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名將風範有什麼『使不得』的?但凡規矩,不都是人定出來的這個幹什麼,你放心,我這不是有意試探,我確實信得過你。」多爾袞顯然對所謂的規矩很是不屑,也許對於這樣一個慣於強勢的人來說,他自己本身就是規矩,不需要別人來約定他的所作所為。「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太妥當,萬一其中產生了什麼誤會之類的,可怎生是好?」我仍然不敢直接應承下來,畢竟替他處理奏折的過程中,萬一出了什麼紕漏,會不會被他疑心是我故意為之或者趁機「對上謊報軍情,對下假傳聖旨」該如何是好?多爾袞轉過身去,將最外面一摞奏折搬了過來,一件件打開來,目光隨便在上面粗略地瀏覽一下,就分別放到各自的位置,接著示範解釋了一下,「喏,你看,像這樣普通的刑訟糾紛,一般無關緊要的人事升調,還有什麼請安,賀表之類的,你就直接代我批了就是。無非就是那幾個字,比如『覽』,『知道了』,『該部知道』,『該部議奏』,『依議』……你平時練字時不是經常拿我的字體去臨摹嗎?恐怕早已經模仿得形神兼備。前年那兩道模仿先皇筆跡炮製出來的密諭,不是已經瞞過所有王公大臣們的眼睛了嗎?可見這點小事兒對你來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我那點底子被多爾袞毫不容情地揭穿,卻又不能繼續嘴硬否認。「連這個你都知道,唉,看來我是無論如何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啦!」忽然間想到了一個新地辦法,於是我提議道:「我看也可以這樣,如果一些奏折上只需要批示簡單的幾句套話和官樣文字,你看後就直接用指甲在邊上掐道痕跡,這痕跡的數量和橫豎排列都代表相關的意思,我到時候就可以看著著這些標識來替你批示了。這樣不就既省了許多氣力。又避免產生誤會或者歧義之處了嗎?」多爾袞用讚許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嗯,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也就是你想得出來啊!好,那以後就這麼辦了,」接著感慨一聲:「只不過算是辛苦你了,以後若是能順利定鼎燕京,屆時各類事務肯定是繁冗異常。每天多得可以把人埋起來,這麼多事務,要是都由我親自審閱批示,恐怕得減壽幾年,所以只得勞煩你來幫我分擔一下了。」看來我算是從此成了義務替多爾袞打工的「秉筆太監」了,以後的苦日子就長了,估計再難有多少時間享受清福了,但是為了他的身體健康著想。我還是很願意承擔這個差事地。於是我終於點頭。「好吧,既然你肯信得過我,我就試一試吧。不過我可沒什麼經驗。但願千萬別出什麼差錯。」「你這麼聰明,怎麼會出差錯呢?這個想法我早就有了,只不過這一次藉著這個由頭,偷偷懶罷了。」說到此處,稍稍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我當時地眼光沒有錯,不但是最賢明能幹地妻子,還是我最放心的幫手,你的見識,不但在朝廷上,哪怕到了戰略策謀上,也是極為獨到和精闢的。很多事情,連我自己都沒有料到,你卻可以做到料敵先機。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上天有意派下來輔佐我的,凡是我疏忽了的地方,你總是可以細緻地彌補上。你說,我不信任你,還能信任誰呢?」多爾袞對我毫不吝嗇溢美之詞,他用欣賞的目光注視著我,接著抬起手來,輕輕地拂過我地臉頰,儘管手指上有一層薄薄的老繭,摩挲在我的皮膚上,粗糙而癢麻,卻讓我的心頭湧起一股熱流,溫暖而愜意。儘管我們舉案齊眉了多年,然而讓我正面迎對他那雙灼灼的眼睛,稍頃也就罷了,時間一長就幾乎無法繼續保持從容。我羞澀地瞇起眼睛來,靜靜地感受著他的撫摩。耳畔響著柔和的聲音,恍如是對最為傾心的情人表達著深深地愛意,「我生怕你得知後擔心,所以吩咐左右千萬不可把我受傷地消息傳回盛京,總是想不到,你終究還是知道了。看看,你的臉色比以前差了許多,一定是這一連兩三日都沒有睡個安穩覺吧?真是苦了你,從盛京趕到這裡,一晝夜奔馳兩百里路,一般的強壯男人都要喊累呢,何況你這樣一個弱質女子?」