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那個小鎮,還是先回科洛堡」,老斯庫瓦面對著身前已經蕩起了一圈圈肉眼可察的漣漪的牆壁,大聲問道:「說吧!」
「呃」,林克有點奇怪地看了老斯庫瓦一眼:「不是要先去救人麼?!」
又拖了這麼一段時間之後,離最早時老斯庫瓦所說的艾蓮等待的最後時限,好像也差得不遠了,林克雖然也很掛念著家裡的大老爹、小老爹他們,但怎麼說也是救人要緊。
當然,林克奇怪的並不是這個,他是在奇怪老斯庫瓦這個老變態以前沒事就喜歡拿艾蓮來笑他,怎麼會現在反倒不但沒捉住機會開自己的玩笑,反而連提都不提?!
有問題!
「這個」,老斯庫瓦有點尷尬地撓了撓頭:「其實我現在也不知道艾蓮這個小傢伙跑到哪裡去了……」
「不是吧」,林克瞪大了眼睛,叫了出來:「你把艾蓮給弄丟了?!」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激動個啥?」老斯庫瓦翻了翻眼睛:「你家的艾蓮現在是商會的首領,各家分會都快開遍了整個巴伐爾帝國的每個小鎮了,我總不能成天跟著她跑吧。」
老斯庫瓦其實對艾蓮小姑娘還是蠻關心的,當日裡因為急著送林克回法師塔裡醫治,不得不讓艾蓮自己上路去尋找她父母親早先就已經徹離到巴伐爾帝國的那些產業,但回來之後,卻是越想越擔心。
他雖然在法師塔裡呆了不知道成千上萬年的歲月,但對於大陸之上隨處可見的人心人性裡黑暗的一面,不管過去了多久,卻也還是絲毫不會陌生的,艾蓮小姑娘的父母親留下來的產業不管是多大規模,那些已經在那裡打理著事務的僕人們,是不是會見財起義,反倒是作出一些對艾蓮不利的事情,倒也還是一件說不准的事情。
是以在確認了林克沒危險之後,老斯庫瓦就偷偷跑了出去看望艾蓮,只是沒想到艾蓮父母親留下來的那些僕人們倒一個兩個都是忠心耿耿,但老斯庫瓦的頭疼卻是一點也沒少。
事先看著艾蓮那天真可愛的模樣,老斯庫瓦怎麼也想不到這位小姑娘居然在做生意上還有著這樣的天賦,她接收了父母親的產業之後,在那個忠心的手下的幫助下,並不滿意於只做一個小公主,而是真真正正地當起了家,在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裡面,就把她父母親原本留下來的那份產業擴大了不知道幾倍,到了現在都已經把所有的商會擴展到了帝國的每一個角落,原本他父母親搬遷過來的商會不但已經站穩了腳根,而且儼然已經成為巴伐爾帝國裡極具名望的一個全國性大型商會了。
「啊」,林克有點小暈,看著老斯庫瓦:「三年就快到了,找不著人,那怎麼救?!」
「關於這件事情」,老斯庫瓦訕笑著揉了揉他的大鼻子:「其實……但是……可能……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麼意思?!」林克已經有了點不妙的預感,緊緊地盯著老斯庫瓦。
「艾蓮是說過三年見不到你就要殉情的話」,老斯庫瓦手掌一邊背在身後比劃著一些動作,一邊對著林克說道:「不過你家老斯庫瓦大導師早就告訴過她你這臭小子沒事,而且一定會去找她的,所以……」
「什麼?!」林克還沒聽完就大叫了起來:「老斯庫瓦,你……」
「所以你還是先回科洛堡老家吧」,老斯庫瓦加快了語速,手掌已經伸到前面,正對準了林克:「反正小鎮那邊現在也沒什麼事,你現在就出發吧!」
林克還沒來得及說話,隨著老斯庫瓦的手勢,在林克身後波動著的漣漪急劇波動,轉眼間成了一個漩渦,將林克的身影捲了進去。
「記著,每年你跟艾蓮離別的日子,她都會跑到小鎮去期待你出現的,要想見你家的艾蓮,可別忘了到時找到小鎮去」,老斯庫瓦的聲音還遙遙地響起在了林克的耳邊:「再見啦,臭小子!」
「我*」,林克現在也不是那剛進法師塔的時候沒見過世面的小子,不過這麼長距離動用空間規則進行傳輸,倒也還真是第一次,他好不容易站穩了之後,雖然知道現在老斯庫瓦已經聽不到了,但還是忍不住心有餘悸地叫道:「這個老變態,怎麼也沒讓我準備一下。」
剛老斯庫瓦也是急於掩蓋自己的尷尬,也忘了林克的修行方式跟他們不一樣,話也沒說就一下子就把林克給丟進去了,還好林克現在已經在實戰裡培養出了足夠敏捷的反應力,而且空間通道裡面也不缺乏魔法元素讓他調用,這才迅速適應了那恐怖的壓力。
雖然現在已經知道被老斯庫瓦又耍了一次,不過現在的林克倒也沒有什麼埋怨的念頭,如果不是給自己立下了這樣的一個緊迫的時限,那麼林克也知道現在的自己絕對不可能已經闖過了法師塔的挑戰之路,絕對不可能給達到現在的成就。
一陣風吹來,帶來的,是熟悉的那種帶著污泥腥味的空氣。
回家了!
