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節如此翁婿點點頭,他這樣的安排倒也合理。不過,新的擔憂「嗯,這樣也不錯。不過,我現在不住在後宮,很多瑣碎的事情也未必能管理周全,我怕她獨自在那邊不習慣,再說又不懂得那麼多繁文縟節的規矩……」多爾袞立即明白了我的潛台詞,接口道:「哦,你是怕我那些蒙古妃嬪們看她在那邊勢單力孤,會欺負她吧?」見他把話題都扯明瞭,於是我也就不再吞吐隱諱了,「是呀,我妹妹年紀還好,不可能害人之心,防人之心就沒有了。加之語言不通,也著實不便。」他略一思忖,很快就有了打算,「這樣吧,反正她也還是個孩子,我現在也不要臨幸她,就先不要住到西宮了,暫時先和東青東他們吃住一起吧,反正他們年紀也差不多的。她不但可以替我們照看照看那兩個孩子,還可以藉著在上書房旁聽的機會,學學漢話,以便適應。你看,這樣行不行?」「行,挺好的,就這樣辦吧。」我想想也是,於是也就答應了。沉默了一陣子,多爾袞忽然說道:「熙貞,你可知我為什麼讓你住在前庭,而不是皇后應該住的後宮嗎?」我有些愕然了,這麼簡單的問題還用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不是為了協助你處理政事時方便些嗎?」他搖搖頭,望著我的眼睛越發幽深了,「不單單是這條原因。而是,我不希望你在後宮條污渠裡浸染太久,也由白變黑了。再怎麼光耀奪目的金子,在污泥裡面浸淫日久,也照樣會面目全非地。」我睜大了眼睛,有些詫異,有些驚訝地和他對視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繼續說道。「那些跟了我多年的女人。每一個剛剛嫁給我的時候。都有一雙純真的,惶恐的眼睛,都像初冬時候剛剛落下的白雪,沒有一點瑕污。我當年很喜歡蒙古草原上出生長大的女人,就是因為喜歡聽她們那悠揚動聽的歌謠,看她們優美地舞姿,在草原上馳騁時地身影。給我奉上奶酒時候地羞澀,漂亮且顯身段的衣裳,還有她們那活潑爽朗的性格……無論是任性的還是驕縱的,她們都簡簡單單,如雨後的青草,有一種很清新和樸實的氣味,我喜歡這種氣味。可惜,這些氣味。在嫁給我之後。都漸漸變掉了,變得俗不可耐,變得矯揉造作。變得富有心計。我地一舉一動,甚至隨便一個眼神,都讓她們背地裡猜測好多遍。又有哪個,是一門心思對我好的?還不是為了蠅營狗芶的利益?為了她們自己的地位和她們背後的蒙古勢力?這些年來,我都不願意和她們說什麼話,更不會談什麼心。我覺得我每天晚上回到後院的時候,都很累,更懶得和女人們玩什麼心思。聽她們囉嗦,跟她們多說一句話都累得慌。這一年多來,沒有你夜裡在我枕邊,我每一晚的覺都睡不踏實,都會不停地做各種奇奇怪怪的夢。久而久之,脾氣也更壞了,耐心也更差了……唉,打光棍地人肯定羨慕我這樣女人多地,可是又怎麼會明白女人多了之後的煩惱呢?真正的好女人,尤其是懂得我心地女人,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一個。我有幸遇到一個,就是你了。所以,我要格外地珍惜你,保護你,絕對不能讓你也像其他女人那樣,也漸漸變得功利和算計起來。孝明是你妹妹,我既然答應你娶她,那麼出於愛屋及烏,我也不希望她變成那樣……熙貞,我說了這麼多,你會不會嫌我囉嗦?」我聽著聽著,神思有些凝滯。想不到,他今天還會對我說這些。這應該,算是對我徹底交心了吧。我覺得,他這番話裡,所謂的「她們」,似乎另有所指,而這個他沒有說出口的人,應該就是那個曾經得到他的愛,他的心,卻最終給他帶來徹底失望和絕大傷害的莊妃吧。每個人生來的時候,都簡單如一張白紙;每個人少年時,都純淨如一塊璞玉。遇到好的雕工,就能變成價值連城的寶物;若遇到低劣的,只會成為一堆廉價的東西。其實,我到現在已經不怎麼恨那個女人了。她也並非天生就是個壞人,狠毒者,也是後天的環境和際遇,才讓她逐漸變質了吧。也許,多爾袞在二十多年前,在科爾沁草原上初遇的那個她,也是純真一如初冬的薄雪吧。他愛上的,一見鍾情的,肯定是那時候的她,而非後來的莊妃娘娘。