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三月艾爾鐵諾北門天關
各方勢力的運作,矛頭直指向北門天關,就當事人面言,這實在是一個讓人極度懊惱的狀態,無論是攻方或守方,都並不希望這樣大張旗鼓地引人注意,只是順著事態演變,成了這樣一個無奈的狀態。
不管怎麼說,連玄京的販夫走卒都知道近日內要對北門天關用兵,對統籌戰事的花家臨時軍部來說,這就是一件不樂觀的事,非但做不到兵貴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敵人摧毀,還搞到運兵計劃人盡皆知,軍心渙散。雖然軍官們一直鼓勵麾下,這次出兵有很大的勝算,若然攻破北門天關,趁雷因斯尚未從內戰混亂中回復過來的空檔入侵,將會獲得莫大益處,屆時會以大量金銀珠寶犒賞官兵。
餌食看起來誠然誘人,但對於在連續挫折失敗中喪盡信心的士兵來說,這些東西已不足以讓他們提振士氣,儘管長官們一再堅稱此戰有很大勝算,連番鼓勵,但提不出確切證據的他們,自然不為士兵們所信服,人人都是以懷疑與不信的目光投射過去。
當知道這場戰事勢在必行,難以逃避時,很多花家子弟兵都開始向家人交代後事,預備在戰場上一去不返。
這樣的情形,透過青樓使者的報告,鉅細靡遺地傳入源五郎耳內。與那些忙著準備後事的傢伙不同,源五郎並不認為公瑾會做徒勞無功的事,即使他人被迫待在海牙,也該會為這場戰事做出規劃,絕不可能在勝算極低的情形下,讓花家大軍前來送死。
也許被自己的奇襲給打亂了手腳、又因為白起的破壞活動延誤本來計劃,但公瑾既然敢在這樣情形下堅持來攻,就代表他一定有所依恃。這一點源五郎試著歸納,雖然得到了許多可能的結論,卻沒有一樣能讓他肯定。如若易地而處,自己手上會有些什麼資源呢?
周公瑾不會不知道,即使他有辦法壓制住五色旗,能夠決定整個戰局的關鍵,仍只在於天位戰。周公瑾麾下擁有兩名天位高手,若神秘的四鐵衛之首也擁有天位力量,那就有三名,以這實力來硬攻北門天關,雖說吃力,但自己仍可以嘗試接下,可是他既然與花家連成一氣,又怎麼會忘記花家背後的天草四郎這著厲害棋子?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以小天位力量迎敵,自己加上妮兒,再有整個五色旗的配合,這樣的實力,能與天草四郎一敵嗎?
答案恐怕再明顯不過了,對上強天位的天草,單憑手邊目前的力量,是很危險的,若周公瑾再把手邊力量一起發動,那麼這場戰爭自己已經輸掉七成了。
稷下那邊的人可別還在醉生夢死啊,戰事勝負的比數絕沒有想像中樂觀,佔上風的一方是周公瑾而非己方,如果搞不清楚這一點,驕傲地去作戰,最後結果肯定會輸得淒慘落魄。
幸好,在這裡的五色旗士兵,沒有一個會小覦敵人實力,當源五郎巡視軍伍,向士兵們詢問此戰勝負如何時,五色旗士兵們的回答都很一致。
「你們覺得這一仗的敵我優勢如何?」
「敵人佔有天位優勢,我方屈居下風,但實際開仗起來,我們有信心能取得最後勝利。」
「唔……只是有信心,不是有把握嗎?」
「以地界迎擊強天位,會有把握就是白癡。」
「……」
當聽見這樣的回答,源五郎也只有苦笑搖頭的份了。這些人實在是很恐怖,無論是肉體上的強,或是心靈上的堅實,都到了幾乎無懈可擊的地步,一萬多人看起來就像是同一張面孔、同一種表情,撇開心中的些許佩服不談,感覺上還真是有些噁心,實在不曉得白起是怎麼訓練出這樣一支軍隊的。
妮兒那邊也是讓人很頭大。身為全軍統帥,一天到晚都不在北門天關裡頭,盡往外頭跑,不但不主持軍務,連自己想要找個時間摸過去,增進一下雙方感情都沒機會,想起來真是扼腕啊。
天候仍寒,要在這種嚴冬下發動戰事,對花家的騎兵隊來說,是很大的負荷,加上北門天關位處狹窄山道,用騎兵作戰實在是很不利。不過……花家騎兵隊上趟給白起重創馬匹來源,即使他們想發動攻擊,短期內也該做不到才是。
那麼,公瑾是不是把一切賭在天位戰了呢?但若是如此,只要讓幾名天位高手直接殺過來即可,在高機動性的情形下,完全可以做到攻擊情報不外洩,他現在這樣大張旗鼓地整備,是不是想要掩飾一些什麼呢?
