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怔怔的站在殘垣破壁的宗門前。
他印象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空蕩,沒有像現在這般迷茫。
誰把他們拖進了江湖?
誰又把他們放到了今天的位置?
一眼望去,宗門滿地破敗不堪,絕對不是一天能造成的,更多屍體,更多的倒塌的建築,更多的鮮血浸染著黝黑的土地,也不知道那是凝固的鮮血,還是土地原本的顏色。
“人呢?”自語或者是自問。
“小寧與思思她們都在哪裡?”
他不相信有人能把她們兩人留下,只要她們想走,沒人能留住她們。
可宗門就是個能留住她們的羈絆。
突然,他聽到了微弱的喘息聲,太微弱,他都以為是錯覺,如果不是他消耗太大,不是他精神恍惚,早就應該聽到了。這裡除了屍體還有沒死的人,沒死透的人。
他的目光在屍體中搜尋,企圖找個那個可能還有命的幸運者。
屍體太多,讓他的搜尋比較困難。
他看到了,那是個怎樣的人啊!
半邊身子都是暗紅色,凝固的血漿覆蓋著半個腦袋,白中帶黃的腦漿就留在他的頭便,死灰的眼睛半睜著,看到有人來了,神色甚是奇怪。
想是笑了,可沒有任何高興的眼神。
一只手像是被野獸無情的撕裂開的,白骨森森。
腿在他身體的三尺遠地方,還是被撕碎過的。
“還能說話嗎?我是羅易。”羅易本想把他抱起來,可實在不知道從何下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艱難的張著嘴,喉結不斷的上下,仿佛每一個字都由千斤之重。
“宗主……宗主……受傷……,琴……”
“小寧怎麼了?”羅易心中大為緊張,思思受傷,琴紫寧呢?
可那人的瞳孔已經擴散了。
“琴紫寧怎麼了?”
羅易不敢想,也不知道該怎麼想,她們到什麼地方去了?
難道說,小寧她……
他突然感覺一陣昏眩,站起的身軀閃了兩閃,眼前一片發黑。
宗門的前殿沒有活著地人了,後殿也到處是屍體,有宗門內兄弟的,也有外來人的,他都不知道這個仇是不是要報,死了那麼多人,難道就是朝廷想要的?
密門裡也沒有,所有的財物被洗劫一空,到處可以看到因為爭奪而殘殺的痕跡。
可能,這個時候為宗門爭取了時間。
他們能逃到什麼地方?
朝廷地人呢?
為什麼,為什麼朝廷中他們原來地人沒有一個透漏這個事情?
他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琴紫寧與春思的下落不明,他怎麼可能有心情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這些都是他一個人的錯。
如果他沒有踏進江湖,如果,他沒有任何武功,這些都與他無關。
如果,他沒有修煉中出現狀況,如果,他沒有與朝廷有那麼多的瓜葛,與水雲齋的女人沒有那麼離奇地經歷,這些都與他無關!
如果,如果她留在了旭日島,從此不再出現在江湖上,這個消息最少要等到他老死才可能有人告訴他。
可一切都沒有如果。
他為了一個女人,讓兩個女人傷心?
他想要的是什麼?
人還是要尋找,生活還是要過下去。
“什麼人?”他雖然精神恍惚,可感覺還在,眼睛還在,看人就是有點模糊。
“羅島主看來精神不錯。”一把陰冷到骨頭的聲音從他遠處傳來。
他看上去是很沒有精神,長時間得不到休息也確實耗費了他大量的經歷,但余威太盛,那人看來對他很了解,沒有敢站的太近。
“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在朝廷中,我只是個無名小卒。”
“你是朝廷的人?”羅易真氣翻滾而出,目標直指那無名小卒。
那人臉色大變,聲音陡急的道:“琴紫寧與春思宗主地下落!”
羅易一楞,真氣回落。
那人偷偷的抹了把汗,強人就是強人,那麼大的消耗居然仍舊如此驚人。
“這裡有朝廷給出的條件,希望羅島主能看看。”那人還是沒有太耽擱,貓戲老鼠絕對不是他能干的事情,這個老鼠太大,他這個貓又太小。
羅易眼見一紙飛來,心中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不知道朝廷會提什麼樣的條件。
條件寥寥無幾的字句概括的很簡單而明確。
自廢武功,遠離天宇!
八個字,八個驚天的大字!
自廢武功!
