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旭上午在辦公室接朝斌從家裡打給他的電放話,心裡就惦記著從國外回來的兒子。無奈中午參加完一個應酬後,又到了上班時間,因約好了下午去拜訪方格明,沒來得及回家看兒子。他從方格明家出來,一上車,就心急火燎地對司機說:「快!我要回家!」
司機笑了笑,說:「是嘛!好幾年沒見到兒子了。」
朝旭高興地回到家裡,剛一進門。
朝斌立即迎了上來,抱住父親。
朝斌:「爸——!」
朝旭:「兒子啊——!你可回來啦!」
朝母笑逐顏開地:「你看這爺兒倆喲!」
朝旭抓住兒子的肩膀:「兒子啊!你咋瘦了?」
朝斌:「爸!您也瘦了。」他扶著父親坐下。
鳳玲從廚房端菜出來:「你爸他咋不瘦呢!每天晚上一兩點還沒睡,不是開會,就是看書、看文件。」
朝斌:「當市長這麼累嗎?」
朝旭:「是啊!公司單純,搞定一個項目,就可以輕一段時間,在政府工作可不行啊!凡經過我的手,沒一件是小事,幾千萬人,上千個億,不能有半點鬆懈。」
朝斌:「這下好啦!兒子回來幫您。」
朝旭:「嘿嘿——!你幫我?」
朝斌:「嗯!我幫您!」
鳳玲:「吃飯吃飯!你能幫你爸,別幫倒忙就是好事。」
朝斌:「媽!你小看我,不管咋說,也留了幾年學呀!」
朝母:「好好!能幫能幫——!」一家高興地圍坐一桌。
朝斌給父親斟了杯酒:「爸!我今天可以喝杯酒吧!」
朝旭輕輕地拍了下他的頭:「你這小子,明知故問。」親自給兒子倒了杯酒「在國外你喝酒吧?」
朝斌笑道:「您這也是明知故問,有句話怎麼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嘛!」
朝旭喝了口酒,吃了著菜:「國外都喝啥酒?洋酒貴呀!我到現在還喝不習慣,還是國產酒夠勁兒。」
鳳玲:「這一開戒呀!一發不可收拾咯!」
朝母:「啥叫接班?喝酒也叫接班呢!」
朝斌:「那算啥!奶奶——!我還想接爸這個副市長的班兒呢!」
朝旭笑道:「是嗎?」
朝斌:「那可不是,我給媽說,我要到政府工作,從一般幹部幹起,然後下去鍛煉,再然後……。」
朝旭的臉色沉了下來,喝了口酒:「別再然後啦!我現在就告訴你,你不能在政府工作。」
朝斌不高興地:「為什麼呀?」
朝母和鳳玲都失望地看著朝旭。
朝旭嚴肅地:「既使是沒文件規定,我也不會讓你到政府機關。」
鳳玲:「咱局裡領導幹部的孩子,都在一個單位哩!」
朝母:「你當你的領導,他做他的事,這不順理成章嗎?」
朝旭:「市長是個公眾人物,一言一行直接影響社會。廉政,不光是經濟上乾淨,任人唯親也是不廉潔。它是通過親戚關係,間接地把好處給自己。機關現在裙帶關係特別嚴重,老子是廳級,兒子不著急,老子是副省,兒子官職穩;丈夫在市委那邊當廳長,老婆就務必是政府這邊的處長或副廳長,丈夫是副省級,老婆也要相應安排,好像**的天下是他們打下來。」
鳳玲:「既然人家都這麼整,那你怕啥?經濟上沒來往,政治上靠他自己,不去幹些違法亂紀的事,這有啥?」
朝旭:「父親當市長,兒子在市政府工作,你說你是他的領導,你會怎麼做?」
鳳玲想了想,不做聲了。
朝旭:「組織人事部門,連領導的秘書,都安排重要領導崗位,何況是領導的兒子?親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都往機關裡面堆,不管有沒有能力,哪怕是個白癡,要照顧崗位、職務,好處佔盡。」
朝母:「不要他們照顧,靠斌兒自己的本事。」
朝旭:「媽!我懂您的心事,我這個做父親的,難道不希望把兒子安排得更好嗎?我把他送去留學為了啥?還不是……。」
朝母:「我知——道!別人照顧就讓他們照顧去唄!反正你不打招呼,不就行啦!」
鳳玲笑了。
朝旭笑道:「這種事,我不打招呼,他們也會照顧,可是,我咋工作?這個照顧他的人,如果有啥事要辦,原則又不許可,我咋辦?意想不到的事多著呢?這也還在其次。」
朝母:「還有啥嚴重的?反正我不明白,你咋要這麼認真。」
