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節疑慮重重
情份?呵,」多鐸輕蔑地笑了一聲,「我怎麼再敢和弟?他是君我是臣,這條鴻溝亙在那裡,永遠也改變不了。再說這個面子問題,我當年連太宗皇帝的帳也照樣不買,更何況是他了。」
剛林隱隱覺得這兩兄弟間似乎鬧了不小的矛盾,只不過兩人許久沒有見面,這矛盾究竟從何而來,實在令人費解。但是從多鐸過於狂妄的態度和多爾袞懇切的神情中,他也能推測得出,興許是皇帝做了什麼理虧的事情,又放不下面子來主動承認,所以才把這個麻煩的任務交待給了他,不辦成這件差事,皇帝的失望之情也可想而知。
「恕奴才妄言,就算王爺不情願,但這個過場起碼是要走的。畢竟現在咱們不是在遼東那塊巴掌大的地方,想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按著性子來也翻不了天去。可如今形勢不同,您和皇上的一舉一動,天下人都看在眼裡,議論在口中,不論私下底情形如何,但是面子上卻一定要過得去,否則,不光關係到皇上的體面,就連王爺您的體面,咱們大清朝廷的體面,都恐怕很有妨礙呢。」剛林為天子近臣十多年,當然很清楚這些帝王心態,官場微妙,所以話說得也十分妥當。
多鐸這次倒是沉默了,他雖然性子乖張,橫行無忌,不過涉及到國家大事,他還是態度審慎,不肯馬虎的。
剛林看在眼裡,心中有數。於是又適時地添了一把柴禾,「不論王爺和皇上之間有什麼恩怨誤會,卻畢竟要以大局為重。王爺是領兵地人,自然深諳將無威信則不立的道理,如若王爺連這個面子都不給皇上,那麼大臣們會如何看?奴才等一直在遼東為官的臣子們還好理解,可是那些新近歸順來的漢臣們呢?假若他們上折子彈劾王爺狂悖之罪,皇上要如何處置?若袒護王爺。皇上則威信無存;倘若懲處王爺。則得不償失。所以。這個過場,王爺您最好還是去走一下,這樣就塞住了悠悠之口。王爺您是聰明人,至於那樣不愉快的事情,相信可以私下底和皇上解決,而不會弄得盡人皆知吧?」
家醜不可外揚,這個道理連尋常百姓都知道。多鐸又怎麼可能不知?然而他實在不想去見多爾袞,一來是覺得見面之後無話可說而尷尬異常;二來是怕又弄得不歡而散,讓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兄弟情份又雪上加霜;至於第三個原因,這就是他自己心中的秘密了,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剛林見多鐸仍然一聲不吭,低頭沉思,心裡有大概有譜了。於是,他站起身來。拱手道:「去是不去。總歸還要王爺自己決斷,奴才也不敢再聒噪囉嗦什麼了,還往王爺三思。告辭了。」
他剛剛走了幾步,後面的多鐸就站起身來,歎息一聲,無可奈何道:「算了,我去。」
剛林這才明顯地鬆了口氣,不過他轉過身來,卻是一臉泰然自若地表情:「王爺肯去,自是再好不過。」
多鐸苦笑著調侃道:「唉,我本不想去地,只不過無奈你這個說客太高明,說得頭頭是道,我也只好做一次軟耳根子地人了!」
……
「事情並非你想像得那樣,請皇上聽我解釋。」我站在空空蕩蕩的廳堂間,天色陰沉,對面多爾袞的臉色,也是同樣陰沉得可怕。
他冷笑一聲,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解釋?說來也是怪了,上次我主動求你解釋,你咬緊牙關也不肯說一個字;可現在,你居然主動要求解釋了,倒叫我懷疑起你的用心,是不是那麼單純了。」
「我的用心?你難道以為我真的是貪圖這份富貴,放不下這個身份,才厚著臉皮跑回來求你嗎?若皇上真的這樣認為,就實在太令人寒心了。」對於他這樣地態度,我雖然早有預料,然而事到臨頭,卻仍然壓抑不住心中的悲苦。
多爾袞站起身來,一步步走來,到了我面前,微微側頭,滿眼鄙夷地盯著我,「你不要以為你心裡面打得什麼算盤我會不知道,自從你嫁給我,心裡面就一直沒有安分過,只要稍微有點機會,你就忍不住勾三搭四,琢磨著紅杏出牆,你把我當成傻子嗎?我只不過在一直容忍你罷了。甚至,我還不止一次地旁敲側擊,提醒你要注意收斂,不要一錯再錯,可你呢?你可有半點改過之心?而這一次,你太過分了,也太令我失望了。你說說,我又有什麼理由來原諒你,繼續容忍你下去呢?」
