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卑躬屈膝
「不對不對!」南衛仁大搖其頭。這一招明明不是這樣的,糾正了好幾遍,小草還是改不過來。
「到底是怎麼樣嘛?」小草也不耐煩了,「這樣也不對,那樣也不對,你能不能講清楚一點?」
「這一招就是你要快速挽五朵劍花後,從中選一點攻進去,四虛一實,而每個點的位置不同,進攻的招式也不同,你要分別用刺挑劈削打五種手法。明白沒有?」
「這怎麼可能做得到嘛?」小草忿忿的把劍往地下一插,擺明是難為人了。
「那你瞧著,我再示範一遍。」
問題是,你再示範十遍,不會的還是不會!動手跟動腦,看到跟做到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我不會!你要想辦法讓我學會。」小草明顯在耍賴了。
南衛仁這回難為到自己了,怎麼教呢?他就差手把手的教了……
對了!有辦法了。南衛仁站在小草身後,左手攬住了她的腰。
「你幹嘛?」一掌拍下,沒拍開。
「教你練劍!」他的右手已經握住了小草拿劍的手,「不要用力,放鬆。跟著我做。」
南衛仁已經快速出招,帶著小草飛了起來。
這種感覺真奇異,手還是自己的手,劍還是那把劍,但似乎又不全是自己的了,居然真的能使出那些極其精妙的劍法來。
「明白了嗎?」南衛仁問,氣息拂在小草的耳邊,癢癢的。
「明白了。」小草不知為什麼,耳朵有點紅了。她想,一定是靠得太近的緣故。
「我要從頭來一遍。」小草不笨,大部分招式已經記住了,只欠其中的精細和變化。這法子可以最有效最快速的提高,何樂而不為?
「她!」南衛仁帶著她從頭來了一遍又一遍。
再後來,由小草發力了,南衛仁只跟著她的步伐行進,等她滯澀的時候,再重來一遍就行了。
時間無聲的流逝,終於,小草可以從頭到尾使出這套劍法了。
她欣喜之餘,得意的仰天長笑,「哈哈!我學會了!全部學會了!」轉手把南衛仁抱了個滿懷。
呃……這是不是太熱情了一點?南衛仁覺得自己心跳得有點快,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在蔓延。很想回手抱住小草,卻又有些不敢,為什麼不敢呢?他不敢想。
等小草興奮勁兒過了,也發覺自己有些失態了,裝作嘻嘻哈哈的捶了捶他的肩,掩飾心裡的慌亂。「謝謝你啊!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然後哧溜一聲,跑掉了。
等回了房,小草才懊惱的以頭撞被。
傻蛋!你怎麼就撲上去了?丟臉,實在是太丟臉了!你是修行之人,他也是修行之人,應該六根清靜,拋棄七情六慾。距離啊,一定要保持距離!
可是,抱著他的感覺好好哦!而他,似乎也不討厭,不是麼?
小草拿被子蒙著頭,使勁捂著自己的臉,嘴巴笑到耳根,臉卻燒得如天邊緋紅的晚霞,連雪蓮叫了她半天都沒聽見。
「小草!」冰山美人忍無可忍,伸手把被子一掀。
「啊?雪蓮姐姐!」小草從床上慌慌張張跳了下來,有一種秘密被窺破的心虛,臉更紅了,耳根子都快滴出血來。
「你沒事吧?臉怎麼這麼紅?是發燒了麼?」雪蓮疑惑的伸出手想摸摸。
「沒事沒事。」小草一個箭步跳開一丈,連連擺手。「捂的……有點熱……哦,你怎麼來了?」
見她臉色迅速恢復正常了,雪蓮這才放下心來,「都多大了,還跟小孩兒似的卷被子。我來找你,還真有正事。」她微笑著遞上一張請柬,「我的藥鋪要開張了,請你光臨!」
「真的?這麼快!」小草接過請柬,「那真要恭喜你了。」
「恭喜是要的,但還要請你多多捧場,最好去幫幫忙。」
「一定到堂!你要不嫌煩,我再帶那幫朋友去給你打雜。」
「那可求之不得,我們現在人手不夠,連小良子都在裡面跑堂呢!」
「是麼?那孩子聰明,只會幫忙,不會添亂。」
「那倒是,他去了可幫著出了不少好主意,李促都捨不得放他回來了。對了,你之前說過他身子不好,想找機會傳他些呼吸吐納之法,我就故意寫在竹簡上放他面前,他只瞧過一次居然就記住了。我這些天聽他的呼吸,便知道他的內息已經慢慢有起色了,日後不說長命百歲,博個古稀之年,應該不成問題。」
「多謝雪蓮姐姐成全!」
「談不上謝不謝的,我什麼也沒說,是他自己有慧根。」
「對了,李促幹得怎麼樣?」
「差強人意。」雪蓮不褒不貶。言語裡卻帶了幾分笑意,「不過,還算是用功。我今兒親自來,是有一事要請你幫忙。」
「什麼事?」
雪蓮抿嘴輕笑,「我那店裡開張時,要有一個孟老大夫到堂,而我作為老闆,也不能缺席。所以嘛,你這個老闆的好姐妹,就得跟在老闆左右,隨時幫忙。」
啊!小草明白了,雪蓮要用分身術,一人分飾兩角。開業那天,孟老大夫是主角,要分出更多的精力,老闆那兒就是假的,有可能露餡,得有人在旁邊打掩護。
「沒問題!」小草一拍胸脯,「可你往後怎麼辦呢?」她總不能天天去吧?