若她沒有嫁到後金,沒有入宮,那麼很可能是多爾一生之中最為彌足珍貴的記憶。就像幼時青梅竹馬的玩伴,雖然長大後因為種種原因而錯過了,但這個記憶,依然是這個男人心靈深處的珍寶,永遠也不會黯淡,永遠也不會褪色。只可惜,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沒有「如果」,沒有「假設」。殘酷的事實,在毀滅了他心中那塊珍寶的同時,也讓他認清了一個人,讓他不再繼續自我欺騙。從一定程度來講,這也是一件好事。在大多數的時候,老天是公平的,在賜予人一件禮物的東西,也要他付出相應的代價。古人將這個規律稱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現代人將它稱為「人品守恆」。給了美貌,便要附贈坎坷;給了富貴,便要附贈空虛;給了幸福,就要順便收走自由。想要幸福又想要自由?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好事?就像,現在我和他,無拘無束,幸福得像魚兒得到了泉水。可是這樣自由自在的幸福對於我們來說,實在是太吝嗇太吝嗇了。不久之後,我們又要回歸到以前那沒有自由,百般顧忌的日子。我是多麼地想和他就像現在這樣。拋卻名利和煩擾,像一對普通的百姓夫妻,過著快樂隱居的日子。可是,愛情雖然可以自私,夫妻之間卻需要容忍和退讓,奉獻和付出。手裡不再有權利的日子,肯定會令他格外地空虛和煩悶,又如何能快樂呢?他若不快樂。我又怎麼會快樂?「不。我怎麼會嫌你囉嗦呢?若你能一直這樣囉嗦下去。我說不定會一直快樂下去呢。」……就這樣,我們肩並肩地坐在一起,一直聊天聊到下午,日頭漸漸偏西。摸一摸洗曬的衣服,全部都風乾了,這才穿戴起來,結束了從昨晚到現在的。瘋狂卻又甜蜜的野外之行。我這時候才注意,原來昨夜奔馳之時,髮髻裡的簪子早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現在披散著頭髮,就這樣地形象,可怎麼好到外面見人?正為難地時候,我看到多爾袞正背對著我,坐在土坡上擺弄著什麼。我好奇之下地匕首,正在專心致志地削著一根大約手指粗細的木頭。漸漸地,已經成型了。看得出來,是一支木簪,雖然簡陋粗糙,卻頗為用心,形狀和光滑程度倒也過得去。不知道怎麼的,看著看著,我的心頭驀地湧起一陣感動,鼻子裡漸漸酸楚起來,怕他發覺,連忙轉身,悄悄地回到了湖畔,裝作根本沒有注意過他的模樣。沒一會兒,身後傳來了他的腳步聲,我仍舊低頭背對著他整理衣襟,故意沒有回頭。「熙貞,你不要回頭,不要看著湖面。」他的聲音,溫柔如此時那清風掠過湖邊而蕩漾起地層層漣漪,令人心醉神迷,我「嗯」了一聲,按照他的吩咐,閉上眼睛,站在原地不動。雖然看不到,可感覺卻是清晰的。我迎風而立,髮絲在風中飄舞著,他伸手將我那烏黑濃密的長髮攏起,撫平整,仔仔細細地,在我腦後起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然後,用什麼硬硬的東西插進去,固定住。又不放心地試探試驗,看著很結實,這才結束。這個過程雖然不算複雜,可他從來沒有幫女人整理頭髮,所以動作顯得緩慢而笨拙。我儘管閉著眼睛,不過,眼眶裡已然濕潤了。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為我綰好髮絲。若多年之後,朝如青絲暮成雪,他仍能在高堂上,明鏡前,像現在這樣為我綰起三千髮絲,該有多好?「好了,你睜開眼睛吧。」我伸手摸著腦後綰好的髮髻,還有髮髻上那支木簪子。剛一睜開眼睛,徘徊許久的眼淚,終於滑落下來。幸虧我還沒有轉身,他沒有看到。「怎麼樣我悄悄地擦拭了臉頰上地淚水,收起酸楚,換上一臉喜悅地笑容,轉身過來,「嗯,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不容易呀!」他端詳著我的臉,很滿意,「我的熙貞就是漂亮,哪怕是荊釵布裙,也照樣勝過三千粉黛呢。」