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龍 神骸之卷 第二十九章 以吻封緘
    「……好了,差不多該讓這場戰鬥結束了。」

    渾身浴血的應龍發出宣言,並擺出突刺的姿態。

    他左腳向前,右腳拖後,身體向後傾斜,大幅度的壓低手中的魔槍,繃緊全身肌肉。整個人如同一把拉到極致的強弓,身上放射出壓倒迪安的烈氣。

    此消彼長下,迪安的臉色就顯得相當難看。他的最強一擊已打不倒應龍,被迫轉為徹底防守的勢態。然而面對散發出驚人戰意的應龍,到底能不能擋下魔槍接下來的一擊,他心裡並沒有多少的把握。

    遠方樹上的雲雀把兩名神骸持有者的模樣一點不漏的看在眼裡,就像感到煩躁似的扇動著翅膀,發出刺耳的叫聲。

    這叫聲似乎成為宣佈最終回合開始的訊號,應龍向前猛衝。

    魔槍化成流光在其手中消失,就連迪安的眼睛都無法捕捉魔槍的影子。

    唯有那股海嘯般的殺氣自虛無中暴起,讓他在身上暴出雞皮疙瘩的同時,有機會險之又險的勉強避開魔槍的啃噬。

    應龍的這招是模仿戰姬的「冰牙烈沖」而來,雖然沒有冰雪神術的凍氣,但卻以魔槍的凶氣取代。凜冽的氣旋擦過迪安的左腿,咬下巴掌大的一塊血肉。迪安痛得渾身一顫,而其身後承受氣旋直擊的森林,則是整個化成齏粉。

    木屑和殘葉紛飛中,迪安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慶幸自己的死裡逃生,但他放心得太早了,應龍從來都沒有一擊即退的習慣。

    一擊未中,應龍再向前踏出一步,藉著姿態的改變轉換攻擊節奏。炸裂的氣浪吹飛了周圍的木屑,魔槍猛烈旋轉著,貼著地面咬向迪安。

    一條腿受傷的迪安再無法躲避魔槍的直擊,瞪著爆射而來的魔槍,他咬牙舉起「吞噬者」,咆哮著迎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

    在近乎絕叫的咆哮聲中,迪安的右拳狠狠砸在襲來的魔槍上。

    在即將啃咬獵物的前一瞬間,魔槍被來自上方的暴力轟中,歪曲軌道後重重轟在地面,而承受應力的槍尖更是當場折斷!——應龍的武器畢竟是隨便找來的凡鐵,即使經過「撕裂者」的賦予,也無法承受「吞噬者」接二連三的打擊。但什麼時候不好,偏偏發生在馬上就要掌握勝利的前一刻,讓人不得不感慨命運的偏心。

    魔槍折斷的一刻,迪安亦被爆發的力量給震飛,在地上滑出好幾米遠,而折斷的槍尖亦彈落到他的手邊。

    出乎意料的變故讓應龍愣了一愣,而迪安卻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抓起手邊的槍尖,踩著折斷的樹幹高高躍起,朝著應龍猛的拋出了槍尖。

    槍尖切裂了大氣,發出銳利的嘯聲。本應咬穿敵人咽喉的凶牙,卻倒戈向原來的主人襲來。在應龍反應過來的時候,滿溢殺意的槍尖已逼近到難以反應的距離。

    迴避?格擋?

    一瞬間腦海裡湧出上面的兩條對策,但無論哪一條都只會讓戰況變得更加惡劣,因此應龍選擇了第三項。

    「吼出來!撕裂者!」

    回應應龍的呼喚,被迪安砸進地裡的魔槍突然發出耀眼的光暴!

    鈍重的槍身寸寸碎裂,一柄薄如蟬翼的長刀從崩落的外甲中脫穎而出。應龍無視襲來的凶牙,用力揮動著槍柄,暴漲的槍柄配合著銳利的長刀,在空中劃出一條自下而上的斬線,斬線掠過迪安的右臂,在肩膀處留下細長的血線。

    斬線的殘光在下一秒消逝,而被「吞噬者」賦予魔性的右臂亦脫離了迪安的身體,在戰鬼的慘叫聲中,噴灑著血光落向地面。

    同一時間,應龍亦被凶牙刺中,蘊含著極大暴力的槍尖直接穿透了他的腹部,留下半個拳頭大的血洞,龍血在延遲一秒後噴出。

    兩個男人的戰鬥以慘烈的筆墨書寫出兩敗俱傷的結局,連樹上的雲雀都不忍的別過頭去,而格麗絲黛更是無法抑制的發出悲鳴。

    「嘖,打偏了嗎……」

    肚子被刺穿的應龍稍後退了一步,但沒有倒下。他以遺憾的目光看著手中的魔槍,本來他是瞄準迪安的身體,但左肩的傷勢卻讓他失了準頭。

    撿回一條命的迪安,在落地的同時便轉身逃跑。失去右臂,左腳重創,固然應龍已是強弩之末,但他也沒有再繼續戰鬥的本錢。戰場上能最後活下來的,往往不是最厲害的戰士,而是能夠分清撤退時機的人,因此迪安毫不猶豫的選擇撤退,也讓應龍一勞永逸的打算泡湯。

