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招待所的席夢思床上,整個身體沉浸在午後慵懶的陽光裡。弓中卿背對著他,坐在窗口靜靜注視著一汪荷塘,她的背影窈窕,就像十七八歲的青春少女。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在記憶裡似曾相識。周文心中充滿了平安喜樂,他慢慢閉上了眼睛,不去想曾經發生了什麼,也不去想將來會發生什麼。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安詳過。
有人沿著荷塘邊的碎石小徑朝這裡走來,腳步很輕,他身上有純正的法力在流動,還有道門法寶的氣息。是李兵,他挺過了一劫,安然無恙。越來越近了,他把腳步放慢了,似乎有些猶豫,但很快又下定了決心,快步走到了門口。敲門聲,一下,兩下,然後是長時間的等待,接著又響了起來。弓中卿幽幽歎了口氣,彷彿不願意從夢中甦醒,細碎的腳步聲,她起身去開門了。
李兵輕聲問:「他醒了沒有?」
弓中卿沒有回答,她似乎搖了搖頭,周文能夠感覺到空氣細微的流動。
「他不會有事吧?」
「他只是太累了。沒關係的。」
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弓中卿總是這樣,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態,不過她有權力這麼做,對於妖怪來說,人類是不值得信任的,遺棄,出賣,背叛,陰謀……她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張司令和黃司令想找他瞭解一些情況……如果他醒了,請給我掛個電話,我現在搬到招待所來住了,4號樓的201房間。」
「知道了。」弓中卿簡潔地回答了一句,聲音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溫情。這不好,女人就應該溫柔一點。像小拇指,討人喜歡。冰山美女如果永不融化,那也沒有什麼值得稱耀的。沒有哪個男人受得了。
「謝謝……你一切都好吧?」
「我很好,就是有點累了。」周文可以想見她嘴角微微撇了一下,皺起柳葉似的眉頭。弓中卿不習慣跟人類寒暄,她覺得這樣的談話毫無意義。也許換成天真活潑的小孩子會好一點,他們沒有心計。全身心,沒有保留地信賴你。在李兵的心目中,她畢竟是一個妖怪,要保持距離,提防它。不能被表象蒙蔽——她討厭這樣地感覺。
不過話又說回來,李兵的戒心也不是毫無道理,沒有理由譴責他,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類和妖怪之間存在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徹底填平是不可能的,到目前為之。這兩個種族還沒有找到共同的利益,還沒有學會尊重彼此的存在。他能做的就是試圖架起一座聯繫地橋樑。
這一天會到來嗎?不要緊,他擁有幾乎無限的生命,他可以等。
李兵很知趣地告辭了,弓中卿回過身來,她看見周文睜著眼睛,若有所思地注視著自己。她「啊」地叫了一聲,抑制不住激動的感情。撲到他懷中,淚水簌簌地流了下來,染濕了他的胸襟。
周文聽見自己說:「怎麼了?為什麼要哭?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聲音聽起來有些陌生,非常遙遠,彷彿隔了無數時空。才傳進他地耳中。
「還好你沒事……我以為你……我應該高興才對……」弓中卿一顆心像漂浮在雲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語言真是貧乏。怎樣才能表達她現在的感情呢?
「我已經睡了多久?」
「差不多有三天三夜了。」
在這三天三夜裡,弓中卿始終陪在他身邊,癡癡地凝視著他,等待他甦醒過來。她的眼中充滿了血絲,神情顯得異常疲倦,不過她沒有半點怨言,她願意充當周文的影子,默默地守候,就像守候心中的最後一片聖土……這讓周文感動。他看見自己地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烏黑發亮,像緞子一樣滑不留手。
「大家都平安吧?」
「……不是所有的人。那天我們飛出了葫蘆口,雷獸帶領一幫水妖追了上來,全靠李兵和劉子楓用法術擋住它們。那個叫趙臻地人類戰士被流彈打中了太陽穴,當場喪命,其他人也不同程度受了一點傷,還好沒有致命。後來我們接近了G城,槍聲驚動駐防的軍隊,他們派出直升飛機趕來支援,雷獸看看沒什麼希望,就帶領水妖部隊撤回了葫蘆口。」