「王爺……」我剛剛起了個話頭,就被他打斷了。「你先不要著急,聽我把話說完。以後,可不准許你再這樣了,這樣只會讓我歉疚更重,虧負更多,常年累積起來,最後變成一個沉甸甸地包袱,壓得我透不過氣來。」他說到這裡,終於停了下來,只是充滿愛憐地看著我。感動之餘,我卻產生了疑惑,多爾袞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會對我感到歉疚,認為是虧負了我呢?其實以他的身份,尤其又是在處於滿洲貴族那種風流好色,蔚然成風的氣氛中,能夠做到經常去我這個正妻的房中歇息,讓我和他同桌吃飯,而且還時不時地表現出一些關懷體貼來,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更何況他本身又是一個感情內斂,不喜歡表白傾訴的人,我還能苛求什麼,自私什麼呢?也許在這些年共同經歷風風雨雨的考驗,我們互相扶持著走過,在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的彼此關愛中,確實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但是,這就能證明他已經可以把整個心思用在我一個女人身上了嗎?也許,他對我的情感中確實有愛,然而卻是一個對妻子的愛,對他孩子的母親,對一個紅顏知己,卻單單缺少了那種對待初戀情人般炙熱而激烈的愛,那種可以到達刻骨銘心地步的情。因此,他才會對我產生負罪感。認為他現在給予我地情感,相對於我所回報他的,實在是不能比擬了。想到這裡,我禁不住一陣悵然,難道只是這樣,我就滿足了嗎?或者只因為這個,我就對他的情感產生懷疑?這樣是不是太過自私,心胸狹隘了呢?或者說根本就是貪得無厭。正沉思間。車子停止下來。我們不約而同向窗外看去。這時聽到外面有侍衛通稟:「稟王爺。盛京方面剛剛送來了一份皇上的最新臨摹字帖,聖母皇太后特別交待要交到王爺手裡,以便瞭解皇上近來的課業狀況。」「好,呈上來吧。」多爾淡淡地回答道。很快,簾子掀開,一份明黃色鍛面的寬大文件遞了上來。放下簾子後,馬車又開始行進了。在車輪滾滾。馬蹄粼粼的聲音中,多爾袞將信封拆開,從裡面拿出五六張臨帖來,根本沒有避我的意思,每看一張,就交到我手裡一張,「喏,看看。這是皇帝寫地大字。比咱們家東青寫得如何?」我仔細地看見上面地字體個個端正,顯然是很花費氣力認真寫出仍帶有幼稚和青澀,明顯筆力差了許多火候,但是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還能要求他做到如何地步嗎?「說句實話,不太中聽,這皇上的字,要比東青寫得稍好一些。」我微笑著評價道。一提到寶貝兒子,多爾袞的目光中頓時流露出了許多欣慰的笑意,他一面細細地看著,一面點頭說道:「做額娘的能做出這樣公正的評價,也算不容易了,畢竟如果不仔細比對,還真難以分出高下來。」接著話音一轉:「不過我也不能不說句中肯地話,咱們兒子在書法上,確實比皇上稍微遜色了一籌。我就是奇怪啊,咱們這個兒子,頭腦聰穎,見識伶俐,簡直就是個天縱奇才,比同齡的孩子不知道要懂事了多少。可是呢,在射箭,書法方面,卻總是不盡人意,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問題也是我疑惑了很久的問題,我輕輕一哂,「你問我我問誰去?像你這樣文韜武略的全才這世上究竟能有幾個?否則這天下不就永遠沒有太平的一天了?東青將來並非是要做個武將或是文人的,他要學的是治國理政之才,何必苛求這麼多呢?」「算我說錯話了,別見怪啊!」多爾袞笑了笑,手裡也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卻一下子頓住了。我側頭一看,只見這最後一張上面寫地全部是彎彎曲曲地蒙古文,我並不認識。突然想到,福臨並沒有傳授蒙古文的師傅,他如何能夠寫出這麼多工整的蒙古文來呢?顯然這是大玉兒專門寫給多爾袞地,難怪吩咐要直接交到攝政王手裡呢。出於對這方面的敏感,我的心裡頓時湧上一股怪異的滋味,但是臉上仍然保持著原有的微笑,現在刻意裝作無睹確實很容易表現出做作來,於是我毫不介意般地問道:「想必是聖母皇太后替皇上求評吧,好像太后不識滿文。」