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第四卷 笑隱刀鋒寶弓藏 第九卷 淨土千秋掩風流第一百二十九節 同榻抵足
    接下來,多鐸不等我主動發問,就將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地同我講述了一遍。聽著聽著,我既喜悅又感動,想到這幾個月來內心的煎熬,想到那極盡痛苦有如煉獄一般的遭遇,想到東青這次死裡逃生的僥倖經歷,我忍不住酸楚起來。

    他見我如此,忙中斷了話語,溫言細語地安慰著我:「瞧你,不是挺高興的嗎,怎麼好端端地又哭起來了,是心疼東青嗎?」

    我噙著淚瞥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去,「這有什麼,什麼大驚小怪的……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看著他一點點地長大,多不容易啊。平時就算見他擦破點油皮都要緊張的,更何況這一次差點兒連命都沒有了……唉,還好神靈保佑,他又回來了,又能活蹦亂跳的了。要麼說,天無絕人之路嘛,能這樣,我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從凳子上移到了床沿,攬住我的肩頭,摸出帕子來小心翼翼地給我擦眼淚。如果沒有人勸慰,也許我哭一陣子就差不多了;可他越是這樣溫柔,我就越是想要好好地痛哭一場,將這幾個月來所受到的所有委屈和傷痛都好好地發洩出來,我實在憋悶得難以忍受了。

    因此,我顧不得往日的忌諱,直接躺在他的膝蓋上,嗚咽著,顫抖著,任憑熱淚奔湧,浸濕了他的袍角。

    多鐸先前還是有點侷促,不過到後來也漸漸放開了,用粗糙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髮絲,百般愛憐。我隱隱約約地聽到,他發出了夢囈一般的聲音:「你那麼喜歡孩子,咱們以後,就生一個吧。我一定會好好地疼他,就像我疼你一樣……」

    我很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心底裡彷彿有暖流經過,很溫暖,很感動。我勉強收住眼淚。仰頭望著他,「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眼神有點慌亂,好像要掩飾什麼。我伸出手來,輕輕地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並不說話。

    我們相對無言了很久,他終於歎了口氣。道:「咱倆要是真能在一起,該有多好?這麼多年了,我不知道夢見你多少回了,還做白日夢一般地想著,要是咱們倆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年沒能強迫帶你走。若當時真走掉了,我所要地日子也就有了;可現在,我就是一千個一萬個想走,也脫不開身了。」

    我明白他的想法。當年從南方回去,他準備劫我私奔時,的確可以不在乎一切,不顧慮一切,那個時候地他,眼裡只有我。心裡也只有我。那時候的豫親王。是個驕縱乖張,肆無忌憚的傢伙。他想幹地事情沒有不敢幹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敢忤逆。那時候的他,年輕氣盛,可真是個敢愛敢恨,乾脆果決,從來不拖泥帶水地人呢。

    可現在,為什麼會這樣?究竟是他變了,還是我變了,或者說是時間改變了一切?他不會再像當年一樣,直截了當地對我說:「熙貞,你跟我走,我帶你走得遠遠的,再也不用受這樣地窩囊氣!」

    也許,這其實是件好事,他真正地成熟起來,穩重起來了,比以前多了責任心,可以不用他哥哥再替他操心了。對於他這樣的變化,我應該高興才是,又怎能像現在這樣惆悵呢?

    可我還是忍不住問了:「為什麼要這樣說?你究竟在怕什麼,還是不捨得放棄什麼?我想,你應該不是一個熱衷於權利富貴的人吧?」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躊躇著,很認真地道:「熙貞,你是真的喜歡了我,還是故意這樣和我哥賭氣?」

    我略一錯愕,很快忍不住發笑,「瞧你這話說地,怎麼,還當我是不懂事的孩子,只知道賭氣?你放心好了,我早已不生他的氣了,更不會故意做出什麼事情來引起他的關注。他現在是好是壞,我早已懶得關心了,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我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再干涉我的一切,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多鐸的眼眸越發幽深,我越發看不清他的心思了。過了一陣子,他方才緩緩地說道:「以前,我哥跟我說過,說我太傻,太幼稚,自以為只要對你好,你就能喜歡我;他說男人要想吸引女人,要想女人很輕易地喜歡上他,就要有討女人喜歡的相貌,有權勢、地位、富貴,或者是才華;他說,如果我不做王爺,離開了京城,當一個普普通通地百姓地話,你肯定不會喜歡我;他說,你喜歡的是英雄,英雄就像在風雨中飛翔地雄鷹,而庸庸碌碌的男人就像圈裡沒有出息的土雞,你是不會喜歡的。」