林克這才驀然醒覺到了這一點。
運用了空間規則的這段旅程時間實在太短,讓他剛才一時之間還有一種仍然身在法師塔的錯覺,直到現在,他回過頭,清晰地看到那熟悉的路面,熟悉的街道,還有那似乎就從來沒有在科洛堡的地面上消失過的污泥,林克才真真正正地知道,回家了,自己真的是回家了。
一種說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感覺湧上了林克的心頭,他一時間把所有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甩開步子,就向那在夢裡早就不知道到過了多少次的地方奔了過去。
六年了!
足足六年了!
從他報名參加騎士學徒的選拔開始,他已經有足足六年的時間沒有回到這自小長大的地方,沒有見到他的大老爹、小老爹,還有跟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巴爾。
不管是在落日軍駐防站的時候,還是在法師塔裡的時候,林克都已經無數次地想過了今天這樣的情況了,甚至曾經細細地想著到底見了面第一句應該跟大老爹小老爹說些什麼話才好,不過現在他才知道,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他根本什麼也想不了,只知道緣著熟悉的地方奔跑過去。
轉過了一條街頭轉角,「冬」、「冬」,大錘小錘交替著砸在砧板上的聲音遠遠地轉了過來,林克整個人簡直就是飛了起來,腳不沾地地撞過了整條街,整個人就這麼生生地撞進了鐵匠鋪子裡面,大聲地叫嚷了起來:「大老爹,小老爹,巴爾,我回來了,我林克回來了!」
沉寂,一片漫長的沉寂,整個鐵匠鋪裡,只有幾聲急促的呼吸聲。
「咚」的一聲響,大錘小錘同時掉到了地上,卻只發出了一個聲音,一個已經壯碩得像頭成年的大熊的巴爾,整個人就這麼撲了過來,直直地向林克撞了過來,還好現在林克的能力不同凡響,要換了一個稍弱一點的傢伙,恐怕直接就會被巴爾給撞飛了,相比之下,比巴爾還快一步撞過來的斯達爾就不算什麼了。
「林克!林克!」巴爾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了,只是紅了眼圈,不斷地重重地捶打著林克的肩膀跟腦袋。
「你沒死?!你真的沒死?!」斯達爾也早把原來那種不把任何事情放在臉上的神情給丟到不知道哪裡去了,死死地捉著林克的手臂,生怕他飛走了一樣,大聲叫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你個小子這麼壞,怎麼會這麼早就死!」
「喂喂」,林克笑罵著推開巴爾跟斯達爾,他揉著自己的肩膀跟腦袋,叫道:「我現在是還沒死,但要讓巴爾再捶下去,可能就真的要死了!」
他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巴爾誇張的胸肌上面,開心地叫道:「好小子,還真是結實啊!」
巴爾跟斯達爾捉著林克,開心得都只知道笑,都不知道還說些什麼好。
林克抬起頭,看到了還靜靜地站在那裡的大老爹,慢慢地走了過去。
「你回來了。」巴威爾站在那裡,上下打量著林克,很平靜地說了一句,就好像是在以前,看著一個晚歸的孩子一樣。
「大老爹」,林克看著大老爹那好像沒有變化過表情的臉龐,叫了一聲,彎下腰,撿起了剛剛巴威爾失手掉在地上的大錘子,還到了巴威爾的手上,不知道為什麼,眼圈忽然間就紅了,看著巴威爾說道:「我回來了,林克回來了!」
六年了,大老爹的身體雖然仍然是那麼地強壯,但是額頭上已經多出了幾條深深的皺紋,而鬢角上,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白色。
這裡面不知道有多少,是因為擔心自己而操心出來的。
「林克」,巴威爾的手重重地拍上了林克的肩膀,那種親切而溫暖的感覺,讓這個臉上好像從來沒有過什麼多餘表情的漢子,這一次嘴角也忍不住地往上翹了翹。
「巴爾」,他抬頭,向著站在一旁不停傻笑著巴爾叫道:「關上店門!今天大家好好喝幾杯,不作生意!」
