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哪吒與玄元兩個貌似很「可愛」的小鬼結伴來到東海海口,意圖找回場子。醉露院玄元在胡盧門下多年,亦知胡盧與龍族關係,剛才滿口大話,此時事到臨頭,心底終是有幾分顧忌,說道:「之前因葫蘆真君的關係,為兄亦算和龍族有幾分淵源,倒不宜直接碰面。吾此來只為賢弟出氣,哪吒賢弟且將那敖丙引來,待小兄我乘隙用乾坤弓射他一箭,卻不可傷其性命,可好?」
哪吒聞言,倒也不欲叫玄元為難,當下點頭應了,把混天綾放在水中一攪,將那九曲河水映赤,水晶宮又有震動。自有蝦兵報入宮內,言道:「前日鬧事的娃娃又在九曲河邊作怪了。」敖廣目視敖丙,自是有探詢之意;敖丙卻是不僅大怒,說道:「孩兒前日並無虛言,只不知哪吒怎地如此不知好歹,卻緣何又來,待孩兒前去,真個將其捉了,問個清楚仔細。」敖廣接道:「其中想來另有蹊蹺,吾兒此去卻須小心謹慎,不可大意。」
敖丙點了三五隨從,提方天畫戟,逼水獸,逕出水晶宮;分開水波,立在浪頭,戟指哪吒,問道:「那李家小弟,緣合在來此攪亂,還不速素退去。」哪吒拍手笑道:「那個是你小弟,小龍兒來得正好!我兄助我!」說話間,玄元早把乾坤弓拉作滿月,弦響處金光迸發;敖丙縱有防備,亦怎敵寶弓利箭玄妙?早被一箭射在腹間,登時痛叫一聲,坐不住逼水獸,跌落浪中,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哪吒拍手稱快,玄元卻是面帶憂色。歎道:「吾原想射敖丙一箭。小懲一番,怎料近年來少用此物,竟難操控,竟是未及控制其威力。看來已是傷及要害,若是當真因此壞了敖丙性命,事必月缺難全。平白結下龍族大仇不說,連葫蘆真君亦不肯與吾干休,禍事矣。」哪吒不知究理,尚不以為然,說道:「事情已然做下,何必心悔。且隨小弟入府休息。」二人暫回陳塘關,暫且不表。
單說敖丙中箭重傷昏迷,被隨從搶回宮中;敖廣聞報,見敖丙口鼻出血,面如紙金,當真是悲憤交加,叫道:「李靖,若是吾兒有個三長兩短。本王必誓不與罷干休。醉露院」又見敖丙傷勢著實不輕,自己百般救治卻是無效。忙負之去見那龍祖救命。龍祖看罷傷勢,稍作治療,把傷勢穩定,說道:「幸虧葫蘆道兄所傳的《天地玄功》法門神奇,汝又護送的及時。否則必留暗傷。」敖廣心緒略安。忙問:「那如今……」龍祖接道:「如今亦不容樂觀,尚須靜養個三年五載。才可痊癒,但也不會有甚大影響。」
爺孫兩了尋了靜室,將敖丙安置好;祖龍指那箭,說道:「此箭名曰震天,乃是人皇軒轅所遺之人族功德寶物,委實非同小可,若非使用者或是未盡全力,或是有力未逮,只怕丙兒當時即會斃命。吾早先吩咐過你,安守海疆,不可輕生事端,緣何在此量劫來臨之際,惹下如此厲害的對頭?」敖廣遂把哪吒之事敘了一遍,又道:「乾坤弓、震天箭本是葫蘆真君之寶,三百年前楊戩劈山救母,三界震動,其中就有乾坤弓和震天箭的影子,隨後葫蘆真君通告三界,將再傳弟子玄元逐出山門,其中或有關聯。」
祖龍沉吟半晌,說道:「值此多事之秋,又或與葫蘆道兄又關,那李靖亦是鎮元聖人的再傳弟子,倒也不可不慎,前者應龍來見,曾言葫蘆道兄與鎮元聖人在那五莊觀論道,已有經年,且命人至地府,讓勿螭出面,向鎮元聖人和胡盧道兄打個招呼,請他兩位給個說法,再作計較不遲。」
敖廣領命去了,非止一日,消息傳來,方知衝突由始至終竟僅僅是哪吒頑劣,玄元亦是不識輕重。祖龍得知前因後果,頗有哭笑不得之感,尋思:「虧得自己緊張了半天,以為有什麼陰謀針對龍族,誰知到頭來如此簡單。」說道:「既然鎮元聖人和葫蘆祖師兩位道已經發話,吾族亦不必吹毛求疵,枉自出手結那因果,只坐等結果便是。」