    莫名其妙地,我有點慍怒的意思了。我翻身坐起,忿忿道:「你那麼聽你哥的話,那你就跟他過日子去吧。我看他喜歡你勝過喜歡任何一個女人,簡直把你當成他的寶貝疙瘩了,你倆倒是可以一個當劉徹,一個當衛青,慢慢到被窩裡玩去吧!」

    他不由得一詫異,緊接著睜大了眼睛,滿眼都是疑惑和茫然,「漢武帝和衛青?他們怎麼了?我雖沒有讀多少書,可也沒聽說過他們喜歡在被窩裡玩啊?倒是劉備挺喜歡和關羽、張飛、諸葛亮他們同榻抵足地睡覺……」

    瞧著多鐸那副一頭霧水的傻樣子,我突然起了惡作劇的意思,想要好好作弄作弄他,誰叫他剛才惹我生氣。「嘿嘿,這就是你孤陋寡聞了,漢武帝和衛青的確在一個被窩裡睡過,漢書裡明明白白地寫著,說是有一天武帝和衛青商議軍務到深夜,就留衛青在自己的寢宮就寢,晚上倆人就在一個被窩裡睡覺了。衛青實在太累了,忘記了睡在身邊的是皇帝,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把大腿搭武帝的肚子上了,把武帝壓得沒法翻身,難受極了。可武帝見他睡得深沉。知他為國事操勞辛苦,所以不忍驚動他,就這樣被他用大腿壓了半夜……」我欺負他讀書少。就故意睜著眼睛說瞎話,把劉秀和嚴子陵的事情套用在劉徹和衛青身上了,反正他也識不破我的謊言。我就說得越發起勁兒了。「你說說,人家君臣的感情好不好?」

    他果然相信了,眼睛裡浮現出羨慕之色來。點頭道:「不是一般地好,就像鐵哥們一樣。衛青能遇到這樣的好主子,還真是上輩子修來地福氣。」

    「嘿嘿,那是當然,不過你也不用光羨慕他們,自己還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家門口那倆石獅子。為啥有一隻是臥著的,別人家門前都沒有這樣的?」

    他是個在日常瑣事上大大咧咧地人,我問到這個,他當然不知道,只有撓頭的份:「呃,這個我倒是看到了,就是沒多想為啥會這樣。再說那門口還是我靖和元年夏天在南方征戰的時候,我哥派人給修建地,我哪知道這究竟是工匠別出心裁。還是他命令的?」

    這一次我倒是沒有說謊騙他。而是道出了實情,「你這個粗心大意的傢伙。怎麼能看明白這其中含義?我問過你哥,他說,你在外征戰辛苦,他就盼望著你早點回來休養,免得累壞了身子。那獅子是臥著地,意思就是你累了,該好好休息了。」說到這裡,很令我感到彆扭的是,連我自己都被多爾袞對他地這份良苦用心感動了。這一對,才是真正的千古君臣知遇的榜樣吧?

    「竟有這等含義?」接著,他又像是自言自語,低聲道:「可惜……進進出出那麼多次,我還從來沒有仔細瞧過那獅子,唉……」

    我見多鐸好像有點黯然神傷的意思,趕忙把話題拉了回去,繼續胡謅亂侃漢武帝和衛青的「風流韻事」,「對了,我剛剛想起來,武帝和衛青地故事,還被人寫了詞曲,編成歌謠,流傳下來了。我還會唱呢,你要不要聽聽?」

    「好,我聽聽。」他倒是對這個蠻感興趣的。

    我朝桌子上的茶杯望了望,他趕忙伸手取過,遞到我面前來。我接過喝了幾口潤潤嗓子,慢悠悠地唱了起來。

    「當時你給我一個笑臉,讓我心跳一輩子。使我的目光,永遠溶進了你的背影。歲月老去我已不能愛,轉過身往事突然清晰。重複你的目光,再也難串起我的記憶。夜深深,夢纏綿,人沉醉,既然離別難免,今生何必相會,今生何必相會?流星閃過,莫需傷悲。千百年之後誰又還記得誰,誰又還記得記得誰……」

