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冰、水、淚！
我絞著從裡衣上扯下來的布條。沾了熱水，一點一點的擦拭他臉上的血污。
他那麼愛乾淨，那麼漂亮，若是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現在的樣子，豈不是要活活難受死？
我小心的剝開他身上的衣服，清理傷口，然後簡單的包紮。
碰上已經凝固的，就沾著水輕輕按壓，慢慢的化開。遇到衣衫與血肉糾結在一起的，手沒有辦法，那就用嘴……
用嘴把膿血吸出來，再清理掉傷口上不乾淨的東西。
沒有可以用來消毒的物品，我很慶幸自己早上沒有亂吃什麼東西，現在口腔裡最多的，大概還是剛剛餵藥時留下的藥水殘液……
所以，雖然只是如此簡陋不專業的傷口處理，他的臉色也漸漸變得不再蒼白，眉峰也開始慢慢的舒展。
裡衣的下擺被我撕掉了兩幅，然而不夠，於是乾脆整個脫下來，撕成均勻的布條備用。
熱水換了幾盆。每一盆都從開始的燙手變成後來的冰冷刺骨。
總在水中翻攪的左手早已經又漲又疼，掌心泛著白，指尖卻紅腫一片……
我本就不喜歡那些累贅的衣物，這幾天發現自己不怎麼怕冷之後，從來便都是兩件單衣，一條褲子。
裡衣已經撕成了繃帶，外衣結結實實的裹在他身上。
要不是大小不合適，我其實準備把靴子也給他換上的。可是不行，我只好拿用剩的布條幫他裹住。
所以我現在只穿著一條單褲，打著赤膊呆立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體溫偏低，肌膚上少有血色，卻不蒼白，就像是軟玉一般的晶瑩剔透。
我盡量避開他的傷口，小心翼翼的把他圈到懷裡，胸口貼著他的後背，慌亂的心跳找到了依憑，漸漸的，和身前那個雖然微弱，但是卻平緩有力的跳動聲，匯合成同一種節奏……
有些涼，卻不很冷。
我悄悄的抬起手，發現歡騰流動著的紅色霧氣像是躲避著什麼，會不約而同的繞開我的身體。
真正冰冷的，是地上早已凍實的堅冰的溫度，卻不是紅霧中所蘊含著的所謂寒氣。
所以我才能以如此單薄的衣衫逗留許久而無損？所以小青和艾勒卻只能勉強靠近，就已經凍得臉色青白？
我試探著轉動手腕，驅趕著週身四散的靈氣歸攏到他肩頭那道最新的創口。那道幾乎橫切過了上臂，露出白骨的劍傷。
殷紅的靈氣在我掌中左衝右突，焦躁的想要逃離，乍見到滲血的繃帶，幾乎是毫不遲疑的，如蒙大赦一般的鑽了進去！
如此幾次，又深又長的傷口竟然不再向外滲血！
我幾乎是興奮的，想要仰天狂笑一般的激動！
我立刻坐正，用身子撐住他，也不管右手是否靈活，兩隻手一起動作，飛快的，毫不停頓的！
良久之後，像是跳大神一樣的動作逐漸的純熟圓轉，更傻，卻更直接，捉住的靈氣也更多，傷口恢復的速度也就更快。
不光是手，胳膊，身體，腿。腳，還有腦袋，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全都可以用起來，而且，其實能夠捉住靈力最多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我先放下他，然後一遍一遍的躍起來，一股腦的撲到他身上去！
我一個人便想邊傻笑，但是看了看地上寒氣逼人的冰面，不得已訕訕的放棄了這個福利最豐厚的法子……
我眼看著所有的傷口都不再滲血，於是又一個一個的拆掉了剛打上的繃帶，又眼看著一個個猙獰外翻的傷口收攏癒合，只剩下淡淡的粉紅色的痕跡。
直到最後左肋下一個怎麼也癒合不了的圓形傷口，二指寬的血洞中吐出了一枚掛著膿血的菱形弩箭頭！
三寸長的金屬箭頭，三面開著深深的血槽，尾端連著被血色浸透的木質，明顯是倉促間來不及拔箭，只能硬生生的用蠻力拗斷……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積攢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溢出眼眶，一滴一滴的砸進他光潔的後頸……
不管是不是有人聽見，也不管會不會有人看見，我只是低著頭，把下巴卡在他肩井處，緊緊的收攏手臂，抱著他不管不顧的放聲大哭！
聲嘶力竭！
直到有冰涼的指腹輕輕撫上我的眼角，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輕輕響起，雙唇吸動間帶起癢癢的氣流拂過我眼簾：「小琰？」
「嗯！」我迷糊中聽到有人叫我。只懂得胡亂的點頭，眼淚卻因為晃動，掉的更凶了。
「小琰！」好像歎息一樣，手掌撫上了我的後腦，懷裡的身子輕輕的動了動，冰色的雙唇吻上了我淚流不止的眼眶。
我驟然睜大了雙眼！
發洩一般的哭號盡數梗在了喉間，變成了意義不明的嗚咽……
「哈……唔……絲……」