且言胡盧的一眾門人弟子得訊,按道理由應龍出面最為合適,正可兼顧雙方顏面。應龍卻是有些遲疑,目視莫言,說道:「應龍便走一遭倒也無妨,只是玄元終是同門一脈,兼之根腳深厚,身份特殊……」莫言知他心意,尋思:「吾為老師首徒,清理門戶之事,自該挺身而出。」於是接道:「應龍師弟即有顧忌,不如由貧道親往,應龍師弟則可去龍族說項,以作勾通,其它師弟留守山門,不可輕離,謹防有變。醉露院」
當即分頭行事,應龍如何去龍族勾通,先略過不提;單表莫言駕祥雲至陳塘關,來會玄元。其時,哪吒、玄元兩個終是孩童秉性,早將前事拋在腦後,乘興遊玩。郊外碰面,莫言指玄元說道:「玄元,你欺心妄為,可知罪嗎?」玄元雖亦識得莫言,卻不知莫言底細,只知胡盧門下皆稱其為師兄,常年閉關靜修,感覺就生份了一許多,是以並不把莫言放在眼中,料想是因龍族之事而來,也不在意,反問道:「吾有何罪?縱有甚罪過,也不該你問!」
莫言接道:「妝被老師逐出師門,竟不思回改,用師傳秘寶射傷龍族太子,焉敢故做不知?」哪吒從旁笑道:「你這道人好沒道理,即言玄元兄長已出師門,不再相干,射不射傷龍族太子,全憑自家心意,緣何又來多事?」莫言不願與哪吒廢話,只伸手一指,憑空生出一團瑞氣,把哪吒裹定在當地,再也動彈不得,冷笑道:「無知小輩,焉敢在吾面前放肆!」
玄元見哪吒被困,怒道:「好大膽,汝竟敢惹到小爺頭。」將手中乾坤弓望空中一晃,拉作滿月,箭已弦。厲聲言道:「還不將哪吒賢弟放開?否則莫怪玄元不念故人之情!」莫言怒極而樂。失笑道:「便是那軒轅黃帝親至,見了貧道亦須恭恭敬敬,執晚輩之禮,汝竟拿他地弓來威脅貧道,當真不知所謂。」
哪吒掙了半晌,未能動得禁制分毫。又見玄元和莫言兩個劍拔弩張,大叫道:「賊道古怪,兄長莫要與他廢話,且射那潑賊便是。」莫言復又望哪吒一指,斥道:「閉嘴!」哪吒果然閉嘴,嗚嗚咽咽再也發不出聲響。玄元騎虎難下。將手一鬆,箭已離弦,望莫言胸口而來。莫言不慌不忙,望背一拍,背劍匣飛也一道烏光,正是:
玄妙不在聲勢隆,技藝不憑名氣高;
掌中但有一劍在,任爾乾坤震天動。
那一道烏光似靈蛇遊走。頭搖尾擺身一卷,早將震天箭光華斂去。莫言信手一抓,翻手間已把震天箭控於指掌,輕笑道:「不過彫蟲小技耳!玄元你還有何本事,可一一使來。」玄元心下驚懼,要知玄元跟腳神異。樣子只是十餘歲地孩童。修為實已臻大羅之數,與那人皇弓箭可謂珠聯璧合。三界罕有人敢接他一箭,不意那莫言竟如此輕易的接下自己全力施為的震天箭,料知此人果然神通廣大,只怕還在應龍、知事諸人之,自己絕非其敵,忙把身一搖,頭頂竟升起一柄巨斧,正是:
先有盤古開天地,後有刑天鬧宮廷;
今日真靈顯化時,神斧再出天下驚。
玄元棄弓提斧,面帶凝重,說道:「如你所願,莫怪貧道心恨!」說話間,腳步似動未動,神斧似劈未劈,恍忽中雲起霧過,細看時空間已裂。此斧非比尋常,乃是玄元真身顯化,盤古斧器靈所化,前代之干戚,今日之開天,有破碎天地、撕裂虛空之能,實是三界第一等攻伐之物,甚至還在誅仙四劍及盤古幡之。
莫言早有耳聞,雖自負神通,但也不敢待慢,急忙伸手相招,背烏光飛出,但見莫言精神抖擻:微微腕間動,點點劍光生;如濛濛細雨,似藹藹春風。叮叮噹噹聲響處,浩浩蕩蕩勢消彌,正是:
一柄墨劍出,萬年鐵木成;
胸中有天地,不懼分陰陽。
哪吒強睜雙眼,微起朱唇,意圖將這剎那永恆看清,終是水中月,鏡中花,波動影移,如夢似幻;心中不覺暗歎一聲,神若滿足,情似失望。再看時,風雲早散,氣像已平,但見莫言墨劍斜指,挺身而立,道袍隨風微蕩,髮髻應勢輕飄,好不瀟灑!