「你看,你看,這個小子果然沒事」,斯達爾在一邊大呼小叫了起來:「我就說嘛,那個夢不是假的,大家都做的同一個夢,又怎麼會是假的?!」
「什麼夢?!」林克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斯達爾。
「就是有一天晚上,我們就突然同時做了個夢」,巴爾關完店門,就急著又跑到了林克的身邊,搶著說道:「有個長著大酒糟鼻子的白鬍子老頭跟我們說,你雖然受了重傷,但現在沒事,已經被他救了,過一段就會回來了。」
「是啊,當時我們還不相信」,斯達爾現在又恢復了常態,笑嘻嘻地說道:「後來連著兩三天都是做著同樣的夢,最後一天最頑固的你的大老爹都信了,要不是有這個希望,天天等著你回來,你以為我們還能夠這麼保持著原來的樣子過完這幾年麼?!」
「呵呵」,林克傻笑著,看著大老爹、小老爹跟巴爾這三個最親的人,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來好。
他現在心裡已經幾乎可以確認那個搞出神神秘秘手段的白鬍子老頭,就是老斯庫瓦了,沒想到這個老變態雖然平日裡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是做起事來,倒還是很細膩的。
也不知道他使用了什麼樣的魔法,怎麼能搞得這麼神秘,林克在那位法師塔之父留下來的典藉裡面,倒也看到過這種被稱作什麼「托夢」的記載,只不過他可沒學會老斯庫瓦的這門本事。
「對了,記得最後一天夢到那個白鬍子老頭的時候,我拉著他還問了一大堆的問題」,斯達爾對著林克擠眉弄眼的:「那個白鬍子老頭開始的時候,還答了我幾個問題,後來煩了,就甩開了我,我記得當時他還說了一句什麼來著,巴爾,你記得不?!」
「記得!記得!」一向老實憨厚的巴爾,這次也學著斯達爾的樣子,朝林克擠眉弄眼的:「那個老人家說,他還得趕著去給你家的小姑娘通報消息,要不然那可是會出人命的!」
「娘的!」林克除了苦笑,還能說些什麼,這個老斯庫瓦,那是什麼時候也不忘了給自己添點亂。
「那是誰啊,林克!」一旁的斯達爾跟巴爾已經捉著林克,一起起哄,不迭聲地問了起來。
一向不苟言笑的巴威爾這次也含著笑站在一邊,一點兒也沒有阻止他們胡鬧的意思。
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再怎麼胡鬧也只會讓人感覺到無比的溫馨。
「我們的林克現在可是個大英雄」,巴爾叫著:「大英雄的女人,肯定很漂亮,怎麼也不帶過來給我們看看!」
「對了」,林克一半是被巴爾提醒,另一半也是為了在斯達爾的糾纏下趕緊岔開話題,說道:「你不說我還給忘了,我還沒去報到歸建,就先跑回家來了,三年了,我一下子都消失了三年了,我這個購買騎士不會都已經被帝國騎士團給開除了吧?!」
「開除?!」斯達爾跟巴爾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忽然間同時大笑了起來:「開除?哈哈哈哈!見習騎士?哈哈哈哈!林克會被騎士團開除?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你們在笑什麼?!」林克撓了撓頭,摸不著頭腦地看著兩個笑成一團的傢伙,問道:「你們沒事吧?!」
「林克,看來你還真的不知道啊」,斯達爾朝著林克叫道:「你現在可不是什麼見鬼的見習騎士,你現在是帝國所有騎士,所有軍人心目裡的大英雄,要不是沒能確認你的死訊,國王陛下都應該給你被授爵位勳章了,還說什麼開除,哈哈哈哈!」
「不是吧?」林克還有點糊里糊塗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斯達爾跟巴爾兩個人,七嘴八舌地說了好一會,林克這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三年前兩大帝國聯合剿匪的行動,可以說是大陸之上許久以來都未曾有過的大規模軍事行動,但最後卻搞出來這麼一個結局,實在是讓兩大帝國的皇室,都感覺到顏面掃地。
