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情字磨人
當袁艾辰醒來的時候。只覺頭痛欲裂,腦子好像被什麼重物狠狠擊打得潰不成軍,亟待人來解救。
一條涼涼的毛巾適時敷上了他的額頭,抵禦住了那種難言的痛楚。
「辰哥,你好點沒?」
溫柔的女聲十分熟悉,竟然像是……
「雁兒?」袁艾辰一下睜開了眼睛,失聲驚叫起來。
趙雁容滿是擔憂的眼中浮現出些許笑意,「你醒啦?口渴不渴?肚子餓不餓?」
「你……你是怎麼來的?」袁艾辰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卻頭疼得直抽氣,「滋——」
趙雁容趕緊拿被子給他墊在後面,扶他靠著,「你別急!先把粥喝了,我再慢慢說給你聽。」
等他一碗粥落了肚,趙雁容才含著眼淚又把家鄉和上京之事跟他說了一遍。
袁艾辰聽了,臉色發白,拳頭攥得緊緊的,哀慟欲絕,嘶聲痛哭起來,「爹!娘!孩兒不孝啊不孝!」功名無望,家園已毀,他簡直快要崩潰了。
趙雁容見狀大哭不已。「辰哥,你別這樣!家裡人都沒了,你再有個好歹,讓我怎麼辦?」
「怎麼辦?」袁艾辰面若死灰,「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辦!雁兒,你去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不!」趙雁容哭得更加花容慘淡,「你怎麼能說這種話?你明知道,我除了你誰也不嫁!你這不是要逼我去死麼?你答應過爹要照顧我一生一世的,你爹娘也答應過讓我們成親的,就是你自己,也是發過誓的!」
「雁兒!此一時彼一時,你看現在的我,落魄成什麼樣了?讓我怎麼娶你?怎麼照顧你?」
「我不管!你就是去討飯我也跟你去!當小偷當強盜我也跟你去!辰哥,你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千辛萬苦才找到你,就是要死,我們倆也死在一起!」
「雁兒!」
一對苦命鴛鴦,愁雲慘淡,抱頭痛哭。
另一對還在感情發展中的鴛鴦似乎前景也不太樂觀。
「什麼?」李促跳了起來,「要我娶妻?」
「這孩子,又不是讓你上戰場,你怕什麼?」李夫人遞上了張名帖,「諾,你來看看這幾家姑娘,有你見過的,也有你沒見過的,有沒有中意的?」
李促看也不看就冷著臉甩開了,「我不要!」
「這麼大人。還害羞呢!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又不是讓你馬上成親,覺得哪個好啊,咱們先定下來,過一兩年再說。」
「娘——」李促拉長了聲音撒起了嬌,「我不要這些嘛!」
「原來是沒看上!」李夫人撲哧樂了,「那你看上誰家姑娘了?」
李促的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低著頭傻笑,就是不吭聲。
「快跟娘說說!」但凡女人,尤其是當**,在這種關鍵時候不打破沙鍋問到底是連覺都睡不著的。
在強大的逼供壓勢之下,李促半天才忸忸怩怩的道,「雪……雪蓮,就是九姑娘。」
李夫人一聽就明白了,「行啊!等你娶了正妻納她進門做小吧。」
啊?這下李促不幹了。
初涉愛河的年輕人總是單純衝動得可愛,要努力保衛自己的愛情。
李斯大人聞訊後反倒笑了,「真是天真!咱們什麼樣的人家?怎麼可能娶這樣的女子為妻?」
「什麼人家?」李促很是不服氣的嘟囔著,「難道還是哪個名門大戶?」
「死小子,你說什麼?」李斯大人無法辯解,只好動用父權。惱羞成怒。
「老爺你別生氣!促兒,你爹現在可是堂堂一國之相,你兩個哥哥娶的都公主,兩個姐姐嫁的都是王子,你怎麼可能娶個平民呢?」
「怎麼不能?大不了我也做個平民,反正我又不是做官的料。」
「你還敢頂嘴!這麼沒出息,你若是成了平民,人家還看得上你?」丞相大人很是不屑。
李促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頓時氣勢矮了三分,但嘴巴仍是硬的,「看不看得上,也得她說了算!」
「那你不妨就大膽去問問,你告訴她,你想正大光明娶她進門,條件就是你從此以後當個平民,而且從家裡拿不到一文錢,她要是願意,我還真就答應這門婚事了!還有你自己,你能過得了這樣的日子麼?你能靠自己的雙手去養妻活兒麼?」
見他爹把自己說得這麼沒用,李促年輕人的火氣被激了出來,「為什麼不能?問就問!我也有手有腳的,就不信會餓死!」
他大踏步的衝出了家門,呼呼的寒風鋪天蓋地,一下子就把熱得發燒的頭腦吹涼了幾分。
早知道就帶輛馬車出來,剛冒出這個念頭,李促就把自己狠狠的鄙視了一番,連這麼點苦都吃不了,還真是身嬌肉貴的大少爺!
鼓足勇氣一步步走向熟悉的地址,在看到那熟悉的門樓時。李促忽然有些沒有底氣。
她會怎麼說,是如他父親所料的勢利還是會給他一個驚喜?
