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節清算舊帳到這番話,大玉兒頓時一驚,不由得仔細盯著杯子裡看,那美酒泛著紅寶石般的誘人色澤,柔和的漣漪在燭光下蕩漾著,而後,漸漸陷入平靜。多爾袞仍然端著自己的那杯酒,彷彿不經意似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掃過,唇邊倒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怎麼,太后不想與我共飲?」大玉兒感覺自己已經站在了懸崖邊上,眼前這個男人,帶著看似溫柔,卻足以致命的神秘微笑,朝自己一步步逼近;而自己背後,已經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只要再後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這酒,真的是她送去的毒酒嗎?若如此,多爾袞明知有毒,有怎麼可能和她一起喝?她猶豫著端起了酒杯,苦於沒有任何借口不去喝它,卻實在沒有坦然飲下的勇氣,在躊躇間,她悄悄地觀察著多爾袞的舉動。在她看來,如果這酒果然有毒,那麼多爾袞所說的共飲肯定是假的,如果自己先喝了,他也肯定不會跟著喝;如果多爾袞先喝了,就說明這酒根本沒毒,可以放心飲下,這樣反而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多爾袞當然敏銳地覺察到了大玉兒此時的心思,越是如此,他越發咄咄逼人,「你還磨蹭什麼?難道怕這酒裡有毒?」她的心頭猛地一顫,勉強保持著表面上的鎮定,極力抑制著手上的顫抖,強作笑顏:「哪裡,這酒本來就是我送給五福晉的。又怎麼可能有毒?況且王爺又怎麼會在裡面下毒呢?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懷疑這個地。」「那你還猶豫什麼?」多爾袞仍然繼續望著她,手裡的杯子紋絲不動,似乎根本沒有先飲的意思。他要等著她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卻不得不踩下去,他要在旁邊心存快意地冷眼旁觀。大玉兒見多爾袞故意等她先飲,就更加懷疑這酒確實有毒,多爾袞已經對她厭惡至極,想要借這個機會將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剷除。她該怎麼辦?死。萬萬不可。只要有一線生機,她也絕對不會選擇死亡的。倘若這酒果然有劇毒,一旦飲下就是萬劫不復,在艱難的選擇中,大玉兒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呃……王爺,你今晚已經喝了不少酒了,我也覺得不勝酒力。快要醉了,不如……」「不如,不如咱們把它全喝了,好一起共度良宵,如何?」多爾袞忽然露出邪魅的笑容,眼神卻如冰似鐵般地冷酷。接著,舉杯到唇邊,痛快淋漓地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一瞬間。大玉兒幾乎叫出聲來。她嚇得面無人色,萬萬想不到,多爾袞居然真的把這酒喝了下去。「呵呵……不過是多喝杯酒。卻把你嚇成了這樣,怎麼,還愣著幹嗎?難不成你叫我把這壺酒全包了?」多爾袞放下空空的酒杯,促狹道。這個時候地他,似乎又恢復了昔日地風趣與親切,這讓大玉兒簡直不敢相信,一刻之前,他還是那般冷酷絕情,現在簡直是判若兩人。這下,她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既然多爾袞都這麼坦坦蕩蕩地喝了,看來先前肯定是嚇唬自己地,在懊悔自己差點中計的同時,她忙不迭地將杯中酒悉數飲下。多爾袞看著她喝下,眼神中一瞬間掠過了極端複雜的情愫,這讓大玉兒不由得愕然,「王爺,你怎麼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哈哈哈……」他忽而大笑起來,按在桌子上的手也跟著顫抖起來,帶動得杯盞碗碟都微微作響。大玉兒的心頭忽然湧出一種不妙的感覺,惴惴地看著幾乎失態地多爾袞,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笑得如此怪異。「想不到想不到,聰明一世的太后也會糊塗一時,我告訴你吧,這酒,的確是你送的那一批,根本沒有換過,裡面究竟有什麼佐料,相信你比我還要清楚!」