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貞見過肅親王!」
我盡量用一本正經的聲音說道,不過饒是如此,我所附身的這位熙貞小姐的音色卻實在是柔美宛轉,甜美異常,極為動聽,即使我盡量想把這聲音壓得低沉,仍然改變不了這鶯聲燕語,這聲音落在周圍這群滿洲貴族的耳朵裡,自然是格外舒服,甚至不免想入非非。
豪格一愣,不過眼睛裡立刻充滿了猥褻的意味,只見他不懷好意地調笑道:
「喲,不敢當,不敢當。小王真是惶恐啊,真不愧是『朝鮮第一美女』,光這說話的聲音就是這般令人骨酥,假若是娶回府中,那不知是何等的**啊!」
他肆無忌憚的話立刻引起了周圍所有王公貝勒們責怪的目光,氣氛頓時凝重起來,傻子都看得出多爾袞對我是什麼意思,而豪格無論如何都是多爾袞的侄子,他侮辱我,就是侮辱了多爾袞,這口氣讓人怎麼忍得下?但是並沒有人站出來直接指責他的無禮,大家都在沉默著,估計是想看看一向城府深沉的多爾袞受此大辱會有何反應,最好是看到他大怒並且當場訓斥一向目空一切,膽大妄為的豪格,一來挫挫他的銳氣,二來也好看看熱鬧。
場面上安靜極了,幾乎連掉一根針都能聽得出來。我用眼角的餘光悄悄地觀察一下旁邊的多爾袞,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如大家所料的一樣慍怒,甚至臉色平靜得沒有一絲變化,依舊面帶淡淡的微笑,手裡的酒杯也紋絲未動,裡面的美酒不起一絲波瀾。我想起史書上說他韜晦過人,涵養極佳,沒想到他還真到了這等修為,面對如此挑釁居然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態勢,看來我還真是低估他了。
我心裡暗暗埋怨道:你倒是穩如泰山,波瀾不驚了,這不是把難題留給我了嗎?我該怎麼辦?總不能悶聲不吭吧?
望著一臉囂張的豪格,我突然想起若干年後他被多爾袞整倒整垮,囚死獄中之後,多爾袞立刻以照顧遺孀的名義正大光明地把他的大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迎娶到府中納為側妃,連他的兒子都要管多爾袞叫「阿瑪」,真是報應不爽啊!還有更好笑的,兩百多年後,他的後裔中居然還出了一個大名鼎鼎的漢奸川島芳子,可真是給他這個祖宗面上添光啊!
想到這裡我禁不住笑出聲來,豪格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冷冷地問道:「你笑什麼?」
周圍的氣氛更加緊張,眾人也被我的不知天高地厚而嚇到了,眾目睽睽地想看我如何圓場。我悄悄地溜了多爾袞一眼,可他恍如不察,根本不開口給我解圍,難道是想看看我該如何應對,故意考驗我?我心思一轉,有了。
「哈哈哈,我並非在笑王爺您,而是在笑我旁邊的這位睿親王爺。」
豪格更加愕然了,他好奇地問道:「那你倒是為何笑他?」
「我在笑這位睿親王爺,必然是平時讀書讀得呆掉了,哪像王爺您這樣見多識廣,閱盡*?他初來乍到,看到我這樣相貌平平,說到天上去也不過算得上是五官端正的小女子,就以為是什麼『朝鮮第一美女』,真是好笑,我充其量也不過是二流姿色,容貌遠勝於我的美女在朝鮮多了去了,何止上千?只不過王爺您平日裡克盡職守,鞠躬盡瘁,必是為了報答貴國聖上的恩典,因此既沒有空閒,且又根本不屑於出去尋花問柳,聲色犬馬。像您這樣公忠體國,忠心耿耿的忠臣良將,實在是大清之幸,社稷之幸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的確是一個千古不變的真諦。果然豪格的臉色立刻緩和下來,看得出來他被我拍得很是舒服,男人都喜歡聽女人的讚賞,況且又是我這樣一個大美女的讚賞,簡直是聽得心花怒放,方纔的陰霾一掃而光,只見他哈哈大笑道:
「好,說得好!沒想到我豪格的威名連朝鮮的一個足不出戶的女流之輩都這般知曉,看來我大清掃清四宇,四方臣服的那一天不遠了!」
說著舉起手中的酒杯:「來,我和你乾一杯!」
我微笑著和他碰杯,說道:「不敢當,不敢當,小女子能得肅親王如此抬愛,實在是惶恐,待這杯飲過,再另外回敬王爺您了!」
