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謀生不易
丞相大人動用他的陰謀陽謀。跟兒子訂下了一份條約。
李促要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幫助下,自謀出路,掙到十兩銀子,他就同意讓他的婚事自主,否則就還是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十兩銀子,這也就是一個普通家庭半年的開銷,李斯大人給了兒子半年的時間,讓他去努力。打賞或是任何意外之財都不作數,就是運氣好到天下掉下個金元寶來也不行。
期間,家裡繼續提供他的三餐和住宿。在李夫人的大力爭取之下,又額外贈送了一個月,和二兩銀子作啟動資金。剩下的,就全靠他自己了。
李促起初很是不屑,不就十兩銀子麼?他們平時在外面吃頓飯也不止這個錢,他拍著胸脯說,不出三個月就能掙回來。
李斯大人笑得老謀深算,「那就靜待你的佳音。」
可要做什麼呢?走出門後的李促還真沒個頭緒。
這種時候,就要靠朋友了。
胡亥雖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但那也是個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兒,找他商量估計是對牛彈琴。
還是找小草牢靠些。她總算是有些謀生經驗。李促直接上了長生宮。
新年剛過,正月未完,許多方士休假還沒回來,小草甚是清閒,就在山下的農莊裡和那些孩子們一起戲耍。
在聽李促講明事情緣由後,小草望著他的目光已經全是同情,「你上當了!這種條件下,你絕對不可能在半年內賺出那麼多錢的,你知不知道十兩銀子到底有多少?」
李促搖頭。
小草一一舉例說明,你若是去洗衣裳,至少得洗三年,若是去做跑堂的小二,得做兩年,就是到長生宮來做個方士,也得要一年的工夫。
「那就沒有別的來錢更快的活?」李促有些緊張了,第一次認識到,原來並不是自己肯出賣勞力就能有合理的報酬的。
「有啊!那都是要有手藝的人,你會什麼手藝?」
李促撓了半天頭,「好歹我還知書識字吧,吟詩作畫也可以。能做個教書先生麼?」
「當然可以!問題是,誰請你?」小草雖然沒念過學堂,可也知道,做先生的大都是些鬍子大把,老氣橫秋的先生們才能服眾。一個小年輕,嘴上的毛還沒長齊,又不是名動天下的大才子,誰會信你?
「那我去街上擺攤賣字賣畫?」
李促剛提出這個意見。就被小草給否決了,「你要是年前寫寫春聯還可以,小良子也幹過這個營生。那時還能賺幾文錢,可現在年都過了,哪有人肯花這個閒錢?」
那……那可怎麼辦?李促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難道這就出師未捷身先死?
「要不?你去找雪蓮姐姐商量商量?」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她在人間歷練多年,兩個人有商有量的,比一個人可能要強一些。
李促連連搖頭,「算了,我先想想別的法子吧。」
這樣去找她,那可顯得自己太沒本事了。男人嘛,在心上人面前,總是特別的要面子,要是讓她知道自己連區區十兩銀子都掙不回來,豈不大大的丟臉?
小草歎了口氣,喃喃道,「可惜他不在,要不他那麼多鬼點子,應該能幫到你。」
說起來,南衛仁那傢伙回家這麼久了,怎麼連一條消息也不知道發過來?小草忿忿的想著。虧她大年初一特意給他發了拜年信的,他也不回。這能用他多少法術?真是小氣!
李促垂頭喪氣的離了長生宮,在咸陽城裡蹓躂著,年後的集市仍是紅火熱鬧,但做什麼才能快速賺到錢呢?
「李公子!李公子!」直等有人拍上他的肩,李促才回過神來,「哦!是你呀!今天沒事了吧?」
見他笑得勉強,袁艾辰心中一沉,那天自己的醜態讓人看笑話了吧?但想想客棧裡的趙雁容和目前的窘境,由不得他不低下頭來。
「呃……李公子,其實……實不相瞞,我今日是……是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你說!」李促很是痛快。
第一句求人的話說出口後,下面的就順理成章了,「我想請問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幫我介紹一份工作。」他越說聲音越小,頭都快埋到地下去了。
哈!李促可沒那麼細心的體察別人的情緒。他自己現在還一頭包呢!沒好氣的道,「我自己也正犯愁沒個出路呢!」
他說的是實情,可聽在袁艾辰耳朵裡卻變了調,好似譏諷一般。不由得連臉都紅了,但還是強忍著屈辱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想有份工作……打雜什麼的都好……只要……只要能養活兩個人就夠了。」
這已經是他最卑微的祈求了,現在地上要是有道縫,袁艾辰都恨不能鑽下去。
「我也想要份這樣的工作,你要是打聽到了,能不能介紹給我?」
李促說的很是認真,可袁艾辰卻完全理解錯了。這也難怪,這樣的大少爺誰會想到他有朝一日也要出來謀生呢?
