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第四卷 笑隱刀鋒寶弓藏 第九卷 淨土千秋掩風流第一百一十五節 愛如朝露
    她怔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志得意滿,酣暢淋漓,之後,她將手裡的紙張湊近燈燭。很快,火焰燎到了紙張邊緣,迅速地燃燒起來,轉眼間就化為了幾縷輕飄飄的灰燼,被她輕輕一吹,就悉數散盡了。

    跪在她面前的一個女人表面上雖然低著頭,實際上一直在偷眼窺著她的神色和舉動。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笑聲聽在她的耳裡,是那樣的陰險那樣的刺耳,讓她感到週身都冷冰冰的,很詭異,也很不自在。

    「好了,你的差事辦得不錯,下去領賞吧。」笑罷,她又恢復了冷冰冰的面容,懶懶地擺了擺手。

    女人抬起頭來,只是看著她,卻並不說話。儘管燭影搖曳,周圍滿是橘黃色的溫暖光芒,可女人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卻黑漆漆得彷彿照不進任何光線,又像詭譎的深淵,以旋風將崖上的人吸入,令其粉身碎骨。

    她自然注意到了女人這不壞善意的眼神,不免有些森然。這麼多年來,女人一直對她是服從的,謙卑的,忠心耿耿的,可今天,怎麼會突然換成了別的意味?她自認為她可以洞悉一切,所以她也只不過是一詫,而後冷冷地笑了,「你不急著下去,莫非還有什麼話要說?」

    沉默了片刻,女人低下頭去,聲音一如平日裡的謙卑:「奴婢沒有話說,這就下去了。」說罷,行了一禮,起身。

    剛走了幾步,就被叫住了,「你站住!」

    女人袖子下面的手悄悄地攥了起來,可她仍然表現為屈服和順從,重新跪下了,「主子有何吩咐?」

    「他現在。怎麼樣了?」儘管這裡並沒有人欣賞,可她依然保留著多年來的習慣,留著長長的指甲,細心地保養著,用景泰藍的護甲套逐一套起。她一面在燈下細細地欣賞著上面精緻的黃金掐絲,一面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主子的話。朝鮮女人走了之後,皇上雖然照常每日上朝,就是飲食方面比以前更差了,晚上也不睡覺,就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的。要麼就是呆呆地站著。這幾天下來,氣色更加不好,人也憔悴了許多。」

    她聽過之後,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自找地,活該。」

    聞言之後,女人的身子微微地一顫,卻因為光線很暗,她並沒有注意。她繼續問道:「這麼說來,他這段時間沒有找你侍寢了?」

    「回主子的話。皇上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再叫奴婢侍寢……至於這段時間,他也沒有叫任何嬪妃到武英殿去……」聲音越來越小,女人說不下去了。

    她起了身,緩步走到女人面前,俯身,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女人的眼睛。說實話,女人並不是什麼絕色,她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這雙眼睛。很美,美到能夠把男人的魂魄都勾了去。這種美並不是風流地,嫵媚的,瀲灩如秋水橫波的;而是純潔的,乾淨的,簡單如清晨露珠。奇怪地是,都這些年過去了,女人的眼睛還如當年一樣,看不出任何複雜痕跡來。這就讓她,有點自愧弗如了。

    「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良久,她才悠悠地問道。

    女人有些惶恐,連忙搖頭否認,「沒有,沒有啊。主子誤會了。奴婢從來不敢有這樣的念頭啊!」

    她冷笑,她經歷了那麼多世事。大起大落,興衰榮辱,後宮傾軋,怎麼會瞧不出女人的這麼點小心思呢?正是因為有了洞悉他人內心的能力,她才會有勝券在握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得意,很值得驕傲。「呵,不要說謊了,就算你的嘴巴不承認,可你的眼睛還是出賣了你……我說的,是不是呢?」

    女人雖然還不肯承認,可終究是無可辯白,只好低頭不語。

    她踱到窗下,伸手出去,很快就有涼冰冰的雨珠落在她地掌心裡,她握拳攥住了。可水珠仍然從縫隙裡輕輕巧巧地流逝出去,她終究還是無法掌握住它。正如她曾經擁有過他的心,卻終究失去了一樣。曾經,他和她之間的真情如草原般廣闊,卻最終抵不過風沙的侵襲而漸為荒蕪。不知道這些年來,他午夜夢迴的時候,可曾想起過她一次?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愛。就如這水珠,就算她費盡心思,百般算計,努力地想要抓住,卻終究還是離她遠去,再也回不來了。

