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六合門』,曾經雄偉的山門不知因何而變的破敗不堪,院牆倒塌,假山損毀,山內遍地狼籍,一片死氣沉沉,淡涼的風拂過莊院,嗚咽作響,冷清中帶著幾分蕭條之意。
風過後山,『落日崖』,
曾經的大石平坦業已不再,崖畔坑坑窪窪,亂石滿地,山林中樹影摩挲,幾縷漫過樹稍,隨風而逝。
一道灰影靜靜的佇立在樹林旁邊,一動不動,彷彿一尊千年不倒的石雕,在他的身前豎臥著一座孤墳,新鮮的泥土透著醇厚的氣息,隱喻著新生的葬送。
斑斕的天青色石碑帶著幾分蕭索,孤立在清風之中。
「風舞之暮。」四個稜角分明的雕字彷彿也帶著一股悲傷的氣息,林山默默的看著眼前的石碑。
往事如煙,輕輕的勾勒出那個美麗的女子,
「舞兒呀……!」他低歎一聲,帶著無限的惆悵,伸手撫摸著冰冷的石碑,慢慢的蹲下了身子。
溫柔的目光化作一泓清泉,延著那深深的雕紋,緩緩的流淌著,
「你總是那麼的任性……,丟下我們,獨自去面對一切……,可你知道嗎,那樣只會讓我們更加難過………!你真的好傻呀!」他張開雙臂,拋棄掉整個世間,抱住了那冰冷的石碑,一滴淚水滑落在了暗色的石碑上,拖著長長的痕跡,滲入土中。
蕭冷的風拂過山崖,黃土淒涼,孤影單碑,淡顯出一幅最為悲傷的畫卷。
不知過了多久,淡清的風變得歡愉,樹影摩挲,『沙沙』作響。
林間幽暗深邃,沙沙的樹聲彷彿吵醒了沉睡的黑暗,睜開的眼睛茫然四顧,最後,停在了那個男子的身上。
林山回過身子,慢慢的站起身來,臉色雖有悲意,目卻光卻帶著一股超然之意。
「簌微的聲響慢慢變得清晰。
林山如若未覺,目光依舊癡癡的盯著身前,只是磬石般的身子輕輕的顫了一下,
最後,輕響消失,一個淡淡的影子投在了他的腳下。
周圍的風,也停止了下來,默默的注視著那兩道身影。
片刻後,林山轉過身子,目光投向身前之人,清麗的面孔是如此的熟悉,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平靜。
可在他心裡卻忽然間蒙上了一層暗色的灰紗,變得陌生而不可捉摸。
「你來了!」林山平靜的說道,目光淡然,彷彿在問候著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身子不經意間的晃了一下,冰冷的四個雕字在無雙的眼眸中一閃即逝,而她的身子,卻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
目光也是一陣波瀾:「她………?她死了。」
林山淡淡的說道:「跟上次一樣,因我之固!」
無雙目光慢慢的恢復平靜,看著眼前的男子,低聲道:「我不想瞞你……!」
林山靜靜的看著她:「只是瞞嗎?」
無雙目光中閃過一絲痛苦,
「不管你信不信!」
空氣中沉默了下來。
良久後,林山微微的點了下頭,「我信!」無雙目光驚訝的看著他,一絲的欣喜掠過眼眸。
「但是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
無雙如被雷殛,「為什麼?」
林山別開目光,道:「我雖然能夠原諒你,但我根本欺騙不了自己,我很在乎……,你瞭解的,清易師父的死,師姐清蘭的死,這些我都在忽。
包括你,我最在乎的人。」
說著他深吸一口氣,「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或許…………,唉,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他默默的轉過身子,堅韌的背影卻是無比的落寂。
「的確!」無雙顫抖著不斷的點頭,垂下的頭髮遮住了那美麗的容顏,依稀的可以看到那閃動的淚花。
「我應該知足了,
應該知足了……
知足了………。」她不斷的重複著那句話。
林山閉上眼睛,走向那幽深的樹林,衣衫飄動間一滴淚水滑落風中,掉在了嫩草的葉尖。