多爾袞只是起先時稍微一愣,不過很快恢復了正常的神色,「嗯,太后確實不通滿文,所以只能用蒙古文來書寫。」他低頭瀏覽了一遍,方才笑道:「果然是詢問我的看法,另外還講述了皇上近來的課業進程,同時囑咐我要保重身體,為了江山社稷方面的建樹,不可馬虎行事。」我看到他的神情非常自然,根本看不出絲毫偽裝和侷促,於是對自己說一聲,「你呀你,還是太過多疑啦!」多爾袞的目光並沒有在那張紙上再次流連,而是連同幾張字帖疊放在一起,交給了我,「你把它收起來吧,待會兒我再給太后寫回信。」我明白了,這張紙上應該沒有寫什麼不能為外人道的內容,否則多爾完全可以預見到,我雖然不識蒙古文,但也可以私下底找蒙古章京來翻譯,既然他直接放心地將信交給我收儲,就表示沒有什麼曖昧之處。我總算稍稍放了心,說道:「這個樣子,總歸是要做的,不論是你還是太后,讓外臣們看著你們君臣和睦,你的忠心輔佐,這樣有利於人心安穩。」「你說的沒錯,我確實要做個樣子,在局勢未穩,準備為足之前,我是不能表現出對皇上輕視淡漠的樣子來,這樣會引起那些不肯安分者的戒心,於以後大事著實不利。」「難不成這一次他們追殺我失敗,死士被擒,還不夠提心吊膽,再琢磨著使什麼花樣了嗎?」這是我眼下非常擔心的問題。多爾袞略帶輕蔑地回答道:「這個你可以暫時不必擔心,他們還能造反不成?眼下整個大清全靠我一個人撐著,幾乎所有的軍隊都掌控在我手裡,除非太后下懿旨,密令他們聯合起來剷除我,否則他們還敢做什麼舉動?」「這倒也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況且皇帝沒有成年親政之前,皇太后是無論如何要要仰仗你來處理朝政,替皇上開疆拓土的,如何敢這麼早就動其他的心思?」我這話表面上平淡無奇,卻是暗暗提醒著,皇太后眼下對於他的利用心態,是絕對佔據上風的。「我明白。」多爾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三個字,就陷入了沉默的思考當中,我不敢開口打斷他的思路。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側過臉來,提議道:「現在行程無聊,枯燥乏味,不如咱們下上幾盤棋吧!」我不由為他這個突發念頭而大感意外,「這行軍打仗的,上哪裡去找棋子棋盤去?我看怎麼著也得等下一站進了西拉塔拉城再說。」「弄那麼麻煩幹嗎,就隨便鋪張大紙畫上格局,再裁減一些大小合適的硬紙出來,上面寫上『車』,『馬』,『士』一類的不就可以當成一副簡易的棋來下了嗎?」說話間,多爾袞已經從面前的書案上翻出一張寬大的宣紙來,同時拿起毛筆蘸上了墨汁,開始自己動手。見狀,我心底裡微微一笑,也跟著按照他的吩咐忙活起來。不一會兒工夫,一切下棋的工作就算是準備就緒了。我們對坐在棋盤前,各自擺放著各自的棋子,忽然想起一樁歷史趣聞,我忍不住失笑。「你想到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多爾袞頗有興致地問道。「呃,我在想,堂堂攝政王在當此軍情緊要的關頭,於大軍行進的路途之上還能有這等閒情逸致,用下棋來陶冶情操來了。這讓我想起了唐朝時的例子:安史之亂時,唐玄宗帶著宮廷親眷還有文武大臣們倉皇向蜀地逃亡。在顛沛流離、狼狽不堪的路上,太子李亨還不忘和他的寵妃張良下棋對弈,由於起先玉石製成的棋子落在棋盤上聲響太大,惹得車外的眾人側目非議,於是這兩個天才居然想辦法將棋子換成了木頭雕刻的,這樣一來落在棋盤的聲響就小了很多,外面的人也就不會再議論太子胸無大志,只知同婦人嬉戲了。如今咱們把木棋換成了紙棋,同樣身在行旅之中,又何嘗未有異曲同工之妙?」我說到這裡,抬起眼來故意眨了眨,露出了揶揄自嘲的笑容來。多爾袞絲毫沒有因為這個比擬而感到不悅和忌諱,經我這個提醒,他也想起這個典故來了,也不由莞爾。「有意思,呵呵,既然有古人的例子,咱們也不算是開創先河了,這樣下起來也更加心安理得些。」我心裡道:這算是什麼邏輯?好像這是多麼光榮的事跡一般,不過看起來,他這也不過是故意這麼說來逗我開心的。於是我也就當仁不讓了,率先出了第一步,同時笑道:「興許將來傳播出去,後人還要寫詩來稱頌這一段佳話呢,說王爺你談笑舉棋間,敵軍紛紛喪膽,灰飛煙滅,這著實是揮灑自如,名將風範啊!」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