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瓦藍,沒有一絲雲雨;秋風瑟瑟,洪荒儘是生機。曾經的傷痛已經撫平,現在的世界人類為主;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舉行一場盛大的祭祠。各種肥美的肉食素果排列在案,諸位有名的巫士修真盡數趕來;禱文已畢,開始參天拜地告祖先,細節繁瑣,規矩眾多。
夜色才臨,篝火早起,處處有歡聲,地地是笑語;那美麗的少女欲擇佳偶,英俊的青年想得良配。你看:少女們唱歌跳舞,爭才鬥藝;青年們演武示法,比高論強。末了,少女們會將親手製作的繡球扔向心儀所在,青年們會用諸般可行的手段奪取神往之物。
不同與外面的歌舞昇平,巫殿之中一片肅穆莊重,只是諸位大巫不太配合。有那大巫雷神抱怨道:「不到外面熱鬧,偏生要開這勞什子巫會。」大巫應龍取笑道:「你這老貨難道想和小青年搶媳婦?看中那個了,說予哥哥聽,哥哥給你做媒。」
大笑聲中,雷神臊得滿臉通紅,反擊道:「你莫取笑我,大家都知道我是個正直的人,反倒是你被小女孩暗戀,好幾次被我見到她偷偷看你。」應龍怔住,然後自嘲道:「你這話說出來,誰會相信?以我老龍這般模樣,又有誰看的?」
雷神胸有成竹,出言辯道:「你莫不信,這事兒可是真的!」風伯、雨師也來了興趣,問道:「真有這事兒?我們怎麼不知道,且說來聽聽,是那家姑娘看了應老兄弟。」雷神瞟了應龍一眼,得意洋洋地說道:「還不是女魃那個小蹄子!」
風伯、雨師面面相覷,半晌才道:「不會罷!」應龍說服自己似的道:「別聽他胡說,女魃性屬火,與我屬性相左,尋常都不能見面,如何會對我生出情愫?」雷神急了,說道:「確實如此,不信你可去問她。」
應龍哂道:「你明知我不能與她見面,卻叫我問她,果然是訛言。」雷神口不擇言,說道:「你信不過我,可著風伯雨師去問。」雨師怒道:「你這個白癡,應龍不能與女魃相見,我便能麼?」雷神又看向風伯,卻見風伯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別怪雨師,你的智商確實有問師,可知火借風勢,風助火威之理?我若去見女魃,非要造成大災難不可,到時軒轅族長,還不把我等的皮撥了?」
「可是……」雷神還待說話,一聲乾咳響起,卻是大巫相柳到了,他只是歎道:「俺真地沒有說謊……」
大巫相柳一直駐於巫地,至後翌、刑天身死,眾位大巫無人和他相爭,雖然沒有明確指出,但是實際相柳幾乎已經掌了整個巫族的權柄。他見眾人安靜下來,這才說道:「首先,我要告訴諸位一個好消息,一直以來我等與人族的後裔無人能夠修成大巫,但就在前不久,九黎族長蚩尤卻突破了這個限制,成功普級。」
幾位大巫聽了,自然非常高興,但那應龍卻冷笑道:「這其中怕是有你的功勞,數萬族人和巫人被生祭,只換得一個大巫,值得麼?」其它三位大巫和應龍一樣,常年混跡在人族,早將修煉巫術的人族視為同類,聽得此言,不由大怒,齊聲問道:「應龍所說,可是真的?」
相柳乾笑兩聲,辯道:「我這不也是為了整個巫族著想嘛!如今神農炎帝老弱,不理政事,人族看似興盛祥和,其實內部早已離心,至少燧人氏和有熊氏便矛盾重重,明爭暗奪那人皇之位。此等良機,我等何不乘勢而起,推舉蚩尤為首,將這人皇之位搶了。想那蚩尤即為大巫,自然會倚重我等,從此巫族將在人族之,自成萬世不滅之功。」
幾位大巫聽得心動不已,只有那應龍沒有好言語,反問道:「你以為諸位聖人和天庭會坐視不理麼?」相柳不以為意,笑道:「應龍兄,你不要忘了,蚩尤雖為大巫,卻是人族之身,只不過有點巫族血統罷了。天庭也好,聖人也罷,又有什麼理由干涉呢?」
其它三位大巫,心中也有了疑惑,風伯接道:「明著不好干涉,誰知他們不會暗中動手?」相柳知道幾位大巫已經動心,要不然不會這樣問話,唯有應龍有些麻煩,反問道:「只要聖人不親自出手,些許宵小,我等還怕他不成?等到諸事已定,便是庭興兵,也奈何不得我等,眾位不要忘記有熊氏的對峙。」
應龍卻是無動於衷,仍是冷聲冷語,說道:「既然記得,便知有熊氏實力強大,只要沒有挑明了這是巫族和人族之爭,你便不能動用本族人馬,怎麼和有熊氏相爭?告辭!」
相柳並不阻攔應龍離去,只是安撫其它三人,說道:「諸位稍安勿躁,此事我已經準備了數十年,有熊氏便是再強,也不未必強過九黎。何況還有我等相助,明面兒的大巫便有五人,有熊卻只有應龍一人,怎麼也應該是我們佔優。」
