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盧隱居鬼谷,只是遵從諸聖約定,為諸家學說的興起:至於化名鬼谷子更非其本意,只是世人因谷名而名之。不過,胡盧即已被稱作鬼谷子,卻也隨了他的心意,叫他定下了心念。日前與鎮元大仙論,待下量劫時西征釋教;大義之名,胡盧並不顧忌。他是感到悲哀,今日之神州何等之興,大神通者何等之眾,誰知來日神州之禍?
悲哀的同時,胡盧亦有惑,昔日的現實之心,現今的神話之境,究意是類似,還是一脈相承?倘若僅只類似,那歷史的腳印何以如此堅實而執著?倘若是一脈相承,那包括自己在內的萬千大神通者又將何往?
胡盧記得前世有一句話,似乎是路易十四的名言,大約說,我只求眼前,哪管他後洪水滔天?然而,胡盧並不知道自己的期,前世還可說歲難過百,現在呢?現在胡盧總覺得應該做點什麼。洪荒一體大同,胡盧原本沒覺得不妥,但是西方教的興起,和鎮元大仙的態度。忽然叫胡盧意識到,紛爭之日不遠矣!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古今亦然。唯一的不同,乃是鎮元大仙和三清把西方教當作外人,很有些自己愛怎麼爭是自己的事情,外人亦來爭,那就過份了。至於為什麼西方教是外人,在這個洪荒一體大同的神話世界裡,胡盧亦無法理解。不過,無法理解,並不等於胡盧會坐視;胡盧的心思很簡單,既然以鎮元大仙為友,幫得一次,也就幫得兩次。
正因此念,胡盧認為有必要將國家和民族的概念,清楚分明的提出來。並讓神州之民,清楚明白地認識到。儘管胡盧知道,似鎮元大仙這樣的大神通者,或者絕大多數修道之人,其實並不在意什麼國家和民族。然而,胡盧畢竟有他自己的世界觀,非但要明確國家和民族這一概念,還要讓世人意識到國家之爭和民族之爭的殘酷。
具體該怎麼做呢?胡盧並不清楚,前世的他,僅僅是一個科研工作者。一副身心全放在了科學技術上,曾經受過的思想教育、政治教育。只成就了一顆為國爭光和為民族爭光的心。其它的,更多是一種混沌之態。幸好,鬼谷子之名,提醒了胡盧,自己想要做的,不正與那縱橫之術類似嗎?於是,胡盧一不做二不休,亦不管是否有背於自己平時的為人,忽然和柏鑒、烏雲仙等大談國家、民族和縱橫之術。
唯一不爽的地方,就是燃燈道人忽然來了,而且還要執弟子之禮,侍奉自己三百年。胡盧和燃燈道人敵對多年,儘管非他本意,甚至無法理解燃燈道人究竟是怎麼想的;但敵對終歸是敵對,再怎麼胸懷廣闊,不把對方放在眼中,見了本人。心中總是不爽利。幸好,燃燈道人的化名叫作蘇秦,稍稍讓胡盧安慰了些,暗想:「就算將來能做六國之相,終歸難脫身滅之厄,不過是一個失敗者罷了。」
至於申公釣,現在叫申不害,胡盧倒沒什麼惡感,甚至稍稍有點同情;並隱約覺得申不害在前世的記憶裡亦是個名人,究竟紅到什麼程度。可就不怎麼了然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申不害絕不可能是鬼谷子的弟子。胡盧只能安慰自己,貧道都做了鬼谷子,人家申公豹自然做的申不害,弟子不弟子有必要細究麼?但是,蘇秦有了,張儀又在哪裡?
