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論道月餘,均需一段時間來消化所得,分別閉關修煉。
胡盧的前身是一根葫蘆騰,五行屬木;化形之後,煉得不滅金身,生就巨力無匹,可控水火。緊接著偷聽到各種玄法大道,結合自身,總結出一套適合自己的行氣錘煉之法。情形和八九玄功類似,卻不曾學會七十二般變化,只得法天象地與肉體修復之術。
可惜他自認是個文明人,又不通近戰之道,終覺還是唸咒馭寶瀟灑。此時習得不少左道之術,如何能忍住不練?所謂左道,即不入正統;大半是修煉密法,專門壞人元神;小半是鍛器成寶,不須威力多大,只須隱秘出奇,能暗中傷人便可。雖說兩者均是小術,只要應對得當,均可破去,但是總好過沒有。他天賦異秉,不過三五天入得門徑,精深處卻須煉就異寶了,於是宣告出關。
孔宣卻是不同,收穫多為高人們對天道感悟的隻言片語,須要細細揣摸,然後結合自身修煉,才能化作自己的修為。所須時間不知幾多,也許千年,也許萬年;兩人早已說好,胡盧也不等他,逕直下山去了。
胡盧一路往東,碰到新奇之物便要研究半天,是以走的極慢,所收穫的不過些許材料。這日,他才出崑崙山地界不遠,忽然見到一群野人獵殺猛獸,當下來了興趣,暗道:「這便是新生人類罷!也不知他們發展到何種程度。」前打個招呼,說道:「貧道遊歷至此,走得累了,不知眾位勇士可否帶我到貴部休息?」
其中一個形似頭目的壯漢應道:「仙看得起我等,那有不應之理。」言語間頗為恭敬,叫胡盧心下疑惑,隨著人群走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是我有求於你們,你們何必對我如此恭敬?」卻見那壯漢傻笑兩聲,答道:「洪荒凶險,我等生存不易;仙獨身行走,本事自然是極大,能到族中做客,便是我族的機會。若有族人被仙看中,因此學到一招半式,對我族而言,卻是巨大的收穫,族人生活也能因此改善不少。」
胡盧恍然,又道:「你怎麼族人一定能從我這裡學到本事?」壯漢也不惱,只道:「那也怨不得別人,只怪族人沒有機緣。」胡盧聽了,心中卻不以為然,什麼機緣、因果,不過是糊弄人的說法兒罷了。
一行人邊走邊聊,來到一處山角,左近樹木甚少,又見依山搭有草棚,想是就近伐木而建,族中老弱少年出入其間,忙碌不已,竟沒有一個閒人停下休息。離得尚遠,便聽一個老人高聲問道:「多即族長,今天怎麼一早便回來了,可曾獵足食物?」
「幽長老,有一位仙要在族中歇腳,哪還顧得獵獸。」被稱為多即的,正是和胡盧路說話的壯漢。
整個部落登時騷動起來,幽長老更是叫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出來迎接仙;那個誰,還不準備食物?」「那個誰」卻並不動彈,弱弱地說了一句:「幽長老,我們似乎沒有火種了。」幽長老狠狠地吐了口唾味,罵道:「該死!前天下雨也不曾降下神雷,且去把食物備好,還怕仙變不出火來?」
胡盧他原先被多即尊稱為「仙」,心中還暗自得意,這時眼見跪倒一片,其中更有那白髮蒼蒼的老者,他如何敢受?忙道:「快快起來,各忙各的去,莫要因我誤了生計。」幽長老先讚一聲:「仙慈悲!」然後才叫族人散去。胡盧此時對「仙」一詞過敏,說道:「貧道不過是個普通修士,算不得仙,叫我本名胡盧便可。」
幽長老卻是不應,說道:「仙謙虛,小人卻是不敢不敬。」胡盧無奈,只得說道:「一切隨你,但不准有人對我跪拜。」幽長老連忙稱「是」,小心翼翼地說道:「小人已命人準備食物,只是火種熄滅多時,仙你看……」
胡盧心中詫異,暗道:「伏羲已奉太老君之命,教化人族,傳刀耕漁獵之法,怎麼還這般落後?」於是奇道:「可知燧石取火與鑽木取火之法?」
「此處為我族祭祠之地,條件已是最好,委曲仙,還望不要見怪。」幽長老歎了口氣,接道:「此等妙法只有燧人氏會用,我族卑微,卻是不曾習得。」
所謂祭祠之地,其實是個單獨空出來的乾淨山洞,石壁刻了兩個模模糊糊的畫像,其中一個人首龍尾,應是女媧娘娘。另一個著青碧短衫,腳下踩了個大葫蘆的青年,也不知是誰。壁前鋪了張毛色艷麗的獸皮,面胡亂供了些果類草籽。
