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第四卷 笑隱刀鋒寶弓藏 第九卷 淨土千秋掩風流第一百一十一節 淪落並驕傲著
    多鐸原以為他這句狠話撂下之後,就算起不到什麼震懾作用,起碼也如同巨石墜入河水之中,在霎那間激起千層浪花。可是,他錯了,這充其量不過是一枚小小的石子,只能蕩起一點點細小的漣漪罷了。

    被罵之後,多爾袞不但不怒,反而端正了神色,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問道:「我問你,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是多鐸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提問,本能讓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這還不簡單……」可到了這裡,他就語塞了。可供選擇的答案實在太多了,金錢、美女、榮耀、征服、佔有……可真要他回答最重要的一個,還真是躊躇了。半晌,他認為自己有了確鑿的答案,「當然是他能夠有他最心愛的女人了。」

    「你錯了。」

    「我怎麼錯了?」

    帶著那麼點淡淡的歎息,淡淡的遺憾,他說道:「二十多年前,我還是個少年的時候,我曾經和你一樣,認為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他最心愛的女人。我曾經以為,大玉兒就是我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東西。可後來,我才漸漸地發現,如果一個男人沒有權勢,沒有才華,沒有地位,沒有財富,甚至沒有可以取悅女人的外貌,那麼他就一無是處。要想征服一個女人的心,就必須要擁有其中一種,否則他就什麼都不會得到。你以為你拋棄了這裡的一切,帶著她走,她就會心甘情願地跟隨著你?得不到女人的心,才是男人最大的失敗。你就算逃出了我的視線,我的掌控,走到天涯海角,你也逃不出我的鄙視。」說到這裡,他居然略帶輕蔑地笑了。

    這話還真是夠惹人惱火的。出於本能地,多鐸怒了,一把揪住多爾袞地衣領,逼問道:「你瞧不起我?」

    他不但沒有任何懼怕。嘴角的笑紋更深了,扯裂了傷口上的血痂,又有點點血跡滲出,可他好像根本沒有痛覺似的,笑得更開心了。「哈哈哈……是啊,我是在嘲笑你。你自個兒尋思尋思,是不是真這麼回事呢?」

    他地話的確戳到了多鐸的痛處,還輕輕巧巧地就激怒了他。比他罵他一百句一千句更有實際作用。他忽然感覺,自己就像個演滑稽戲的丑角,努力地表演著,贏來台下看客的陣陣爆笑。想到這裡,多鐸心中的怒火漸漸壓抑了下去。沒錯,哥哥說的沒錯,熙貞的確不喜歡他。不接受他,就算他再怎麼努力表現,他都無法超過哥哥在她心中地地位。

    可是儘管心裡明白得很,可他仍然不願意在氣勢上輸給哥哥。小時候,他處處都勝過哥哥。他聰明伶俐。他健壯活潑,他狡黠過人。他八歲的時候就可以大模大樣地坐堂子裡參與議政,親自審案。儘管他自己不需要勞煩心思。座位後面有人輕聲地教他如何問話如何說話,可他所表現出來的落落大方,反應敏捷,毫不怯場,的確是遠遠超越於同齡人的。即使當年這個比他年長兩歲的十四哥,也比他遜色許多。每次母親帶著他們去出席宮廷宴會,在眾多貴族大臣面前。他永遠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相形之下,他地十四哥則總是那樣地膽小老實。反應遲緩,那樣地拿不出場面。他就是驕傲的鴻雁,哥哥就是自卑的燕雀。

    直到後來,他們遭遇父死母殉,從九霄雲頭一下子墜落到萬丈深淵,他的十四哥就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夜蛻變了。從那晚以後,哥哥處處都比他老辣,處處都比他優秀。他以前地神采飛揚,變成了人們眼中的魯莽急躁;哥哥以前的沉默不語,變成了人們眼中地成熟穩重。他總是被皇太極單獨拎出來成為受教訓的典型,哥哥總是被皇太極面帶嘉許地當眾稱讚著。

    他漸漸地明白了,原來哥哥並不是天性愚鈍,而是善於藏拙,懂得在什麼時候表現自己,在什麼時候收斂自己。而不像他,永遠都是才氣凌厲,飛揚跋扈著的。所以,哥哥才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和苦心的經營,從而後來居上。把他追上,甩下,令他永遠地無法再超過過去了。

