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父子陌路豪格本來一席話畢,正端起旁邊案几上的茶杯,揭開蓋子剛剛喝了一口,聽到索尼的猶疑猜測,臉色驟然一變,將杯子狠狠地往茶几上一頓,頓時溫熱的茶水飛濺出來。「對了,要不是索大人提起這茬兒,我還真是差點給忘了,」豪格一臉陰沉,冷哼一聲:「碩托那小子肯定一早就上了多爾袞的賊船,要不然怎麼每次宴會狩獵的時候都一個勁兒地往他們兄弟三個那裡湊熱鬧,在靈堂之上還忙不迭地跳出來跟多鐸一唱一和呢?看來他們早就暗地裡勾結上了,真是惟恐天下不亂!」拜圖音連忙附和著:「就是,先皇一向認為碩托才不堪用,性情忤逆,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讓他在貝勒的位置上蹲著。本指望著他能反悔思過,不料這傢伙的良心卻被狗給吃了,不但不思慮著如何盡忠職守,將功補過,反而時常怨忿,心懷不軌,居然跟多爾袞那個野心勃勃的傢伙勾結起來,跑去給人家捧臭腳,真是把他老子的臉都給丟淨了!」聽到拜音圖的火上澆油,豪格怒火更盛,猛地一拍桌子:「他要是真的敢勾結多爾袞,妄圖附逆謀權的話,可就不要怪我不仁了,到時候一體問罪!」鰲拜的莽夫之氣也上來了,只見他呼地一聲站起,腦門上的青筋跳躍著:「我早就看那傢伙不順眼了,請王爺放心,到時候只要您一聲令下,我鰲拜立馬拔刀宰了他!」一臉詭異神情的冷僧機在心底裡暗暗好笑:莽夫就是莽夫,也不知道腦子裡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你當碩托是那麼容易殺的?人家好歹也是個宗室,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們就算犯了罪最不濟也能保個全屍,還能落到你一個站班時連大殿都進不了的傢伙手裡了?這時圖賴憂心忡忡地說道:「索大人的懷疑應該沒錯,況且也是未雨綢繆,畢竟早做準備的好,萬一那碩托真的想軟硬兼施弄得禮親王也不得不表態支持多爾袞的話,那可就大大地麻煩了,畢竟禮親王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不怎麼管事兒了,但是說句話還是很有作用的,我們不得不防啊!」「呵呵,你未免太多心了吧?也把他們的能耐估計高了吧?他碩托要是真有那麼大的能耐,當年還會被他老子提著刀追得抱頭鼠竄,嚇得要叛國投明?抓回來之後還可憐巴巴地四處倒苦水,說他阿瑪如何虐待他了,真是得笑死個把人:又不是個乳臭未乾的奶孩子,都能提刀上馬,打仗殺敵了,還會被他老子整得要死要活的?」譚泰不屑一顧地反駁道。「別看禮親王這些年來一直藏頭藏尾,小心謹慎的,可他老人家心裡頭可跟個明鏡似的:當年要不是他帶頭擁立先皇登基,繼承汗位,又拿出一紙什麼『先汗遺詔』把大妃給送去殉葬的話,那現在咱大清可就掉個個兒了,他怎麼不知道多爾袞心裡有多恨他?別看多爾袞表面上若無其事的,實際上暗地裡肯定恨禮親王恨得牙根兒直癢癢。假如這次叫多爾袞得逞的話,第一個死的恐怕就是他禮親王!光憑這一點,他是說什麼也要阻止多爾袞即位的。」譚泰的話雖然不無道理,但是卻不經意地提到了當年汗位之爭的內幕貓膩,這的確犯了大大的忌諱,如果要是皇太極在世時聽到了這話弄不好得叫他喝上一壺的。現在即使皇太極駕崩,但是這個雖然在大清的宗室貴族中已經不是個秘密的話題,仍然是極為敏感的。所以譚泰話音方落,周圍幾個同僚就悄悄地給他遞眼神,他也意識到了自己一時說走了嘴,於是略顯不自在地觀察著豪格的反應。好在豪格似乎正在琢磨著關於代善態度的問題,並沒有在意譚泰話語中觸犯先皇權威的違禁之處,於是他悄悄地鬆了口氣,幸好這位肅親王並不是心思縝密之人,但是無論如何,下次也不能信口開河了。這時一直緘默不語,若有所思的何洛會終於開口了,他悠悠地說道:「譚都統所言固然不錯,單憑他碩托一個人,確實不可能掀起多大浪花的,可要是他聯合上其他兄弟呢?別忘了,現在兩紅旗的主子們,可都不是和禮親王一條心的。」大多時候謹言慎語,但是眼睛中卻閃耀著狡黠光芒的何洛會,雖然最後一個發言,但事實在其後確實證明,他的確是這八大臣中最為精明機變之輩。