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按照高暢吩咐建立的造紙作坊,依照高暢交給他們的工藝流程造出的白紙樣品,在高暢看來,質量還很粗糙,遠遠趕不上他在某些時空所用的紙張,不過,已然遠遠超過了這個時代的水準。
管平跟在高暢身後,嘴裡說個不停,都是一些阿諛奉承之詞,雖然很露骨,不過,有很多言詞的確是有感而發。
高暢告訴他的造紙之法,以前他聞所未聞,造出來的紙,漂亮得匪夷所思,只要自己獨佔這門造紙術,大辦作坊,專門生產和販賣這種紙,錢財必定源源不斷,滾滾而來,一想到這,他就打心眼佩服高暢。
「這種紙還不是很好,我有一種用竹子造紙的方法,用竹造的紙比這種紙還有好一些,不過,竹子在南方才有,日後有機會再把這個方法告訴你吧!」
「多謝主公!」
管平躬身為禮,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多建點作坊吧,我希望這種紙能大量地出現在市場上,至於這販賣紙張的盈利,你怎麼說?」
「為主公辦事是天經地義的,至於盈利,小的不敢奢求!」
高暢的嘴角掀起一絲嘲諷,管平低著頭,沒有能看見。
「我需要你的忠心,不過,我不會剝奪你應得的利益,做事情,做得好,就應該得到報酬,一個上位者不能帶給跟隨他的人利益,他就不是一個好的上位者,這樣吧,這個紙張的生成的利潤,你我一人一半吧?你覺得怎樣?」
一人一半,自己並沒有吃虧,管平忙不迭地點點頭。
「很好!小的非常滿意,主公對小的實在太好了!」
「紙張這門生意雖然能賺錢,不過,在我這裡,賺錢的生意還有許多,日後,就看你的表現了!」
「小的一定誓死為主公效力!」
如果說,以前,管平對高暢的忠心裡面夾雜了太多的水分,那麼,現在這些水分基本上都已蒸發完畢了。
最初,在高暢的高壓下,管平不得不臣服在他腳下,心裡面多少有些不情不願,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辦法擺脫而已!經過這件事後,他才真的對高暢沒有了二心,作為一個生意人,只會佩服那些能夠帶給他最大的利益的人,只有那樣的人,他才會真心跟隨。
看見這些雪白的紙張,管平看見的是一串串的銅錢,成錠的黃金和白銀,成箱的綾羅和綢緞,高暢所看見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要想爭霸天下,自然就要攻城略地,然而,打下一個城市之後,還需要有專門的人才去管理它,一個不識字不讀書的文盲不僅管理不好一個城市,就連給他一鄉之地管理,他也會手足無措,焦頭爛額。
以流民起家的軍隊缺乏的就是這類人才,因此,他們只能成為流賊,成不了大事,而那些靠門閥世家的貴族集團卻不缺乏這樣的人,這是他們的先天優勢,在歷史沒有改變的那個時空裡,李唐之所以能勢如破竹地奪取天下便是如此。
要想和李唐爭奪天下,高暢就必須建立起自己的人才庫,不僅要有能征善戰的將軍,悍不畏死,訓練精良的士卒,還需要大量的內政人才。
然而,那些以自家家世為榮的門閥子弟,這個時代的所謂精英們是看不起高暢這樣的流民集團的,不可能在他的王霸之氣的號召下,聞風而來,從者雲集。
高暢也不屑於依靠這些人,雖然,潼關以東的門閥世家和以李唐為代言人的關隴門閥一向不和,只要他的實力雄厚,對山東門閥伸出橄欖枝,不愁沒有人投靠,然而,高暢並不願意這樣做。
如果,僅僅只是想要打敗李唐,建立一個新的王朝,他或許會這樣做,只是,他的目標卻不僅僅如此而已!
在他心中,有著一個遠比這樣的目標更為宏大的理想,他的目光所及之處是這個世界的人所無法看見的未來。
因此,他選擇了白手起家,選擇親手建立完全忠於自己,而不是忠於自家家族的內政人才,雖然,這條路也許會很艱辛,也許會很難走下去。
不僅是改良的造紙術,以後還會有印刷術,所有這些都是為了實現他那個宏大的目標而打的基礎,有了精良的紙張,有了印刷術,書籍才能廣泛地流通,文化學識才不會像現在這樣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僅靠這兩樣當然是很不夠的,等書籍真正不再昂貴,真正進入千家萬戶之時,黃花菜早就涼了,然而,高暢還有很多計劃要實施,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
有了自己的人才,他才不用對那些高門大閥曲意奉承,才不會因為害怕得罪他們,只好讓他們的利益肆無忌憚地擴張,最後,就算建立了一個新的王朝,也不過是換湯不換藥,這個民族的未來依舊注定荊棘叢生,苦難重重。
有了自己的人才,對那些高門大閥也就無所求,最後,他們只能來求他,來向他妥協,如果,那個時候,他們仍然不知趣的話,他也不會為他們的血流得太多而憂心!