胡盧看得奇怪,心中隱隱覺得和自己有關,便指著那青年,問道:「此人是誰?」幽長老面露驚色,慌道:「仙慎言,莫要對我族聖父不敬。」
然後,幽長老回憶似的說道:「據長輩所言,燧人氏乃女媧娘娘親手所造,我族卻是女媧娘娘用聖父的葫蘆籐沾了泥水所化,正因如此,燧人氏一族向來排斥我族。待到天河之水陷落,生靈死傷無數,我族體弱,無法跟燧人氏腳步,幾近滅亡,後來仙人們出手,倖存者才重新聚集起來,經過千年發展,形成現在的部落。至於燧人氏,據說已經在渭水附近定居,又出了個叫伏羲的聖人,興盛之極。」
胡盧心中黯然,明白所謂的「聖父」便是自己,決意要幫他們,說道:「我準備在此長住,有什麼疑難儘管找我。」幽長老聞聽此言,興奮無比,連道:「那敢情好!」
等到幽長老心情平復,胡盧叫他到來材木,打個響指點燃,說道:「尋個機靈點的孩子,我會傳他些東西。」幽長老謝過,將火種帶出,再進來時,身後領了個十一二歲小童,說道:「他我族最聰明的一個孩子了,仙看他資質如何?」
胡盧卻是搖頭笑道:「我本事有限,也不會講道,不需要什麼資質,夠機靈便成。」幽長老大喜,叫那孩子行了拜師之禮,知道仙術秘法不是他這等凡人可知,便退了出去。其實胡盧自己還是個半桶水,根本不怕他聽去,見他離開,還道他有事,當下也不意為意。對那孩童問道:「叫什麼名字?」
孩童也不怯場,應道:「我現在沒有名字,只有等成年之後,單獨打到獵物才可以有自己的名字。」胡盧搖頭苦笑,說道:「終須有個稱呼,便取少說多做之意,叫你莫言可好?」孩童脆生生應道:「多謝老師賜名。」
自此,胡盧便安定下來,但是一直住在人家部族的祭祠之處,終是不好。於是他自力更生,取青石、伐巨木按自己心意建了間大屋居住;幽長老見了,便令族人棄了山洞,照此建房。胡盧有神力,又樂意幫忙,只在旬月,整個部族,煥然一新,比之後世村落也不多讓。
接著,胡盧傳下農耕漁獵之術,造出最基本的農具以及漁網,引河成渠以為灌溉。雖然胡盧並不精通此道,但終是勝在見識高明,大副度地提升了生產力。又根據自己的理解總結,按五行之分、風雷之別,傳下許多粗淺的練氣錘體之術。
至於莫言這個親傳弟子,胡盧也另有教授,卻是他的老本行,如果用後世的眼光來看,無非是《物理初步》。但在當時而言,卻已是難得的奇巧之術了,經過胡盧的啟發,莫言甚至造出許多劃時代的東西來,如那耕犁、水車之類。
五六年間,整個部眾大發展,稱得人丁興旺,物產豐富。到了莫言成年的日子,族中舉行大祭,幽長老帶領族人拜過聖母女媧娘娘和不知姓名的聖父,多即禪族長之位給莫言,莫言說道:「今日我獵得一個熊怪,按族規應當更名,但是莫言之名乃老師所賜,不可輕改。所以我決定將此熊怪拜為圖騰,我族以後對外可稱有熊。」
胡盧愕然,暗道:「有熊?要不要再找個娃,取名軒轅?」
莫言隨胡盧學習多年,甚有見識,不似其它族人保守,眼見族中糧食盈餘敗壞,便令族人用糧食和外族易物。也因此,有熊之名漸漸被人所知。
卻說伏羲拜在人教門下,奉命教化人族,燧人氏因此大興,物產也是不少,與有熊部多有交易。伏羲眼見有熊部興盛有下於自己的燧人氏,於那農耕之術更是有獨到之處,好奇心漸起,於是令其子少典帶隊拜訪。
少典來到有熊部,早被眼前勝景驚住,待見了莫言,說道:「願以先天八卦之術向貴族換取農耕等術。」莫言受祖輩影響,對燧人氏多有敵意,於是道:「互通有無原是發展之道,但這些技術均是老師所傳,我不敢做主。」
不意胡盧認為這是好事,加之他的修為遇到了瓶頸,正須借鑒,自然應了。莫言暗道失策之餘,只得照辦,和對方交換典籍,並從族中選出資質過人之輩到伏羲門下學習不提。單說胡盧見了燧人氏派來的少年,問其姓名,對方答道:「炎。」
胡盧乾笑兩聲,暗道:「這名字叫得,難不成讓我這做老師的叫你『爺』?」於是說道:「你即向我學習農耕之術,便應以此為理想,賜你學名『神農』以為激勵。」這話才說完,胡盧便愣住了:「神農炎……帝?」
:《山海經》:多即為形狀象西方的狼狗。紅嘴紅眼白尾,一出現該地就有火災。幽則是類似有條紋的小猴子,經常發笑。看見人則躺倒藐視?挑釁?。因叫聲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