胡盧瞅著燃燈道人不順眼,燃燈道人低人一等,更覺得不自在。不過,燃燈畢意是燃燈,忍辱負重不在話下;只看表面,倒是很有些師徒相得的模樣。日子一天一天地過著,燃燈一天一天地忍著,胡盧亦是有的沒的胡亂講些縱橫之術的概念。
初時,燃燈道人不怎麼在意。難道葫蘆道人會當著自己的面兒,講述玄道麼?不過是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燃燈道人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估且一聽,以免被胡盧抓到自己的把柄,藉機發難。誰知聽著聽著,燃燈道在開始流冷汗了,心中嘀咕:「世人皆道葫蘆道人和善,誰知其人厚黑至此。怪不的貧道算計不了葫蘆道人,不是貧道計謀不夠好,而是貧道錯估了葫蘆道人的脾。臉皮不夠厚!心不夠黑吶!」
什麼叫高人?這才叫高人!燃燈道人聽著那叫個激動,很有些「朝聞道,夕可」的意思,儘管仍然敵視胡盧,但卻因此對胡盧生出一點兒敬佩之情。心中一個勁兒地感慨:「相見恨晚哪!貧道要是早知你葫蘆道人厚黑至此,定要交你這個朋友,奈何已成月缺難全之勢,貧道便是與你惺惺相惜,亦不得不痛下殺手了。不過葫蘆道人心計如此之深又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地道出這等厚黑之說,貧道卻須小心謹慎,非是萬無一失,再不能輕舉妄動。」
胡盧可不知燃燈道人的心理變化。只是按著記憶和自己的理解,日復一日不停地講述國家之說法、民族之定義和縱橫之術、外交之策,並輔以軍事、經濟、民生、說,或一二並用,或三四共舉,指出國家和民族之爭。非只單純的追求勝負,而是一個極其龐大複雜的綜合課題。
聽件諸人中,柏鑒乃是胡盧的親傳弟子之一,對胡盧瞭解至深。
原本還有些奇怪老師的行為反常,所講理論實在有背於仁義德行。隨著課程進展,柏鑒漸漸忽然省悟:「記得老師曾言,兵事分戰略、戰術兩種。戰略是大方向,明確目的;戰術是具體方案,須有可執行。刻下老師所講,不正是站在那戰略高度麼?」
除去柏鑒,所得最多的要屬申公豹,他本就懷著一顆虔誠的心,又不似燃燈那般先是處處礙防,後又過分執著於厚黑,自然領悟至深。申公豹自覺大有收穫之餘,不覺感歎道:「胡盧老師無愧於三界第一智者之稱,真個盛名之下無虛士。非此術不可稱縱橫,非此術不能縱橫於世間也!貧道有幸,竟得以侍奉於前,當浮人生一大白。」
三百年時光,轉瞬即過;一日,燃燈道人忽然來尋烏雲仙,話了些家常,然後問道:「烏雲道友,你我二人在此逗留三百年,不知道友可有所得?」
那烏雲仙應師命而來,因懷感恩之心對胡盧非常尊敬,做事亦十分用心,但是精力卻放在了修行上,平日聽講並不是很用心。忽聞燃燈道人之問,烏雲仙也不細想,就道:「胡盧老師待人至誠,貧道但有所問,無有不言,三百年來雖不曾傳授玄法秘術,貧道亦大有長進。」
燃燈道人怔了怔,亦不點破烏雲仙所答,非是自己所問,復又問:「未知道友離谷之後,將何往?」
烏雲仙據實而言,說道:「當然是先回教中覆命,然後遊歷天下,擇機立說傳世,以興道統。」
燃燈道人緊追不捨,問道:「即要立說,胡盧老師所講甚雜,未知道友準備從何入手,立何說?」
烏雲仙還真不曾細想過,遲疑了一下,尷尬的說道:「貧道粗通兵事。理當入世為將……不知道兄有何高論?」
燃燈道人笑的很開心,說道:「看來道友早有打算,倒是貧道之前有些唐突了,只是貧道另有一事請教道友。不知道友認為:就兵事而言,究意道友強?還是柏鑒強?」
烏雲仙答道:「柏鑒道兄混跡軍中多年,自然強於貧道。」
燃燈道人歎道:「原來道友早知此理,即是如此,道友好自為之,貧道亦不必多言」
烏雲仙不知燃燈道人何意,心說:「有你這樣說話沒頭沒尾的麼?追問了貧道半天,貧道回答。你卻忽然不說了,什麼意思嘛!」不悅地說道:「貧道喜歡爽快人,道兄何意,盡可直言。」
燃燈道人面露遲疑之色,很是為難了半天,然後一咬牙,歎道,「道友以誠待我,貧道自當以誠待道友,即使言語不當,亦顧不得了。道友亦知,吾等入世立說,只是手段,最終的目的乃是傳下道統,助自家教派興起。傳道統,首重名聲;名盛方能叫世人趨之若騖,道統乃興;名不盛世人則不聞不問,道統何來興起?即是如此,道友卻自認兵事不如柏鑒,來日入世,名聲必然亦不如柏鑒,這後果嘛……不過道友亦不必擔心,畢意胡盧老師並非立教,想來也沒有和貴教相爭的心思,只要令師出面打個照呼即可。」
儘管燃燈道人臨未忽然轉了個彎兒。但其言外之意卻是分明的很,烏雲仙焉能不悟?遲疑道:「胡盧老師曾有恩於貧道,貧道怎麼可以設計其弟子?」
燃燈道人卻如嚇了一跳似的,忙道:「道友慎言,莫要曲解了貧道的話語。」然後語鋒一轉,說道:「不過道友一心為貴教大業所想,貧道亦能理解。何況道友不辭勞苦親來谷中,執弟子之禮,侍奉三百年。不論有什麼恩情,也都還上了。再說當年之事,大家不可適逢其會,道友受了個順水人情罷了。不管道友待何為,皆在情理之中;只是貧道還有他事,道友之事,不必再入貧道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