沒有答案,源五郎抬頭望向天空,只見數排鴻雁人字型地朝東方飛去,輕而易舉地穿越北門天關,消失在天空盡頭。
「在這種天氣飛行,辛苦了啊……」
說著慨歎的低語,源五郎將目光投向西南方,在那邊的山上,有一個讓他非常在意的人……
感覺到源五郎的視線,他微微笑了起來,再將目光轉向眼前一臉不快的花天邪。
「好難看的表情,實在看不出你有求人的誠意啊。」
「我是要求你實現當日承諾,並不是哀求你,沒有必要特別低頭。」
似是習慣了對方一貫的無禮,對於這樣的頂撞,天草四郎僅是微笑道:「如果是在日本,對我這樣說話的人早就給碎屍萬段,為什麼我卻從不會對你感到生氣,總是拿你這小子沒有辦法呢?」
「因為這裡不是你的地頭,不是能由你為所欲為的地方,因為你天草四郎就是一個無膽匪類,只敢和比你更弱的人作戰,欺壓弱者,而不敢面對比你更強的人。」
「唔……雖然這裡不是日本,但換作任何其他人這樣說,我保證他會橫屍就地。奇怪,我又不是你的老頭子,為什麼我要這麼忍你呢?」
天草四郎有些懊惱地抓抓頭髮,對於自己全無怒氣的心情感到不可思議,也再次為了無法對眼前這狂妄小子發脾氣,感到自嘲與譏諷。
天上鴻雁迢迢東飛,看在地上天草四郎眼裡,有著十分特別的感觸,在他漫長的人生旅程中,像現在這樣的感覺,並不是經常出現的。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他也不算是一個好脾氣的人,為何此刻能夠容許這無禮小子在面前放肆呢?
只會挑弱者來欺負……原來在這些後生晚輩的心中,自己的行為是被這樣解釋的。可是,很無奈啊,能夠與自己互爭勝負的人,在這世上並不多,其中多數是和自己同輩份的老不死,不是彼此間有交情,就是另有人情糾葛,不是那麼簡單說戰就戰的。聽說有個劍仙李煜,是年輕一輩的後起之秀,劍法通神,本來也想找他交一交手,哪曉得竟全然找不到他的蹤影,向青樓聯盟查詢之下,才知道這小子竟然遠揚海外,真是氣煞人也。
又聽說武煉有個天刀王五,武功殊不簡單,想來或許也是個可以一戰的對手,誰知道這人竟然無聊到跑去西西科嘉島,這下可大大不妙,要是自己追著他出了海,可沒有把握能夠重新回到大陸本土,要是連西西科嘉島都找不到,這下可就真是有大麻煩了。
現在想來還真是有些後悔,當初與魔族神明締結契約時,用方向感來當契約條件實在是虧本了點,但若非如此,自己也不能長時間保有肉體年輕,早就像西納恩那廝一樣成了白胡老頭。
自己是個熱愛武學的人,和各式各樣的武者交手,是自己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做的事,只不過當自身武功日強,能夠匹敵的對手越來越少之後,到處找人動手的嗜好看來就變成了欺侮弱者,自己聽來實在是很可笑,但卻沒有必要向眼前這小子提出解釋。
對他生不了氣的理由,自己後來也發現了。從雙方第一次在日本會面開始,這眼高於頂的狂妄小子,就一再嘲諷、頂撞於己,無理至極的言語,卻讓自己感到一絲莞爾。在日本,敢這樣對己說話的人,除了那個冷血沒人性的傻徒弟之外,就再沒有別人了,忽然出現了這麼樣的一號人物,在些微怒氣消逝後,還真是感到有趣。
不過這並不是饒他一命的原因。在雙方第一次會面的時候,天草四郎就感覺到了,花天邪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氣,與自己少年時頗有相似之處,也就是這樣一份不把一切放在眼裡的狂妄,這才讓自己遭到同儕所忌。現在想來,還真是對自己當時的無知感到可笑。
也因為這樣,自己才會對花天邪一再破例協助,希望這個與自己少年時氣質極為相近的人,能夠有個好的收場。所以當他毫不客氣地諷刺或是挑釁,自己總是苦笑著難以生氣,感覺上,就像看到一個舊時的自己,做著愚蠢可笑的事情。
這個作法或許錯了,雖然曾經當過神職人員,但自己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導師或是指導者,在這樣縱容的心態下,花天邪的狂妄,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只希望他還有起碼的理智,不要做出一些會讓他自己在日後悔恨莫及的蠢事。
(不過……現在這樣說,好像是遲了一步啊……)
眼前花天邪的模樣,給人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雖然他把大半身體隱藏在斗篷裡,但露出來的一兩絡紅髮,眼神中閃爍著的邪異感覺,都與自己所知道的他有所不同,而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濃烈妖氣,更是強得瞞不住人。
(這可不是自然變化……嗯,他的功力似乎大有長進,這段時間裡頭他練了什麼功夫?)