………………
狐歧山,
幽暗的石道中清冷寂靜,壓抑的另人心慌,金瓶兒走出石室,秀眉微微蹙起,今天不知怎麼的,她總覺得心裡悶得慌。直讓他感覺呼吸不暢,隱隱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她延著石道慢慢的走著,回想起這一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她心裡乏味的很,如今她在教中權力雖大,但卻沒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這還不說,自己在『落日崖』回來後,她越來越覺得不安。
帝星將的目光讓她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她想離開,但剛回到『狐歧山』,帝星將立刻下令教中弟子不可外出一步,並派出他最得意的『濕羅堂』弟子守在門口,教中之人雖有不滿,卻也無一人敢違抗。
不知不覺中,從叉道中走上主道,金瓶兒距洞口不遠了,不遠處站著兩排黑衣人,金瓶兒覺察到了,不過她卻依舊向前走著,當走到近處時,她冷冷的說道:「我想出去走一下,已經稟告過義父了。」
同時袖中緊緊的握住『紫芒刃』,她決定不顧一切衝出去了。
不過另怪異的是周圍的黑衣人並沒有攔她,甚至連話都沒說一聲,金瓶兒心中疑惑,眼角瞟了一眼旁邊的黑衣人,發現那人雖然站著,但目光呆滯,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一般。
金瓶兒臉色一變。她猛的轉回過頭,赫然發現兩旁的黑衣人都是一個模樣,目光呆滯,金瓶兒定了定心神,伸手在那黑衣人眉心印了一下。
「厲害呀,這些人都是修道高手,卻同一時間生魂被抽,而且毫無反抗之力。」金瓶兒心中暗凜,如此手法的確無人能及。
『他們帝星將親領的弟子,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所為,那麼………。』她慢慢的轉過頭,目光沉思的看著暗如深淵般的石洞。
忽然,她冷笑一聲,化做一道流光消失在洞口。
………………
幽暗的盡頭,一間異常空闊的石室中,帝星將目光熾熱,在他身前,石室中心漂浮著一個猩紅的『血盤』,在其之上一顆瑩白色的珠子在血光中不斷的掙扎著,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嘶磨聲,但血色紅光太過強盛,珠子的光芒被壓制得連連後退,並且快速的黯淡了下來,看這趨勢,被同化是遲早的事了。
帝星將目光癡狂,雙手不斷的變幻著各種法訣,一陣陣凶戾之氣擴散而開,整個石室被映成了血紅之色。
直若修羅地獄。
「哈哈哈哈…………,
大陣一成,
天下莫不伏首,哈哈哈哈………。」帝星將瘋狂的大笑起來,帶著幾分竭斯底裡。
「青雲門,我倒要看看你們還能拿什麼來跟我對抗,
哈哈哈哈…………!」
「嘖嘖……,帝君果然好雄心呀!」突然間,一個驚訝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傳了過來。
帝星將笑聲一歇,身子卻依舊站在原地,門口處緩緩的走出一道身影,錦黑的長衣,俊美的面孔妖異得近乎於邪,赫然是掉落『碎雲澗』而不死的秦無炎。
此時的他面帶微笑,彷彿閒亭散步。除了面孔妖異之外,全身倒是平波無奇。
「是你……?」帝星將明顯的一訝,忽然他冷笑一聲,道:「沒想到你的命可真大呀!」
秦無炎微微一笑:「帝君厚愛,秦某怎能不報而往呢?」
「是嗎?」帝星將目光一冷,石室中心的血盤忽然血氣暴漲,仿如潮水一般向對方壓去,看著氣勢洶湧的血光壓來。
秦無炎淡笑著搖了搖頭,「看來你還是那麼的好戰呀!」話音一落,只見他背後突然伸出無數根漆黑的觸手,這些觸手的頂端都像手掌一樣分為五指,不過在那五指之間卻有著一張白齒森寒的巨嘴。