我七手八腳的摸著眼淚，想要把視線擦的清晰一點。
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剛才哭的太凶，猛然間收聲，於是聲音哽咽在胸腔裡更加難受。
懷裡的人輕輕的撐起來，轉過身把我反圈在懷裡，眼中有愛憐，也有莞爾。
隔著層層的水霧，我看到他血月一般的眸子中清晰的映出自己花貓一樣的臉孔，哭的雙眼紅腫，鼻頭通紅，臉上有東一條西一道的淺色血痕，連頭髮都亂糟糟的，胡亂的披散在腦後……
「赭燁……」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鼻音，我不好意思的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結果發現連右手背上的白色繃帶都已經被我糟蹋的又黑又紅……
這樣一副狼狽的樣子。映在他明亮無暇的眸子裡，讓我不由自主的自慚形穢，幾乎想要找個地縫把自己塞進去……
血月平靜的眸子裡，驟然閃耀出一抹耀眼的星華！
「赭燁？」我從指縫間偷看，卻被那耀眼的光芒迷惑，本能的抬手去碰觸。
四目相接，一瞬間天荒，一瞬間地老……
赭燁微微低垂了眼簾，斂住了眸中的神色，唇角出卻綻放出一個魅惑人間的微笑，美的驚心動魄！
我雙眼立刻跳動出桃花朵朵。身體自發的動作，撲上去一口含住了那兩片艷麗的柔軟。
雙唇冰冷，於是顯得口腔中更加灼熱！
細密而纏綿的熱吻，身體從中心開始，從裡向外的熱出來，驅散了寒氣，皮膚上滲出細小的汗珠，在低溫的環境下蒸騰出稀薄的白煙。
柔軟的唇毫無徵兆的撤離，有微癢的觸感貼上了掌心……
「疼嗎？」赭燁輕聲問道，語氣心疼，甚至自責。
我迷茫的張眼，才發現赭燁的冰唇正貼著自己纏滿繃帶的右手，我突然泛起幼稚的嫉妒，要不是砍掉會疼，我現在就想把這只惹眼的爪子遠遠的丟出去！
「不疼！」我氣鼓鼓的瞪著繃帶。
「呵呵！」赭燁竟然瞇起了眼，低啞動聽的笑聲迴盪在石屋中，雙臂使力把我拉進了懷裡，悶笑著摸摸我光裸的背：「不冷嗎？」
我直接低頭對手指，本來是冷的，你吻我的時候就不冷，然後現在又有點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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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燁伸手去袖子裡找東西，才發現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於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牆邊角落處已經看不出形狀的血衣，俯下身來又親了親我的唇……
然後毫無懸念的，親，變成了吻……
我把自己裹進赭燁的新衣服裡，紅衣又長又大，穿在身上又垂到地上，就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好像回到了剛來魅影的時候，那時候我總纏著赭燁一起洗澡，有時候纏的實在激烈了，出來的時候便是這麼一副不論不類的樣子……
赭燁也添了一件，沒有把我的外衣脫下來，而是直接又套上了一件。
我在心裡一邊鬼鬼祟祟的甜蜜，一邊暗自慶幸，還好外衣比較寬大。給他當裡衣竟然也勉強正好……
我x在赭燁的頸間蹭了蹭，又想起剛才他說話的聲音，於是趕緊掙起來：「我給你找點水來！」
「不用！」赭燁沒放手，反而有往懷裡多帶了點。我站立不穩，幾乎是仰面跌回了他的懷裡。
我仰著頭看著屋頂上倒垂的冰稜，聽著他不緊不慢的用沙啞的嗓音說著「我不渴」這樣完全不符合他風格的低劣謊言，突然間就笑了……其實，我又何嘗想要離開？！
「赭燁！」
「嗯？」
我把不良於行的右手遞到他掌心，然後站起來伸高了左手，掰下了一枚剔透的冰錐，咬掉下方最細的一截，含在嘴裡融掉，然後俯身貼到了赭燁的唇上……
柔滑的水線貼著唇邊度過去，赭燁微微揚起了頭，脖頸筆直而優雅，喉結滾動，是生命的動感。
我側頭再咬下一口冰塊，來不及含化，便被赭燁勾著下頜引了下去。
舌尖糾纏在一起，沁涼的冰塊忽左忽右的刺激著敏感的味蕾，讓人忍不住的打個寒顫，最終無處可逃，在火熱的口腔中悄無聲息的變小。
一滴水珠來不解吞嚥，沿著嘴角溢出，順著赭燁的脖頸滑落，在橘色的火光下折射出琉璃色的光彩。
緊閉的眼簾之下，睫毛濃密修長，好像兩柄華麗的折扇，在眼瞼下形成兩面暗色的投影。
我用指尖輕輕的碰觸著近在咫尺的精緻面孔，柔軟而脆弱，還帶著傷病初癒的憊懶……
卻那麼美好。
好像最美的神祇墜落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