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六年四月二日自由都市暹羅
比武招親的第二天賽程,因為前一天的騷動,參賽者之間都有著異樣的肅然感,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在今天的比賽裡,又跑出什麼驚人高手。
但在源五郎的估計中,這是機率極低的,因為像蘭斯洛那樣不合級數的特例,並不是那麼隨隨便便就會發生的。
蘭斯洛、花若鴻都確定晉級,在四月四號之前,除了閉門苦練,應該沒有別的事需要做,但兩人卻不約而同地親臨賽場。並非為著觀察剩餘對手,而是他們的同伴,被排進了今日的預賽。
假如是花次郎或源五郎,這比賽絲毫不足為懼,但此刻蘭斯洛卻忍不住納悶,讓一個武功幾乎等於零的雪特人上台參賽,那不是只有等著收屍的份嗎?
也許策劃眾人行動的人妖軍師另有打算吧!十天前,當自己與花若鴻在花次郎的苛刻督促下學武,源五郎似乎也把有雪帶到某處,進行秘密特訓。內容為何不得而知,但從遠處隱隱傳來的殺豬慘叫、連串爆炸,總令聽者不寒而慄,難以想像可憐的雪特人在承受何等恐怖的訓練。
晚餐碰頭時,只見源五郎面帶微笑,自信滿滿,而雪特人則體無完膚,像是被狂奔獸群狠狠踐踏過,不過在源五郎回復咒文強行催愈下,連逃避練習的理由都沒有,飯後不久又被拖著衣領抓去特訓。聽著那一下下聲嘶力竭的哀嚎,始終搞不清楚狀況的花若鴻,衷心讚歎,忍者果然忍人所不能忍。
「喂!你這作老大的,不是要同甘共苦嗎?兄弟叫成這樣,你還吃得下飯啊!」
「你腦子有病!我當初說的是同干共煮,所以老四有難,我們最應該做的就是在這裡乾杯吃菜,這樣才不違誓言,乾杯!」
「……我鄙視你這沒道義的下流作為,但是這一次,我私下同意你的看法,再乾一杯!」
心中有數的蘭斯洛與花次郎,偷偷交換著這樣的對話,之後,他們默默舉杯慶祝,所幸自己沒有成為雪特人的同學,共受冷血教師的荼毒。
不管怎樣,刻苦特訓的驗收時刻,便在此時。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身為老大的蘭斯洛一副黑衣打扮來到現場,凝視重新趕建好的擂台,注意大小動向,卻意外發現自己也成了旁人注意的目標。
不是像昨日那樣蔑笑的目光,當自身展示足夠實力,怪異穿著就成了吸引人的獨特風格。
敬畏、好奇、驚懼、妒忌……的眼神,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成為注目焦點的蘭斯洛,首次有種飄飄然的虛榮感。但當他察覺數道來自幾方面貴賓看台的目光,也移至此方時,心中也生起警訊。
受人注目還不錯,但成為目標就值得謹慎,這點警覺心蘭斯洛並未疏忽,為此,他悶哼一聲,低調走到觀眾看台一角坐下,與花若鴻也保持一段距離。
彷彿肯定特訓的效果,源五郎並未出席,花次郎則像是一夜外出,凌晨甫一回屋便以補眠為由,呼呼大睡。
沒多久就輪到今天的第三場,裁判敲響代表開賽的銅鑼,第三場參賽的一百人各自尋覓適合的對手。蘭斯洛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有雪。
依照毋須添上的必然規定,雪特人是不被允許參加的,所以源五郎幫他用特殊方法遮住眼瞳與耳朵,讓外人看不出來。