幸好這個時候出來了一個林克,不但真正奇跡一樣地完成了留守小鎮的任務,以寡敵眾保護小鎮沒有受到任何的衝擊,而且還親手格殺了盜匪們的老大,直接導致了兩大帝國的這一場剿匪行動,出現了讓兩大帝國的高層軍方都瞠目結舌的轉機。
盤踞在山上的那一群所謂的悍匪,其實原本也就都是山下山上那些村鎮聚落的居民,只不過是因為有個利害的怪物老大帶領著,對地形又熟,而那些承平日久的兩大帝國聯軍的戰鬥力又確實太過低下,這才會在首次接戰的時候大佔便宜。
其實那批馬賊們的那些大型的機關佈置,也都是臨時弄上去的,而且大多是一次性的,如果是那批聯軍們能夠有組織有步驟一點,在第一批打了敗仗之後,趁著那些悍匪們還不可能馬上弄出新的陷阱佈置來的時候,馬上組織人手再度進攻,那多半就能打個大勝仗。
恐怕連那個怪物老大,在當時都沒想到這些太平得太久了的軍人,會一場戰鬥失敗之後,就潰不成軍,連組織反攻的能力都沒有。
整個馬賊團體的核心人物,就是那個怪物老大了,所以那個怪物老大一被林克給幹掉,所有的馬賊們就樹倒猢猻散,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剿匪行動,居然就這麼被林克這個個人的舉動,就這麼給搞成功了!
兩大帝國的軍方,對於這一結果也都是亂哄哄地鬧騰了好一陣子,這才總算定下了個調子來。
首先這個功勞是由巴伐爾帝國的騎士建立的,這一點是巴伐爾帝國立場堅定地要爭取的,而在附近包括撒卡拉帝國的敗軍在內的無數證人的眼睛下面,這一點也是毫無疑問地就確定下來的。
其次,雖然巴伐爾帝國幾乎所有軍官都在眼紅著這份難得的軍功,但是在出了林克這檔子事之後,卻也沒有什麼人敢來搶林克的這一份功勞。
接近帝國中心的軍方高層,本來就是負責一個指揮的功能,倒也不用來爭這第一線的功勞。而能夠來爭搶這第一線功勞的鄰近的幾處城堡的駐軍以及那些潰敗後重新整編過的軍隊,在林克的「死訊」傳出來之後,卻也沒有人敢再跑到這個小鎮裡來搶功勞。
怎麼說,他們中有的是在第一線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選擇龜縮不出,現在好歹也有點羞恥心理;當然,更重要的是,那位有「屠夫」之稱的維亞多大人,已經在第一時間親自率軍來到了小鎮裡,而且據說正在為那個跟馬賊頭子拼了個兩敗俱傷、生死不知的小子急紅了眼,成天拿著劍想找個拚命……
於是一來二去之下,這場剿匪之戰的最大的功勞,就實至名歸,但也是很奇跡式地落到了林克的頭上,只不過由於林克一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是當林克已經掛掉了,連那些原來因為他搶了首功而對他頗有微辭的傢伙,也都漸漸開始對於林克的英勇行為讚頌了起來,畢竟,對於一個認定已經是掛掉了的傢伙,採取一種寬容的態度,也是帝國的貴族們應該有的風度。
如果不是由於維亞多大人的堅持,恐怕林克的風光葬禮都已經舉行了不知道多久了。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跟大家態度的改變,林克的英雄事跡跟聲望,在帝國的軍人甚至騎士團裡,都是越來越傳奇,畢竟帝國需要一個英雄人物,而這個英雄人物如果是活的,那麼帝國皇室還要擔心一下會不會發生什麼不測的事情,但如果這個英雄人物是已經掛掉了的,那麼這一切也就顯得那麼地完美了。
當然,現在的林克並想不到這些事情,他聽著斯達爾跟巴爾的描繪,一個勁地傻笑著。
自己居然就這麼成了英雄了?!
不會是在做夢吧?!
「好了,你們幾個」,巴威爾終於說話了:「都別鬧了,走,上後院喝酒去!」
「對了,林克」,巴威爾轉了轉頭,對著林克說道:「明天一早,我帶你去見見維亞多大人,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你的搜尋,我們也應該去好好感謝一下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