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節新年新規矩子坐完,我的生活也從新年伊始,開始步入了正軌。後,我回到坤寧宮,又開始接受後宮嬪妃和各級女官的拜年請安。這宮廷裡的繁文縟節還真是厲害,別說老是給人下跪叩頭的,就連我這個大多數時間都是坐著看別人叩頭的,都覺得疲乏異常。後宮裡的女人,就是所謂的「內命婦」,下到低級宮女,上到我這個中宮皇后,除了那些年老色衰的蘇拉、嬤嬤們,哪怕連浣衣局裡的罪婢們都算得上是皇帝的女人。聽說明朝萬曆、天啟年間時候,宮中有宮女上萬,前年時候遭遇兵禍,被流寇掠走或者流落民間了不少,等我進入紫禁城之後清查人數時,剩下的也有六千餘人。不過,這些宮女們即使年輕貌美者,也一個都沒能留在宮裡,我將她們全部遣散掉了。回娘家的回娘家,嫁人的嫁人,年紀大了無依無靠的,就送去手工作坊做些女紅之類的謀求生計,有些漂亮的,就指配給朝中的漢臣或者漢軍旗的將領們為妾……將這數千名女人悉數安排妥當,也足足花費了兩個月的時間。而她們所留下的空缺,則由從盛京帶來的宮女們擔任。至於我為什麼要將她們都遣散,倒也不是因為妒忌,害怕多爾袞會從此沉在溫柔鄉里耽誤了國政,而是因為目前皇室的規矩。滿洲貴族不得與漢女通婚,更何況後宮裡的女人都是皇帝地女人,哪怕是最低級的奴婢。若是被皇帝看上了也是說上就上的,搞不好來個珠胎暗結,生下個龍子鳳孫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皇帝們很害怕家族的血統被漢人混淆,所以不准任何小腳漢女入宮當差。其實這條規矩,絕對不是什麼歧視漢人而設,相反地,倒是一種不能明說的恐懼在作樂——滿洲貴族們之所以只和滿蒙朝這三個民族的女人通婚。那是政治需要。所謂娶妻不娶貌。只不過是娶一個身份,增加一條可供利用的裙帶關係罷了;他們真正喜歡的,還是外頭或偷情或嫖宿或強搶來地漢女。不過玩歸玩,卻絕對不敢娶回家裡。根本原因只有一條,那就是現在漢人有近一億,滿人才四十萬,若此例一開。要不了兩三代,滿人地血統估計就被融合得差不多了。雖然在我這個外族人眼裡看來,血統融合遠沒有文化融合那麼嚴重,可在皇太極多爾袞他們這些人眼裡,那可是亡族滅種地天大禍事,萬萬不得了的。這種觀念在我這個現代人看來,自是非常之可笑之愚昧——譬如先假設野史中,乾隆生於海寧陳世倌家之說成立。然而他做的卻是清朝的皇帝。他是為鞏固和維繫滿人統治政權而工作,就算他是漢人,又有什麼意義呢?所以說。一個人究竟是什麼血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說著什麼語言寫著什麼文字,被什麼樣的文化習俗影響著,在為什麼民族做事。只不過,這樣一個並不複雜的道理,我卻和身邊地這些古人們說不通,他們思維中那種固定而執拗的歷史局限性,的確不是單憑我的三言兩語就能夠改變的。話題扯遠了,再回頭看看現在的紫禁城。我也算是一個勤儉持家的主婦了,這兩年來全國都在打仗,軍需開支和消耗都是相當驚人的;多爾為了收買人心而接二連三地免除各種苛捐雜稅,廢黜三餉,導致稅收比明末減少了許多;加上關外正在修建地昭福二陵,重新修復紫禁城內被李自成焚燬地三大殿……一年下來,國庫總免不了捉襟見肘,所以我主管的後宮,一應開支用度,都是能省則省的了。連我這個皇后,平時髮髻上也不過是一根金簪或玉簪,再插朵絹花裝飾罷了,下面地各宮嬪妃們自然不敢僭越,就算再喜歡打扮,也不敢弄得滿頭珠翠的用來向皇帝邀寵。至於宮女們,我制訂了個規章,皇帝身邊二十名,皇后身邊十名,然後依此類推,總共算下來,現在總人數還不到四百人,比起歷朝歷代的「後宮粉黛三千」來,未免寒磣了點。眼下正值節日,眾人都盛裝打扮,一眼望去,珠光寶氣,燦爛煌煌,倒也頗為養眼。我心中暗笑,看來,奢華確實是一種不錯的生活,等將來天下太平了,我也得好好奢華一把了。