玄元神情萎迷,雙手空空,兩眼癡呆無距,口中喃喃而語:「怎麼可能……」一念未絕,忽有一道寶光自頂襲來,玄元未及反應,痛叫一聲,栽倒在地,化為一柄巨斧。斧有一枚寶錢,背生雙翅,有眉有眼,不是落寶金錢,還能是何物?
「且住!玄元爾敢——」一道遁光落下,化作一道人,卻是赤尻馬猴明理。莫言微微一笑,問道:「師弟從何而來?」明理面露尷尬,答道:「老師忽憶起玄元根腳,放心不下,唯恐話不投機……於是把吾招去,賜下落寶金錢,來助師兄降服玄元,不意終是來遲一步,幸好師兄法力高深,道行精湛……」
「道行精湛麼……」莫言嘴角帶著一絲血跡暗歎,手中墨劍亦隨之化為湮粉,散於天地。原來莫言以幾近准聖的驚世修為,結合自創的無劍術,抵當玄元真靈顯化奮力一擊,看似輕鬆,實則已盡全力,最終雖全身而退,掌中墨劍卻沒有這般幸運了。這也就是莫言親來,換作應龍等,雖亦性命無礙,但身負重傷卻是再所難免。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若是應龍等來見玄元,玄元倒也未必會下狠手,個中緣由,卻不足為他人道。
明理瞧見,忙道:「師兄……」莫言苦笑一聲,接道:「開天神斧果然真個不凡,貧道只是有些可惜墨劍被壞,一時感慨,其實並無大礙,至多靜養幾日便可。」
那邊哪吒卻已撲到玄元所化巨斧旁邊,早先莫言隨手設下地禁制亦不知何時消減。哪吒揭去寶錢,巨斧並無動靜,哭道:「玄元兄長,你怎樣了……」復又指莫言、明理破口大罵,威脅道:「快將吾玄元哥哥恢復本來,不然等吾見過師父,必要叫爾等形魂俱滅。」
莫言、明理卻懶得理他,自顧敘了三五句閒話,逕直將落寶金錢和玄元所化巨斧收去。明理說道:「不意老師地落寶金錢,竟能輕易將玄元直接打回原形,如此一來,豈非但有靈寶得道之人,皆在受制之列?」莫言亦是驚疑不定,接道:「老師只說要將玄元捉來,並未明言如何處置,如今玄元回歸本形,不知靈識可在?」
明理搖了搖頭,說道:「吾亦不知,屆時自有老師處置。」莫言亦不多說,兩人便欲離開。哪吒見二人對自己不聞不問,愈覺憤怒,言道:「吾師乃是闡教十二金仙之一,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爾等不要走……呃,可敢留下姓名莫言、明理互視一眼,失笑道:「太乙真人?呵呵……你這小娃娃不識輕重,不識好歹,若非念在鎮元師叔面,早將你一併發落。可快快回陳塘關去,想必李靖那小輩亦已明瞭前因後因,自會好生管教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