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柳家是四大家族中最低調的,這個以製作法寶產生的修真家族,倒更像是一群靠手藝吃飯的工匠湊在一起聚集而成的家族,而他們整個家族的管理和凝聚力也確實是四大家族中最鬆散的。
由於還要取得清心咒以幫助瘋無羈,因此楚白並沒有在青羊觀中久留,急忙默寫下上彌道人留下的心得經驗後,他就催促著唐嚴帶自己上路了。
唐嚴不敢違背楚白的意思,只得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師弟們笑顏逐開的捧著楚白留下的心得經驗入定研究去了,心中真如同有無數小貓在抓撓一般,癢得要命。
戀戀不捨的回頭再看一眼屋內的道人們,唐嚴也只得認命似的歎口氣,祭出落日風雷劍踏劍而起,楚白則化作一道白光緊隨他而去。
雖然嶺南柳家位於廣東省內,離成都甚遠,但兩人都是道行頗深的修真者,時行千里並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兩人身上雖然都加持了隱身術,但也只能騙騙普通人的肉眼,卻無法躲過雷達的監視,因此兩人並不知道,他們讓軍方的人好一陣擔驚受怕,還以為雷達上這兩個目標是他國的高速飛行器入侵。
先不管被楚白二人搞得疑神疑鬼的軍方,楚白和唐嚴經過近一個小時的飛行,已經進入了嶺南柳家的勢力範圍。
正在高速飛行的楚白心中一震,突然無聲無息的停了下來,與他並肩飛行的唐嚴猝不及防,一下子衝出數百米,這才停了下來。
「太師叔祖,怎麼了?」重新飛了回來,唐嚴來到楚白身旁恭敬的問。
「你沒有感覺到嗎?」楚白轉向他,詫異的問。
「感覺到什麼?」唐嚴一頭霧水地道:「恕弟子愚鈍,不明白太師叔祖所指究竟為何事。」
楚白沉吟不語。剛才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周圍的空氣突然黏稠了些似的,那感覺就如同一個在馬路邊跑步的人,突然一頭撞進大海中一樣,只不過這種黏稠的感覺極為淡薄,如果不是他異常敏感,根本不會注意到這點變化。
「怎麼了?太師叔祖。」見他沒有答話,唐嚴在一旁好奇的問道。
楚白沒有理他,轉頭又向回飛去,唐嚴愣了一下,對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誰教楚白身份尊貴呢,他也只得跟了上去。
楚白順著來路又向回飛了近千米,一路上仔細注意著周圍空氣的變化,果不其然,還未飛出幾百米,空氣突然又恢復正常,他回頭再飛,空氣又變得略帶黏稠。
「太師叔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唐嚴浮在一旁,見楚白飛來飛去,臉上神色還不斷變化,不由得好奇心大作,恭敬的問道。
「你沒有感覺到嗎?這裡的空氣有些不對,過了這條線,空氣會變得黏稠一些。」
楚白解釋道,伸手在空中一虛劃,然後示意唐嚴自己過來感受。
唐嚴恭敬的湊了過來,小心翼翼的飛了一個來回,然後閉著眼睛感受了半天,這才睜開眼睛,一臉慚愧的說:「弟子愚鈍,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你把修真力集中起來,作用在皮膚上,這樣對外界的環境變化就會敏感多了。」
楚白笑了笑又道:「以後記得經常這麼做,對你不會有壞處的。」
「是,弟子再試試。」唐嚴恭敬道,默默一提氣,轉眼間他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上立刻蒙上一層淡淡的白光,做好這一切後他又重新飛了一個來回。
「怎麼樣,這回應該能感覺到一些變化了吧?」楚白笑嘻嘻的看著他飛回來,開口問道。
「果然沒錯,那邊的空氣確實比這邊黏稠一些。」唐嚴恭敬地回答,又困惑的問:
「只是,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應該和柳家脫不了關係吧。」楚白胸有成竹的說,「這想必是他們用來警戒的一種方法。」
「太師叔祖真是明察秋毫啊!」唐嚴急忙恭聲說道。他是見識過楚白那深不可測的實力的,因此對楚白非常有信心,對他的推測自然也深信不疑。
「好了好了,你就別亂拍馬屁了,聽得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楚白笑著擺了擺手,正色道:「我們繼續前進吧,反正這點異狀也沒什麼危險,如果真是柳家的警戒裝置,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遇見他們家族中的人了。」
「是,弟子在前面帶路。」唐嚴躬身說道,踏上落日風雷劍盤旋一圈,率先向南前進。
楚白的猜測果然沒錯,兩人前行了不過數里路,就被三個年輕人攔了下來。這三個年輕人看來都不過是二十來歲,腳下卻各自踩著一把怪異的飛劍。
楚白皺了皺眉,看這三人的位置,正好將自己和唐嚴圍在中間,顯然不是什麼善意的表示,心中一動,神識立刻掃了過去,卻發現這三人不過四十餘年修為,也不知是用何辦法,竟然能馭劍飛行。
「來人止步,此處為嶺南柳家,不知兩位來此有何貴事?」靠右的年輕人開口問道,臉上表情雖然還算和善,但言語間的傲氣卻顯露無疑,讓楚白和唐嚴大皺眉頭。
「柳青流那老兒呢?」唐嚴大剌剌的問,話一出口楚白就知道要糟了。看這三個年輕人的模樣就知道,這些人平日裡必定驕縱慣了,而且看樣子也不認得唐嚴,唐嚴現下這麼一擺出宗主架子,這三人一定不會給好臉色看的。
果然,三人臉色一變,左邊的年輕人已經捺不住大喝道:「住口!我們家主的名諱豈容你直呼?」
唐嚴好歹也是一派之主,平日裡也被奉承慣了,哪容得別人如此不客氣,何況對方還是三個小輩,當下怪笑一聲,眼睛一翻道:「叫他柳老兒有何不可?我平日裡還叫他老猴子呢!」
「老匹夫,竟然敢辱罵我們家主!」中間那個青年臉色一變,大罵道:「我看你是專門來搗亂的!」他操縱著腳下飛劍騰起數米,高呼道:「夥伴們,把這個來鬧事的老匹夫拿下,回去也算大功一件!」
另外兩個青年悶不吭聲,腳下卻微微用力,飛劍已經一個盤旋,帶著他們二人從左右兩邊向唐嚴夾擊而來。與此同時,第一個青年腳下飛劍突然紅光大作,一團灼熱的火焰在劍尖處凝聚,化作一個半人高的火團,呼嘯著向唐嚴飛來。
「彫蟲小技,也敢來班門弄斧!」唐嚴一哂,伸手虛空一抓,那半人高的火球突然急遽縮小,來到他身前的時候已經只有乒乓球那麼大了,被他一把捏在手中,冒起一縷青煙後消失不見。
看到自己同伴的攻擊這麼輕易就被破了,從兩側攻過來的兩個青年嚇了一跳,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兩人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衝上前。
只見他二人腳下飛劍一陣顫動,無數拳頭大的青黑色火球突然平空浮現,周圍的溫度頓時降低了幾分,青天白日之下,竟然給人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楚白和唐嚴眉頭一挑,都吃了一驚。雖然他們不知這兩人使的是什麼法術,但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名門正派的大家族應該使用的法術,總覺得這法術裡透著那麼一股子邪氣。
「殺!」兩個青年腳踏飛劍速度極快,轉眼間已經衝到唐嚴身側,兩人同時一個大迴旋,一直環繞在他們身旁的青黑色火球立刻脫離了他們的控制,尖嘯著向唐嚴飛去,看那架式,竟然把一直沒有插手的楚白也包括在內了。