天草四郎感到訝異。花家武學的源頭,是傳自星賢者卡達爾,這個所謂的秘密,他看一眼就認出來了,但因為花家的一堆蠢人,沒能力領悟星賢者的招數之所以變化萬千、難以捉摸,是因為有絕頂天心意識為基,只是徒然捨本逐末,得其變化而不得其巧,久而久之,當然武功一代不如一代。花天邪本身是有才氣,但如果沒有突破那個迷思,繼續鑽研花家武學,只會更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離天位境界遙不可及。
也因此,如果單單靠花家武學,短時間內花天邪不該有什麼進步與突破,這是自己的估算,然而,現在花天邪給自己的感覺,雖然仍然滯留於地界,但確實比先前強上許多,若不是服食了什麼倍增功力的靈丹妙藥,就是修練了別派神功。
感覺上似乎是後者,但也不排除兩者皆是的可能性。
(但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會平白無故冒出來,這小子是從哪裡得到秘笈或是神藥的?該不會……這愚昧的小子已經被某個人利用了?)
想到這一點,天草四郎就警惕許多,看了花天邪一眼,對方仍是那一副愛理不理的倨傲模樣。
「你的作戰計畫,我大概理解了,聽起來確實是挺有成功希望的,但我奉勸你不要小看敵人,北門天關裡的那個源五郎,不是普通人物,貿然小覷他,會付出很大代價的。」
從來到北門天關一帶後,天草四郎就將注意力放在敵人主將身上,因為舊傷尚未痊癒,加上對敵人的觀察欲大於作戰欲,所以沒有主動挑起戰端。最早察覺到這件事的是源五郎,看得出來,為了不讓妮兒遭遇危險,他平日刻意迫發出一些特殊氣勢,好引來天草四郎的注意。
而一段時間之後,天草四郎對此人的評價是「無懈可擊」,若然雙方以小天位實力交手,自己肯定尋找不到此人的身心弱點,以現在來說,也只有憑著強天位實力正面將之擊倒,沒有取巧成分。要花天邪與這樣的敵人對上,難度實在是高了些。
「這些話都是無稽之談,等到我兵發北門天關,將所有反對者踏平,那時候再看看是誰被小覷了。」
雖然對這回答不意外,天草四郎仍是感到無比的刺耳。花天邪做出這樣的回答,可以說是理所當然,但自己明知如此,還對他大說廢話,看來肉體雖然長保年輕,但腦子還是會得老年癡呆的。
「之前你曾經答應過,會從日本調派你的得意弟子來此,人呢?」
「沒看見,發信號找人也沒結果,如果不是迷路,大概……大概就是找到新的飼主了吧。」
說來還真是有點糗,因為自己完全忘記了與那冷血徒兒的約定之處,現在他說不定仍一個人在苦等自己,只不過小傢伙脾氣古怪,就算真的到了這邊,可未必會對花天邪一方產生助益。這小傢伙人見人愛的本事世上少有,就算淪落到某個角落討飯,也是餓不死的,自己完全不用替他擔心。
斗篷遮掩,花夭邪的臉色看不太明顯,但原本預期中的一位小天位高手缺席,他似乎無動於衷,僅是點點頭,跟著就要轉身離去。
「等一下!」
應著身後人的叫喚,花天邪轉過頭來,不解地看著天草四郎。
「就這樣就想走了嗎?你來這裡應該是有些話要對我說吧?要求人,頭就要垂得低一點。」
「被你這樣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關於這次的會戰,我確實是有些事要拜託你……」
終於也等到了這一句,天草四郎早就料到,要是沒有自己,花天邪攻佔北門天關的成數大減,早晚他也要來請求自己出手。
