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節朝堂戲場家嘴巴上不說,不過每個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清楚,不提阿濟格的功過,並不是就打算這樣敷衍了事,恰恰是清算懲治的前兆。山雨欲來風滿樓,聰明點的人也應該趕快去關窗掩戶了,多爾袞嘴巴上不說,卻也給了阿濟格這麼一個作自我檢討的機會。若是誠心悔過,那麼自然可以徇情減輕處罰;但若是仍然執迷不悟,那可就不客氣了。不過,政客們的特點就是精明而自私,與己無幹的事情當然要高高掛起,免得多嘴多舌給自己惹麻煩,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好心人來提醒阿濟格,趕快上折子請罪,給多爾袞一個原諒自己的理由,也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可惜的是,阿濟格本人並不知道「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個道理,於是事態只能向不可收拾的地步發展。滿座皆歡,一人向隅,阿濟格簡直鬱悶透頂。這位一貫驕縱自矜的王爺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若是論起戰功,還有替大清開疆拓土的能力,當今朝野有哪個能及得上他的?天聰年間和崇德年間,他每次入關劫掠後凱旋而歸,皇太極都是親自出城迎接的,接風洗塵的慶功宴上也是親自敬酒,對他溫言撫慰。可是現在看看多爾袞這個親弟弟是怎樣對他的?自從執政以後多爾袞就沒給他一個好臉色看過,點名訓斥都好幾次了,甚至在諭旨中也公然指責過,要知道那可是要登在邸報上。發給所有官員的,這個臉面算是丟盡了。去年從慶都凱旋回來,多爾袞居然沒有派任何人去迎接他;這一次,沒人迎接也就罷了,居然還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鬧了半天原來他還功不抵過,要被治罪了!這樣地待遇,怎能不讓在外辛苦征戰了將近一年的阿濟格憤懣不已?他誰也不理會。獨自一人在那裡喝悶酒。幾杯烈酒下肚。心頭的火苗越竄越高。這時候,他聽到譚泰在旁邊向步兵統領何洛會打探朝廷上的動向。「我說,這次回來,怎麼不見豫親王的人影?莫非又是懶得應酬這些,於是托病不來?」何洛會搖搖頭,回答道:「不然,這一次倒是當真病了。聽剛林說,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衣服都撐不起來了,精神頭也很差,看來沒有假。」譚泰疑惑道:「他不是一貫身子骨挺好的嗎,怎麼會弄成這樣?你沒有去他府上探望探望?」「這個我也不很清楚,好像說是在南京時不小心受了傷,不知道怎麼的卻一直好不起來。自打回京之後。豫親王就始終沒有在大家面前露過面。還閉門謝客,我想去探望也探望不成呢。」「沒露過面?平定江南這麼大的功勞,皇上沒有親自郊迎嗎?」聽譚泰問起這個。何洛會就露出了一臉艷慕之色,絮絮叨叨起來,「呵,哪裡沒有去?皇上還親自帶著滿朝文武去南苑迎接了呢,弄了個好大地閱兵式,場面那叫一個壯觀。只不過,你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人家豫親王根本就連個面也沒露,叫尼堪和博洛兩個貝勒爺領著大軍去南苑,自己這邊乾脆就直接回京城來了。就連慶功會也沒有參加,皇上不但沒有任何怪罪,反而格外體諒著他,派剛林去他地王府送賞賜頒諭旨。你說說,皇上對豫親王有多好?恨不得好到穿一條褲子了!」譚泰自嘲地晃了晃腦袋,苦笑著說道:「是呀,咱們就算是替皇上赴湯蹈火,恨不得豁出命去,也換不得有這半分地好。撐破天去,也終究是個奴才,比不得他們兄弟情深呢。」「嗯,就是這回事。」何洛會感慨了一聲,接著又略略壓低聲音說道,「不過呢,皇上也是個性情中人,有時候脾氣也挺直爽的,對一個人好起來就好到沒有章程,也不管別人怎麼議論;要是對一個人不好,那可是明擺著掛在臉上的,什麼面子都不給,就像這一次……」忽然,他注意到了阿濟格盯向他的視線,就立即很識趣地閉住了嘴巴,中斷了興致正濃的議論。