周文慢慢閉上眼睛,他彷彿看見了,在半空中的追擊戰,水妖部隊開槍射擊,紫霞衣在密集的子彈下左躲右閃,就像玩電腦遊戲。李兵祭起乾坤表裡圖和辟邪玉麈,道門的法寶被子彈射中,金光四濺,劉子楓現出了妖獸的形態,從嘴裡噴出碧綠的毒氣彈,水妖一頭撞進去,身軀立刻發黑腐爛,連骨頭都沒有剩下。激戰中,趙臻被一顆罪惡的子彈擊中了太陽穴,他從紫霞衣上摔了下來,慢鏡頭,他被妖怪抓住,特寫,在失去意識以前,他奮力拉響了手雷,定格……
偵察小分隊一共有十四名成員,活下來地只有周文、弓中卿、肖克、李兵、慧真和劉子楓,存活率還不到一半。
「對了,李兵剛剛來看過你,說是張重慶和黃椿壽想找你瞭解情況。」
「以後再說吧……」周文對這種例行公事的談話不感興趣,「天氣這麼好,我想出去走走。」
「要不要我陪你?」
「不,我想單獨呆一會,想些事情。」
周文從床墊上爬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到房門口。他感覺到弓中卿想上前扶他,但是又強行忍住了。憂鬱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周文推開門走了出去,湮沒在午後溫暖的陽光裡。
一切都像剛睡醒的樣子。空氣暖洋洋地,散發出泥土和草葉的清香。大大小小地荷葉蓋滿了池塘,沒有留下一點流水的影子。岸邊疏疏朗朗地樹木,高的是白皮松和銀杏。頎長挺拔,樹枝直刺藍天,還有柳樹,垂下無數曼長的枝條,狹長的葉子像精心修飾過的眉毛,矮的的是黃楊,枝葉茂盛。綠油油泛出蠟質地光澤。已經是夏天了,一年中充滿生機的季節。
周文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用手撫摸著粗糙的樹皮,心想:「要經歷多少歲月,吸收多少雨水和養分。它們才能長成這樣高大粗壯。它們見證了時間的流逝和人事地變遷,如果它們能開口說話,那該有多少曲折的故事呀!」
「……榕樹神還在遙遠的南方,它和它族人暫時是安全的,但是這種安全又能持續多少時間呢?一年?兩年?十年?樹妖族是無法迴避命運的。它們不是沒有意識地植物,而是妖怪族的一員……戰火遲早將蔓延到整個神州大地,一場災難。誰都無法逃避!」
「結果會怎樣呢?新時代會到來嗎?佛經裡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如果真是這樣,個人的奮鬥還有意義嗎?」
思想地片斷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像肥皂泡一樣映著陽光,折射出五彩繽紛的光芒,然後又破碎。消失得無影無蹤。周文感到失落和厭倦。沒有人感謝他,也沒有人在乎他的想法,即使是弓中卿,她也不明白他的苦心,她只是盲目地追從。費盡心機。出生入死,到頭來也許一事無成。他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孤獨地行走。前途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明,也沒有盡頭……究竟什麼才是生命的意義呢?生命到底有沒有意義?
周文沿著池塘邊的小路茫茫然向前走去,遠處有一座亭子,琉璃瓦鋪成地尖頂,在陽光裡閃閃發光。他覺得有些累,想進去休息一下,但是亭子裡已經有人了,熟悉的身影,劉子楓和趙詩芬。
他們沒有說話,目光集中在兒子的身上。他在石桌旁玩耍,已經會走路了,怯生生,有些踉蹌。劉子楓的眼睛裡充滿了關愛,他的生命得到了延續——作為一個人類地生命。即使在將來某一天,他徹底妖化,失去了自我的意識,或者在戰鬥中犧牲生命,他都沒什麼可以遺憾地了。
趙詩芬呢?兒子對她來說是什麼?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想忘卻永遠都忘不掉?她的眼神中沒有溫情,只有痛苦,只有迷惘。她說過什麼來著?活下來,坦然地面對劉子楓和兒子,坦然地面對自己的出現,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很了不起,他有些敬佩趙詩芬了,在她柔弱的身體裡,竟然埋藏著一個無比堅強的靈魂。
這是他一手促成的。
也許他應該退出了,G城有趙詩芬,有三十九朵金蓮花,有李兵,有劉子楓,足夠了。他應該和弓中卿一起消失,到牯牛山去找榕樹神,說服它,組建一支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如果說服不了,就乾脆加入它們,當一個無憂無慮的樹妖,享受陽光和雨露。戰爭來臨了怎麼辦?他們可以漂洋過海,到完全陌生的大陸去,逃避!
他只是一個半人半妖的怪物,對於人類或者妖怪族,還有什麼無法割捨的情愫呢?誰都不會相信他,也許只有弓中卿,但是他又能承諾些什麼呢?她在想什麼?他愛她嗎?娶她?像夫妻一樣共同生活?那麼趙詩芬會怎麼想?還有那個不知音訊的陳詩詩呢?