「當我們發動攻擊,天位戰爆發的時候……」
「那時便如何?」
「那時便麻煩你讓在一旁,靜靜地看,不管看到什麼東西都不要出手,不要妨礙我們的作戰。」
「什麼?」
過去號稱風之大陸第一要塞的北門天關,其實並沒有經歷多少戰爭磨練,因為處於關卡另一側的雷因斯,素來與龍騰山脈西方的勢力保持友善往來,以至於這座兵家險要之地,欠缺了實用性。
也因為這樣,日後各方史學官將這場具備幾樣歷史特殊性的戰爭,以「北門天關第一次會戰」之名,紀錄在戰史上。
如果一切依照預期進行,那麼在去年年底這場戰爭就該爆發,花家騎兵團以雷霆萬鈞之勢,出北門天關,將雷因斯大半西北部都踐踏在鐵蹄之下。只不過因為眾多人為與非人為的因素,這場被延宕多時的戰爭,以一個截然不同的形式發生。
在戰前,雙方的首腦人物都在為己方軍隊增添、儲備實力,也在打聽對方情報虛實時,付出了很多的努力,試著掌握敵方的軍力動向。對於周公瑾來說,可能比較輕鬆,因為身在遠方的他,在研判過敵方主動出北門天關迎擊的可能不大後,他便授權部屬們便宜行事,畢竟藏在北門天關裡的敵軍是個不會移動的大目標。
源五郎也花了很多心思,從敵方的行軍路線,到可能發動的攻擊形式,都一一仔細推算。對於周公瑾的才能,他不敢有絲毫輕視,一方面是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紮實的準備,但另一方面也在顧慮對方會不會使些什麼奇招。
無論是明樁或是暗樁,情報系統傳回來同樣的訊息,花家開始緩慢地行軍了。
北門天關距離玄京並不遠,如果是花家的鐵騎隊,只要快馬奔馳半日,就可以抵達北門天關。然而,花家這次來攻的隊伍,卻是包含步兵在內,而且少量騎兵配合步兵,一起緩慢地朝北門天關前進。
這實在是很詭異的安排,應該是用來高速突襲的騎兵,和動作遲緩的步兵雜亂地分配在一起,拙劣的配置甚至讓人看得傻了眼,源五郎甚至無法肯定這究竟是花家人單純的愚蠢,抑或是周公瑾刻意安排的妙策。
「嗯,什麼都有可能,不過實在難以肯定……」
包括五色旗的幕僚團在內,眾人皆沒有個肯定答案,不過,聽到敵軍朝此而來的消息,他們並沒有多少緊張感。
如果單就檯面上的情形來看,北門天關位於龍騰山脈中一條貫穿東西的狹長谷道,當有軍隊來攻,狹窄的地形會限制敵軍人數,縱然是大軍,也將被迫擠成長長的一條隊伍,只有在最前方的軍隊能夠攻擊敵人。
對守軍來說,只要準備一些投石、投火、毒物之類的防禦武器,從城頭胡亂地彈射出去,很容易就可以將敵人打得焦頭爛額,即使有人能攻上城頭,那也只是強弩之末,不具有任何威脅。
照正常的兵學,以重裝騎兵、戰車之類的強力軍隊,盡快突破狹長谷道的距離限制,直衝城門,這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但卻不是當前花家所作得到的。倘使他們真的以現在的實力攻來,騎兵會被步兵限制速度,沿途被各色城防武器削減人數,當好不容易有人抵達城下,預備作戰,恐怕有四成兵力已經在谷道裡頭屍積成山了。
這還是一般的狀況,只要看看左右士兵的預備動作,源五郎就知道這根本不是一場平等的戰爭。
「填裝彈藥,快!動作太慢了!」
「把炮台架好,做最後檢測,每一顆螺絲釘都不可以怠慢。」