    「應龍!」格麗絲黛不顧一切的跑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應龍。「你……你沒事吧?」

    「……你是沒長眼睛嗎,女人?」應龍瞄了格麗絲黛一眼,或許是傷勢沉重的關係,毒舌也失去了以往的神采。「我這樣子……像是沒事嗎?」

    「是,是呢……啊啊啊,好多血……怎麼辦……怎麼辦……」格麗絲黛想用手去按住應龍腹部的傷口,灼熱的龍血讓她縮回手來,她手忙腳亂的翻出手絹,準備替應龍包紮傷口,但手抖得卻厲害。

    「別慌慌張張的,女人……」應龍勉強站穩腳步,並呵斥著格麗絲黛。「沒有傷到內臟,這種程度只算是輕傷……帕蒂呢?」

    「小的在這,主人。」帕蒂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格麗絲黛焦急的望去,卻為之呆然。

    站在她面前的帕蒂,已不再是她熟知的那名親切和藹的管家小妹。褪去魔族的偽裝,原本藍色的眼中浮現出禁忌的暗紅色,白皙的雙手被血紅塗染,溫熱的血液正沿著手指緩緩滴落地面,帕蒂身上散發出冷冽肅殺的捕食者氣息,格麗絲黛一時間不禁僵住了。

    「那名斷臂的男子被小的留下作為活口,其餘五人都已死掉。」帕蒂一邊向應龍報告著,一邊蹲下來仔細檢查著應龍的傷勢。

    「呃?」格麗絲黛吃驚的望向身後,只見原本和騎士們對峙的刺客們,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血泊中。六人中只有那名被應龍砍下左臂的男子在發出痛苦的呻吟,其餘五人則死得悄然無息。騎士們雖然安然無恙,但卻以戰戰兢兢的目光望向這邊的帕蒂,而他們的臉上更是露出彷彿看到惡鬼似的神情。

    「呼……」檢查完傷口的帕蒂長長呼出口氣,等格麗絲黛轉回來的時候,她已恢復到以往管家小妹的神情,心痛的念叨著應龍起來。

    「真是的!主人能不能少受一點傷啊?在那種情況下竟然不閃不避的和敵人硬拚,還好只是刺到肚子,還好沒有傷到內臟……要是運氣再稍微差一點的話,主人現在可就只能成為森林的肥料了!您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啊!」

    「啊啊啊啊啊,少囉嗦!那傢伙又不是普通的角色,他可是神骸的持有者!要是不那樣根本贏不了他!」

    應龍揮著手,以中氣十足的聲音替自己辨白著。然而,當他看到帕蒂從口袋裡掏出剪刀、針線、繃帶、消毒藥水,以及那瓶深綠色藥劑的時候,暴君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你……你要用這東西嗎……」應龍的語氣變得說不出的虛弱。

    「那當然。」帕蒂一邊把羊筋線穿進針孔,一邊露出惡鬼般的微笑。「如果主人這麼不願意接受治療的話,今後就請更愛惜自己的身體一點吧!還是說,您比較希望小的準備口味更重的傷藥?」

    「唔……」完全被帕蒂的氣勢壓倒,應龍甚至不敢直視管家小妹的眼睛,轉而向格麗絲黛命令著。「喂,女人,幫我把那隻手撿過來。」

    「呃?啊,手……手是嗎?」順著應龍的手指,格麗絲黛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斷手上。

    應龍最後的一擊把迪安的右臂齊肩砍下,然而離開迪安的身體後,原本被賦予魔性的右臂也失去了吞噬者的力量。格麗絲黛忍著對血腥的反感,把迪安的手臂拿過來,應龍仔細打量了幾眼,然後露出失望的神情。

    「嘖,果然沒這樣簡單嗎……神骸『撕裂者』,看來是埋在那傢伙的身體裡面了,將來還得再打一次呢……」

    應龍露出沉思的神情,而這時候,帕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的要敷藥了,主人,請好好看著。」