楚白皺了皺眉,倒不是為這兩人攻擊自己而生氣,而是他看到那個攻擊被唐嚴所破的年輕人手腕突然悄悄一動,三道肉眼難辨的銀光立刻從他袖中飛出,目標直指唐嚴。
「哼,身為修真者,卻使用這麼卑鄙的手段,不知道你的長輩是怎麼教你的。」楚白心中泛起一陣怒意,沉聲斥道,伸手在空中一劃,輕喝一聲:「破!」
彷彿突然炸響一個悶雷似的,唐嚴和楚白身旁的空氣突然轟的一聲向四周爆去,迎面撲來的青黑色火球剛好與這狂亂的氣流撞個正著,波波幾聲輕響後就消失不見,至於那個青年偷偷放出的三道銀光,更因為太輕早已不知被吹到什麼地方去了。
那三個青年也真倒楣,還未來得及逃跑,就被這狂亂的氣流追上,剛放完火球的那兩個青年離爆點最近,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氣流打下飛劍,一個倒栽蔥栽進了下邊的樹叢中,加持在身上的隱身術也失去了效用。好在這裡還算偏僻,周圍沒有行人,否則一定會被這突如其來的空中飛人嚇個半死。
失去了主人操縱的兩把飛劍在空中搖搖晃晃,像無頭蒼蠅一般橫衝直撞,楚白伸手招了招,把那兩把飛劍收了過來,拿在手裡打量起來,一旁的唐嚴也捺不住好奇,湊過來一起研究。
兩把飛劍完全一個模樣,就連拿在手裡的手感和重量都相差甚微,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模子裡製造出來的。
不過楚白關心的並不是這兩把飛劍的模樣,讓他吃驚的是,這兩把飛劍竟然可以自動吸取周圍的天地元氣,雖然在他看來這吸收的力量很小,但在普通修真者看來,那已經是很可觀的力量了,難怪這三個年輕人才幾十年修為,竟然都可以馭劍飛行。
「太師叔祖,這是柳家製造的法寶。」唐嚴在一旁指著劍柄上的一個小標誌說道:
「看,這是柳家的標誌,他們製造的所有法寶上都有這個標誌。」
楚白仔細看了一下,那劍柄處的標誌是一個飛舞的錘頭,果然是有製器家族的特色。
「不過說來也真奇怪,這兩件法寶怎麼會完全一樣呢?就和普通人類工廠裡生產出來的產品一樣,難道說是柳老頭掌握了什麼技術,可以量製法寶?」唐嚴撓撓頭,頗為困惑的自言自語道。
楚白心中一動,腦中彷彿有什麼閃過,但當他想要抓住那一線靈機的時候,卻又一無所獲。
「算了,先不管這個,倒是該如何處置這兩個人呢?」楚白搖搖頭,順手把那兩把飛劍拋了出去,正好扔到在地面跳腳的那兩個青年面前。
「太師叔祖說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唐嚴恭聲說道。
「嗯,我們是去求人辦事的,不好把事做得太絕和人結仇,就放他們回去吧,你意下如何?」楚白沉吟一下,轉頭徵詢唐嚴的意見。
「就按太師叔祖說的辦吧。」唐嚴點頭贊同道。這三人辱罵自己就是辱罵一派之主,這事可大可小,不過兩人此行是來找人幫忙的,自然不能把關係弄僵,也只有把這三人放走,當這事沒發生過了。
「你們都聽到了吧,還不走,是想等我們送嗎?」唐嚴轉過頭去向那個沒有掉下去的青年喝道,言語間一股強大的氣勢鋪天蓋地的向那個青年壓去。落日劍派這個昔日第一大派的宗主,終於拿出他應有的氣勢了。
唐嚴這些日子可是憋屈得很,先是與瘋無羈的一場血戰打得遍體鱗傷,然後是在慾望空間內目睹了楚白、抱石子大戰青河滔的場面,雙方那恐怖的實力讓他大受挫折,甚是自卑。
從慾望空間出來後,他終於確認了楚白的身份,面對這個輩分比自己高,又很可能是本門復興關鍵的人物,唐嚴也不敢擺什麼宗主架子,反倒是處處陪小心,生怕伺候得不周到楚白會甩手不管落日劍派了。
不過雖然這些事讓他憋得難受,但起碼讓他難受的這幾個人都有足以讓他尊敬的實力,因此他還不至有什麼怨言。所以眼前這三個明顯沒什麼實力可言的後輩,頓時成了他宣洩怒火的目標,雖然不能真的傷了他們,但適當的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出口惡氣總是可以的。
