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要想正面強行攻下清河這樣的堅城,攻城的軍隊城的軍隊三倍以上,保險一點,甚至需要更多兵力。
高暢的軍隊只有五千來人,這些是他的全部家當,卻只與守城的兵力相當而已,當然,這些士兵全是精銳的戰兵,裡面只有很少一部分輜重兵,至於輔兵以及民夫的數量更是稀少,然而,要想攻城,只是戰兵,沒有輔兵和民夫運送攻城物資那是不可想像的。
最初,他打的是突襲的主意,講究兵貴神速,從平原出發時,為了避免清河的楊善會察覺自己有攻打清河的意圖,故而,沒有徵集民夫,大軍隨身所帶的那點糧草也是管平通過別的渠道事先安排的,然而,他的這一系列的安排,終究還是沒有瞞過楊善會。
之所以沒有徵集民夫,還有另外一個因素,那就是成本太大,幾千大軍再加上數量不在大軍之下的民夫,一天所消耗的糧草是非常大的,只要戰事不順,時間稍有拖延,新生的平原政權根本負擔不起這種消耗,那時,高暢就只能下令軍隊在當地劫掠,以充作軍資,這樣做的話,就算攻下了清河,清河人的民心卻已散了。
如果沒有民夫幫忙,只靠這五千人強行進攻清河這樣的堅城,無疑是在找死,最終,這些精銳的軍隊只能在堅固的城牆下流乾自己不多的一點血液,高暢肯定是不會這樣做的。
他不慌不忙按照攻城的步驟慢慢行動,給旁人的感覺,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中。
清河位於清水邊,建城的時候,通過從清河開挖溝渠,然後圍繞城池挖了一道壕溝,將清水引來,形成了護城河。
高暢到達清河城下之後,並沒有急著攻城,而是派出軍隊四處搜尋,將附近幾十里地未曾遠離的精壯集中了起來,形成了兩三千人的規模,然後在刀槍的威逼之下,那些民夫通過兩天的勞作,挖斷了引水的溝渠,放干了護城河裡面的水。
這個時候,在輜重營工匠兵的努力下,各種攻城的器械,雲梯,撞車,投石車已然準備齊全,大戰一觸即發。
高暢並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他之所以率領五千來人就敢強攻守軍眾多的堅城,這是因為他暗藏著殺手鑭,那就是他所準備的那些攻城器械要比這個時代同類型的攻城器械來得先進。
科技決定生產力,這句話同樣適合於戰場,當一支軍隊比敵軍的裝備更加精良,武器更加銳利,並且具有更多先進的器械和戰術時,無疑要佔有不小的優勢。
就拿投石車來說吧,它是利用槓桿原理拋射石彈的大型人力遠射兵器,在春秋戰國時就已經開始運用在攻城戰中了。
最初的投石車結構很簡單,一根巨大的槓桿,長端是用皮套或是木筐裝載的石塊,短端繫上幾十根繩索,當命令下達時,數十人同時拉動繩索,利用槓桿原理將石塊拋出。
在隋朝,投石車成為了攻守城池的重要武器,比起春秋戰國時期那種簡陋的投石車無疑要先進許多,種類也分為了好幾種,其中最大的一種甚至需要上百人來操作,高達十來尺,可發射石彈達到五六十斤,射程達到一百多步,在清河城中,就裝備著幾具這樣的投石車。
高暢軍中的投石車的構造來自於他過往的記憶,比起這個時代的投石車來說,無疑要先進了許多。
它需要的人手不多,一具投石車只需要十來人就可以了,而且也沒有這個時代的投石車那般笨重,要輕巧了許多。
幾個士兵可先用絞車將重物升起,裝上炮石後,再釋放重物,將炮石投出,這種方法除了大幅減少操作的人員,減少操作所需的空間外,對於投擲的準確度也大為提升,可以調整重物來控制射程,若是以人力拉擲則無法控制,而且人員必須訓練才能順利的投擲出炮石(試想讓上百人同時精確發力拉動繩索,是需要很長時間磨合的)。
除了投石車之外,高暢軍中的雲梯,攻城車這些都比這個時代的同類產品要先進一些,這些器械的核心零件事先已經準備齊全,隨軍一起運到了前線,然後,再砍伐當地的樹木,將它們組裝起來。
高暢軍中的輜重兵大多是工匠出身,在高暢軍中,他們比主力的戰兵還要精貴,除非到了最後的關頭,否則他們不會上戰場的。
高暢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就算這些輜重兵被俘虜,他也不會擔心這些攻城器械的秘密流露出去,因為,製造核心零件的並不是這些人,那些工匠不會隨軍前來,他們全部留在了平原的軍械製造所,營中的這些輜重兵只是負責組裝而已。
就是因為有這些秘密武器,高暢這才敢於只率領五千來人就進攻有相同兵力防守的清河城,當然!準確地說,清河的守軍比起高暢部來,人數還要多一些,畢竟,他們可以隨時抽調城中的精壯上城防守。
然而,就在高暢準備攻城之際,不好的消息接踵而來,讓他陷
境。
大業十三年(公元617年),三月。
未時(中午一點到三點)。