都請安完畢,我抬了抬手,旁邊的太監立即唱道:「皇后娘娘賜坐~~」眾人再次謝恩,這才規規矩矩地斂襟起身,在各自的座位上依次坐好,下面該聆聽我的「訓話」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具體內容,無非就是一本正經地板起臉來,說一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什麼回首去歲,展望今年之類的。只不過,有一個想法我已經醞釀許久了,那就是再次更改嬪妃的侍寢規矩,不准她們在皇帝寢宮過夜,尤其是一直陪伴到早朝之前。行房之後,等到皇帝入睡,就由太監將她們送走,以免耽擱皇帝休息,影響第二天的精神。其實我這也不是什麼小心眼,見不得別的女人蒙寵,只不過我實在太熟悉多爾袞的生活習性了,他這個人,對女人的興趣很大,在這方面是極其放縱,毫不吝惜體力的。若是女人一直陪他到天亮,少不得休憩之後再次**。縱慾過度,對男人的健康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他眼下這個糟糕的身體,又有心臟方面的疾病,我真害怕某一天忽然傳來一個消息,說他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做了牡丹花下的風流鬼。那些女人們,為了能夠得到更多的寵愛或者得到個皇子,自然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極盡逢迎之能事,有誰真正關心他的身體,為他的健康而擔憂呢?本來我猶豫再三。不知道是否應該宣佈這個得罪人地新規定,然而一想到此處,一種發自內心的力量就驅使著我,立即做出這個決定。於是,我捏了捏手指上的金護甲,沉吟片刻,然後將這個新規定宣佈出來。完畢之後,眾人立即相顧變色。互相交換著眼神。想要竊竊私語。不過在我的目光巡視下,她們紛紛閉住了嘴巴,收起了這個想法。「怎麼樣?對於這個新規矩,你們有沒有人反對呀?」我悠悠閒閒,不緊不慢地問道。我當然清楚她們心裡在想什麼,無非是以為我在妒忌她們這幾個月來經常得到皇帝的寵幸罷了。禁不住一陣嗤笑,我若不是回宮之後身子沉重不能行房。還由得著她們輪流被召去侍寢?不過她們的如意算盤免不了又落空了她們沒有把握好這麼長的時間,從去年三月我出走到十個月都是她們霸佔著我們共同的丈夫,可卻沒有一個懷孕地,這應該怪誰呢?還不是怪自己地肚子不爭氣?想到這裡,我就越發得意,真想立即出言將她們諷刺一番。以來回應這段時間來她們背地裡對我地謠言污蔑。可惜我的身份擺在這裡。自然要做出清高端重,與世無爭的模樣來,所以話到嘴巴。還是嚥了回去。自從去年那一次後宮重組後,這些女人們老實了很多,每每見到我都免不了小心謹慎,陪著張謙卑的笑臉,阿諛逢迎著討我高興;而前些日子,她們以為我得罪了皇帝,即將失勢,於是認為鹹魚翻身的時候到了,一個個免不了得意忘形起來,這二十天內,除了薩日格,居然沒有一個人前來請安;可現在呢,多爾袞在武英殿的一番表演,徹底打碎了她們的幻想,於是有如川劇變臉一般,又立即收起囂張,換上了從前地模樣。這後宮,其實和朝堂沒什麼兩樣,一樣的見風使舵,一樣的勾心鬥角,一樣的趨炎附勢、媚上欺下。真是一出大觀園裡的好戲。眾人愣了片刻,隨後紛紛應喏道:「奴婢遵命。」儘管一萬個不甘心,不過在強權面前低頭,還是一種生存的本能。規矩定好了,薩日格將幾本賬目交給了我,我坐月子這段時間無法處理後宮事物,所以循例由她這個貴妃代為處置,這次我復出了,她正好交工。在我翻開著各類賬目的同時,她也細緻地進行著回報和講解,等告一段落之後,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我隨手取過一本【內宮起居檔】,心不在焉地翻看著這一個月來的相關記錄。才翻了兩頁,我就抬起頭來,目光轉向不遠處地寶音,笑道:「靜嬪這段日子好福氣,邀得了皇上地寵愛,光一個月內就侍寢十次,可喜可賀呀!」