面對言之鑿鑿的多爾袞,大玉兒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多爾,幾乎立時失去理智。然而,她在這個時候,居然莫名其妙地沉著了起來。她搖了搖頭,笑道:「王爺還真會說笑,這好端端的酒,如果加了什麼佐料豈不是變了味道,怎麼會嘗不出來?再說了,如果真有佐料,王爺又怎麼會自己先飲呢?」多爾袞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注視著她,鄭重道:「我沒有和你說笑,這酒裡確實有毒,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不妨等上個十日八日地,看到時候有沒有發作,我有沒有騙你。」大玉兒仍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不可能,若是果真如此,你豈不是也同樣中毒?無論如何,也無論任何時候,我也不相信,你會不愛惜自己地性命,做這麼無謂的事情。」他點了點頭,贊同道:「沒錯,你的確是這個世上難得如此瞭解我地人,你猜對了一半,我確實很自私,不論在乎的,不在乎的,我都不會為了任何人去死。當年如此,現在也如此,至於將來……實話告訴你吧,也讓你死個明白——雖然我也喝了這種毒酒,然而我不會死,就像熙貞現在也仍然活得好好的一樣,只有你會死。因為,我想讓你嘗嘗這個自作自受、因果報應的滋味。」如遭五雷轟頂,大玉兒頓時覺得自己就像被抽離了魂魄一樣,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全身軟綿綿的。她搖著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的……」多爾袞用手撐著桌子,緩緩地湊近大玉兒,鄙夷地看著她冷笑,一字一頓地,諷刺著說道:「我又何必騙你,我只會騙我最喜歡的人,因為我怕她知道了真相會傷心。至於你,也許曾經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你我之間,除了仇恨,就再也沒有剩下任何東西了……」彷彿整個天都崩塌了,至少在她的世界裡是這樣。大玉兒從多爾袞那決絕冷漠地眼神中看到的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恨」,也許,愛之深。恨之切。她給他帶來的傷害。實在太大了。他又何嘗沒有傷害過她一絲一毫呢?「難道,在你心中,就真的容不下我了嗎,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大玉兒神情恍惚地望著多爾袞,用縹緲的聲音問道。他冷冷地看著她,接連問道:「我問你。七年前,你送給海蘭珠,又轉送給熙貞的囊,裡面是不是放了墮胎藥?你明知道我的子息艱難要扼殺她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你想讓我絕後?」「我問你,那個叫做依雪地侍女,是不是你派到熙貞身邊地奸細?你甚至叫她害死熙貞。所以那日熙貞才會從假山上摔下險些喪命?」「我問你。小玉兒那天跑去宮裡,你得到消息後立即出來將她攔住,結果她回家之後就瘋了。你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麼話?還是,你故意叫她裝瘋,利用她去殺熙貞?」「我問你,太宗皇帝駕崩之後,崇政殿議立新君之前,你是不是和濟爾哈朗暗通曲款,用了什麼方法,使得他放棄豪格,提議立福臨為君;而我要處死豪格時,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福臨這個不懂事地孩子跑去攪局?」……大玉兒本來應該爭辯的,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多爾袞的詞鋒過於犀利,還是她根本已經放棄了狡辯,她一直沉默,神情呆滯,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他在問話。多爾袞冷笑一聲,這些陳年舊帳,他早已心知肚明,根本用不著大玉兒親口承認。他只不過是想讓她知道,別把他當成容易欺騙的傻子,他心裡明白得很呢。「至於你這兩個月來的所作所為,你幹下的好事,就不用我一一點明了吧?如今,搬起石頭砸痛自己的腳,究竟是什麼滋味,你總算嘗到了吧?」接著,他站起身來,來回踱著步子,悠悠地說道:「只不過呢,看在你我這麼多年地情分上,看在我曾經真心在乎你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肯像一個最卑賤的阿哈,跪在地上央求我,使盡渾身解數,將我侍候得舒舒服服的,我心中高興,也許就會留下你的性命,不但饒你不死,還會把你好好地養起來,如何?」