李促有些忐忑,害怕面對難堪的結局。
門忽然「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了。
「進來吧。」小良子平平淡淡的招呼,如果說之前他還有些懵懂,現在卻已經是完全瞭解了。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李促很是不解。
小良子忍俊不禁,眼睛往上一瞟,「站在樓上就可以看到了啊!」
李促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居然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到,還在人家家門口徘徊了這麼久。
「坐吧。」雪蓮依舊是那副雲淡風清的表情,李促更是不安,其實說起來,兩人似乎並沒有深入到情濃無限的那一步,這樣貿貿然的前來,會不會顯得太過突兀?
瞧著他在寒風裡凍得青白的唇,雪蓮將手上的小暖爐遞到了他的手裡。並沒有多問什麼,安靜的坐在一旁,等他開口。
火盆裡的柴炭燒得嗶嗶啵啵輕微作響,屋子裡靜得連根針掉下去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長久的沉默之後,李促終於開口了,「我……呃……今天……挺冷的啊!」
這不沒話找話嗎?說完後他就後悔了。
「你是有話想說吧?」雪蓮難得的主動開口詢問。
豁出去了,就是這一下吧。李促暗自攥緊了手中的小火爐。他盡力想說個明白,卻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
但最後雪蓮還是點了點頭,示意她聽明白了。
見雪蓮仍是神色如常,只是低垂著雙眸不知在想些什麼,長長的睫毛在眼窩下投射出半圓的陰影,像蝴蝶的翅膀,撲扇撲扇的惹人遐思。彷彿煎熬了一生的時間,只聽她幽幽的歎了口氣。
雖然很輕,但李促還是聽到了,心裡開始往下沉。
「你,是真的想娶我麼?」雪蓮抬起了眼。直視著李促。
李促的臉又紅了,輕輕嗯了一聲。
「你能確定你是真的喜歡我麼?」
這回李促用力的點了點頭,「雪蓮姑娘,我對你是真心的。」
雪蓮有些猶豫,「若你父親真要如此,我是同意的。」
這是到底同意哪一條呢?李促只覺得心怦怦跳得都要蹦出來了。
「只是你,真的願意放棄榮華富貴,做個平民麼?」
嘩!心花一下全部綻開了,李促不自覺的笑裂開嘴,心象飄上了軟綿綿的白雲端,樂得都找不著東南西北了,恨不得就地打幾個滾才好。
李促信心倍增,就是此刻讓他去擒龍降虎恐怕都不帶皺一皺眉頭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讓平凡的年輕人煥發出了異樣的光彩,連雪蓮都不可能不注意到。
那種閃亮的眼睛,她曾經見過一次,當她答應前世的李促次日與他相會時,那年輕人眼裡也曾經閃過這麼驚鴻一瞥的光芒。
可,值得這麼高興麼?
雪蓮還是不太明白,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相比起那耿耿於懷的前八世,她更多的是如釋重負般的鬆了口氣。
看看手腕上的法印,終於要解除了麼?她不用陪李促天荒地老,如果怕李促因為她的「突然離世」而難過,甚至化個人形出來也不是難事,她的道行已經足夠高深,在千年天劫前了結此事,不是最好的選擇麼?
可為什麼,心裡突然會生出一種難言的淡淡惆悵?
李斯大人沒料到,這回的事情沒有像他預料的方向發展,反而被人將了一軍。
「你瞧瞧你,這回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只有夜半無人的時候,李夫人才會像從前一樣,肆無忌憚的調笑幾句老伴。
李斯大人搖頭感歎,「那姑娘厲害啊!居然懂得以退為進,置之死地而後生。」
「你別把人都想那麼複雜行不行?」李夫人不大贊同他的看法,「也許人家是真心喜歡促兒的呢?」
「嘁!」李斯大人很是不信,「自己養的兒子自己知道。就那小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家能看上他什麼?」
「這話我可不愛聽!我就覺得促兒挺好的,人老實本分,又懂得孝順,這就夠了。你不能要求個個都像由兒似的,促兒他只要不學壞,能平平安安過這一生,我這當娘的也就知足了。」
「你這是婦人之見!」
我這婦人當年可慧眼識珠,看上了你這個小吏!李夫人很想揶揄老伴兩句,想想還是忍住了,「咱們現爭這些又有什麼意思?說起來,這事該怎麼辦?人家姑娘可說了,你要是不放心,怕她貪圖咱府上的東西,她可以和促兒離開咸陽回老家去。」
「這怎麼可能嘛?」李斯大人立即搖了搖頭,思忖良久道,「恐怕得讓促兒吃點苦頭了。」
「啊?你還真要把促兒趕出家門?我不同意!」
「不是這樣,你聽我說完。」李斯大人忙忙解釋,「是讓促兒自己出去找份事做,體驗一下賺錢的艱辛。說不定,沒兩日,他就服軟了。要想斷了他這念頭,只能用這釜底抽薪之計!對他也是個磨礪,這回你就聽我的,也算是反將他們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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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大風大雨,桂子貪圖涼快去修電腦,不料折騰了一天,累得無話可說。爬走睡覺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