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節苦藥良方
等到將案頭所有奏折處理完畢,已經是日頭偏西了,我看看最後幾本折子上的朱批徹底晾乾,這才仔仔細細地一本本全部整理好,分類歸置完畢。等轉過頭來時,卻見多爾袞正疲憊不堪地仰靠在椅背上,雖然在閉目養神,但眉頭卻緊緊地簇著,似乎很不舒服。
我頓時一驚,連忙問道:「王爺莫非身子不適?」
他搖了搖頭,睜開眼睛,用拇指按壓著太陽穴揉了揉,方才淡淡地回答:「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兩眼酸澀不已,眼前一陣陣暈眩,一點精神也打不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少了。」
我忽然想起這段時間來先是籌備新皇的登基大典,後又為了提前平息**而勞神,這些日子每天忙活各類繁瑣政務,多爾袞一直沒有到任何一個女人的房裡去。但卻聽伺候他起居的侍女稟報,才知道這段日子裡他每天都入三更才躺下,天不亮就起床了,有時看到他略顯煩躁地在院子裡踱步。現在我總算明白他為什麼這幾天尤其氣色不好,臉色暗淡,疲憊萎頓了。莫非他已經患上了神經衰弱?
想到這裡我趕忙走過去勸慰道:「你還是先去炕上躺一會兒吧,我這就叫人去找陳醫士過來幫你瞧瞧,到底生了什麼毛病,早些診治為好。」接著想伸手將他從椅子上扶起來。
多爾袞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不用我扶,一面輕描淡寫地說:「一點小恙,只不過是偶爾發作而已,大概是去年在松山軍中部署策謀,絞盡腦汁,曾經幾天幾夜沒有合過眼,所以才落下了這個毛病。現在一累了,就頭暈眼花的,不過也不礙事的……」
正說到一半,他的身子微微一晃,「啊,趕快坐下!」等我慌忙扶他重新落座後,他已經開始盡顯疲態了,「快來人哪!」我扭頭沖外面大喊道。
……
「王爺此症為操勞政事所致,更兼勞心耗血氣血不足,血不足則無以養心,心神失養則致使難寐、心悸、頭昏。其中心主神明,脾藏意,主思,思慮過多則氣機阻滯、不暢,脾胃運化無力,以至氣血不足,不能養心安神,導致心脾兩虧,夜不能寐。」默默地替多爾袞號完脈後,陳醫士後退了幾步,然後謹慎地回答道。
我坐在炕沿上,憂慮不已地詢問道:「要不要緊?和原來的風疾有沒有聯繫?好像都是頭痛腦暈,偶爾會眼前發黑啊!」光是神經衰弱倒也不是什麼太要緊的病症,我最為擔心的就是心腦血管之類的疾病,雖然平時潛伏著,但是一旦發作起來,輕則手足麻木,重則中風喪命,這可不能決不能麻痺大意的。
陳醫士略一沉吟,回答道:「福晉請寬心,王爺的身體雖然底子薄弱,但好在是春秋鼎盛,元氣恢復得也快;再者此疾不甚嚴重,於五臟六腑並無妨礙,只消細心調養,按時服藥,飲食方面盡量淡素些,就會逐漸好轉的。不過,此疾並不重於『治』,而是重於『養』,光靠湯藥是不能治癒的。」
「哦,要是這樣,我也好稍稍放心些,」我點了點頭,轉而又再次憂慮道:「可是,王爺從去年夏天那次,到現在又再次發病,會不會太頻繁了些?又不是年老體邁的,著實令人憂心忡忡啊!」
「小人冒昧,但卻不得不進言,王爺之所以接連有疾,雖然不乏先天不足之因,但多半是勞神勞心過度所致,若要徹底恢復,恐怕是難為小人了——不過要想以後不再發作,就必須盡量減少操勞各類事務,平時一定要靜神養氣,多加休憩,才能防止再度病發。」
多爾袞一直倚靠在摞起的數只枕頭上,用被子搭在腿上半躺著,靜靜地聽著陳醫士的回稟,聽到這裡他不禁苦笑一聲:「這些話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看看現在這個情形,我哪裡閒得下來?除非叫我兩手一拍,什麼也不管,做個閒散宗室,整天下棋臨帖的,兩耳不聞天下事,那怎麼可能?」