雷神終是不願與自家兄弟為敵,遲疑道:「可是應龍……」相柳早有預料,解釋道:「莫急,莫急;正如應龍所言,此事不能挑明,有他幫助有熊氏,外人更沒有理由插手。到時只須派一大巫將應龍拖住,一切便不是問題。」
風伯、雨師暗自點頭之餘,出言提醒道:「有熊氏受那葫蘆道人庇護,卻也不可小覷。」相柳接道:「葫蘆道人已經離開有熊氏,不知到何方雲遊去了,暫時不用管他。便是他能及時趕到,神通也不過和我等在仲伯間,隨意一人便可將其拖住。如有必要,只須兩名大巫便可將其擊殺。」
眾人再無異議,當下與見蚩尤;蚩尤其人甚有天資,要不然也不會修煉有成,雖說是相柳鼎立相助之功,但也有自身不懈努力之效。客觀地說,蚩尤也是我華夏始祖之一,九黎文明不下於燧人氏和有熊氏。
歷史諸子百家對蚩尤褒貶不一,其中以司馬遷的《史記》為代表的是貶。《史記》·《龍魚河圖》曰:「黃帝攝政前,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並獸身人語,銅頭鐵額,食沙石子,造兵杖馬戟大弩,威鎮天下。誅殺無道,不仁不慈。」但同樣又曰:「蚩尤沒後,天下復擾亂不寧,黃帝遂畫蚩尤像以威天下,天下鹹謂蚩尤不死,八方萬邦皆珍服。」
由此可見蚩尤並非濫殺,而是「天下擾亂不寧」,不得不殺;同時也可以想見其威勢如何之高。如果我們能拋除「勝王敗寇」的觀念來解讀,就會折射出蚩尤四射之光輝;所謂「食沙石子」,據考古發現,應為食粟,這一點有蚩尤活動的區域中發現的大量窖藏粟粒可以為證。只是由於某些人不認識粟,憑外形訛傳成「沙石子」。可以說,蚩尤在農業、工業、天文、軍事及社會法理、宗教等方面均有功績;有興趣的朋可以自己去查看。
有應龍這個「內奸」存在,九黎氏的異動自然瞞不過有熊氏;此時莫言早禪位於軒轅。軒轅拜在胡盧門下,自然曉得縱橫之術,立刻令倉頡出使燧人氏,說服神農炎帝,締結盟約。
倉頡見了神農,說明來意;炎帝大驚,問道:「聽貴使之言,軒轅似乎已有應對之策?」倉頡答道:「我主軒轅為少典十二世玄孫,與陛下同氣連枝本為一家,因此欲和陛下共同禦敵。有熊氏雖不及燧人氏底蘊深厚,但也稱得兵強馬壯,經過老師訓導,我主甚擅征伐戰陣之道,如果陛下願意,雙方可以結為盟。」
神農這才放下心來,但又遲疑道:「本帝不識兵理,手下又缺能人,無人領兵,奈何?」倉頡笑道:「如果陛下信得過,可使我主暫御,也好統一指揮。」神農心道:「莫不是有熊氏想奪權柄?」但又想到同氣連枝本為一家之言,遂道:「便依軒轅之意。」
雙方盟約已畢;消息傳至九黎,蚩尤大怒,尋思:「我亦人族,為何對我如此敵視?」他不知相柳圖謀,只道是巫族願意助他位,乃問左右,說道:「軒轅陷我於不義,我當如何?」大巫相柳也不曾料到這種情況,但也不以為意,出言道:「軒轅氏甚有詭計,我等不可坐視,不如快刀斬亂麻,興兵征伐,戰場見真章。」
蚩尤從其言,盡招九部之眾,舉兵千萬,以為迫脅。軒轅亦不甘落後,但卻勝在師出有名,令倉頡留守有熊,女魃為前軍先鋒,應龍在後軍壓陣,自統中軍。兩軍會與逐鹿,雙方對峙,規模宏大,天下震動。
軒轅初統大軍,尋思:「老師曾言:兵者,詭道也;誠為國之大事,死生存亡之地也。我須小心謹慎,不可輕出;只用我之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方是正理。」
蚩尤不意軒轅來得如此之快,料想對方早有準備,敵情未明之前,實在難以決斷。大巫相柳進言道:「我軍興師遠征,不可持久;軍中高手眾多,可令大巫出陣挑戰,以壯士氣。」蚩尤一時也沒個好主意,遂令雷神出戰。
應龍見自家兄弟不識天數,心中惱恨;這次出兵,又被軒轅放於後陣,以為不得信任,於是請戰。軒轅卻道:「軍國大事,豈可兒戲?徒逞匹夫之勇,反落下乘,我不取也。」應龍悶得不快,直言道:「族長可是信不過在下?」
軒轅怔住,根本不意應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半晌才省起老師言論多是奇特深妙,尋常人等根本無法想到,遂知無意中冷落了應龍。於是說道:「巫師卻是誤會了,戰陣之術不過水火二計,斷糧之道;因此糧草是重中之重。除了巫師,誰能當此大任;只要糧草不失,我等便立於不敗之地。此戰之後,巫師當為首功。」
應龍乍聞軒轅論戰,越想越覺得有理,讚道:「戰陣之術不過水火二計,斷糧之道;果然是至理名言。族長聰慧,我不及也。」軒轅也應龍解開心結,笑道:「此乃老師之言,非我自悟。」應龍心中暗歎:「葫蘆道人有此本事,我竟不知。」遂不再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