「往後孟老大夫出現的時候,老闆就在家裡歇著。反正只要撐個一年半載,等李促能上手了,孟老大夫就可以回鄉下養老了。」
小草明白了,可她還有個疑問。「雪蓮姐姐,你真的會醫術?」
雪蓮撲哧一笑,「你忘了?我們的修煉時,有一門醫術的。要想看出人間的疾病,並不困難。」
這個小草知道,她就是因為成績不好,才沒學那個,「但是,用法術給人治病是會遭到天罰的,這太危險了吧?」
「我只是用法術瞧出人的疾病,還是用人間的方子來治。救不救得活,還是他們的命,我打聽過了,這個不算違規。」
「還是你想得周全。」
「到時記得早點到。」雪蓮嫣然一笑,翩然告辭了。
等她走了,小草才發現,雪蓮姐姐最近臉上的笑容多了許多呢!好現象,絕對是好現象!
初春的天,娃娃的臉。
早上出來還是陽光溫煦,片刻之間已經是狂風大作,烏雲壓頂。先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時,竟凝結成細小的雪花,沁到人心裡去了。
倒春寒,透骨寒。
袁艾辰站在軍營外面,已經有三個多時辰了,臉都凍木了,手腳也僵掉了。早上吃的一點東西,早就消化殆盡,肚子空空的抗議了半天。可他仍是堅持著,為了最後一點希望,沒有離去。
他先是對自己說,如果過了午時,還沒有人來,就徹底死心。可午時過了,他又把時間挪到了天黑。
真的是,不甘心啊!難道以往十幾年的勤學苦練全部都要白費了麼?抬頭望天,如果你真的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知不覺間,他內心裡原本做人的底線一退再退。
天快黑的時候,趙成終於向他走來了。
見到他在風雪如雕塑般的身影,趙成點了點頭,「很好,看來你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袁艾辰低下了頭,用顫抖的聲音道,「對不起,請您給我一次機會。」
「求人是這樣的麼?」趙成睥睨著他,「你總要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咬了咬牙。袁艾辰動了動僵直的身體,緩緩的跪下了,以最高貴的頭顱觸地,「對不起!請您給我一次機會!」
雖然被雨雪濡濕,但依舊乾淨的長袍立即沾了一地的泥濘,污淖不堪。
趙成抬起大腳,在他依舊挺直的背上重重踩了下去,「如果,我告訴你,這只是一個玩笑呢!」
袁艾辰猛然抬眼,裡面的狠絕與凌厲不是玩笑。
趙成勾起一抹殘酷的笑,「為了名利,你真的能做到一切麼?」
袁艾辰用燃燒著烈焰般的眼神回答了他,那裡,直白的野心如明日昭彰。
「那你就準備好——平步青雲吧!」隨著話語落下的,還有兩大錠銀子,「去把那工辭了,買兩套好點的衣裳,洗涮乾淨了明天再來見我。就算是做條狗,我們趙家也不要泥地裡的癩皮狗!」
他轉身走了,這大冷天,誰願在外面喝西北風?
袁艾辰默默的撿起了污泥裡的銀子,很髒,但那確實是銀子。十兩一錠共二十兩,他要做多少年的店小二,受多少的冷嘲熱諷才能賺得到?而現在,只不過是屈個膝彎個腰就得到了。
銀子在他手中攥得有點變了形,但他仍然緊緊握著。
望著趙成遠去的背影,他的目光猛然變得犀利而陰寒,總有一天,他會把這一切找回來的!他要把那一切瞧不起他,譏諷他的人踩進泥裡!
而現在,他要做的,只是忍耐。
攥緊的拳頭又慢慢鬆開,袁艾辰若無其事的將銀子放進懷裡,大踏步的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他去那酒樓,把工辭了,當老闆把七扣八扣後的工錢交到他手裡的時候,掂量著那幾十文錢,袁艾辰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幾乎想砸到老闆的臉上,想想還是裝進了兜裡。
出來時,他果真買了兩套新衣裳,還打包了許多好酒好菜。反正有錢了,不是麼?
趙雁容見他拿著這麼多的東西回家,就什麼都明白了。
「辰哥,你真的決定了麼?」她小心翼翼的問,袁艾辰臉上的表情很陌生,好像成了另外一個人。
袁艾辰將沒用的一大錠銀子交給她,「你自己想添置什麼就添置吧,以後不要再做那些繡花活了。」
銀子被他的體溫捂得很熱,趙雁容拿著時手抖了一下,覺得像燒紅的烙鐵,好燙。她迅速的收進了箱子裡,碰也不敢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