說著便只一口,就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幸虧我早有準備,這等低度數的酒我就是喝上一壇也沒問題。看著同樣亮出酒杯的豪格,大家鬆了一口氣,氣氛又重新熱鬧起來,雖然好戲沒看成,不過看到大家皆大歡喜也未嘗不是一種好的收場。
豪格再次看了看我,然後對沉默良久的多爾袞說道:
「十四叔果然目光犀利,想不到民風柔弱的朝鮮還有這般豪爽直率的女子,況且又如此識得大體,的確是千里難尋,你的福氣真是不淺吶,看來我和其他的兄弟們只有羨慕你的份了。」
多爾袞作謙虛狀,裝得還真像:「哪裡,哪裡,肅親王說笑了,貴府上佳人無數,勝過她的肯定大有人在,只不過你一向藏著掖著,不肯示人罷了,待回到盛京後,哪天我們可要到你府上好好鑒賞一番,到時候你可不能藉故推托啊!」
話音剛落,周圍眾人一起哄聲大笑:「就是,就是,到那時你可不能小氣啊!」
我跟著陪笑,其實心裡正冷冷地嘲諷:這個豪格的確是一介武夫,心思魯莽,連我的諷刺都聽不出來,還沾沾自喜地以為我在恭維他。不過這樣也好,免得一開始就得罪人,雖然他不是什麼善類,不過最好不要引起他的警覺,以至於多出不必要的麻煩。
我之前的話是一箭雙鵰:把豪格捧到天上去,將他說得如何如何英明神武,正氣凜然,這樣一來他必然估計自己的面子,自然不好意思抽自己耳光,再在明面上對我有所企圖了。而且我故意說朝鮮比我漂亮的美女多了去了,這樣必然會勾起他的色心,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他必然按耐不住,私下底派人四處搜掠美女,這樣一來,剛剛平定下來的朝鮮必然又民怨沸騰,怨聲載道,說不定再起個暴亂什麼的,或者搞點類似於哈馬斯穆斯林似的恐怖行動,幹掉一些清兵清將,到時候可就熱鬧了。
這樣的話可以叫多爾袞暗示大臣們上書彈劾豪格在朝鮮的這一系列怨天尤人的粗莽舉動,到時候皇太極一看,他稟行收買人心,做長久打算,為日後一統中原做鋪設的良苦用心被他這個魯莽粗野的兒子破壞,必然龍顏大怒,降個爵啊,削個銜啊,罰個俸啊的還是小事,說不定奪去幾個牛祿之類的處罰可就夠豪格受的了。
看著一直以和顏悅色地態度示人的多爾袞,我心裡暗暗歎道:這才是真正的狠角色,笑裡藏刀,不動聲色地剷除妨礙他的人正是他的特色,後來的歷史也證明了這一點,豪格終究還是玩不過多爾袞,反過來自己倒丟了性命,老婆也被人家搶去,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多爾袞接下來講起他的滿洲貴族向我一一介紹:坐在下手的分別是禮親王代善的長子和碩成親王岳托,多羅安平貝勒杜度,以及一干我一時記不清名字的貝勒和梅勒章京,固山額真們。這些人雖然大多年紀都比他大,不過輩分還是比他低了一輩,難怪今天他坐在主位,原來這些都是他的侄子啊!想想這些年紀長於多爾袞的王公貝勒們都得管多爾袞叫一聲「十四叔」真是好笑,沒辦法,誰叫他們的太祖皇帝努爾哈赤是台播種機呢?
接著多爾袞告訴我:「我大哥禮親王代善和我的十五弟豫親王多鐸本來這次也到朝鮮來了,不過前天已經隨同皇上返回盛京了,所以你沒有看到他們,下次我一定我替你引見的。」
我點了點頭,奇怪,什麼「下次」,又是盛京,難道多爾袞真的打算帶我回他的滿洲老家?不會吧,我連一點答應的態度都沒有,連他自己也說「八字還沒一撇」呢,怎麼又作此打算,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會喜歡他,答應嫁給他嗎?開玩笑。
我正想把這個想法說出來,表表我的態度,多爾袞已經安排好我的座位,開始下去挨桌敬酒,一圈下來,他居然一點酒勁上頭的意思也沒有,臉色依舊白皙如玉,神色悠然,是他的酒量太好了,還是他和我一樣無論喝到什麼程度都臉不變色,最後是越喝越白,直到醉倒?要知道他喝的可是高度數的燒酒啊。
下面的貴族們開始臉色潮紅起來,隨著酒越喝越多,大家開始沒有任何禮節拘束,開始肆無忌憚地行起酒令,起身的起身,推桌的推桌,也不怕酒水弄濕了他們身上華貴的上好衣料,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劃圈拆掌,吆喝哄笑,後來連一直保持著沉穩風度的多爾袞也參與進去,大家索性圍成一圈,輪流划拳,一時間帳內熱鬧非凡。
