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夏軍征伐彤城氏,除去行軍趕路耗去大量的時間,待前軍四將先鋒到達,不過是數日之間的事情,中軍及左、右二軍甚至都沒來得及參戰,更不要說後軍了。中方諸侯之長葛伯垠有意爭寵邀功,一顯身手,便對履癸說道:「下臣興軍從王師,原想為君效犬馬之勞,不意時至今日,竟一戰未參,寸功未立,實在有愧於心。願以為部人馬為君前驅!」
履癸欣然說道:「愛卿願為朕出力,朕實心欣喜,豈有不准之理?」葛伯垠遂統中方諸侯之軍為先鋒。其它諸侯見了,有暗自懊悔的,竟被葛伯垠後來居,奪了頭籌。亦有心中不屑的,尋思:「黨高氏地處偏荒,民風剽悍,又據天險,豈是急切間可下之城?討此誥命,實在是計喪智昏,費力不討好!一顯身手?!等著現眼!」俱頗有意看葛伯垠笑話。
大軍行至黨高氏,黨高氏早有準備。卻是黨高氏國君高郲,手下有二將,一名相巳,一名相馤;此二人皆屬神通廣大之輩,各身有神異法寶,亦有奇異妙術。其中,相巳有一件先天異寶,喚作朝元鏡,專善探人消息,隨心運用,妙用無方!履癸那邊才一興兵起軍,相巳這邊已經得知的清清楚楚;報於高郲,說道:「夏王因我黨高氏不朝,現已聚集五方諸侯,興兵十萬餘眾,戰車萬餘乘,準備來伐我國。」
高郲劃地稱王多年,那裡還將夏國放在眼中,笑道:「夏國素以炎黃正統自居,我黨高氏卻有洪荒祖巫共工嫡系血脈,愛卿亦是大巫相柳之後,仇雖久遠,恨卻未消。禹王在世之時以禮待我,我亦敬他;如今天下諸侯不朝夏國久矣,履癸亦不過一黃齒小兒,又有何德能敢受我黨高氏朝拜?他不來便罷,若是真敢興兵來犯,定要叫他有來無回,正可乘勢問鼎九州。」
相巳早知高郲為人,乃是夜郎自大之輩,若非如此,豈有今日之禍?只是為人臣子,又有血脈親貴之屬,不得不盡心竭力;相巳歎息一聲,說道:「此次卻有不同,天下諸侯只有我國與那彤城氏未朝;以一國之地,對抗九州共主之兵,臣下竊以為不可取也。」高郲不以為意,說道:「他縱有九州萬國之兵,我亦有不墜之險,黃齒小兒能奈我何?又有彤城氏作擋箭牌、試刀石,且叫相馤整訓軍馬,待履癸與彤城氏戰罷,再作計較。」
不意彤城氏旦夕被滅;相巳又來見高郲,說道:「夏王中軍才至,彤城氏已被先軍所滅,如今又有前軍由中方諸侯之長葛伯垠所撐,不日將至。」高郲仍舊不以為意,但也令手下修繕城池,備齊軍馬;待到夏軍已至,高郲躊躇滿志,登城觀看,但見敵方軍陣嚴謹玄妙難辨,森然有序殺氣騰騰,這才略顯重視,問相巳道:「葛伯垠有何本事,敢為前軍,單獨邀戰?」
相巳答道:「葛伯垠帳下有三個異人相助;頭一個喚作柳坤,身俱巫、妖兩族血統,力能舉千鈞,又身懷異術;次一個喚作電光道人,原是個散修,因貪慕人間富貴,被葛伯垠網羅至帳下,能用一百零八根銅柱布成一惡陣,取名電光;最後一個喚作柳道人,擅用幻術迷人心神,亦有一陣,叫做四象惡絕陣,入陣之人但凡心有七情雜念,無有倖免。」