    直到現在,他才徹底地看明白哥哥。原來,哥哥並不是謙遜的,溫和的,像太陽一般溫暖地看待著他地。恰恰相反,他地內心裡,一直佔據著制高點,帶著一種智慧上的強烈優越感,用居高臨下地,蔑視的眼神,冷冷地瞧著他。

    也許這些年來,哥哥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只不過他一直沒有發現罷了。因為即使到現在,淪落到如此淒慘境地,鳳凰落架,蛟龍困淵,哥哥仍然是個高傲的,自矜的人,永遠都不會有半點自卑,半點虛弱。

    多鐸儘管明白了這些,可他仍然不願意在多爾袞面前輸了氣勢,他幸災樂禍地嘲笑著他:「你好,你強大,你厲害……那麼現在呢?你還能繼續佔有她的心嗎?你不覺得這是天大的笑話嗎?你曾經教育我,不要看一時得失,只有笑到最後的人,才是最終的勝者。可現在呢,你怎麼看?」

    說到這裡,他都不禁為多爾袞感到淒涼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自己又半瘋癲半清醒著,拖著具疾病纏身的軀殼在這個世上苟延殘喘著,雖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可那有又什麼用?權利換不來真正的愛,換不來健康的身體,換不來時光的倒流以便彌補以往的過失……現在,他是不是這個世上最孤獨,最可憐的人呢?

    可多爾袞並沒有滿足他的希望,表現出絕望或者悲哀的神色來。他咳嗽了幾聲,穩了穩氣息,這才鎮定自若地回答:「沒錯,我的確已經失去了她的心,這輩子都沒辦法挽回了,我是輸了——不過,我至少曾經擁有過,並且一連擁有了整整十七個年頭。人的一輩子。又能有幾個十七年呢?我已經征服、得到、佔有、享受過了,我心滿意足,沒有半點遺憾和不甘了。哪怕我的死靈將來入了地獄受再多苦楚,甚至我的罪惡令我無法轉世重生。我也心甘情願。可你呢?你就算再掙扎奮鬥幾十年,你也超不過我,你也始終不會得到她的心。即使她地人從了你,即使她刻骨銘心地恨著我,我在她心中的位置,也是你永遠無法超過的。」

    這番話,對於多鐸在自信方面的打擊,果然是很沉重地。多鐸儘管心中惱恨。可他卻沒有辦法反駁,從言辭上把哥哥打敗,正如他在現實生活中一樣。他深深地感到,他真的敗了,雖然他痛打了他,可在精神方面,他卻給予他了更沉重的打擊。他還是無法戰勝他。

    多爾袞是強撐著精神才說了這麼一大段話。氣洩了之後又漸漸萎頓起來。看著多鐸沉思很久也沒有再說什麼,他也覺得,這種意氣之爭實在可笑,於是疲憊地擺了擺手,「好啦。我要說的話就這些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過來。你真決定了。我就不攔著你。」

    多鐸硬起了心腸,冷冷道:「我不用回去想,我現在就告訴你,我要熙貞,我要她離開你,我要帶她走。」

    沉默一陣子,多爾袞回答:「她可以離開我。我可以永遠不再找她回來。只不過。她走,你留下。」

    他一震。許久,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的心腸,還真是鐵石鑄成的啊!」

    「你這是答應了嗎?」

    「不,我不答應。」

    「熙貞不是個物件,我想給你就給你的,她是個有血有肉有喜有怒的人……你要她,不是不可以,讓她自己選擇好了,這樣才公平。我唯一能做地,就是保證在我發瘋的時候不傷害到她,那就是讓她走,離開我。至於其他的,你自己爭取吧……我累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來,索性閉了眼睛,不再言語了。

    多鐸知道他懶於,也沒有力氣和他繼續辯論了。只不過有些話梗在心頭很多年,不說出來實在是難受得緊,於是他狠了狠心,在他床前繼續說道:「你這話說得倒是好聽,你若真把她當成一個有血有肉有喜有怒的人,就不會以簡單的佔有而感到快樂。你以為她也和你一樣,只喜歡大柄在握,權傾天下的感覺嗎?她不是你地奴才,不是你的財產,更沒有什麼野心。她要的,不過就是安寧的日子,還有你時不時地給她點體貼,說幾句好聽的話,顧及她地感受,不去傷她的心……這就足夠了。可你呢?你是怎麼對待她的?你心裡一點數都沒有?你明明知道她對你很重要,卻一個勁兒地傷害她。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地女人都保護不了,那還叫男人嗎?既然擁有時候不知道珍惜,那麼你就不配擁有。」