阿濟格的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但見兩眼通紅,馬上就能噴出火來。譚泰看在眼裡,頓時知道自己和何洛會的這番議論成了引爆火藥桶地導火索,接下來阿濟格肯定要當場發作了,於是心下驚慌,急忙站起來小聲勸說著:「王爺息怒,我倆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張口瞎咧咧而已,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王爺可千萬別往心裡頭去……」譚泰這就是沒經驗了,但凡哭泣的人遇到有人安慰往往會哭得更起勁,但凡發火的人遇到有人勸說就會越發火冒三丈。這不,果然應驗了。只見阿濟格將手裡的酒杯狠狠地朝地上一摔,立即酒漿四濺,碎片橫飛。「哼,多爾,你欺人太甚!有什麼話你當面講明白,像你這樣一聲不吭地躲起來算什麼能耐,還是條漢子嗎?」說著,他就呼地一下起身,抬手將面前的桌子掀翻。一陣稀里嘩啦之後,杯盤碗碟碎了一地,摔了個稀巴爛。本來正觥籌交錯,熱熱鬧鬧的慶功宴忽然被插進了這麼一支不和諧的曲調,頓時冷場下來。聞聲之後,在場所有人都愕然地扭頭朝這邊看來,一時之間沒有人敢動彈一下,更別說哪個敢站出來好言勸慰了。現在整場的人都膽戰心驚,卻又暗暗興奮地瞧著他地表演,只不過他實在有些酒意上頭,再加上心中不忿,就越發火大。反正已經鬧開了,還不如趁機好好發洩一下胸中怨氣,於是他衝著仁智殿地方向嚷嚷著:「多爾袞,你別以為當了皇帝就了不起了。你以為你有三頭六臂,這麼大的天下是你一個人就能打下來地?沒有我們這些兄弟替你出生入死,數九寒冬恨不得凍掉鼻子,三伏盛夏差點去半條命,也照樣任勞任怨地替你打仗,你能坐穩這個江山?你白天呆在皇宮裡舒舒服服地耍耍筆桿子,晚上鑽進娘娘們地被窩裡風流快活,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倒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說我征剿不力。說我奏報不實,要不然你自個兒去前線試試?我倒要瞧瞧你是怎麼用兵如神怎麼戰無不勝的!……」越罵越來氣,阿濟格索性擼起袖子來,一腳踢開擋路的桌子,踩踏著碗碟碎片,竟然真的朝武英殿的後門去了,那方向顯然就是仁智殿。看來他不去找多爾袞問個明白是不肯罷休了。這時候眾人才意識到事情徹底鬧大發了,本來打算在旁邊瞧瞧熱鬧,等阿濟格自己唱獨角戲,罵完也就收場了,沒想到阿然要去找多爾袞質問,他們再不出面阻攔,到時候可霉了。於是,眾人紛紛上前阻攔。七嘴八舌。好說歹說地勸著:「王爺消消氣,可千萬別再鬧騰了,皇上若是聽到這些那可就大大不得了啦!」「就是就是。說來說去也就是兄弟之間的誤會,王爺您也要體諒體諒皇上的難處,就不要把事情再鬧大了呀!」「王爺您可別再嚷嚷了,別地就不說,光說直呼皇上名諱,可就是大不敬之罪哪!再這樣下去,若是皇上嚴厲追究起來可就要多麻煩有麻煩了!」……眾人雖然嘴巴上不停地勸,不過手下卻不敢死拉硬拽,畢竟阿濟格地身份擺在那裡誰也不敢對他動手。阿濟格仗著七八分酒勁,力氣大得像頭蠻牛,誰也拉不住,眼見著就要衝出武英殿地後門了。這裡面除了阿濟格,就屬吳三桂的地位最高,他知道如果阻攔不住阿濟格,讓阿濟格鬧到多爾袞面前,那麼這一殿的人都要被連累,首當其衝的自然是他這個平西親王。於是他搶先一步站在門口,硬生生地攔住了阿濟格的去路,無論阿濟格如何衝撞,他都不肯退後半步。「英親王,英親王,你可千萬別往後邊去呀,誰的面子都可以不給,可皇上的面子卻萬萬不可不給,要是真鬧大發了可就沒法收場啦……」話剛說到一半,胸口就重重地挨了一拳,頓時一悶,差點沒閉過氣去。他好不容易直起腰來,就聽到阿濟格對他破口大罵:「關你這個蠻子什麼事兒?別以為封了親王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連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吳三桂你給我記著,你不過是我大清地奴才,永遠也當不上主子!」這下更熱鬧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由於吳三桂此番受到多爾袞格外厚重的封賞,對比之下無功反過的阿濟格自然憤憤不平,心生妒嫉,所以正好藉著這個機會罵他一頓用以洩憤。