遠離天宇!
中閃過決絕地殺意。
沖天而起的殺意把那人驚得血色全無。
“我死,她們死!我生,她們生!”
羅易抬起地腳步從新落了回來。
壓制的真氣滾滾翻湧。
“我怎知你們會遵守諾言?”他口中苦澀地道。
“你只有賭了!”那人仿佛放下了心中的擔憂,不被殺就好。
“賭了?”羅易笑了,微笑,大笑,哈哈大笑。
天下事都被人計算了,他也被人計算了,武功再好有什麼用?
“僅僅是自廢武功?”
那人楞住了,難道還不夠嗎?他都感覺上面這個條件簡直是開玩笑,讓一個絕頂高手自廢武功,不如讓他自殺好了!
但他明顯不知道上面是什麼意思。他也只是個工具,為朝廷可以任意犧牲掉地工具。
“我自廢武功,你怎麼通知他們?”羅易突然想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條件是假的,無論他自廢還是不自廢武功,琴紫寧兩人可能都要受到生命威脅。
或者,琴紫寧她們離這裡很近!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的心熱了起來,能最快的趕到就好,他不相信有人能阻擋了他救人。
那人見他猶豫起來,苦笑道:“不要幻想了,他們離這裡最少半個時辰的路程,就是你巔峰狀態下都不可能趕到,如果,你還要猶豫,那麼就等於任務失敗。”
“任務失敗你會如何?”
那人眼中閃過無奈,深深的無奈,悲哀,無盡的悲哀。
“無論失敗成功,我都是一個結果。那是我的宿命。”
“你的宿命?”
“也是你的宿命,或者說是兩位小姐的宿命!”那人突然恨恨的道。
沒有選擇,他是工具,朝廷的工具,從懂事的那天起,他就被教育,隨時要為朝廷獻出自己的生命,這是他的義務,也是他活著的意義。
“我自廢了武功,他們怎會知道我遵守了條件
“自然有信號。”
“不過,這個信號的事情你不要想了,它的啟動需要我以心跳為引,飆動一丈以上的動脈血管內的鮮血才能啟動。”那人仿佛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般。
“什麼,那你不是也要命喪當場?”羅易心中的驚駭就不是能用語言來形容的。
“我說了,這個事我的宿命,就像你的宿命一樣,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你能有更好的選擇嗎?”
羅易默然,持續的漠然。
“沒有時間了!”
“我知道!”羅易沒有任何感情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憐憫,沒有感動,更不要說想殺他的。
他只想看看身後曾經輝煌的魔宗,想看看曾經留下琴紫寧她們身影的宗門。
他想……
他沒有什麼可想的!
他腦海中除了自廢武功,再也沒有其他!
站在他遠處的那人眼中暴閃驚人狂熱的光芒。
羅易的真氣象是突然脫韁的野馬,四散而去,蓬勃噴湧,無孔不入。
周圍所有的建築再次被摧殘,緩緩的抑成平地。
那人笑了,笑的很慘淡。
臉色瞬間被血色鎖占領,紅的刺眼,紅的驚心,紅的令人心悸。
“宿命!那是我們的宿命!”脖子上的青筋猛然間如開閘的千裡洩堤,直直的倒在地上,一腔滾燙的熱血飆升而起。
鮮血中凝聚著一股淡然的金黃色,迅速竄起,直插雲霄。上升百丈左右,天女散花般的爆炸開來。
羅易驚駭異常。這就是朝廷的死士吧!明知必死,可他沒有任何的猶豫,這樣的朝廷,這樣的控制手段,這樣的結果!
仿佛間,天女散花在他頭上落下!
仿佛間,他聽到了琴紫寧與思思的呼喚!
仿佛間,大地在他的腳步下延伸!
仿佛間,一切,都是夢幻。
他看到了,看到了琴紫寧與思思兩人並肩而來,臉上熱淚迎面。
他看到了,練虹裳微笑著,身披紫紗,懷中抱著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他看到了,遙遠的蜀雲山上,他的父母再向他招手。
他看到了,旭日島上淳樸的漁民笑呵呵的望著他,手中拿著剛剛網上來的魚蝦。
“羅易!”
一聲淒慘而悠長的聲音驟然傳了過來,兩條身影飛奔著!
他的身體傾斜下去,慢慢的傾斜下去。
他的臉上露出微笑!淡然而開心的微笑。
微笑著,他緩慢的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