劉子楓和趙詩芬在說話,他能夠聽得很清楚。「事實上我應該感激趙鵬,玉斑指並沒有給G城帶來危害,反而使我擁有了巨大的力量。你明白嗎?我終於能夠自豪地站在你身邊,跟你並肩作戰,一起面對死亡的威脅,或者毫不怯懦地正視周文,不自卑,不羨慕,不嫉妒……這對我來說意義非常重大,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這是劉子楓的聲音。
「我明白。」
「不過,我的身體裡畢竟隱藏著一顆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爆炸。答應我,如果我有什麼不測,請你好好照顧我們的兒子。」
「你不會有事的,九地十天鎮魔印是非常古老的法術,能有效地克制住妖氣。你只要努力保留自己的意識就行了。盡量別使用妖力,你要聽我的勸,做一個普通人,帶著兒子平平安安過日子,別去學什麼道門地法術,你會喪命的!黃司令那邊,我會替你去說。」
「太晚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在我的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這就是所謂的命運了,我不能逃避……再說,如果沒有你陪在身邊。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又有什麼意思?我寧可去戰鬥,像周文一樣,就算變成妖怪也在所不惜!」
「你總該為兒子想想——他是無辜的!」
「他是多餘的!如果他從來沒有出生,也許我們就不會這麼痛苦!他已經有了一個狠心腸地母親,再有一個狠心腸的父親又何妨!……城裡的居民已經開始撤退了。我會把他托付給保姆照應的。我決定了,你不用再管這件事!」
趙詩芬沒有說話。她顯得很痛苦,但又無可奈何。
劉子楓在說反話嗎?不大像。趙詩芬沒有意識到。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天吳留下的妖氣在悄悄地改變他地思想。它是少壯派的代表,殘忍,好殺,戰鬥的意念已經滲透進血液裡,無法磨滅。劉子楓開始向它靠攏,變得跟以往不一樣了,這在預料之中。他最終會變成什麼呢?妖化的人類還是人心的妖怪?
有一點是肯定地。他絕不會變成第二個周文!
「我們有沒有可能再重新開始?你和我,就像剛認識一樣?」劉子楓的口氣平平淡淡,他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趙詩芬飛快地搖搖頭。
劉子楓有些失望,不過她地反應並沒有出乎意料。他又問:「是因為周文的緣故嗎?我一直弄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麼會選中他?要知道那時候我是多麼嫉妒他呀。竟然贏得了化學系美女的青睞!他有什麼優點?」
趙詩芬歪著頭想了一會,說:「有些人天生就是相互吸引的。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們注定要走到一起去的。」
「那後來你為什麼跟我結婚?」
「我不知道……也許有兩個我,一個是你的妻子,跟你一起生活,養育兒子,她已經死了,另一個就站在你面前,操縱三十九朵金蓮,等待決戰的到來,等待犧牲。我曾經想到過自殺,並且已經準備這麼做了——死亡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一點都不可怕——但是我留下了自己的生命,為了完成張天師地遺願。周文是我的一段過去,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和兒子是另一段過去,我也會永遠記在心裡。原諒我……生命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
「我有些明白你的想法了。這是老天在捉弄我們。」
「是啊,讓我們的心更加堅強!」
趙詩芬用異常溫柔地眼光注視著兒子,他們竟然像陌生人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已經忘了時間。她沉浸在自己地世界裡,完全忽視了他。她努力回想起懷孕,大肚子,晨吐,腳腫,胎動,剖腹產,哺乳,換尿布,牙牙學語……這是趙詩芬的身體經歷的一切,不是她的!可趙詩芬的身體不就是她的嗎?
兒子大笑著撲到在劉子楓懷中,清楚地叫著:「爸爸抱!」劉子楓把他抱起來,親親他幼嫩的臉頰,惹得他咯咯直笑。趙詩芬有一些羨慕,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不對勁,這是她的兒子,不是別人的兒子!母性到哪裡去了?最美好最真摯的感情到哪裡去了?她的嘴裡一陣陣泛起苦澀,她傷心地意識到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周文能夠聽見他們的每一句對話,看清他們臉上最細微的表情。這樣的反應正常嗎?他們跟電影小說裡描寫的父母不一樣,缺少強烈的、發自內心的關愛,尤其是趙詩芬,兒子是母親身體裡掉出來的一塊肉,她怎麼能做到無動於衷?生物學和進化論的知識告訴他,所有的生命都是自私地,基因想使自己達到最大化——父母關愛子女,因為他們身體裡包含著他們的基因。這是天性,不利於遺傳的因素都被自然選擇淘汰掉了。劉子楓和趙詩芬卻是一對異類。究竟是什麼使得他們背叛了這種天性?