「掩體也要做好,讓那些只懂得騎馬射箭的原始人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新兵們在五色旗老手的指揮下,開始架設高射炮台,堆積炮彈;城頭是預備了一排弓箭手惑人耳目,但是在城頭的隱密槍眼處,卻有更多的機槍裝設、填充完畢,只要敵人一逼近,立刻朝下瘋狂掃射,保證是有打有中,絕不落空。這還不算埋藏在谷道沿途的地雷、毒氣彈,如果戰爭真的照預期情況打下去,當敵人能接觸到城門時,死傷絕對不只是四成,能有兩成人保有戰力就很不錯了。
「雖然比不上最高領袖在稷下的城防設計,不過抵擋眼前的攻擊是沒問題了。」
身為副手的白千浪報告道:「一般的戰鬥準備完畢,至於超越一般水準的,就要看五郎先生您的裁決了……」
五色旗士兵的價值所在,就是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會高估自己存在的必要性,也不會妄自菲薄,因為他們原本就是為了應付、支援天位戰,而接受過無數假想訓練。所以他們都知道,雖然己方佔有這許多優勢,但真正要決定戰爭勝負,卻非這些優勢所能擔保。
源五郎一方面很高興屬下軍官有這等認識,讓自己不必多費唇舌,去說服會認為「天位高手有這麼厲害嗎」的白癡,一方面也費盡心思,在確認敵方天位高手的人數。
用天心意識掃瞄是理所當然的方法,但若敵人高手刻意隱藏了自己的氣息,天心掃瞄就未必可靠。青樓的情報網也是一項重要資訊,然而,為了兩邊不得罪,青樓聯盟一定不會把所有資料送來,手上收到的情報訊息雖然可靠,但卻要估算可能被青樓隱藏起來的消息。
統帥全軍的是花天邪,這點對源五郎來說,實在是一件幾乎可以說是獲勝王牌的喜事,雖然這人的存在與天位戰沒什麼關係,不過只要他能拖累底下的軍隊,源五郎就心滿意足了。
花殘缺、郝可憐,肯定會隨軍而來,問題是以周公瑾的精明,說不定會有什麼讓自己「驚喜」的預備,其中最有可能的是……算來也該出來了,升龍山可不是什麼名勝觀光區啊,自從基格魯的最後碰面,到現在也幾個月了,在這種重要戰役上,周公瑾不可能讓這著厲害棋子投閒置野。
假使只有這三人,那倒是還好,用五色旗牽制,自己與妮兒全力迎敵,在沒有意外的情形下,是可以拚個平分秋色。最大的問題是天草四郎,雖然仍感覺到他的氣息在左近山區中隱匿著,沒有移動的跡象,但當戰局進入白熱化,他就會現身參戰吧……其實這有點怪異,若是自己來策劃攻擊,一定讓天草四郎打頭陣,其餘天位高手配合,以強悍威力先將北門天關的防禦設施摧毀得七七八八,再讓大軍進攻,這是損失最少、最有效果的戰法,但似乎花天邪並不這樣想……
不管這些了,若天草四郎真的參戰,那也就只有期望稷下那邊已經做出了決定,有足以應付的援軍,不然只好下令緊急撤退,免得被這無人能及的劍爵殺得片甲不留。
除了這些之外,值得擔心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喂!你們有誰看見妮兒小姐了?」
一個問題問得眾人齊搖頭,看他們的表情,源五郎實在想吞塊豆腐自殺。誠然自己之所以在此操勞,是為了讓妮兒能夠輕鬆地過活,但再怎麼說,身為一軍統帥,在這種緊急戰時居然跑得不見人影,這實在說不過去吧!
「再派一個緊急傳令兵到基格魯去,妮兒小姐應該在那裡,把她給請回來。」
妮兒的天心意識沒有好到可以由基格魯進行心語對話,只得派個緊急使者去,把人召回,不管她怎樣鬧情緒,現在是需要她力量的時候,敵人已經逼近,天位戰隨時有可能爆發,如果她不在這裡,那豈非要自己以一敵三?