大玉兒頗為意外地看著多爾袞,這個一貫溫文爾雅的男人,今日怎麼會和他的那些兄弟侄子們一樣野蠻粗魯,甚至是卑鄙而不懷好意呢?是他本性如此,只不過平時隱藏得太好;還是他變了,因為仇恨而改變?按理說,她面對這樣的絕境,根本就沒有翻盤地可能了,多爾袞對她如此之恨,又怎麼可能放她一條生路呢?形勢忽然逆轉,這種交換條件,看似她佔了便宜,然而,這種羞辱,顯然是莫大地,多爾袞似乎是在故意等著她出醜,好滿足他的報復心理。時間彷彿凝固住了,他要將她的尊嚴無情地踐踏在腳下,肆無忌憚地;她不想死,她要盡最大可能挽救自己地性命,然而,卻必須要放棄一切尊嚴。如此艱難的抉擇,叫她如何是好?無聲的對峙中,大玉兒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地黯淡下來。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沒有勇氣,去按照多爾袞所命令的去辦。多爾袞輕笑一聲,轉身向門外走去。大玉兒張了張嘴,想要出言央求,卻終究沒出聲。站在門口的幾個宮女幾乎不約而同地,齊齊地跪下,膝行上前。她們連連叩頭,苦苦哀求著:「王爺,求求您了,就放太后一條生路吧,奴婢等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太后一命……」對於眾宮女們的哀求,多爾袞並沒有理會,腳步絲毫沒有停頓。眼看著就要邁出門檻了,忽而,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心頭一動,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十四爺。」這句是蒙古語,似乎好多年也沒有聽到這樣的稱呼了。那種彷彿啟開了蒙塵記憶的感覺,令他不得不轉頭回望,卻見到幾個跪著的宮女中,蘇菋兒仰著臉,晶瑩的淚水盈盈於睫,眼睛中充滿著哀戚的乞求。他轉過身來,緩步朝蘇菋兒走來,靜靜地凝視了一陣,然後粗重地歎了口氣,問道:「怎麼,你認為我應該原諒你主子嗎?你相信她是被我冤枉了嗎?」蘇菋兒癡癡地迎視著多爾袞的目光,這麼多年來,她心中的秘密,從來不敢洩露半分,難得幾次見到多爾袞時,也只敢悄悄地在一旁偷看,從來不敢向現在這樣,毫不掩飾和避縮地與他視線相碰。儘管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積攢了千言萬語,然而即便此時,她也終究不敢吐露半句。沉默片刻後,蘇菋兒給多爾袞叩了個頭,勉強控制著顫抖的聲音,說道:「回王爺的話,奴婢不懂得其中究竟孰是孰非,也不敢妄自揣測,但奴婢終究是太后的人,打小就侍候在太后身邊,看著王爺第一次到科爾沁……這麼多年了,從來不敢求王爺什麼,如果王爺非要消消氣的話,那麼就懲罰奴婢吧,奴婢願意代太后受過,哪怕這條卑賤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大玉兒也終於不能繼續沉默了,她畢竟不能繼續表現為心安理得,她站起身來,走到多爾袞面前,跪了下來,「王爺,我是不會讓她們代我受過的,畢竟這些罪孽,從始至終都和她們沒有關係,她們也並不知情,還請王爺放過她們吧,我願意侍候王爺。」說著,她便伸手解開了領口的扣子,然後逐漸向下,一顆一顆地全部解開,很快,就露出了裡面的衣裳。「主子!」蘇菋兒叫了一聲,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以乞求的目光望著多爾袞,希望他能夠收回成命。多爾袞先是一愣,卻並沒有阻止,繼續看著大玉兒,看著她將外袍脫掉,然後是裌衣,褻衣,最後只剩下了貼身的肚兜。他的眼神中,彷彿蒙上了一層秋晨的露水,又像是暮春的晚霧,濃重得朦朧而惘然。他朝蘇菋兒擺了擺手,並沒有轉過頭來,「你,現在就退下吧。」蘇菋兒看了看周圍的其他侍女們,終於意識到,多爾袞這是單單叫她一個人下去,這是什麼意思?她猶豫著,不解地問道:「王爺,您這是……」「我叫你一個人退下,沒聽清楚嗎?」多爾袞仍然不看她,聲音冷硬,用命令的語氣,「下去,再把門關上!」儘管疑惑而忐忑,不知道多爾袞下一步準備做什麼,然而命令不容抗拒,她儘管憂心忡忡,卻又不得不三步一回頭地退去了,順帶著,惴惴然地掩上了房門。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