    說完之後,他等了好久,也不見多爾袞有任何回應,甚至連隻言片語的回答也沒有,就像睡著了一樣。他知道他並沒有睡著,他必然是無言以對,沉湎於深深的愧疚和追悔之中。他不想干擾他的這種思緒的繼續,於是轉身走了。

    走出大殿,在門口正好碰上了先前來診治過的太醫,那太醫見到多鐸連忙行禮。多鐸此時心情煩躁,「嗯」了一聲就直接走過去了。走了幾步,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就停住腳步,轉身問道:「皇上的病到底怎樣了,嚴重不嚴重,沒什麼大事吧?」

    凡是目睹了內殿情形地人,不論是宮女太監,還是太醫,都嚇了個不輕。更想不通地是,皇帝竟然沒有半點追究的意思,似乎是在和這位豫親王解決某些不可告人地恩怨,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用任何人來插手,甚至連多一句嘴也不行。人人都知道這是要絕對保守的秘密,一旦傳播出去,恐怕會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掉的可就不是一個人的腦袋了。

    所以,太醫看到多鐸之後,禁不住地一個哆嗦。他現在發問了,就更是戰戰兢兢。「回,回王爺的話,是沒什麼大事……」

    「你這吞吞吐吐地幹嘛,要說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多鐸看了看周圍,站了幾個侍衛,於是讓太醫跟隨他進了無人看守的偏殿,這才低聲繼續問道:「皇上先前突然昏厥,不會和本王有關吧?」

    太醫看看周圍沒有人,這才略略安了安心,小聲回答道:「回王爺的話,倒也不是直接關係,只是些皮外傷,並沒有傷到肺腑內臟。只不過皇上的風疾最近又嚴重了,遇到寒冷潮濕的天氣,譬如冬天和春天就容易發作。加之勞累,抑鬱,還有外傷時疼痛刺激,就免不了發了心痺。」

    「嚴重到什麼地步,還能治好嗎?」多鐸的心情漸漸沉重起來,想起先前那一幕,就格外地難過,他知道太醫的回答是避重就輕,如果不是他下手太重,也不會導致這樣的後果。「皇上剛才都咯血了……」他說不下去了。他明明很惱火的,可眼下不知道怎麼的,眼睛裡有點不舒服,酸酸的,好像被風吹進了沙子一樣。

    「敢問王爺,是鮮血,還是淤血,咳嗽出來的嗎?」

    「嗯,是淤血,咳嗽得挺厲害。」

    太醫的神色越發複雜起來,思索了片刻,回答道:「王爺莫怪,以微臣看來,皇上的風疾已經很嚴重了,怔忡日久,導致氣血兩虛,陰陽並損,心血淤阻於肺。時間久了,淤積愈多而無法化解,遇到情緒激動,心神焦躁,或者勞累刺激,就會胸悶不舒,心痛時作,咳嗽甚則咯血。到了這個地步,想要治癒,難如登天。能夠暫保一時安全,已經不錯了。」

    「那麼你現在給本王交代一句實話,皇上這般情形,還能撐多久?」他很艱難地問出了這麼一句。

    太醫更加犯難了,這問題太過嚴峻,而且也沒有什麼利好答案,他很怕照實說出來會惹得豫親王勃然大怒。於是,他只好盡量往寬處說,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王爺的話,這種需要靜心休養,不能勞累,注意飲食,更不能生氣或者悲傷抑鬱……如果好好地休養著,長的話,最多能再堅持個兩三年;若是不注意休養,只怕到今年冬天,也是困難的。而且這病變化無常,勞累、暴怒、甚至是睡覺時候,也有猝亡的可能……」說到這裡,他低了頭,不敢繼續了。

    多鐸轉過身去,仰起臉來,極力地睜大眼睛,忍了半天,才讓視線漸漸清晰起來。只不過鼻子裡的酸楚,卻更加明顯了。他不敢抬手去擦拭,怕被太醫看出他的虛弱,只好長吁口氣,擺了擺手:「知道了,你給皇上進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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