我心裡不由一陣緊張:眼下朝廷的政權還沒有完全落在他的手裡,就已經快要累出病來;若要是過些時日他將權力陸續收入自己囊中,到那時還不得積勞成疾,給累趴下了?這可怎麼得了?但以多爾袞一貫強勢堅韌的個性,叫他放手是絕對不可能的,我當然也不希望他這樣做,可是……眼下我的心情和多爾袞一樣複雜而矛盾。
「回王爺的話,請恕小人斗膽進言,無論如何,您也要盡量將養身體,因為王爺眼下確有不少隱疾,有些只是暫時還沒有到發作的地步罷了,如果繼續不吝體力,耗費精神下去,必然會發展到心緒煩躁,脾氣乖戾,無法集中精力,直到最後將那些隱疾一一引發出來,到時候再想治癒,恐怕就非常棘手了!」陳醫士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是仍然將這些擔憂說了出來,然後偷偷地瞧多爾袞的臉色。
多爾袞並沒有顯露出任何諱疾忌醫的不悅之色,這和他一貫開明的處事態度很有關係,他頷首道:「嗯,有道是『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先生此言我聽從就是了,你且先下去開方吧!」
「是。」陳醫士似乎冥神思索了一陣,方又叩頭道:「雖然醫治此疾和調養氣神的藥方,也屬平常,只不過其中最好有一味藥材,輔助療效更加明顯一些,只可惜眼下盛京恐怕並無此種藥材。」
「哦?」我一陣好奇,究竟是什麼大不了的藥材,就算多名貴難得的中藥,上等的人參靈芝,皇宮王府,也是隨便都能尋出不少來的,何以陳醫士會如此作難?「莫非大清不產此藥?那麼也可以大明那邊弄啊!畢竟派些人手去採購些藥材,秘密弄出關來還是不難的,況且前幾日大軍從關內凱旋歸來,掠獲了不少財物戰利,想來一些名貴藥材也應該不會少的吧?找人去尋尋不就行了嗎?」
陳醫士搖了搖頭,回答道:「恐怕福晉有所不知,這味藥雖然並不名貴,但偏偏僅為朝鮮一國獨有,名為『竹瀝生薑』,在朝鮮也屬於平常藥材,很容易尋到,可就是路途遙遠,運送不便哪。」
我不禁輕鬆一笑,「這個簡單,我還以為什麼『天山雪蓮』,『冬蟲夏草』這類相隔萬里方能尋得的藥材呢,原來只不過是在朝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就算是現回國去取,也不過是月餘一個來回罷了……很容易,我叫人去跟我哥哥朝鮮世子說一聲,說不定現在他府上的藥庫裡就有呢,派人送些過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此事不宜聲張,不然那些等著看我好戲的人又得不安分了;再說這次是我有求於你哥哥,雖然不至於親自登門拜訪,卻也不能失了禮數,隨便派個人去傳句話這麼簡單,」多爾袞略一思索,接著撐起身坐了起來,「你去隔壁拿紙筆過來,我給你哥哥寫封信,這樣才更合適些吧!」
我無奈地笑了一聲:「你這人啊,永遠都要比別人多想一層,這樣要平添了多少煩惱?我看你就是天生受累的命!一刻也閒不下來……」
紙張在炕上的八仙桌上鋪平,多爾袞提起筆來蘸了蘸墨汁,在上面匆匆地寫了幾行字,又重新審閱了一遍,這才擱下筆來。我拿在手裡一面輕輕吹著上面未干的墨跡,一面簡單地瀏覽著,只見上面用漢文工工整整地寫道:
「往昔駐於朝鮮之日,蒙貴國君主待我優渥;今世子居於盛京,亦相交甚厚,樂於奔走。無奈近日舊疾復生,非竹瀝難治,但此物非此地所產,不得不求之於館所有者,還望世子有所惠饋,予頓首不勝感激。」
我不禁嗤笑,調侃道:「你跟我哥哥這麼熟了,還說這許多客套話做什麼?弄得文縐縐的,一股子酸氣,真是好笑!」
等我叫人把書信送往李淏府上後,陳醫士已經悄然地退去開方去了,暖閣裡只剩下我們兩人。這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正要起身點燃蠟燭,卻被旁邊的多爾袞從後面伸手一拽,一聲輕呼後,我躺倒在了炕上,正好和他面對面,幾乎挨在了一起。雖然周圍昏暗,但我仍然能夠感覺到他此時眼中的「不懷好意」。
「呵呵,你還真是異於常人啊,平時沒病沒災時整日板著個臉埋頭處理政務,看都不多看我一眼;現在頭暈腦脹精神不濟,卻又開始動起歪主意了。怎麼,你不用喝藥身子就舒坦了,頭也不疼了?」