紙張的事情解決之後,管平向他提起了另一件事。
宇文醒正式下令,趁著農閒之際,組建平原郡的郡兵,一方面,他在廣泛徵召流民加入,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平原的各大世家出錢出力,在現有的基礎上,希望他們能貢獻更多的精壯。在這次會議上,以趙夙風為代表的趙家非常踴躍,既出錢又出力,不僅送上兩倉糧食,還貢獻了一千丁壯。
管平說,宇文醒現在對他要比對趙家冷淡多了,以前答應的由東海郡通往涿郡的鹽路也不再交給他了,他問高暢,宇文醒是不是看出了什麼,所以對他有所提防,畢竟,他那裡現在有個號稱小諸葛的秋長天。
宇文醒為什麼會疏遠他,還有一個理由管平沒有講,他覺得其實那才是重點,那就是宇文醒曾經向他討要阿嵐,知道阿嵐是高暢的人之後,管平怎敢這樣做,故而,找了個理由婉拒了他,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宇文醒疏遠了他。對宇文醒來說,女人並不重要,管平的態度才是最重要的,既然,管平能夠為一個女人拒絕他,那麼,就不可能真心踏上宇文世家這條船,在他心目中,自然屬於不可完全信任的那一類。
要想在平原站穩腳跟,以前,他必須依靠管平,畢竟,宇文家在平原的勢力太弱了,除了一些眼線和慶余堂的刺客集團外,沒有任何擺得上檯面的力量,所以,他需要依靠和宇文家有生意來往的管平。
不過,現在形勢不同了,由於平原第一世家趙家非常熱心和他的合作,管平的作用也就不再那麼明顯,為了限制管平這個郡丞的勢力,拉攏趙家自然就順理成章了。
管平不是傻瓜,很快就覺察到了這一點,有點擔心,他迫切地需要高暢的指示。
高暢想了一會,叫他不用擔心,在郡守府的會議上,不要表現得太多引人注目,就讓趙家大出風頭,靜觀其變。
高暢已經制定了一個一箭三雕的計策,他相信,平原很快就會落入自己手中,不過,他並沒有把這個告訴管平,只是叫他放寬心,就算宇文醒覺得他不忠,在現階段,也不可能向他下手。
在管平和高暢商議的時候,饒陽城的鄧有,接見了一個不速之客。
鄧有到了饒陽之後,第一步就是向軍中廣派親信,以致能盡快掌握全營,第二步就是收攏流民,將健壯的編入軍中,其餘眾人編造城冊,在城外開荒種地。
營中積蓄的糧草能讓全軍乃至全饒陽的人度過這個冬季,然而,春耕開始之後,一直到豐收,這段青黃不接的時間,卻很難度過,那時,積蓄的糧草多半已經消耗殆盡。
在領兵前往饒陽的時候,他就在考慮這個問題,那時,因為楊義臣告訴他,清河郡會支援他一批糧草,所以,對能否度過這個青黃不接的時日,他還並不太憂心,然而,進駐饒陽一個月之後,他得到了清河郡的回信,說是盜賊四起,烽火不斷,清河郡去年也沒有什麼餘糧,所以,心有餘而力不足,對此愛莫能助。
得到這個消息後,他心情極其鬱悶,然而,卻也無可奈何。
這件事情不會像清河郡通守楊善會信中所說的那麼簡單,如果,清河郡真的沒有多餘的糧食,一開始,楊善會就不會答應楊義臣的請求,送糧給鄧有,而到現在才反悔,其中,必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查明真相固然重要,然而,對鄧有來說,更重要的是該如何度過那段糧荒的時間,沒有糧食,所有的都只能是泡影。
扮作賊兵去攻打那些豪強的莊園,吃大戶?把那些老弱病殘斬殺,做成人肉乾?還是明目張膽地進攻四周的郡縣,搶奪糧草?
什麼方法他都想過了,然而,沒有一個方法是完美的,它們都有著許多的缺陷,在實現上存在難度,不到走投無路的情況,他不會去這樣做。
糧食啊!糧食!
一想到即將來到的春耕,一想到青黃不接的時節,鄧有的心就憋得慌,這些天,他腦子裡除了糧食之外,再也容不下別的什麼了!
這天,他一如既往地在營帳裡思考該如何解決糧食問題,親兵前來報告,城外有人自稱是宇文家的使者,特地前來拜訪。
一聽是宇文家的人,鄧有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見,楊義臣對宇文家一直深惡痛絕,他也受到了一些影響,這時,親兵又說,那人帶來了十車糧食作為見面禮,他想了一想,決定還是見見那人,看他想說什麼?就是為了那十車糧食,也應該見他一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