高暢的中軍帳中,高暢,管小樓,騰玨,徐勝治四人坐在馬扎上圍成了一個小圈,在他們的中間,用沙子做出了一個沙盤,正是清河,武城一帶的地形構造。
高暢的敵情司中有許多奇才異士,其中還有幾個尋龍點穴,勘探風水的算命師,在戰前,這些算命師潛入了清河,繪製了大量的山川地理之圖,高暢的這個沙盤就是根據他們的勘測製作而成的,雖然,遠遠算不上精確,卻也勉強能用在作戰上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高暢佈置在南運河的斥候將最新的消息帶了回來,歷亭,武城的丟失對高暢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
高暢過去經歷的某個時空是這個時代的後世,故而,他隱約知曉這個時代發生的一些事件,以及某些青史留名的人物。
雖然,自從他轉生在這個時空之後,歷史的走向發生了細微的改變,然而,總體的變化卻並不算大,天下大勢依然按照它原有的軌跡往下走去。
在這個時空中,除了極少數的人物之外,高暢並沒有把其他的人放在眼裡,他相信,憑借自己的閱歷,以及超越時代的眼光,無論面對什麼敵人都不會落在下風。
然而,他現在才發現,自己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
雖然,他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戰略上可以藐視敵人,戰術上一定要重視敵人,不管做什麼,都要保存足夠的謹慎心,然而,隨著不停的勝利,隨著一個個既定目標的達成,他的心態卻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轉變。
如果,不是認為自己在平原的一番做作肯定會瞞過楊善會,進入清河之後,他就不會如此大意了。現在看來,自己不應該急著攻打清河,佔據武城之後,應該派兵北上攻打漳南,截斷楊善會的歸路才是,這樣,敵軍的蹤跡也就無所遁形了,也不至於被楊善會先一步截斷自己的退路。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於事無補,當務之急,決定日後的行動才是最重要的。
在得知歷亭,武城失陷的消息之後,並沒有花多少時間,高暢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在心中迅速制定了好幾個計劃,不過,究竟該怎麼做?他還沒有決定,要看底下這些大將們有沒有特別的建議。
得知歷亭,武城失陷的消息後,高暢派出了一隊親兵在運河的西岸專門收攏潰兵,然後,將他們集中在一地重新收編成隊。故而,除了中軍大帳中的這幾個人之外,整個軍中,並沒有其他人得知這件事情,因此,軍心依然穩定,士氣仍舊高漲。
「據斥候回報,今日辰時,楊善會的主力部隊在運河上架起了浮橋,現在,敵軍大概已經度過運河了吧?根據逃出來的士兵們的報告,他的主力部隊有五千多人,與我們大致相當,不過,隨在這支主力部隊後面的,還有大量的當地豪強組織的鄉兵,人數也有好幾千人,這些鄉兵雖然沒有經過正規訓練,不過,其中也混雜著一部分身經百戰的老兵,戰鬥力不容小視。」
斥候來回報的時候,徐勝治和高暢在一起,所以知曉大量的情報,現在,他手指著沙盤,正在向管小樓和騰玨介紹他們不知道的情況。
「按照敵軍的行軍速度,明日上午能夠趕到清河城下,與城內的敵軍前後包夾,像一個鉗子緊緊地鉗住我軍。」
管小樓和騰玨緊皺眉頭,死死地盯著沙盤。
「現在,我軍有三個方案可以選擇。」
徐勝治抬頭望了高暢一眼,高暢目無表情,微微點了點頭,徐勝治低下頭,手指著沙盤,繼續說道。
「第一個方案,我們可以連夜拔營,焚燒攻城器械和輜重,只帶著少部分糧草,迅速南下,攻打夏津,然後,沿著馬頰河東行回師平原。這樣做的好處就是不需要冒險,能夠保存現在這五千人,不過,這樣做,就表示這次清河攻略已失敗告終了,不僅沒有佔到任何便宜,反倒損失了兩千多人,以及大量物資,並且,將軍大人戰無不勝的形象也有所損傷,士兵們的士氣在短時期內得不到恢復。」
管小樓和騰玨默默地聆聽著徐勝治的講述,依舊皺著眉頭沉思,高暢望著沙盤,同樣不發一言。
「第二個方案,大軍放棄攻打清河的打算,留下幾百人虛張聲勢,偽裝成大軍佯做攻城,主力大軍連夜開拔,去伏擊楊善會的大軍。這樣做,有兩個難處,第一:留守的這幾百人一定要偽裝好,不能讓城內的守軍識破,一旦敵軍發現我軍只是虛張聲勢,出城進攻我軍,事情就不妙了;第二:楊善會這一路的行軍堂堂正正,並沒有隱藏行蹤,對方知道在這個時候隱藏行蹤已然無效,因此選擇了穩妥的行軍,沿途派出了大量斥候,我軍不好伏擊對方,要是和敵人在平原野戰,一旦不能擊敗對方,他只要堅守營寨,我軍的糧草供應不