袁艾辰從來沒有如此窘迫難當,李促的話象鞭子一樣狠狠的抽在他的心上,這也辱人太甚了!
「打擾了。告辭!」
見他忽然逃離了現場,李促還莫名其妙,本想拉著他商量商量看什麼賺錢呢!現在看來,只能自己慢慢琢磨了。
在街上轉悠了一圈,實在走投無路的袁艾辰思來想去,整個咸陽城似乎只有一人可以算得上是他半個朋友了。
當洛賁見到他時,就已經猜出了三分來意。知他現在落魄,臉皮又薄,並沒有刻意的噓寒問暖,卻答應幫他去問問。
「不過,你也得有個思想準備。」猶豫了一下,洛賁還是覺得提前說清楚比較好,「你是知道的,我以前沒幹過什麼好差事。無非也只能介紹些打雜跑腿的力氣活,你能接受麼?」
袁艾辰慘然一笑,「我現在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只要不讓我沿街乞討,做什麼我都無所謂了。」
「你也別那麼灰心,天無絕人之路,你只是一時運氣差了,等將來再有機會……」
「不可能了!你別安慰我了,我不可能再有任何機會了。我現在只想掙點錢,能過一天是一天吧。」
見他如此灰心喪氣。洛賁倒無話可說了。
是啊,若是沒有實際上的幫助,光說那些漂亮話了,又能起到什麼實際的幫助?
這一等,就是三天。
對於袁艾辰來說,真是度日如年,他也有到街上去尋找工作,但剛剛過年,哪有那麼多招工?他又人生地不熟的,就是跑斷了腿,說破了嘴皮子。受盡人的冷眼,可什麼用處也沒有。
趙雁容也多次表示自己也可以出去工作,可袁艾辰哪裡放心?
這個師妹算是他半個未婚妻了,打小就是十里八鄉著名的美人兒。她要是出去,恐怕大把的地方願意請她。可男人會以有這樣的妻子為榮,也更會為這樣的妻子提心吊膽。藏在深閨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放她出去。說起來,她能這麼一路平平安安到了咸陽簡直算是個奇跡。
「那位范公子還沒醒麼?」袁艾辰對那個仗義護送她一同赴京的年輕人既有幾分感激,又有幾分不放心。
為了省錢,他們只要了兩間房,袁艾辰和病人一間,趙雁容單獨一間,可袁艾辰不願聞那藥味,除了晚上睡覺,多半都在她這間房裡吃飯說話。
「他下午醒了一回,喝了些米湯又睡了。大夫說,再把這幾副藥都喝了,慢慢調養一陣,應該就差不多了。」
「那咱們的錢還夠麼?」
「夠了。那大夫是李家請的,藥錢診金會找他們家結。不用再付,這剩下的錢,咱們三人再住上十天半個月,都是夠的。說起來,真得謝謝李夫人和李公子……」
「別在我面前提那個人的名字!」只有在最親近之人面前,袁艾辰才能流露出一絲真實的情緒,「偽君子!丞相府裡就沒一個好人!」
「那……那總算是他救了我啊!還幫了咱們……」趙雁容有心要替李家辯解幾句,畢竟現在吃的喝的用的住的可都是人家府上錢。若不是他,可能自己陷在那種地方,被逼良為娼也說不定。
袁艾辰冷冷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那多半是看你長得漂亮,公子哥兒嘛,都喜歡玩這套英雄救美的把戲!」
「可當時……他都沒要我……」趙雁容還是個明理的女孩子,覺得他說的有些過分了。
「怎麼?你後悔了不是?要不要現在把你送去丞相府啊?反正那兒的達官貴人多,以你的姿色,不難飛上枝頭!」袁艾辰本來心裡就窩著一肚子火,現在聽她反駁自己,說話也刻薄起來。
「你……」趙雁容氣得臉通紅。想他最近連番遭受挫折,心情不好,忍氣吞聲道,「辰哥,咱們不要這樣好不好?我以後不提他,但你也莫要再說這種話來傷我了!」
袁艾辰話一出口,也有些後悔,現見她委屈得眼淚都要掉下來的模樣,心下更是後悔。歎了口氣,將她輕輕擁入懷中,「雁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最近心情不好……」
「我明白。」女人總是容易心軟,很快就原諒了他。
女人的溫柔永遠是男人最喜歡的品質之一,但溫柔不能當飯吃,謀生還得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