我無聊地在圈外看了半晌,無奈根本聽不懂他們的滿語吆喝,也看不懂他們所劃之拳,和我們現代的劃圈根本不是一回事,過了一會兒,我終於忍不住出言打斷了他們的遊戲:
「你們這樣玩一點也不痛快,喝起酒來也太慢,沒意思,還不如換一種玩法!」
眾人驚異地回頭看我,這時多爾袞才意識到了對我的冷落,忙關心地問道:
「那你要玩哪一種呢?沒關係,講出來吧!」
我也注意到了我的石破天驚的效果,說實話這樣粗魯的飲酒遊戲實在是有損我斯文柔美的形象,所以我看到了眾人驚愕的目光,如果有眼鏡在鼻樑上或隱形博士倫在他們眼睛裡的話,我相信它們絕對會一古腦地掉出來跌破。
不過話已出口,就是覆水難收了,於是我索性硬著頭皮說道:
「叫人拿一隻大碗過來,我們一起玩色子不是更痛快嗎?」
大家紛紛贊同,「好,就拿色子來吧!」
大碗擺在桌子的正中央,豪格問道:「是玩比大小還是七**呢?」
我滿不在乎地說道:「無所謂!」
「我看還是玩七**吧!」岳托提議道。
於是叮叮光光的清脆撞擊聲開始響起,從豪格開始,大家一個個輪流將兩個色子拋到大碗裡,看著色子在大碗裡飛速地旋轉,旁邊的人或興奮或失望地嚷著點數:
「九,九,九!他娘的,十二,便宜了這小子!」
「六,六,六,快回頭讓他把剛才的酒補上!好了,好了,真的是六啊,回頭!「
「看這回還不是你喝酒?」
「來兩個一,灌倒岳托那小子,看他還猖狂不猖狂,……唉!」
「八,果然是八!喝一半!」大家起著哄,幾乎是半灌著讓那個倒霉鬼把半碗烈酒喝了下去。
……
換成了大碗喝起酒來果然暢快,更暢快的是看著別人總是倒霉地中了點子被灌酒,而自己卻悠閒地在一邊看熱鬧,實在是再開心不過的事情了。
而且我選色子的原因是我玩這類輪盤的色子一向運氣絕佳,不論哪天坐哪個方位都是輸少贏多,看著這些平時豪飲海量的貴族們一個個開始酒意湧上,漸漸也顧不上平時的風度和一本正經,個個擼起衣袖,摩拳擦掌,一雙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碗裡的兩枚色子的緊張模樣,或歎息或狂喜,或幸災樂禍,或自認倒霉,實在是有趣的很。
儘管我的運氣一向很好,不過也架不住輪到的次數太多,海邊走多了自然會濕鞋,雖然喝的是低度酒,不過漸漸地,還是略微感到一點酒力,不過精神反而更加興奮了。
後來又改成了「拔牙」,「三百五」,不過這些倒是我現場示範,免費教學的,他們居然連這種東東都不會,於是一開始,我著實地贏了幾把。
不過到了後來,這些大爺們也逐漸開始反擊,我開始倒霉,連輸幾次,酒也漸漸喝多。不過我才不會傻到一會老老實實地醉倒或風度全無地嘔吐呢,狡猾機詐的我發揮了我的經驗,悄悄地跑到茅廁裡用手輔助,強制嘔吐了兩回,終於把胃裡的酒精大半清理出去,然後又神色不變地回去接著和那幫大爺們拼賭。
「哈哈,五百五!全場我點數最高,你們喝酒吧!」我大笑著,得意忘形地挽住了旁邊的一隻手,順道沖那人拋了一個媚眼,結果尷尬地發現我挽住的是多爾袞那雙溫暖寬闊的手,一驚之下連忙縮了回去,尷尬得臉上發燙,估計方纔我略帶酒意的眼神中一定充溢著嫵媚和誘惑,這種我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東西確實令男人為之陶醉和沉迷,哪怕是多爾袞,也概莫能外,我這時注意到了他眼睛中異樣的光芒和轉瞬即逝的熱烈,迷惘。
忽然想起,歷史上的多爾袞確實也是一個風liu瀟灑的人,家裡有一大堆大小老婆,還要在朝鮮上下遍選美女。看來男人好色,英雄本色啊,滿洲貴族們的風liu本性是一直在他們血管裡流動著的,他也自然不能免俗。
可是他又因為和大玉兒的那一段纏mian悱惻的愛情和種種令人疑惑的神秘細節而給後世讀史者留下了一個癡情英雄,鐵騎柔腸的光輝形象,這又怎麼解釋?他的性格是如此矛盾的結合體,這令我感到無比的好奇和惘然,也激起了我想弄清這一切的yu望,他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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