我被他誇獎得不好意思,羞澀地低下頭去,「哪裡有你說得這麼誇張呀……好啦,天色也不早了,你還要趕緊回去參加我哥哥地婚禮呢。可別耽擱了時間,弄得人人都在那邊苦等,還以為你這個皇帝怎麼失蹤了呢。」「我回去了,你去哪裡?」「我當然要……」我說了個開頭就語塞了,就我現在一個人,又早已迷路,能到哪裡去呢?就這樣子回京?未免是個天大的笑話。「這樣吧,你找些人來,送我回京吧。」多爾袞忽然笑了起來,「呵呵,都到這兒了,你還想獨自回去,門也沒有!還不跟我一起走?你哥哥的婚禮,你當然要出席了。」我詫異,「不是說好了,我不去的嗎?」「那是故意逗你的,」說著,他滿眼自信的光芒,「再說了,我早就不再懷疑你和他之間的關係了,所以你也不要刻意迴避,光明磊落地去參加就是。」「可是……」我還在猶豫間,他已經將手指按在唇上,響亮清脆地忽哨了一聲,立即,在遠處閒晃悠的兩匹馬揚蹄朝我們這邊奔來,到面前時停住,乖乖地等我們騎乘。多爾袞伸手牽過那匹白馬,笑道:「就知道這馬人見人愛,才特意拴在那裡,等它把我心愛的女人送到我面前來,哈哈哈……怎麼樣,喜歡吧?以後它就歸你啦!」那白馬忽閃著長長的睫毛,溫柔地望著我,根本不像昨晚那麼暴烈。我撫摸著它柔軟的鬃毛,問道:「你從哪裡弄來這麼好的馬,我以前怎麼沒見到過?」「新年朝拜的時候,察哈爾的額哲送來的,是匹純正的大宛良駒。這麼好的馬,我也想騎,不過卻怎麼也捨不得那匹跟了我多年的黑馬,就琢磨著送給你,討你歡心了。這大半年來,我令人將它養在這邊,就當作一件給你驚喜的禮物了。」我有些惋惜,「可是,我很少出門,這等好馬,若不能讓它馳騁千里,整日拴在馬廄裡,豈不是浪費了?」「不妨,以後你我若得空閒,就出宮去南苑遊玩,反正也近便,早上去晚上就回來了。正好那裡也算寬敞,可以趁機跑馬了。」說著,他攬住我的腰身,一個托舉,就將我送上了馬背,「太陽快落山了,咱們快點回去吧,不然就趕不及了。」……我出現在營地時,頓時引起了一片嘩然,除了少數知情者,眾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從昨夜到現在,失蹤了快一天的皇帝,居然帶著我一起回來了。他們見到我之後,詫異片刻之後,馬上反應過來,紛紛跪地請安。多爾當然懶得,也不需要跟他們解釋這些,直接攜著我的手,落落大方地與我一道入內了。傍晚,又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開始了。李淏穿著緋紅的新郎服飾,和蒙著紅蓋頭的新娘一起,先是拜了天地,又給我們跪拜謝恩,接著和新娘一道「拜高堂」。多鐸和他的福晉一起,穿了華麗而隆重的禮服,裝束一新,坐在椅子上,接受了女兒和女婿的跪拜。我注意到,在李淏和二格格恬給他們叩頭的時候,多鐸的面孔似乎刻意地板著,極不自然,那表情有點哭笑不得,頗有些滑稽。我看著看著,忍不住地,「噗嗤」一聲輕笑出來。多鐸耳朵很靈,居然在唱禮官的聲音中注意到了,於是朝我這邊看了一眼。我不但沒收斂,反而趁著眾人不注意,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睛。他頗為尷尬,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只得故作嗔怒,瞟了我一眼,又一本正經地正視前方。很快,高堂拜過,按照禮儀,丈人和丈母娘要給女婿一件禮物。這禮物當然早已準備好了,是一柄尺餘長的玉如意。多鐸起身從托盤的紅綢子上取過如意,遞交給李淏。李淏又給多鐸叩了個口,恭恭敬敬地說道:「小婿謝岳丈的賞。」之後,雙手舉過頭頂,去接多鐸給他的禮物。「聽說你們那邊男人很喜歡打女人,你帶我女兒回去之後,絕對不能欺負她、怠慢她,要是你敢讓她受委屈,到時候可別怪我這個老丈人不客氣!」多鐸將如意交到李淏手上之後,忽然很大聲地說道。多鐸一直沒有說話,現在突然發話,卻是「一鳴驚人」。頓時,整個大帳內一片寂靜,觀禮的眾人都禁不住目瞪口呆了。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