    「這個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呢?」她微微地笑著,眼睛望向窗外那迷濛地夜空,「他那麼好的一個男人,沒有女人喜歡才怪呢。你看這大清,有哪個男人能及得上他的?」

    「那……」女人詫異了,卻沒敢說出她的疑惑。

    她知道女人在疑惑什麼。可這些問題的答案,她怎麼會照實說出來呢?她從來就不是一個甘於平淡的人,失去了的東西如果無法挽回,那麼她就要它毀滅。當然,毀滅也分成好幾種方式,想要通過陰暗的手段置他於死地,她並非完全沒有辦法;可她知道,如果他死了,她並不會快樂,那是因為,到時候必然會有另外一個女人為他傷心,為他哭泣,為他守節。她很介意,她很嫉恨,她不能看那個女人愛他,她更不能看他依舊擁有著愛。如果這樣的話,那麼他實在太幸福了。所以,她要他活著,活著地時候就失去那個女人對他的愛,甚至是家破人亡。就這樣,讓他看著那個女人拋棄了他,讓他生不如死……只有這樣,她才能獲得最大的快慰。

    她深恨著他,恨著他的女人,恨著那個女人為他生的兒子。五年前的那個春天,她的兒子莫名其妙地染了天花,儘管她心急如焚,日夜祈禱,可她地兒子最終還是被長生天收走了。她認定這是他派人干地,因為之前幾年她和她兒子住在這裡地時候。周圍守衛眾多,看守嚴禁,生怕她和任何人聯繫,生怕她帶著兒子逃離這裡。可兒子死後,這裡地守衛漸漸少了,不到半年就徹底沒有了。只留下了幾個侍候她的奴才,定期派人送來些錢糧,夠她富足地生活著。她終於恢復了自由,卻再也沒有任何恢復自由時的快樂了。

    她堅信不疑地,認為她的兒子是他害死的。沒了兒子。她一個無依無靠,孤苦伶仃地女人,還有什麼希望來東山再起,還有什麼辦法妨礙他和那個女人的快活日子?所以,他對她不再設防了。

    她要報復,她要他的兒子也死,她要他最終也和她一樣,變成一個孤孤單單,再也沒有生活樂趣的可憐人。

    如今,她算不算真正地得償所願了呢?沒有。她的報復仍然要繼續,她要他徹底陷入絕境,萬劫不復。沒有任何希望,任何曙光地深淵,才是他應該去的地方。

    「你會出賣我嗎?」她突然問。

    女人吃了一驚,連忙叩頭,申辯著:「奴婢怎麼敢,就算是借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敢做任何背叛主子的事情啊!」

    她心底裡暗暗冷哼一聲。傾心於人的女人,遲早會被可笑的情愛迷住了心竅,把什麼都說出去的。只不過她根本不怕這個,說出去也不要緊,反正他對她早已無愛,甚至連恨都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無蹤了。到時候,他就算知道了還能如何?他還有力氣,還有興趣對她發怒嗎?想到這些,她就感到無比的快慰。

    只不過。她現在還沒有完成所有的報復計劃,所以她要暫時穩定住這個奴婢,再有趣再精妙的計謀,要是提前洩露了就沒意思了。於是,她和藹而溫情地說道:「你害怕什麼,我就是隨便問問罷了,你地忠心我怎麼會不知道?」

    女人暗暗地鬆了口氣。手心裡已然有了冷汗。可驚魂未定之時。耳畔就聽她繼續說道:「就算沒有忠心,也應該有一顆畏懼之心吧。貪生畏死。人之常情,你年紀輕輕的,怎麼願意主動找死呢?」

    說著,她轉身回到女人身前,伸手將女人的臉抬起,微笑著,細細打量:「瞧你,這雙眼睛多漂亮啊,就像草原上的湖水,能把男人溺死在裡頭……你的皮膚還是那麼光滑,像剛剛結成凍的奶豆腐似的。年輕,還真是好啊!等完成了大事,你就帶著你的額吉回草原上,找個老實憨厚的漢子嫁了,生兒育女,放馬牧羊,過著自由自在地日子。這不是比那些老死宮中,或者給主子殉葬的奴婢們要幸福多了?你說,想不想這樣呢?」