她這幾天好像在基格魯過得很開心,匆匆幾次簡短的碰面談話中,妮兒曾表示在那邊遇到好可愛的孩童。自己一直是認為讓她接觸孩童,多少能洗滌去因為血腥戰鬥而累積的疲憊身心,所以樂見其成,但要是洗滌得太過頭,讓她一見到戰爭就想逃的話,自己就只能對五色旗成員自殺謝罪了……
在隱約的人馬行進聲逐漸擴大後,敵人的隊伍進入了可視範圍。等待已久的敵軍終於到來,人人都是慎重以待,新上戰場的兵丁們,對於即將到來的殺戮感到緊張;五色旗的士兵們,雖然抱著獅子搏兔用全力的慎重想法,但要他們對這種實力與己方不成正比的敵人,打起十二萬分警誡,這又似乎不太可能。
「敵人進入射程了嗎?」
「還沒有。我們這邊可沒有配備渾沌火弩啊……」
簡短地一兩句交談,源五郎運足目力,審視敵軍的隊伍。一如先前得到的情報,騎兵與步兵排列得雜亂無章,明顯地拖慢了整體的速度。騎兵與步兵的人數比約莫是一比十,至於敵人的總兵力,從來自青樓聯盟的情報和自己的感測,大概十五萬上下,是己方的數倍。
人數上是對方多出許多,但卻感覺不出什麼威脅性,大氣中雖然有著肅殺的氣氛,但並不至於讓人緊繃到喉乾、流鼻血的程度,敵人那邊的軍氣,也讓人覺得很散漫,士兵顯然個個都無精打采,只要前方一潰敗,後段大概很快就會開始竄逃。
敵方天位高手的氣息,就像自己預估的那樣,是很明顯的三人,一時間感覺不到他們的動態,殺氣與戰意也不甚明顯,難以推知他們的出手時機。
「源五郎大人,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敵人開始通過地雷區,依照原先的計劃,當敵人過到一半時,我們就會引爆地雷,開始攻擊。」
「嗯……這樣啊……」源五郎苦笑著,看看周圍左右的同儕,道:「有資格對各位下令的,只有身為統帥的妮兒小姐,但她現在不在此處,我想各位不介意我暫時代理指揮官的職權吧?」
理所當然,源五郎得不到任何回答。反正從一開始就是由他在執行指揮者的工作與任務,現在問這句話只是多此一舉。
「那麼……就請大家預備了。」
將要對一場大殺戮下執行命令,源五郎心中的感覺實在很複雜。若是情形不變,等一下開火之後,就是一面倒的屠殺攻擊,即使手下留情,估計敵軍也會有個數萬名的死傷,那些死者幾乎都是被逼迫而來,十分地無辜,如果自己當初沒有答應繼續效忠蘭斯洛,現在大概會想盡辦法阻止這場戰事的發生,但現在擔任這個職務,只有冷血地下達該下的命令了。
沉默以待,讓敵方軍隊緩緩靠近,整個環境一時間靜默異常,只剩下軍隊前進時發出的步伐聲。騎士們還維持了起碼的武裝,身上盔甲在陽光下反映出銀色光輝,但步兵的裝配看起來就寒酸很多,部分的人有穿著軟甲,但也是零零落落,很不統一,雖然手持長槍、腰間配劍,但是臉上毫無生氣的表情,卻讓人感覺不到他們應有的激昂戰意。
「嘿,你看看他們的表情,那應該說是已經看透生死的覺悟嗎?」
「沒那麼厲害吧,我看是根本就放棄了……」
「初次上陣就碰到這樣的對手,還真是不過癮呢……」
相較於五色旗士兵的老練,新兵們的情緒波動就比較大,他們原本就多是稷下的年輕貴族,在確認敵人軍隊沒有什麼威脅性,自己處身於絕對安全的銅牆鐵壁中,等會兒的任務只是打落水狗後,驕縱自大的心理就從緊張中解放出來。
而當這樣的聲音傳入源五郎耳裡,一件令他始終無法釋懷的事,再次浮上心頭。像這種讓己方士兵無益死傷的事,敵人應該是不會犯的,那麼,他們究竟有什麼奇招,來逆轉戰局呢?
這個懷疑,讓源五郎始終感到不安,雖然他已經防範到任何正常兵學下可能的變化,但只要想到敵人有可能利用新技術攻擊,他就實在很頭痛。
「全體聽令,發動……」
攻擊命令沒有完全發出去,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刺激著源五郎的天心意識,頃刻之後,他知道敵人在作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