「對於這個世界,我只是宇宙裡的一粒沙,灰塵中的灰塵,可是對於我自己,我就是整個世界,我是整個宇宙!失去了自我也就失去了一切!」這是周文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這種想法有問題嗎?自我真的那麼重要嗎?我們是不是都太自私了,所以才錯過了許多美好地事物?周文像在高空俯視著另一個自己,孤單地站在原地,思索著一些永遠也找不到答案的難題。他看見自己慢慢走上前去,站在亭子外面。木然地跟他們打了一個招呼。他的出現讓劉子楓有些不大開心,他毫不客氣地說:「你來幹什麼!」他跟趙詩芬難得有一份清靜,偏生被這個半人半妖的怪物給打攪了,討厭!可是話一出口,他立刻就怔住了。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劉子楓了,他沒有理由敵視周文,他意識到自己跟周文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只是本能地嫉妒,這種嫉妒已經轉化成一種深深地成見。
只有在這一刻,劉子楓才深切地體會到自己是多麼軟弱和悲哀,什麼「毫不怯懦地正視周文,不自卑,不羨慕,不嫉妒」,這些都是自我麻醉。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周文始終是一個無法逾越的傳奇,即使在他擁有了強大的妖力以後,他也無法在心靈上跟他對抗。
三人都沉默了。
趙詩芬察覺到周文的情緒有些低落,很不正常。她敏感地問道:「你還好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覺得很累……我們為什麼要為別人的命運擔憂呢?」他從地上連根拔起一棵小草,掌心騰起一簇火焰。把它焚燒成灰燼,「一個生命就這樣消失了,可是我們並不悲傷,也不認為這是在犯罪。為什麼?因為它是一顆草,不是我們地同類的緣故嗎?是天性,還是後天的教育使我們這樣認為地?」
趙詩芬有些茫然,她跟不上周文的思維。
「我能理解你想說什麼。」劉子楓瞥了趙詩芬一眼,飛快地說,「這毫無意義,我們只維護自己種族的利益,只有當其他種族的存在符合我們的利益時,我們才會採取可能的措施去保護它們。所有的種族都是自私的,周文,你要承認這一點,從來就沒有絕對地公平和公正,公平和公正只能在一個相對狹隘的範圍內實現。所有的問題歸根到底就是一種力量的對比,如果妖怪族比我們強大,那麼它們的利益就是公理,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地發生,我們必須變得更強大,徹底打敗它們,不給它們任何翻盤的機會。這就是目前我們能做地!」
「你說的很對,問題在於我們該站在哪一邊?你和我,一半是人一半是妖的怪物,我們該維護哪一方的利益?」
「別把我跟你相提並論,我們不一樣,我是一個完完全全的人類,有一顆人類的心。我只是偶然擁有了妖怪的力量而已。我願意承擔我的責任。我只在乎人類的存亡,妖怪族對我來說是一堆狗屎!你又在乎什麼?你只在乎自己的想法,人類將遭受多少痛苦你全不在意,沒有人願意白白犧牲,沒有人願意成為你手裡的棋子,你是在逼迫他們,把他們往深淵裡推!周文,你很殘忍,你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這一番話埋藏在劉子楓的心裡,終於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趙詩芬沒有完全聽懂他們在談些什麼,她的思想一向比較單純,但是她感到一種強烈的震撼,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和危機感,種族,公理,正義,責任,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周文會怎樣回答呢?直覺告訴她,劉子楓是正確的,周文已經走上了歧途。他會回頭嗎?他還能回頭嗎?
「我只在乎自己的想法!正是這樣的!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和公正,說得真是太好了,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追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周文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他對自己說:「我只是走累了,感到疲倦,所以才會有這麼多奇怪的想法。這很正常,情緒總是有高峰有低谷,這證明我不是機器,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生命。」
「我所做的一切是對還是錯,究竟有沒有意義,就留給後人去評價吧。蓋棺才能定論,沒有結果,說什麼都是虛無的。這就好比扔骰子,如果說三個六是有意義的,其他的點數沒有意義,在骰子扔出去以前,你能猜到結果嗎?唯一重要的是去扔,去做。我既然已經確定了目標,選擇了道路,那就一直走下去吧,至少,我並不是孤身一人……」
周文想起了弓中卿,心中頓時泛起一陣溫暖。他什麼也沒說,轉身邁開大步,離開了這座陽光下的琉璃亭子。
劉子楓望了趙詩芬一眼,他感到困惑。他並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對周文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