相馤接道:「兄長即知敵情,想來亦有應對之策。」相巳苦笑道:「只須固守城池,敵軍便又奇陣,亦不能發揮效應,待到敵軍糧草盡時,自然退兵。但是我們未必能撐到那個時候,畢竟一直閉關不戰的話,士氣定會大損;若要出城迎戰,你我兄弟雖有奇術,卻非鬥將,根本無法通過斗陣鼓舞士氣。」
高郲卻道:「兩位卿家何必漲他人威風,滅自家志氣?想我北僵之地,民風剽悍,豈會沒有鬥將?」相巳解說道:「只恐對方鬥將身懷異術,如那柳坤,口中可吐毒煙,化一黑珠,有碗口大小,尋常鬥將,那能敵住?」話音方落,便有一人接道:「他有異術,我亦有異術,倒要和他分個勝負,論個高低。」
細看時,原來說話之人名叫施獨,勇力自是不凡,至於出身來歷和有何異術,別人卻不得而知,便是相巳有異寶朝元鏡,專善探人消息也瞭解有限。高郲卻是大喜,遂命施獨出戰;施獨說道:「久被使君管待,正欲報效。」遂奉了將令,率兵車三百,由南門出城迎戰,來到陣前,說道:「爾等無故犯我國土,難道不知北疆猛士之勇麼?」
葛伯垠答道:「黨高氏為大夏屬國,竟不朝夏亡,盡皆不忠不義之人,卻又強辭奪理,口出狂言,合當受誅!」遂命柳坤出戰。柳坤向來自負勇武,未逢敵手,不意今日遇到一個;二人戰了近百合,也沒有分出勝負。柳坤尋思:「此人武力不遜於我,急切間難以戰敗,不若用異術取勝。」覷到空處,把異術使來:張口噴出一道毒煙,化為一網邊,現一粒黑珠;有碗口大小,望施獨劈面打來。施獨早有防備,卻有保命全身之術,化一團血霧,須臾間已避開黑珠,片刻後又成人形,未損分毫。柳坤心中驚疑,不敢再戰,敗走本陣。柳坤隨後趕來,忽聞身後殺聲震天,卻是相巳率軍下關來助,又有副將吞英、昌勇分左右掩殺。
夏軍早由電光道人用一百零八根銅柱,布下電光奇陣,倒也不亂。吞英、昌勇才自左右殺入,便覺幻象叢生,耳中慘呼不斷,四圍裡儘是電光飛竄,幸好相巳及時率中軍殺到。相巳早知敵情,既然敢率軍衝陣,自有所恃,口中唸唸有詞,招來一道黑水,黑水落處,佈陣銅柱的符文盡腐,電光奇陣立散。又有施獨率靡下三百兵車往來衝突,如入無人之境;仔細看時,但覺那三百兵車竟似一體,周轉運行之間自有玄妙。夏軍再也遮攔不住,倉皇而退;幸有柳道人施以「迷夢幻境」之術,不懼黑水來破,誤導敵軍掩殺方向,損傷倒也不甚慘重。
葛伯垠大敗一陣,退兵三十里,重新安營;入夜時,中軍已到。不待履癸細問,葛伯垠急忙請罪;說道:「下臣無能,被黨高氏所乘,拆了一陣。」履癸卻沒有怪罪於他,一方面,葛伯垠是第一個向他投誠的人,若是不能善待,必然會叫其它諸侯寒心;另一方面,損失的兵將又不歸履癸統轄,邪惡點說,死的越多,地方越弱,才會對王室越發尊敬。
履癸溫言寬慰一番,問道:「黨高氏有何持仗?」葛伯垠答道:「黨陽氏有一巫將,善用污垢之水,毒性至烈,料想是古大巫相柳一脈;又有一衝陣之將,剛匹勇厲,能化血霧遁形,又善馭兵車結陣,至於是何來歷,下臣卻看不出。」履癸尋思半晌,說道:「據宗室典籍記載,你說的那種毒水當是先天混元一氣之水,專善污人法器厲害非常,若是黨高氏技僅於此,倒也不足為俱。至於那化血遁形之術,朕卻是初次聽說,明日倒要見識一番。」