何洛會的話無疑是一針見血,大家頓時神色一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豪格的眼皮一跳,緊蹙著眉頭問道:「何都統莫非懷疑鑲紅旗的岳托和正紅旗的阿達禮也被碩托拉了去,或者起碼也有所牽連?」在眾人注目中,何洛會點了點頭,「正是,下臣最是憂慮此處。」「不至於這麼嚴重吧?那阿達禮的阿瑪薩哈濂當年可是先皇最為寵信的臣子,同時也是最為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說他對先皇暗懷二心,任誰也不會相信;而阿達禮才十七歲就被先皇恩封郡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眼紅,這等厚恩還不夠讓那小子感激涕零,誓死效忠的?何況阿達禮也一直唯皇命是從,向來不怎麼親近多爾袞的。再說那岳托,當年他與薩哈濂合力支持先皇繼承汗位,那可是功不可沒的,多爾袞心裡有多恨禮親王,就有多恨他岳托!難道他不怕多爾袞一旦得志,就先拿他們一家開刀嗎?」豪格疑惑道。「就是啊,更何況武英郡王還一直為當年先皇隨便找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借口就把他堂堂一個和碩貝勒從一旗之主的位置上擼了下來,只得和岳托共領一個鑲紅旗而憤憤不平,這還不夠他懷恨在心的?說不定他正琢磨著用什麼辦法把岳托趕走,自己當旗主呢,你說多爾袞能不為他哥哥打這個算盤?」索尼也不能理解何洛會怎麼會突然生出這麼一個懷疑來,不過也難怪,這個時候任誰也想不通岳托叔侄怎麼可能與多爾袞暗中勾結呢?懷疑總歸要有個理由吧?何洛會兩手一攤,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我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把握,只不過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猜測或者預感罷了。」眾人「噓」了一聲,個個露出了不屑,暗暗嘀咕著:還以為你有什麼大不了的能耐呢,原來也不過如此,故弄玄虛!何洛會似乎對眾人的不滿置若罔聞,話鋒一轉:「不過呢,我們雖然不能確定,卻不能不把它當回事。我提個建議,不如這就派人去他們各自的府前盯梢,看看這個晚上他們叔侄究竟是老老實實地蹲在家裡還是悄悄地望多爾袞處奔走,不就可以弄個明白了嗎?」索尼一向「老成謀國」,他謹慎地補充著:「我看何都統這主意要得,畢竟兩紅旗這棵長在牆頭的草可是隨時會順風倒的,咱們即使不指望著他們倒這邊來,可好歹也得提防著他們投到多爾袞那一邊吧?」豪格終於點頭了,他抿了抿嘴唇,確定道:「好,我一會兒就派人前去探聽——另外,我一直放心不下一件事,也就是鄭親王那一邊,他的態度很是個問題,總也不能一直含含糊糊的,這明天就是要劍拔弩張見真章的時候了,這總也得給我交個底,好好籌劃籌劃吧?」接著他望了望八位大臣,用和善的態度說道:「我看呆會兒諸位大人不如去鄭親王那裡去探探口風,順便也別落下禮親王那一邊,總也算是吃顆定心丸。」眾人自然是應諾不暇,這時最擅長溜鬚拍馬的拜圖音提議道:「明日就是我們和多爾袞那幫人的決戰之時了,我等兩黃旗大臣世受先皇厚恩,向來無以為報;如今又有幸蒙得肅親王殿下的信任垂愛,實在要豁出全力來襄助王爺繼承大統,我看不如乾脆我們幾個現在就在王爺面前結下盟約,立下重誓吧!如果誰敢違背了這條盟約,咱們就來個全旗共誅之!」「好!」拜圖音的提議立即得到了另外七位大臣們的一致贊同,於是乎在明亮如炬的***下,八位兩黃旗中的實權人物開始了鄭重其事的盟誓儀式,儘管他們明明知道此舉是自古以來的君王們最為痛恨忌諱的「結黨營私」,足可以殺頭的罪名,可是眼下卻絲毫不能阻礙到他們一臉慷慨激昂的正義之氣。在箭壺面前,每人上前抽出一支雕翎箭來,然後一齊昂然立誓:「我等向至高無上的天神宣告:誓保肅親王承襲大統,面南為君;倘若暗生異心,圖謀不軌,還請尊貴的阿布凱恩都裡神懲治,令敢於背叛者不得好死!」望著一個個忠心耿耿的支持者鄭重其事地將手中的箭矢齊齊折斷,豪格不經意間還是露出了得意至極,勝券在握的笑容……濟爾哈朗穿著一身寬鬆閒適的袍子,穩穩地坐在中堂的主位之上,悠然地用精美的青花瓷杯蓋撥著漂浮在水面上的茶——文學網——悠地問道:「怎麼?