這些觸手一將伸出,疾如閃電,血雲還在半空,那觸手張著巨嘴尖嘯著扎入血雲之中,直取後面的帝星將。
帝星將臉色一變,沒想到對方的觸手居然不懼自己的『血屍氣』,他倒底是久經戰場的老魔,瞬間穩定下來。
只見他雙手一托,半空的『血盤』落入手中,
「喀喀喀…………。」帝星將運指如風,在血盤上一陣疾點,
「嗡……!」一道耀眼的血壁擋在身前,
「嗤嗤嗤…………。」
那些黑色的觸手彷彿牛入泥海,一根根停在光壁之上,緩了下來,但卻越來越多,密密麻麻不下萬千。
並且全部張開那猙獰的大嘴,不斷的尖嘯著,仿惡鬼現世,擇人而噬。
饒是帝星將見多識廣,面對如此場面,頭皮一陣發炸,不過他卻並不害怕,雙一曲,結出一古怪法印。
胸前的『血盤』一陣銳嘯,聲音居然壓過了那些觸手,半空的血色光壁一陣轉,漆黑的觸手紛紛慘叫出聲,以看得見的速度萎縮了起來。
後方的秦無炎獰笑一身,接著搖身一變,瘦小的身子猛然暴伸,變成了一個鳥背巨首、腹長五爪的怪物,偌大的身子幾乎擠滿了整個石室。
那怪獸身子不停,朝著帝星將猛撲過去,
聲驚天炸響,石洞周圍劇烈搖晃,
帝星將目光赤紅,面容猙獰,手中血盤幻化出萬方魔光,死死的抵禦住那巨首怪物。
秦無炎巨口大張獰笑不斷,週身的觸手彷彿十萬妖靈,死死的纏住『血盤』,而他自己張開腹部的五隻巨爪,不斷的朝帝星將擊去。
「轟轟轟…………。」
巨烈的炸響接連不斷,山洞不斷搖晃,石塊簌簌的往下掉落,魔教中人心中大驚,顧不上禁令,一個個奔向出口。
另他們驚訝的是守衛出口的『濕羅門』弟子都已身死,他們心中更驚,迅速的衝出山洞,馭起法寶沖天而起,接著停在了半空。
「轟轟轟………。」
陣陣悶響依舊不斷傳出,整座『狐歧山』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彷彿地底下在孕育著什麼絕世凶胎。
半空中的人紛紛變色,本想逃離這裡,卻彷彿動不了身子一般,一個個緊張而又期待的看著那團慢慢凸起的大山。
「轟……!」
一聲驚天巨響傳出,整座山峰從中炸開,冒出半個巨大的身子,全身漆黑,鳥背巨首,腹長五爪,後頸觸手無數,妖舞起來,似能遮天蔽日,直若九幽惡魔重臨世間。
此時這妖魔獰笑不斷,巨爪之中抓著一個人影,赫然是『通天教主』帝星將,不過此時的他,整個人掛在巨齒之上,血染全身,已經奄奄一息了。
「砰……!」一聲悶響,帝星將殘敗的身子被重重的扔在地上。
半空中的魔教弟子猛然驚醒,一個個慘白著臉擇路而逃。
秦無炎獰笑一聲,「都留下來把?」
話音一落,由他觸手纏繞住的『血盤』忽然紅光大盛,比起在帝星將手中的威示還要大上幾分,就連『封魔珠』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霧。
「嗡……!」
天空中一聲銳嘯,秦無炎後頸的觸手在血盤中一陣疾點,突然從中『唰唰唰……』的一聲竄出了十二道流光,後發先至,瞬間便將那些弟子圍在中間,
眾人凝神看去,那十二道流光赫然是上次帝星將在『落日崖』收的怪獸,只不過此時的它們一隻隻血光纏繞,戾氣沖天。
「吼嗷……。」一聲驚天咆哮,十二隻血色巨獸放開四蹄,飛快的奔騰了起來,九天風雲立時變色,電芒竄動,整個虛空都震盪了聲來。
魔教弟子驚駭的祭起法寶,但在這些洪荒猛獸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一觸即破。
「啊……砰砰砰………。」
半空中慘叫不斷,騰起陣陣血霧,奇異的是這些血霧並沒有揮散,而是凝成一股,如河流天行一般緩緩的注入到『血盤』之中。
「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秦無炎張開五爪,仰天狂笑,半空的血盤彷彿活過來了一般,魔氣瘋湧,血光滔天。
凜然霸氣直衝九宵,天地為之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