多爾袞稍稍挪了挪身子,幾乎和我的臉湊在了一起,連彼此呼吸的氣息都格外清晰,聲音中透著邪邪的調笑:「怎麼了,有什麼不行的?現在又不是光天化日的,就這麼干躺著多沒意思,不是說要少去動腦子想那些煩心勞神的事兒嗎?那麼只好跟你親熱親熱,這樣就可以暫時把那些費腦子的事撇到一邊去,我想你也很樂意我這樣『休養』的吧?哈哈哈……」
我伸手推他,反而被多爾袞一把捏住,無論如何假意掙扎都動彈不得,只得任憑他在我的臉頰上親吻,我只能含含糊糊地「半推半就」著,「……唔……你也要顧惜著體力,畢竟批閱了一整天的折子,到現在精神氣還沒恢復過來呢,要不然明天吧,或者……」
他停止了對我的親吻,手上的動作卻開始了,不緊不慢地將我旗袍斜襟上的盤扣一粒粒解開,然後是裌衣,褻衣,每一個步驟都很是溫柔,像是在呵護一件珍貴易碎的寶物,「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在這個時候說那些嚴肅的話啊,你說著不累我聽著還累呢!就不能說點讓我聽著心底裡舒坦的話?咱們都半個多月沒在一起過了……」
我半垂著眼簾,盡情地享受著他手上的溫暖與細緻的愛撫,以及他的指尖每經過一處所帶來的快慰異常的酥癢之感,從肌膚的神經末梢一直傳送到腦子裡,又如陣陣暖流從脊背擴散而出。不一會兒,我的呼吸就漸漸急促起來,為了強壓住喉嚨裡即將不由自主發出的呻吟聲,我只得斷斷續續地明知故問著:「爺,你叫我跟你說些什麼好……好呢?真是不好意思……開不了口啊!」
黑暗中只聽到他一聲邪惡無比的奸笑,「那就什麼也不要說好了,我也不強人所難,你只要別一聲不吭地就足夠了!」說話間我身上的最後一件貼身衣物也被扯落下去,接著他的身軀就重重地壓了上來。
我剛剛叫了一聲:「咦?你的衣服什麼時候脫掉的,動作輕點啊……」嘴巴就被嚴嚴實實地封住了,接下來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哼叫呻吟之聲,如同夢囈……
等**盡收,我重新穿好衣服爬起時,外面已經是明月初上了。在愉快的疲勞中,兩個人又繼續談論了一些朝局上的事情,後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呈上,我小心翼翼地伺候多爾袞悉數服下。這藥果然很有定神安眠的作用,沒多久,他就沉沉地入睡了。
「你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就多睡幾個時辰吧。」我心裡默默地念道,在跟前凝視了良久,這才幫他仔細掖好被子,下了炕,悄然離去。
我正端坐在鏡前,由阿娣幫我梳理著早已散亂的鬢髮,望了一會兒鏡子裡的自己,方才淡淡地問:「現在是幾時啊?」
「還不到酉時啊,奴婢待會兒叫廚房準備晚飯,不知道王爺是否能起來與小姐一道吃?」
我搖了搖頭,微微笑道:「難得這麼早睡下,就不要再打擾他了吧,我自己隨便吃點東西就可以了……」
忽然門簾一掀,阿克蘇進來稟報道:「福晉,正黃旗的固山額真何洛會大人來府上拜謁王爺。」
「哦?」正中下懷,我頓時來了莫大的興趣,「他來了?」然後略一思索,吩咐道:「你先引何都統在前廳等候,我一會兒過去。」
「喳。」阿克蘇喏後退去了。
「咦,小姐怎麼突然這麼開心啊,剛一聽到那位大人的名字,臉上的笑容都快掩飾不住了。」阿娣故意提醒著我的失態。
我抬頭一看鏡子裡,立刻發現裡面的人居然在瞬息之間換成了一副志得意滿,詭計得逞的奸相,簡直就是榮光煥發!我不覺失笑,接著像是在自言自語道:「許攸總算是來了,我能不高興嗎?……」言畢站起身來,「你快點幫我換件衣服,我這就出去會會他。」
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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