朝旭:「你們和我一樣,歷來看不起靠裙帶關係上去的幹部。朝斌從國外學成歸來,還要依賴做父親的關係工作,有什麼出息?一個男孩子不靠自己的本事,地位再高,自己也說不起話,說不定哪天還要出問題。再說,當官的為自己的親戚朋友考慮得多,說不定哪天自己也會出鬼,代宇庭既是死在兒子手裡,說到底是死在自己手裡。機關最近在搞反**學習,討論的中心問題就是——舔犢何須**?」
朝斌試探地:「您說的雖然有理,但是有條件利用,我至少要縮短二十年的拚搏啊!」
朝旭嚴肅地:「縮短二十年拚搏,你就能增二十年壽?這二十年,實際上是你人生的空白。拚搏是人生道路上最有意義的里程碑,不通過拚搏獲得的,是最沒價值、也是最危險的。一個作家在享受創作過程,自己寫出的東西最有成就感,剽竊別人的,雖然署上自己的名字,那啥感受?人生是一本書,拚搏就是創作自己的人生。」
朝斌:「過去朝為布衣,夕為卿相,一步登天,又作何解釋?」
朝旭:「你沒聽說十年寒窗無人問嗎?那十年勤奮就是拚搏呀!就是中了狀元,也要先到翰林院反覆磨練,歷史上狀元直接掌權的官兒並不多。唯一由武狀元而位至宰相的,只有唐代的郭子儀。太子接皇位也是如此,不經過自身拚搏,哪怕是當上了皇帝,也是短命的。不通過拚搏的享受,是竊取。他根本不會去想什麼來之不易,更不知道幸福是啥。」
朝母:「朝斌啦!你父親說得對喲!他就是拚搏的一生,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們平安、幸福,為兒女們設計,都不會是同一種方式。兒女也不會完全按父母的設計程序,亦步亦趨。你能像你父親一樣,最終由國家來挑選,奶奶就心滿意足了,做父母的也就認為你成功了。」
朝斌失望地:「奶奶——!」
朝母笑道:「奶奶我想通了,你也別再求我,別在求你爸啦!」
朝旭:「朝斌,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作為我這一級領導,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你媽和奶奶都知道,我開始根本就不想回政府,就是當一把手,我也不想回來。」
朝母:「嗯!確實的,你爸確實不願意回來,是程伯伯特地從深圳來楚雲,做了你爸幾天的工作,後來,還把我這老婆子搬出來,幫他做工作,你爸才勉強同意,這是真的。嗯!真的!」
朝旭:「搞技術遠離政治,既安全穩妥,又沒心理壓力,踏上官場這條路,一輩子都處在緊張的精神狀態之中,人都要老得快些。搞技術就不一樣,只要有真本事,一樣有前途。」
鳳玲:「這也倒是,你爸來政府這才多久?變了個人似的。」
朝旭:「叫你不想也不行啊!一方面,要考慮到全市的事;另一方面,還要考慮到左左右右的關係。不堅持原則不行,太原則了,也不行。成天好像在漩渦裡轉,很傷神啊!搞技術多好,一個項目做成,就可以自由自在。」
朝斌:「爸!您別說了,我聽您的,不進政府,我去設計院。」
朝旭笑了:「響鼓不在重敲,我兒子到底是留過學的,懂理!」站起來,拍了拍朝斌的肩膀。
朝母高興地:「行!這叫朝裡朝外都有人,朝家有你爺兒倆,夠意思了。」
朝斌:「好!今天咱家高高興興地,爸!您該咋干咋干!兒子我決不拉您的後退。媽!奶奶!我為有這樣出色的爸高興、自豪!來!干!」
朝旭:「好兒子啊!來!干!從今天起!您該咋喝咋喝,爸不再干預。」
鳳玲:「嗯——!這屬不屬於亂表態呀?」
朝旭自覺失言,不好意思。
鳳玲:「酒這玩意兒不是好東西——!」對丈夫「一高興起來,政策就沒邊兒!還副市長哩!」
朝旭:「哦!哦——還是聽你媽的吧!酒這玩意兒不是好東西,哎!盡量控制,盡量控制噢!」
朝母:「哈哈哈!相生相剋呀!一個管幾千萬人的大市長,在咱家只不過是個副手,好!好哇!朱元璋不也是聽馬大腳的嗎?要有個人敲邊鼓啊!一個高級領導亂表態,成啥?」
朝斌:「哈哈哈!弄了半天,爸還是在媽領導下進行工作啊!」
朝旭:「你沒弄明白,最高領導應是奶奶。咱家呀!是在母親,也就是你奶奶領導下的,妻子也就是你媽,不不!我咋說亂套了呢!嗯!分兩句說吧!我!嗨!咱家,是在母親領導下的妻子負責制。換句話說,就是在你奶奶領導下的,你母親負責制。」
大家:「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