我雖然很是悲憤,然而卻鎮定自若地回答:「就算給人犯定罪,也要經過查案取證,要有充足證據,說我紅杏出牆,請問皇上可有人證物證,還是親眼所見?若單憑一己揣測,就妄下定論,未免有失公平。」
「證據不證據的,並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做過,心裡面就必然有數,我只不過想讓你知道,不要以為我一直蒙在鼓裡罷了。你的那個藕斷絲連的老情人,現在遠在朝鮮,我暫時不追究;那個和你眉來眼去的平西王,他現在是看得到吃不著,我也不擔心;我只是想問你,你居然勾引多鐸,讓他對我生出了背叛之心,你這樣的罪責,該當如何懲處?」他咄咄逼人地問道。
我忽而失笑,「哈哈,我勾引他?真是天底下最大地笑話,也虧你想得出來,難道你不覺得荒謬嗎?」
「那我問你,你這段時間,究竟去了哪裡?都幹了些什麼?」
我忽然把心一橫,反正紙包不住火,遲早會被他追查出來地,於是直截了當地回答道:「我去揚州了!皇上這下滿意了吧?」
「賤人!」他的目光一下子狠厲異常,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後。一巴掌摑在我地臉頰上,「啪」地一聲,我站立不住,隨即跌倒在地上。
「你竟然懷著我地孩子還去和別的男人勾搭,並且這個男人還是我的弟弟!我最恨被人背叛了,你既然有膽量做出這樣的事來,自然也要有膽量去承擔後果。」
儘管臉上火辣辣地痛,耳朵裡也嗡嗡作響。不過我仍然倔強地扶著柱子站起身來。盯著暴怒的多爾。一聲不吭。
多爾袞凌厲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的身體刺穿,然而卻並沒有繼續粗魯地舉動,而是冷冰冰地丟下了一句:「我若到了大限地那一天,必以你殉葬。」說罷,掀翻桌子,拂袖而去。
……
「主子,主子。您怎麼了?快醒醒!」耳畔,忽然傳來了阿地呼喚聲。
我心中疑惑,奇怪,她難道不知道我剛才和多爾袞吵架了嗎?「醒醒」?什麼意思?睜開眼睛,只見自己躺在椅子上
一片安靜祥和。顯然現在已經到了下午時分,窗外風習習。透過層層繡簾吹拂進來。令人十分愜意,完全沒有剛才記憶中那樣陰沉可怕。
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我這才回味過來。原來是個噩夢,於是長長地吁了口氣,自嘲道:「怎麼,我剛才是不是大喊大叫了?」
阿搖搖頭,「那倒沒有,奴婢剛才看到主子渾身緊張,皺著眉頭冒冷汗,就猜想主子是不是做噩夢了,所以趕忙來喚醒主子。」
「哦,也幸虧你及時把我喚醒,否則我在夢裡還不知道要擔驚受怕多久呢。」我如釋重負地感激道。
阿勸慰道:「主子,您不必擔心那麼多,夢都是反的,做不得真的,您可有遇到過噩夢成真的事情?」
我努力地想了想,然後搖搖頭,「好像確實沒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呢。」
「所以還請主子把心放寬些,很多事情如果不去想它,自然也就不會進入夢裡了。」
我雖然答應著,然而心底裡卻依然介懷,尤其是夢裡多爾袞臨走前最後說的那句話,恐怕才是我驚出一身冷汗地原因。不過,幾經考慮之後,僥倖心理還是佔據了上風,別說我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就算是做了,以他的性情,也不至於那般絕情,興許這個夢真的事反的,不必憂慮。
我覺得應該找點事情做,才能暫時排解一下心中的煩惱,於是,我對阿吩咐道:「你去把針線筐拿來。」
很快,阿就給我拿來了針線物什,我有些煩躁,所以吩咐她退下,以便一個人安靜地思考。
由於我這幾日一直閉門不出,什麼事情都不管,因此百無聊賴,很是無趣。於是就找了個擅長針線活的嬤嬤來,讓她教我學習女紅,也好趕在孩子出生之前打好底子,以便親自給初生的孩子做幾件衣裳。東青東出生地前後,我每日都把腦子和心思用在如何固寵,如何防備別人加害方面,才忽略了這些;如今我正好有了空閒,也應該做做一個母親應該做地事情了。
一針一線地在絲綢上穿進穿出,倒也是消磨時間的好方法。只不過,我這段時間的心事太重,所以無法徹底靜心下來做這些仔細活。一朵牡丹剛剛繡了個大致輪廓,我就禁不住思緒飄忽起來。