眼下平西王在眾目睽睽之下挨了打受了氣,他該如何反應,著實讓看客們興奮不已。吳三桂這下徹底爆發了,本來他就不是個好欺負的人,他從小心高氣傲,長大後順風順水,恃才放曠早已成為習慣了,有誰敢讓他受這麼大的氣?對於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阿濟格,他早就看不順眼了,這次不但好心當成驢肝肺,還當眾羞辱他,他要是再忍耐下去可就沒臉在朝中立足了。於是,吳三桂兩眼冒火,血氣上湧,於是低吼一聲,揮手還了阿濟格一拳。阿濟格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漢人居然敢還手,猝不及防下沒有來得及躲閃,頓時臉上挨了重重一擊。「呀,你還反了天!」阿濟格快要氣炸肺了,來不及去捂臉,就徑直伸手過來,想要把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吳三桂摔個馬趴。吳三桂見阿濟格暴怒之下向自己襲來,招式來又快又狠,不由得心裡暗暗著急,眼看著局面越發糟糕了,自己卻想不到什麼辦法收場。當下來不及多想,便疾速抽身後撤,同時伸手迎向阿濟格的雙手,在剛接觸到他地手腕時迅速一翻,四指扣住他地手腕,緊接著一擰一帶便將他的手臂帶入自己懷裡。此時剛好肘部的關節也被反了過來,然後他左手往上一卡,逆著關節便將阿濟格鎖住,同時自己也到了他身後。眼見阿濟格又要掙扎,吳三桂左膝一抬便壓在阿濟格後背上,全身地重量都壓上了,這下他再想動彈可就難了。眾人頓時嘩然,誰也沒想到吳三桂會真的還手,也沒人能料到阿濟格居然會在一招之內就被吳三桂壓制住,實在有些不可思議,於是趕忙朝後面讓了幾步,給他們留出個展示武藝的場地來,這下大戲更上演得熱鬧了。其實阿濟格的功夫不比吳三桂差,應該是不相上下才對,只不過他吃虧在飲酒過量而神志迷糊,無法冷靜地用合適的招式應對,加上他盛怒之下亂了章法,又低估了吳三桂的能力,所以才會輕易落敗。不過若是真這麼容易就認輸,面子可就丟大了。眼下他被吳三桂反剪了右手,後背亦被對方的膝蓋頂著,實在是難以擺脫,不過幸好他還是站著的,於是身體順著吳三桂膝蓋的力往前一衝,右手被剪,自然衝不出去,不過這一動作也稍稍衝開些距離,借住這點距離,他右手一轉,身體跟著一翻,竟然成了與吳三桂並排站著的狀態。只是右手尚被他抓在手腕中,然後又借勢右手一沉,一拉一轉一翻,剛好卡在對方手腕關節死角上,再一用力,竟然將右手掙脫出來了!圍觀的眾人們又是「啊」了一聲,這下阿濟格掙脫吳三桂的控制,好勇鬥狠的性子也被徹底地激發出來,吳三桂當然不會站著挨打,自然也不甘示弱,奮力迎上。兩人見招拆招,你一拳我一腳的,各自施展出擒拿格鬥的純熟手法來,打鬥得煞是激烈,旁邊的看客們也越是興奮。大家一會兒看這個佔上風就替這個叫好,一會兒看那個扭轉局面就替那個喝彩,完全忘了這裡是堂皇的正殿,正在打鬥的是兩個身份貴重的王爺。這些在場的王公貝勒,蒙古貴族們彷彿回到了草原上的布庫場,或者狩獵場上的比武台,個個都激動得滿臉放光,完全忘記了這裡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武英殿,自己正處於冠冕堂皇的朝堂之上。就連殿外的侍衛們,也一個個都看傻了眼,沒有裡面這些個主子或者大人們的命令,沒有人膽敢直接衝進來分開兩人,只能乾著急沒辦法。腦子靈光的已經悄悄地溜去向多爾袞報告去了,剩下的就佇立在殿外無奈地看著那群頭戴紅頂子,興高采烈地圍觀者。「快,快拿住他的手腕,別讓他掙脫了!」「傻呀,不能這麼來,你別不過他的,小心弄斷胳膊!」「嘁,別聽他的,趕快掃他的腿,要麼就撞他的腰……哎呀,瞧瞧,不聽我的是吧,這下被他壓住了吧?」「哎哎哎,你這話說得太早了點,瞧瞧,英親王這不立馬又把平西王給掀翻了嗎?哈哈……」……眾人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品評著,隨便給支招出主意,指點幾下,就差有人在旁邊吆喝著趕快下注,買定離手,賭一賭最後誰勝了。渾然不知此時天空上的烏雲已經越積越重,正朝這裡緩緩推進.彷彿即將覆蓋整個空間。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