寶音是目前蒙古嬪妃中最為年輕貌美的一個,又兼出身高貴,能夠得到多爾袞的寵幸也是情理之中地。女人需要男人的滋潤就猶如海棠花需要天上的雨水,的確不是虛話。這一個月不見,只覺得她成熟艷麗了許多,不再有當初剛進宮時的那絲少女的青澀了。更見她粉腮飛霞,桃花滿面,出落得越發水靈迷人。聽到我的祝賀,她表現出謙卑的神情來,站起身來,給我行了個禮,「奴婢惶恐,不敢當娘娘的讚譽。」「你起來吧,不必拘束。」我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之後,帶著一臉和藹可親的笑容,說道:「其實你也用不著什麼惶恐不惶恐的,侍候好皇上,是咱們姐妹的分內之事。侍候得好了,皇上滿意了,身心愉悅了,也是本宮所喜聞樂見之事;皇上看到後宮裡妻妾和睦,一團和氣,自是滿意,也省得在這方面費心勞神了。」接著,我目視眾人,話音一轉,「不過呢,男人娶這麼多女人,也不單單是為了晚上發洩力氣,更大的目的則是為了傳宗接代,開枝散葉。皇上子嗣單薄,我等也難辭其咎,所以,本宮也希望你們能給皇上添一些阿哥公主,好讓這偌大的後宮也熱鬧熱鬧不是?」這下眾人的臉色就更加尷尬了,一個個都是笑比哭還難看的神色,連連點頭,「娘娘說得極是。」寶音倒也沒有什麼明顯的神色變化,她的心態似乎比其他人平和許多,還不忘給我拍拍馬屁,「要說福氣好,奴婢們就算是一百個捆在一起都及不上娘娘,不但小阿哥活潑健壯,娘娘您的身材也恢復得這麼快,現在看來,和從前也是毫無兩樣了。也不怪皇上這麼多年來,對您一直榮寵不衰,奴婢真是羨慕得緊呢。」我見她識相,也樂得順水推舟,「也就是你這麼會說話了,讓人聽著格外舒坦,」說著,低頭撫摸著腰身,「瞧現在穿著這麼厚實的褂子,什麼人都能穿成個胖子,就更別說能看到什麼身材不身材的了,不像你們蒙古那邊的袍子,緊身束腰,繫個帶子,身材好壞,一望可知。看來,也該叫那些織工繡娘們把宮裝的樣式改換改換了。青春年華,不穿漂亮點,豈不是對不起自己?」這樣調侃一下,氣氛輕鬆了許多,眾人也紛紛附和起來。我又復對寶音說道:「對了,這次新年,蒙古諸部的親王貝勒們也紛紛前來進貢朝賀,你哥哥博禮克圖親王也來了,你們也正好一年沒見了,趁此機會,你就去見見他,敘敘親情吧。」她立即表現出一臉喜色,「若如此,實在是太好了,奴婢謝過娘娘的恩德。」我寬和地笑著,「謝什麼謝,兄妹之情,天倫之樂,總是人人期盼的,這樣不算什麼恩德不恩德的。另外,也帶著班吉一起過去探望吧,他們父子分離也一年了,孩子年紀還小,思念之情自是免不了的。何況班吉在宮裡這段日子,沒少被長公主欺負戲弄,也受了不少委屈,這過年了,也正好放幾天假,讓他暫時避一避那個『混世魔王』。」「娘娘嚴重了,長公主雖然頑皮,卻是孩童心性,不過是孩子之間的嬉戲打鬧,怎能稱得上是『欺負戲弄』?奴婢看來,長公主倒是和他玩得頗為投契呢。」我笑道,「你不要再為她開脫了,她是從本宮肚子裡爬出來的,是什麼樣的性子為人本宮還不清楚?下次若是再碰到她欺負班吉,就來告知本宮。皇上固然嬌寵縱容著她,可本宮就沒那麼心軟好說話了。」「是,奴婢知道了。」……議事完畢之後,又賞賜了晚宴,直到眾人散去,已經過了酉時了。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寢宮,什麼也懶得去多想,就打算著立即倒頭睡一覺,好好休息休息。誰知道剛剛進了外廳,就聽到內室傳來了東海的哭聲,這哭聲很大,卻不像平日裡肚子餓了或者濕了尿布所發出求助的聲音,倒好像是很緊張很害怕似的。我快步進入了內室,掀開門簾,沒想到東青正在室內。他趴在搖車邊沿,似乎正在呆愣,聽到我的腳步聲之後,這才回頭,趕忙給我行禮,「額娘回來了……」燭光下,他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霧,格外明亮,眼圈也紅了起來,像是剛剛哭過。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