如果一個人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消磨時間地話,就恰恰是危機感最重的時候。算一算,自己今年都二十四歲了,眼看著將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在這個時代,青春對於我來說,可以說是到了所剩不多的時候了。有道是「以色事君者,終因色衰而愛弛」,帝王薄倖,又有幾個能和年老色衰的妻子相濡以沫的呢?忽然很懷念當初在王府裡的日子,雖然丈夫並非九五至尊,然而榮華富貴,我還是享用不盡的,而且行動自由,哪裡會像現在這樣,想出個紫禁城,要比登天還難。最要緊的是,當自己還是福晉的時候,若是被丈夫厭煩,大不了休離,攆回娘家去;可是現在我是皇后,倘若被廢,那麼等待我的也只有冷宮永巷,只能像個被判了無期徒刑的囚犯一樣,在絕望中沉淪。
禁不住地,心頭一陣悲哀。我忽然疑惑起來,我該不該回來?如果單純是因為對多爾袞的愛,那麼未免不智了點,只因為此時的熱忱,就給自己選擇了終老皇宮的結局?如果是為了孩子,那麼也不見得正確,東青和東現在年紀還小,母親失蹤而給他們造成的陰影,也應該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淡卻。他們是多爾袞僅有的骨血,多爾袞又怎能不好好待他們?至於他們的前途,想必也是平平坦坦的吧。
但是,若叫我為了自己未來的幸福著想,就忍心拋夫棄子,跟另外一個男人走嗎?這樣的話,我恐怕會在內疚中活一輩子,還有什麼幸福可言?唉,左也為難,右也不是,怪只怪我來到這個女人無法獨立的古代,而自己又為情所累。這些年過去,什麼雄心壯志,什麼美好憧憬,如今都化作幾片殘葉,隨著一江春水,漂逝不見了。
不行,我決不能意志消沉,聽天由命,我應該重新審視自己的處世態度了。一個女人倘若能在韶華消逝,姿色不存之後還能掌控住丈夫的心,這才是最大的成功。而我,能做到這個嗎?
我心不在焉地繡著,直到針尖刺破了手指肚,殷紅的血珠在潔白的緞面上印出一朵嬌艷的花瓣了,我這才回過神來。
這時候,阿一臉喜色,腳步輕快地進來了,「主子,有喜事兒呀!」
「什麼喜事,把你高興成這樣?」我放下手裡的針線,捏著火辣辣的手指問道。
「皇上那邊來人傳話,說是叫主子到御花園的延春閣去,皇上要見您。」
我心中一喜,多爾袞終於肯見我了,這就說明事情有了轉機,他起碼肯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這對於打破眼前的僵局來說,實在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不過,我卻又轉念憂慮起來,雖然我早已準備好了措詞,杜撰好了自己這幾個月來的經歷,然而凡事都怕認真,再高明的謊言也經不起細細推敲。況且,我也無法做到天衣無縫,尤其是想像到剛才的噩夢,我就更是擔憂,若多爾袞真的下令嚴格追查,那麼我曾經在揚州居住的事情,遲早要曝光的。這樣的話,我和多鐸的關係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算了,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躲也躲不掉,還是鼓起勇氣來去面對吧。於是,我打足精神,洗臉梳妝,穿戴完畢,出門了。
御花園就在坤寧宮後面,走路就可以過去。也不過是幾日沒有出門,這時才愕然發現,原來在秋風乍起的同時,已經到處是黃葉飄飛了。和煦的西風,讓園林道路上的金色葉片開始隨波逐流。那每一次被吹過的地方,都會被新落的葉片所重新覆蓋,踏在上面,彷彿心海上漂浮著朵朵白雲。
延春閣在御花園的深處,此時的我並沒有注意到周圍似乎少了很多內侍,直到我遙遙地可以望見小樓上的琉璃瓦時,才忽然疑惑,既然多爾在樓裡,那麼這裡應該很多警戒才是,難道現在都流行暗哨了?於是,我停下腳步,四處望了望,卻仍然沒有發現半個人影。
怪了,就算多爾袞想跟我徹底翻臉,不願被外人看到的話,也不至於距離這麼遠都沒有一個侍衛吧,這會不會有點問題,我應不應該繼續向前走呢?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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