    在應龍和格麗絲黛交談的期間,管家小妹已漂亮的完成了傷口的消毒和縫合。同時為了加深不良主人的印象,帕蒂故意喚起應龍的注意,讓他借格麗絲黛分散注意力的企圖化為泡影。

    「呃,那東西……是毒藥吧……」

    在應龍戰戰兢兢的注視下,管家小妹以誇張的動作從瓶子裡舀出為應龍深深忌諱的傷藥。傷藥猶如鼻涕般的黏稠,呈現出海藻的深綠色,隱隱可見有許多細小的蟲子在黏液中爬來爬去,與其說是止血生肌的傷藥,還不如說更像是五毒俱全的毒藥。

    格麗絲黛光是看著身上就炸出一身雞皮疙瘩,而至於要敷藥的暴君,臉色更是蒼白無比。

    「什麼嘛,竟然連格麗絲黛小姐都露出這種表情……」

    大概是注意到格麗絲黛反應,帕蒂露出不滿的神情,一邊敷藥一邊向她解釋著。

    「請不要誤會,這種傷藥的名字叫雲蘭白藥,是小的採集雲蘭草和白線蟲,好不容易調和而成的療傷聖藥哦!雲蘭草有快速止血的功效,而白線蟲的分泌物則促進傷口自動癒合,比如像主人這種程度的傷口,敷上藥後只要幾天就能恢復過來。對一流冒險者來說,可是就算花上再多的價錢也會買來備用的救命藥啊!」

    「是……是這樣嗎……」格麗絲黛以膽怯的目光看著敷在應龍傷口的「雲蘭白藥」,擔憂的問道:「那個,那些蟲子不會進到肚子裡面去麼?」

    「當然不會。白線蟲是素食類昆蟲,有效的是它們的分泌物,而當傷藥幹掉的時候,它們就會因缺水而馬上死去。小的試驗過很多次,完全沒有危險的啦!」帕蒂一邊包紮繃帶,一邊向格麗絲黛解釋著,而暗中豎起耳朵的應龍,亦悄然鬆了口氣。

    「好了,主人,看看影響活動嗎?」

    管家小妹以一個漂亮的蝴蝶結作為繃帶的收尾,並惡作劇似的拍了拍傷口的位置。

    「我說你能不能輕點……」應龍吃痛的皺起眉頭,深吸口氣後試著站了起來,感覺除了腹部的傷口傳來隱隱痛疼外,身體其它部分都沒有異常,於是禁不住得意起來。

    「好了,現在就算再打一場……嗚呃!你打我幹什麼!」

    「請不要得意忘形。」帕蒂以冷淡的眼光看著主人,並警告道:「如果好不容易縫合的傷口又裂開的話,那又得換藥了哦?」

    「嘖,真麻煩……」應龍的氣勢頓時萎靡了下去,他揮手招過龍馬,並向格麗絲黛囑咐著。

    「算了,雖然沒幹掉那叫迪安的,但也斬了他的一條手臂,我想短期內他不會再亂動了,所以……女人,你和那些傢伙先回亞細亞吧,順便把那個斷臂男也帶回去,關在地牢裡好好看守。我去林格伊爾看看奧斯坦人的情況,你和大叔等湊齊兵力後再過來,就這樣……」

    當應龍轉身離去時,手臂上被施加了有如羽毛般輕柔的力道。

    他驚訝的回過頭去。

    只見是格麗絲黛悄悄用手指抓住他的衣袖,僅用兩根手指,就像是在抓剛出生的比卡丘寶寶般,那般微小的力道。

    格麗絲黛不知所措的低著頭,目光在腳上徘徊,然後,就像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似的問著。

    「你……你不是要去往生之境嗎?」

    「啥?往生之境?女人,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嗎?」應龍感到莫名奇妙。

    被反問的格麗絲黛露出委屈困惑的神情,眼中浮現出氤氳的霧氣,而這模樣落到應龍的眼裡,讓他心中湧出一股別樣的興致。

    「……說起來,你還欠我一樣東西呢。」應龍伸手托起格麗絲黛的下巴,嘴角拉出高揚的弧線。

    「在奧斯坦人來襲的時候,你答應了本大爺什麼事情?」

    「那、那是……」

    格麗絲黛回想起應龍半強迫性讓她接受的賭約,正要主張那種賭約無效的時候,應龍封住了她的嘴。

    以吻封緘。帶有強迫性和暴力性的霸道的吻令格麗絲黛瞪大眼睛。

    「哎呀……」管家小妹掩著嘴發出小小的驚呼,驚呼中更多的是帶著愉快的味道。

    「匡當」的聲音在帕蒂的身後響起,目睹純潔高貴的公主被惡龍奪走初吻,騎士們吃驚得失手讓武器砸到地上。

    樹上的雲雀亦叫起來,清脆的啼叫聲在穩靜的森林中迴盪,好像在為此時此刻送上蒼翠色的祝福,也好像在預示著事件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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