次日天明,履癸親統大軍,五方諸侯各佈陣勢,至關前叫陣,指名讓高郲出來答話。黨高氏昨日新勝一陣,士氣正濃,此事聞報,豈會拒戰?高郲仍令施獨為前軍,副將吞英、昌勇為左右二軍,自與相巳、相馤統中軍,發兵車三千乘出城迎戰。一個問:「爾為大夏屬國,為何不朝王室?」一個說:「黃齒小兒無故犯我國土,其心當誅!」
話不投機,終要兵陣見分曉。履癸令葛伯垠並虎、豹二將接戰施獨,令熊將接戰吞英,令羆將接戰昌勇,自與其它四方諸侯統中軍隨後掩殺。混戰半刻,熊將被吞英殺敗,亂了一翼,其它四方諸侯雖有餘力,奈何如今還在觀望之中,並未與履癸同心,順時尚可出力,逆時卻要罷工,根本指望不。履癸大怒,持二丈長大鐵鉤,駕長車殺入吞英陣中,綽、剮、刷、刺幾般招式盡數使來,每出一鉤便可殺傷數人,勇不可擋。吞英急忙駕車趕來,仗戟相迎。不意履癸神勇,只一鉤便將吞英穿心挑了,竟似與殺死尋常車兵無異。黨高氏兵將驚懼,一時竟無人敢來阻攔履癸,只叫履癸一通好殺,竟憑一己之力並十餘個親隨把黨高氏整翼兵馬殺散。夏軍卻是士氣大振,憑空填了三分勇力,四方諸侯亦看的熱血沸騰,各驅兵將戰車,合履癸一起,從斜次裡衝殺黨高氏中軍。
履癸身為夏王,自然不能輕入險境,適才出陣,亦不過是一時衝動,待到黨高氏大軍敗走,早留在陣後觀望,驅兵去趕。但見黨高氏大軍敗逃,踐踏死傷不計其數;獨有一將生得奇醜無比,率三百兵車阻敵,往來衝突間,雖有百萬大軍,卻難擋分毫。那三百兵車亦與尋常兵車不同,車佈滿鬼文符咒,隱有血光湧現。履癸嘖嘖稱奇之餘,早有葛伯垠從旁解說:「此人便是施獨,善用化血之術。」
得此一緩,有黨高氏相馤疾聲大呼:「兄長助我!」相巳遂唸咒招那先天混元一氣水,烏黑如墨,將大軍所過之處,盡數化為溪澤;相馤口中亦唸唸有詞,望那溪澤中一指,但有陣亡軍士、戰馬,盡數爆炸,化為團團綠霧,陣陣毒煙,綠霧毒煙交織起來,詭異非常,殺性十足,瀰散處不論敵我,均被毒霧侵蝕,慘呼痛叫,難有倖免。復又一指,新死之人再次爆裂,如是幾次,綠霧毒煙大盛。唯有那施獨化身為一團血霧,將靡下三百兵車護住,不懼綠霧毒煙,衝殺間忽隱忽現,更見凶厲。夏軍瞧見,早已膽寒,那敢輕易向前,被黨高氏軍馬脫身去了,閉關不出。
履癸亦是心中驚疑,不敢強行驅兵向前,即怕中了對方詭計,又怕黨高氏返身殺回,急忙退軍;回到營中,正逢胡盧隨後軍趕來,履癸急忙向胡盧問計。胡盧說道:「貧道未曾親見,不敢輕言能破,但料想須要施法之人……」才說一半,胡盧陡然停住,耳朵抖了一抖,抬頭望向黨高氏城池,目中射出兩道神光。履癸心中驚異,卻也不敢打擾;片刻後,只聽胡盧說道:「卻是黨高氏有異人相助,仗異寶窺視我等,我等說話做事,盡數被對方看中眼中,聽在耳中,貧道亦無可奈何。此時說出,正好被對方得知,不若等到明日戰陣,再作計較。」履癸笑道:「好!有太師妙算,朕無憂!便依太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