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宮碧嫿閣
「…殷氏姐妹與紀嫣據說就是這次秀選中最為出色的了。」福桂用銀簽把燭蕊微挑,又重新將燈罩套上:「只是奴婢不好進去打探,所以也沒見著真人。」
陳菀長睫微顫,又把手中的書翻過一頁:「性情如何?」
「聽說殷家長女性情有些,有些張揚,而次女就頗得人緣,尤其愛護家姐。至於紀氏的那位小主,只知道不常與人攀談,有些沉默寡言。」
殷素馨才進來沒多少時候,在宮人口中的風評卻很是不錯,溫柔賢淑。反觀之,殷素月的大小姐脾氣就可見一斑,跋扈得很。不過這些都還只是道聽途說,誰又知道真真假假該是如何?
「哦?」終於把書放下,陳菀喝了口茶水潤喉:「果然還是兩家天下。」
殷氏自然是蕭家一派,而紀氏從來又都唯慕容一門馬首是瞻。其餘那些個能對這三女造成威脅的,若無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怕在初輪就會被尋個借口刷下去了。
宮裡的幾位上殿現在都沒什麼動靜,估計個個都在等著看吧。昨天見到皇后的時候,還被若有似無地探了會口風。現在有多平靜,便可以預見風暴來臨時該有多麼駭人了…自己手中可以說再無半點籌碼,僅有的幾名宮僕,那就必須牢牢握在手中!
「福桂,我對自己人從不相瞞。」陳菀低聲說道:「我必須要讓殷家那對姐妹,進不得宮來。」
福桂初聽還覺得欣喜,主子這話說出口來,就意味著不再把自己當成外人。平時主子對誰都溫和有禮,卻總讓人覺得離她有一段距離,想要再靠近一步,也是不得。可再聽了頭面,心裡隱泛起憂慮。殷家的閨女…不,應該說是蕭家的勢力,要阻止起來又怎麼可能是說說就行的?一個不好,那可是…
「主子,這,不太妥帖罷…?」
揉了揉眉角,陳菀覺得有些無力:「你該是意味我妒心太重了吧,這卻是對德妃的承諾。」
「德妃?」福桂一頭霧水,又怎麼和德妃扯上關係了。德妃待人那般狠毒,真就是恨不得主子死了。再說殷氏姐妹本是蕭家一派的,德妃多半會全力想助吧。
「去年林美人那件事你可還記得?」
「奴婢記得。」
「人人都說林美人死,是因為犯了口忌,污了聖聽。可事實卻是,因為欲對皇上不利…」不理會福桂猛地睜大的雙眼,陳菀繼續說了下去:「被下了幻藥,才亂了心智,鑄下大錯。你可知道下手的不是誰?」
燭蕊燃到亮出,「啪」地爆出一聲碎響,柔和的音調飄蕩在空氣裡,直讓人感到有些寒意:「正是當今鳳翔殿的主人,皇后慕容馨華。」
夜風輕拂,從紗窗邊悄悄溜進室內,調皮地繞著人打轉轉。陳菀無意識地撥弄那枚依舊放在桌上的布帛,輕言低喃,卻漸漸地陷進了回憶中。所有的驚慌與苦澀讓她無法顧慮太多,好不容易能找到一個傾吐的對象,也管不得福桂是不是真能信任,她已經不想再做揣測和懷疑。
當初林美人的死,說實話自己確實滿腹疑惑。可那時的自己一來太過單純,二來只想博取德妃的信任。再加上甫一進宮,所有事情又都不如自己當初設想的那般完美和順利。一個人在恐懼與疲累相加的情況下,哪還有心思來捉摸這麼多呢。
若不是後來自己在鳳翔殿被陷害,她也沒機會發現真相。人是不該怨天恨地的,福禍本是雙生子。其時德妃萬不得已之下,把她從芙蓉殿的大丫鬟給貶成一名雜婢,專門在後花園裡做活。卻讓她在打掃的時候,發現了幾株沒能養活的醉水仙花苗被棄在死角里。
林美人所中的幻藥是由醉水仙的蕊粉與蘭祈花之香氣中和而成,而醉水仙生性乖僻,整個紫宸宮,也只有林美人居所後的那處林子才能養得起它。此物花形華美,但幼苗卻含有微毒。若非相熟至交之人,是無人敢把這種東西隨便送出去的。更何況林美人明擺著是皇后一派,據說素日和德妃可是半句話都談不攏,又怎麼可能送什麼禮呢?
皇后為何要除去林美人,德妃為何會知道她陳菀能知悉事情的始末,而杜司衣死後又無人,為何她身後的人卻毫無動作,便都有了答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是誰是螳螂,誰又是雀鳥,難說得很。
「…所以那天我送給德妃的那副繡帛,與讓林美人和杜司衣一同下黃泉的那件襖子一樣,用的都是香園顧繡的針法…只是為了告訴德妃,林美人和杜司衣能做到的,我陳菀一樣能做…當初還是德妃身旁大丫鬟的時候,她就曾暗示讓我入宮來助上一臂之力,尤其見不得的,就是讓蕭家送進來的秀女,盡數被擋於朱門之外…」
陳菀覺得自己魂魄早已經抽離於半空中,在衝著木然的肉身瘋狂叫囂:陳菀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也早晚會成為像她們那樣黑心黑肝的惡人。看得清,想得明白又怎麼樣,為了自己你還不是冷眼旁觀?當初只要提點一句話,也許杜司衣就不會死。當初早看出方菁菁終會犯下打錯,你也依舊置之不理。費盡心思博取太妃同情,不惜給自己喂毒…
「福桂,我不是一個好主子,也不是一個好女人。」陳菀猛地抬起那雙蝴蝶睫翼,一對琥珀清目猶如兩汪深潭,可以把人直直吸了進去:「所以我也自然,不會什麼準備都不做便把這件事給告訴你。」
有時候人是不能犯錯的,陷入泥沼中若還想做無謂的掙扎,只不過是遲早會遭受滅頂之災。如果錯了,那便一錯到底罷!
福桂雙手有些微微顫抖,並不是出於懼怕,而是一種心痛和憐惜。那雙琥珀美目中,已不自覺悄悄淌出地是微弱如螢光的希翼,主子以為自己狠絕,其實卻忘記了是人,都會有渴望的東西吧。
除去披掛在外的堅強和心計,眼前這只不過是個令人傷心的小丫頭。與她在鄉下的幼妹一般大小,可需要承擔的卻如此之多,想得如此之深。只因為她是真真正正活在紫宸宮中,這個能讓女人活得最為燦爛,死得最為悲慘的牢籠裡。
能住在這些層層殿閣的女人,注定是要成為他人跪拜的菩薩,而不是自己的。
「主子,無論如何福桂都會幫您到底。」終於沒有伸手去拂開陳菀頰邊垂下的髮絲,福桂略欠著身,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主子需要的是她的忠誠,而不是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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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頭碎碎念
解包袱解包袱
丫頭繼續碎碎念
票票票票
丫頭還在碎碎念
考試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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