    女人沉默了好一陣子,這才輕聲回答:「主子教誨得極是,奴婢記住了。」

    她放下手,循循善誘:「能看得出來,你喜歡皇上,這也不是什麼罪過,不論身份高低貴賤,人總歸是有情有愛的。可你想想,你有可能得到皇上嗎?他就像天上的月亮,是獨一無二的;可你不過是圍繞在月亮周圍的雲彩罷了。月亮每天晚上都會升上天空,可雲彩總是在不斷地變換,沒有哪朵雲彩能長久地守候在月亮身邊,就如沒有哪個女人能永遠把持住一個男人一樣。把癡心寄托在一個根本沒有希望得到的男人身上,還不如找一個喜歡自己的,疼愛自己的男人。雖然這個男人哪裡都比不上他,都比他差了十萬八千里,可只要這個男人真心對你好,就足夠啦。」

    該說地都說得差不多了,她見女人不再回答,顯然是被她的話打動了。於是,她總算是放下心來,讓女人離開了。

    淅淅瀝瀝的落雨聲漸漸停歇了,明天應該是個雨過天晴的好天氣吧。她獨自坐在燈下,開始籌劃新的步驟。直,整個字的結構都給破壞掉了吧?換張紙,從頭再來。」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書房內,多爾袞坐在桌案後頭,看著身旁地東海在一筆一劃地,極認真地練習寫字。

    東海和東青小時候一樣,寫字不好看。只不過東青是個很刻苦很努力地孩子,就算不督促著,自己也知道勤學苦練,到後來漸漸就會寫一手漂亮的小楷了。連滿文,蒙古文都寫得優美靈動。可東海,怎麼看也不是個好學地孩子,明明字寫得不好,也不肯苦練,眼下父親親自過來督導,他急了,就越發寫不好。天氣本來就有點悶熱,這麼一著急,鼻頭上就沁出很多汗珠來。

    多爾袞瞧在眼裡,忍不住有些惆悵——東青在的時候,他從來就沒注意過東青哪裡好來;現在東青沒有了,他這才一點點地回憶起東青的好處來。他真不明白,以前為什麼要處處都對東青充滿了偏見,他究竟被什麼蒙蔽了眼睛,昏晦了神智?可現在才知道後悔,已經晚了。東海換上一張空白的紙張來,卻並沒有立即提筆寫字,而是悄悄地窺探著父親的神色。他久久沒有落筆,多爾袞並沒有催促,而是兩眼茫然地望著桌子上的文房四寶,明顯走神了。

    「阿瑪。」他小聲呼喚道。

    「嗯?」多爾袞這才反應過來,「你怎麼不寫了?哦,是嫌熱了吧,那就脫件衣裳。」說著,他伸手將東海穿在外面的小褂子脫了下來,又拿出帕子給兒子擦汗。一舉一動都是小心輕柔,充滿慈愛的。

    可是忙活完了,東海卻並沒有繼續寫字,而是用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怔怔地望著他。他詫異了,「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兒子沒有不舒服,兒子是覺得阿瑪好像不開心,所以兒子寫不下去了。」

    被小孩子一眼看出了心思,他有些窘迫,連忙裝出笑容來,否認了,「哪有,你不就是寫字不好看,嘛,多練練就好了,阿瑪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兒跟你生氣?」

    東海繼續盯著他看,「阿瑪不是因為兒子寫字不好而生氣,阿瑪是想念東青哥哥了。」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論是當年的東青,還是現在的東海,都是一樣的聰明,一樣的玲瓏剔透。如果真把他們當成一般的小孩子,還真是大錯特錯了。

    東海低垂下眼簾來,濃密的睫毛微微地抖動著,「兒子也是,好想哥哥能回來,再像以前一樣地陪我玩,給我帶好吃好玩的東西來……可兒子知道,哥哥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兒子再也見不到他了……」說著說著,就哽咽起來,說不下去了。

    多爾袞暗暗地歎了口氣,伸手將他抱到膝蓋上,一面幫他擦拭著眼淚,一面柔聲安慰著:「好啦,別哭了,別老想著那件事兒了。再過幾年你就長大了,成大人了,不能再像現在這樣玩耍了,他在不在你身邊也沒那麼要緊的。他呀,雖然到天上去了,可你在這裡做了什麼,做得好不好,他都能瞧見。你想著這個,就好像他還在你身邊陪著你一樣;你想著你將來要是當個有出息的人,他肯定會為你高興的……」

    東海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哭泣。哭了好一陣子,這才轉過滿是淚痕的小臉,看了看他,突然極認真地問:「那,額娘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兒子不聽話,額娘不要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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