後只能敗退,如此,事情就無法收拾了!能夠在野戰善會部,再回師攻下清河,是這個方案的最好結果,不過,這樣做的難度實在是大了一點!」
騰玨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贊成徐勝治的說法,這是孤注一擲冒險的打法,能夠成功自然好,一旦失敗,不僅是這五千士卒的生命,更重要的是因為這幾千士兵的敗亡,平原那邊也會變得不穩定起來,沒有士兵的彈壓,當地的豪強世家或許會蠢蠢欲動。
「武城和清河之間,幾乎可以說是一馬平川,沒有險要的山坡和溝谷,要想伏擊事先有所準備的敵軍,難度太大了!」
緊緊盯著沙盤的管小樓抬起頭,補充了一句,他的看法和騰玨一樣,覺得這個方案並不可取。
徐勝治點點頭,繼續說下去。
「第三個方案,就是分兵,分出一千人偽裝成大軍前往這裡。」
他指著沙盤裡的一個地點,說道。
「這裡有個叫鼓山的地方,地形相對而言比較險要,只要搶先一步駐紮在此地,然後修築防守工事,就有可能將楊善會的大軍擋住一段時間。如果,敵軍不想強攻,而是分兵繞過鼓山,那麼,明天他們是肯定到達不了清河城的。只要能將敵人的腳步在鼓山拖住兩三天,在這段時間內,能夠攻下清河城,得到城中的糧草輜重,以及堅城的防護,楊善會部也就不足為慮了!」
徐勝治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要想實行這個方案,也有一定的難處,那就是位於鼓山的那一千人究竟能不能拖延楊善會的步伐?在這段時間內,只靠留下的四千人,究竟能不能攻下重兵把守的清河?這些都是問題,有著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了,就像賭博一樣。」
說吧,徐勝治笑了笑。
「賭注壓下之後,只能看老天爺怎樣安排了!」
這三個方案是徐勝治在得知楊善會部從武城出發,度過運河之後想到的應對之策,高暢希望他在議事的時候提出來,一方面是因為他的三個方案和高暢心中的想法大同小異,相差不大;另一個方面就是,高暢希望徐勝治能得到管小樓等統軍將領的認可,所有,給他一個發揮的空間。
「兩位統領覺得該採用哪種方案,或者,有另外的看法?」
管小樓和騰玨對望了一眼,一起搖搖頭,這三個方案已經很全面了,他們沒有別的想法,最後,他們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無語的高暢身上,就算遇到了難以想像的挫折,他們仍然相信高暢能夠帶領他們走出困境。
「一切依照將軍大人的命令行事!」
高暢微微笑了笑,臉上終於出現了可以稱之為表情的東西,他抬起頭,目光平淡如水,眼神顯得極其空曠。
「既然如此,你們就聽令行事吧!」
說罷,他站起身,來到營帳一側的几案前,從几案上的令箭筒裡拿出幾隻令箭,轉過身,大聲喝道。
「管小樓聽令!」
「卑職聽令!」
管小樓猛地站起身,右手緊握成拳,放在左胸前,行了個長河營標準的軍禮,大聲應道。
風從大營的上空吹過,突然間,刮起了一陣風沙,士兵們掩面而走,戰旗在風中飄揚,風沙中,傳來了輜重營的士兵用鐵錘敲打木柱的聲音。
就在高暢調兵遣將的時候,兩里外的清河城東城樓上,清河留守楊華一臉喜色,眺望著遠方的高暢軍的大營。
以高暢軍那區區五千人,根本無法將清河城的四門同時封鎖,因此,城內和城外的通信並沒有被隔斷,就在高暢得知楊善會率軍渡河之前,楊華已經從傳令兵那裡得到了這個消息。
在他看來,城下的那幾千敵軍已然臨死不遠了,喚作他是敵軍的主將也無法可想,只能落荒而逃。
不過,就算是想要逃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楊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游離在清河城附近,不管敵軍從哪個方向突圍,他都能第一時間得知具體的消息。
他不會讓敵軍這麼輕易逃脫的,只要發現敵軍有逃跑的跡象,他將派出一支偏師緊跟在敵軍身後,延緩敵軍的行動,讓敵軍無法擺脫,然後,等到楊善會的主力趕到,合殲敵軍,他相信,這些傢伙在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之下,沒有那麼容易逃過本方的追蹤的。
妹夫啊!你在天之靈可以安歇了,總算可以給你報仇了,只要這些賊子不能活著離開清河,通守大人遲早會將平原郡的那些賊子趕走,把妹妹和小侄子救出來,恢復黃家的榮光。
一陣風吹來,將楊華耳邊兩側的髮絲吹得飄拂起來,他一臉的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