城,任由兩匹馬慢悠悠的走著。
我不知錢佐想幹什麼,但是我心裡卻在想,他不敢騎太快,是怕把我摔著吧。
正午艷陽高照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濃郁的桂花香。這桂花香夾雜著一股水草的氣息,隨著的微風送到了鼻前。
我深深的呼吸著大自然的氣息,已將西湖的美景收到了眼底。
錢佐,居然領著我來到西湖。
欲將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此時的西湖比起後世的西湖來說,更顯得清麗幽雅,讓人流連忘返,沒有那些畫蛇添足的人工景致,周圍沒有讓人窒息的高樓大廈,所有的是花香與水氣參雜的清新空氣,連雲接陌的水端一直延伸到視線能及之處,那裡是水墨畫一般朦朧的遠山,如夢如幻。
楊柳依依下,眺望著遠處的斷橋,鋪瓊砌玉,晶瑩朗澈,如同架在雲端,真格是人間仙境!
「那是斷橋!」我指著獨孔的斷橋,有些興奮。我記得白娘子與許仙的傳說,應該是明代馮夢龍的話本裡傳出來的,沒想到這時候就已經有斷橋了。雖然此時的斷橋與後來重修的不太一樣,我還是一眼認出來了,沒有混凝土的紮實和厚重,但更顯得小家碧玉,更使人聯想著在湖面上飄搖段殘的夢境。
我很想同錢佐講講白娘子與許仙的悲歡離合,但錢佐已經瀟灑迅速地翻身下馬,我只好也依舊狼狽地從馬上爬下。
他的臉有些陰沉,或者說有些悲慼,我沒讀出來,那是他真實的心情麼?我沒說話,看著他一個人站在柳樹下,眼睛望向連著山陌的水端,自己繼續著自己的深沉。
一個撐著小船的船戶往這邊靠來,臉上帶著無邪的笑「客官,遊湖啦,平湖秋色,西湖美景,只要二十個銅錢,小的帶二位好好轉轉?」
我有些心動,但錢佐沒有答話,我便也沒好吱聲,轉念一想,和錢佐這種人遊湖,也不見得有什麼樂趣,正掃興地要把念頭夭折,卻聽那察言觀色的船戶向錢佐道「少爺,你看少夫人都心動啦,秋高氣爽,現在可正是遊湖的好天氣呢!」
然後就見錢佐朝空一拋,一個銀錠子不偏不倚落在了船戶的手中,這筆交易算是成了。
船戶見錢佐衣著光鮮,平民百姓雖然不認得我穿的宮裝,但一看式樣便也知不是尋常人家,自知碰上了有錢的主顧,越國人本就富庶,但船戶卻也沒想到錢佐會闊綽如斯,喜滋滋的把船掉起頭來,也分外有力。
錢佐縱身一跳,上了船,回頭不帶感情地看著我。
船離岸邊還有點距離,因為錢佐剛剛的跳踉而失去平衡的小船晃蕩的更厲害,那窗戶掩飾不住興奮地催促錢佐「少爺,快些拉少夫人上來吧。」
如無意外,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