諸位商議得如何了?準備支持哪位王爺繼承大統啊?」索尼暗暗嘀咕一聲:奇怪,這鄭親王問話的口氣怎麼和三官廟裡的睿親王差不多?看他悠哉自得的模樣,說不定心裡早有計較了,還是不要輕易插嘴為好。鰲拜當然不會像他想這麼多,而是直接拱了拱手,不等其他幾位大臣開口,就自顧著匯報道:「我們幾個方才早已計議完畢,一定要力保肅親王繼承皇位,誰要是敢橫插一槓,我們兩黃旗的人可不會任由那人得逞的!」濟爾哈朗放下了手裡溫熱的茶杯,不置可否地將目光在八位大臣們身上巡邏一遍,似乎欲言又止。眾人急了,連忙跟著點頭道:「我等確實也是此意,無論如何我們都會站在肅親王這一邊的,咱大清國除了肅親王,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承襲皇位的人選來了!」「呃……」濟爾哈朗終於表態了,他不緊不慢地說道:「諸位所議,我很贊同,若是肅親王能繼任大統的話,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不過呢……這事兒也不是我一人能夠拍板的,你們還要去問問睿親王的意見啊,要是他也同意了,這事兒就算是定下來了。」本來聽到他前半段話,大家臉上均是一喜,禁不住互相對視一眼,掩飾不住欣喜之色。可是沒想到濟爾哈朗的話鋒一轉,立時給大家當頭潑下一盆冷水:這不是廢話嗎?他睿親王要是能同意,我們還用巴巴地跑過來問你鄭親王?鰲拜頓時有些被愚弄的感覺,他正想發作,卻也沒有完全喪失了清醒,他粗聲粗氣道:「那睿親王要是同意了,還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母雞打鳴,公雞孵蛋,騾子生出小馬駒來?再說就算他腦子糊塗了,豫親王和武英郡王哪肯甘休?」濟爾哈朗絲毫沒有因為鰲拜的無禮而慍怒,他微微瞇著眼睛思索了片刻,然後說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鰲佐領也不必過於擔憂,畢竟睿親王也是個審時度勢之人,不會不識抬舉的;再說了,明日在大殿之上,大行皇帝的梓宮靈前,誰要是不自量力,壞了規矩的話,那可就是他自找麻煩了。」眾人見在狡猾的濟爾哈朗這裡實在套不出更有價值的話來了,看看夜已將深,還是趕快告辭,去禮親王府上拜謁拜謁為好,於是紛紛告辭。鰲拜在走出鄭親王府那兩扇朱漆大門之後,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低沉地罵了一句:「老狐狸!」意興闌珊的眾人一時沒有注意到少了一個人,那就是正黃旗裡坐第一把交椅的何洛會。何洛會是有心之人,他在其他幾位同僚悻悻出門之時,有意放慢了腳步,獨自落在了後頭,等到他人走遠,連忙一個轉身,又折返回濟爾哈朗的廳堂之中。濟爾哈朗並沒有起身,而是微微地一笑:「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還請王爺指點一二,在下冒昧了。」何洛會恭恭敬敬地拱手請教道。這位鄭親王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同樣小心謹慎,精明機變的何洛會,緩緩答道:「這話只是跟你一個人說的——你心裡要有個數,那座靠山是靠不穩的……遲早有一天,他要惹禍啊!」……夜色闌珊,已經年過花甲的禮親王代善終於送走了連夜趕來徵詢意見,試探口風的兩黃旗大臣們,一陣疲憊的倦意襲來,準備起身回臥房就寢時,忽然大門「吱呀」一聲從外面推開了,代善不耐煩地抬頭,正打算呵斥這個不懂規矩,沒等他吩咐就擅自進來的奴才時,驀然一驚:「是你?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連個人通報都沒有?」門口那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微笑著關上了房門,緩步走上前來:「怎麼?當兒子的來看望阿瑪還需要那些個奴才們通報嗎?」代善緊緊地盯著這位不速之客,甚至心裡絲毫沒有與這個長子之間的父子情誼,而是用冰冷的語氣警惕地發問:「你半夜深更地來這裡幹嘛?恐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