在這種心態的驅使下,唐嚴身上散發出的驚人氣勢如同驚濤駭浪一般,一波波的向那個青年湧去,彷彿永無止境似的。
腳踩飛劍還飄浮在空中的青年修為並不高,如何能抵擋有五百多年修為的唐嚴那驚人的氣勢?他被唐嚴的氣勢所震懾,加之心裡也清楚擁有這麼強大氣勢的人必定大有來頭,不是他這個小小弟子可以得罪的,因此興不起半分抵抗意志,聽到唐嚴喝令他們離開,便操縱飛劍轉頭急馳而去,連被打落地面的兩個同伴都顧不上了。
地上那兩個柳家弟子這才掙扎著爬了起來,抓起落在面前的飛劍,搖搖晃晃的追著前面那人的背影跑掉了。
目送他們離去,唐嚴搖搖頭道:「這幫人的素質……唉!」他深歎了口氣,暗中打定主意,等見到柳家家主一定要好好說說他,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教導門下弟子的。
楚白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
一般說來,比較有名的修真宗派都很注重門派在外的名聲,因為那關係到門派在其他人眼中的名譽和地位,甚至於更進一步的影響到招收弟子這等決定門派命運的大事──大概很少有人會去一個專門惹是生非、到處欺負人的宗派修真吧?當然,那些想加入黑社會的人除外。
因此,一般門派都會約束門下弟子,不許他們生事,以免在外敗壞了門派的名聲。
雖然私底下偷偷摸摸的幹點無傷大雅的壞事是免不了的,但看這三個柳家弟子的言行,顯然平日裡都驕橫慣了,不得不讓人質疑柳家家主的統馭能力。
「太師叔祖,還請盡快上路,免得再生事端。」唐嚴在一旁躬身道,提醒楚白二人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
「嗯,是該動身了。」楚白點頭,沉吟了片刻又吩咐道:「路上小心點,也許不會很太平的。」
「此話怎講?」唐嚴顯然不明白楚白的意思,小心翼翼的問:「這裡是嶺南柳家的勢力範圍,周圍數百里之內再無其他宗派,難道還會有什麼危險不成?」
「哼,我看麻煩恐怕就是來自於柳家。」楚白冷笑道,「光看這三人飛揚跋扈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平日必定驕縱慣了,所以才會如此大膽。試想以他們這點修為,如果沒有人在背後撐腰的話,敢如此放肆嗎?如我所料不虛,一會兒還會有人來找麻煩的。」
「太師叔祖說的是。」唐嚴恭聲說道,轉而又皺起眉頭,「那可麻煩了,要是他們真再來找麻煩,我們該怎麼辦?還手的話會傷了和氣,可能會影響到太師叔祖要辦的事,不還手卻也有些說不過去。」
「當然要還手,為什麼不還手?」楚白冷笑道,語氣雖然平靜,但唐嚴卻從中感受到一股刻骨的寒意,「我可不是假正經的爛好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敢欺到我頭上來,我也絕不會忍氣吞聲的。」
唐嚴機靈靈的打了個寒顫,心裡暗暗祈禱柳家的人可不要這麼沒長眼,惹上面前這個煞星。
要知道,雖然以飛昇為目標的修真者並不喜歡爭鬥,但這些擁有了強大力量,又看透生死本質的人往往也是心如鐵石的冷酷份子,他可不想看到老友的家族因為激怒了楚白而被搗毀。
「我們繼續前進吧,希望柳家的人能聰明點不要來惹我,否則……哼哼!」楚白冷哼幾聲收住了未完的話,緩緩加速繼續向前。
唐嚴無奈的歎口氣,腳踩飛劍也緊跟在他後面絕塵而去。
兩人的速度極快,轉眼間已遁出千米有餘,因此並沒有看到,在發生爭鬥的那塊地方不遠處,靜靜的躺著三根銀白色的細針,一陣微風吹過,細針周圍的青草突然枯萎,化作飛灰隨風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