    我唱完好久了,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我側臉看了看他,正準備將愣怔中的他喚醒時,就聽到他喃喃地自語,重複著,「既然離別難免,今生何必相會,今生何必相會?何必相會?」

    我笑了,「我唱得真這麼好聽,你都聽呆掉了?」

    他嘴巴上倒是不肯承認的,還挺硬,「哼,少自吹自擂了。曲子古怪,唱得忒難聽,就是這詞倒是挺有意思地,不像是古人所填……」說到這裡,他突然醒悟過來,抬起頭來盯住我,很嚴肅地問道:「別是你自己編地,用來騙我上當的吧?」

    「嘁,我能編出這麼好地句子來嗎?我要真有那兩下子倒也好了。再說了,我騙你幹嘛,騙你有糖吃啊?」正揶揄著,我突然注意到,他的眼圈居然有點發紅了,眼眶裡也有點亮晶晶的水色。不會吧,這傢伙莫非被我說到了傷心事。哦,不,是這首歌唱的,勾起了他的某些情愫。見我直愣愣地盯著他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背過臉去擦了擦,然後轉過頭來,很認真地問道:「這詞做得還真是好,流星閃過,莫需傷悲,千百年之後誰又還記得誰,這句是什麼意思?是說後世的人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知遇之情,還是說他們轉世投胎,再相見已經是千百年後,見面已經不再認識,甚至根本就一點也不記得對方了?」

    這倒是把我給問住了,本想胡亂解釋一下,不過看著他那副鄭重其事的模樣,我竟有些不忍心騙他了,只好老老實實地搖頭,「我哪裡知道,這得問那個填詞的人。」

    「那你覺得,人真有下輩子嗎?到了下輩子,真的會把前世的事,前世的人忘得一乾二淨嗎?」他緊追不捨地繼續問道。

    我心中嘀咕了一句:這傢伙現在怎麼了,一會哭一會笑,一會裝傻一會裝天真的,婆婆媽媽地像個女人。「忘掉了不好嗎?什麼仇啊恨啊愛啊的,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承受已經很累了,幹嘛還要帶到下輩子去呢?除非誰欠你了天大的恩情,你就算追到天上地下也要跟他討還清楚。」

    多鐸這次沒有繼續發問,而是起身,緩步踱到窗前,伸手推開兩扇窗子。明媚的陽光一下子就撒滿了屋子,隨之而來的是滿室清風,拂動著窗口的一串串繫了紙鶴的風鈴,竟有點纏綿悱惻的意味了。一片枯黃了大半的葡萄葉乘風而來,落在地面上,輾轉反側,蹁躚數回,最後靜靜地躺在地當中。忽然,窗外的天空中遠遠地傳來了一陣雁鳴,這應該是從北方飛來南方過冬的鴻雁吧。此時的北方,應該下第一場雪了。

    他手扶著窗欄,朝天空上凝望著,「小時候,我也和我哥經常在一個炕上睡覺,我也喜歡把腿搭在他肚子上,害他不能翻身,可他每次都忍著我不發作。夜裡要是打雷閃電的,我就怕得要命,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裡鑽。他從來不嫌我煩,嫌我膽小膩人,每次都把我摟在懷裡,就像原來額娘對我一樣,拍撫著我的後背,叫我不要怕。我問,你要是將來離開我了,我怎麼辦?,他就笑著跟我說,別怕,哥只要在一天,就護著你一天,絕對不會不管你的。就算將來不在了,你也不用怕,下輩子我肯定還來找你。咱們還繼續做兄弟,要一口氣做十八輩子的兄弟,直到你嫌膩歪了為止。」

    聽到最後一句,我忍不住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想不到他還有這麼風趣的時候,我還以為他不會開玩笑呢。」

    可這一次,他並沒有像以前一樣,配合著我繼續說笑,而是語氣沉沉,有如厚厚的暮靄,「若真是千百年之後,誰都不記得誰了,那麼就算運氣好有緣分,再遇上了又能怎樣呢?不如求個這輩子的圓滿。」說著,他轉過身來,眼神裡隱隱有些哀傷。

    面對我疑惑的目光,多鐸略顯艱難地,說道:「跟我回去一趟吧,也就這樣能讓他高興點了。這些日子,他盼你盼得緊……我瞧他的身子,已經不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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