「殺!」
「殺啊!」
一片喊殺聲中,台上百人彼此兵刃相向,這經驗蘭斯洛與花若鴻俱不陌生,而他們也都看到,有雪左右張望後,朝一名使刀漢子奔去,似乎打算襲擊他後背,但那漢子搶先一步發現,回刀反攻。
源五郎到底傳授了些什麼保命招數呢?蘭斯洛十分好奇,想看看有雪用什麼神奇手法扭轉乾坤,但出乎意料的,只見大篷鮮血噴泉般灑出,雪特人身體搖搖晃晃,肩上裂了好長一道劇烈傷痕。
「你……你居然用先天刀氣……殺我……」雪特人白眼一翻,急促道:「好刀法!」跟著就翻身倒地,四肢大張的倒在旁邊屍首中。
「麥……前輩,前輩,鬼藏前輩被殺了,他怎麼會被殺了呢?」驚惶失措的花若鴻,奔來揪著蘭斯洛衣袖猛問。後者腦中亦是一片空白,但真正莫名其妙的,則是那名揮刀的行兇者。
(奇……奇怪!我的刀明明沒碰著他啊!他為什麼會死了,難……難道我是天才,武功突然大進,所以先天刀氣不催而發嗎?啊!!)這問題他是找不到答案了,因為激烈搏命的擂台上,是不容許人愣著思考的,傻瓜尤然。
那聲「啊」是有人偷偷將他由後剮開的慘叫聲,倒下的屍首,則壓在吐舌慘死的雪特人身上,被偷偷睜開眼的有雪用手撥開。
蘭斯洛目睹著這一切,心中轉驚為笑,接著,他看見有雪在屍首堆的掩護中,像條不引人注意的蛆蟲,緩緩蠕動,悄沒聲息地接近身邊激戰的比武者,偷偷在他們腳跟、腿上一碰,那些人立刻倒地,口吐白沫,失去意識。
有些人因為對手敗得突然,剎時為之一驚,卻被「蛆蟲殺手」趁隙爬近,指中藏針在腳下一刺,同步決鬥對手後塵。
有雪的動作隱密,身上穿的衣服更是大有玄機,發揮保護色的隱蔽作用,顯然源五郎早已擬定出這樣的戰略。
就這樣,倒地的人越來越多,速度之快,較之前幾場廝殺多過數倍。
最後,當一名持光劍的騎士殺敗對手,環顧左右,自己是唯一站立者,興奮得要狂呼勝利時,腿上驀地一麻,立刻伸腿瞪眼昏死過去。之後,成為當然勝利者的有雪,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贏了,我是這場比賽的勝利者!」
如此宣告,大概是想獲得一些喝采吧!但是當觀眾們從急遽轉變的驚愕中醒來,明白有雪的戰術後,如雷喝罵立即在觀眾席上響起。
「卑鄙的矮鬼!」
「你好不要臉啊!用這下流步數!」
「武人之恥,這樣也算比武招親?你根本就是來騙婚的!」
在全場觀眾叫罵聲中,果皮、紙屑、石塊、泥塵……
紛紛被憤怒群眾擲起,扔往擂台,甚至有人氣得扔出刀劍兵器,想把卑鄙的矮鬼砍成十八段。
「麥、麥前輩,鬼藏前輩這種行為,不是太卑劣了嗎?為什麼他要使用這種手段呢?」對雪特人卑鄙行徑感到震驚的花若鴻,推著蘭斯洛,焦急地追問著,純以精神面而言,這少年可能是他們一行人中最有騎士精神的人。
蘭斯洛則翻著白眼,滿面茫然,答不出半句話。一個武功低微的雪特人,想奪取勝利,當然只能用不光明的手法,但是,自己又要怎麼向花若鴻解釋,品行高潔的白夜四騎士,會在比鬥中做出這種下流行為呢?
「不,正好相反,鬼藏是我所認識最聖潔的聖殿騎士。」
就在兩人錯愕間,一把輕柔好聽的嗓音響起,比世上任何美女更有優雅氣質的源五郎,悄然駕臨。他對著花若鴻,表情極為凝重、嚴肅地開口了。
「若鴻小弟,事物不能只看表象,你聽我慢慢告訴你。」彷彿知道兩人心中的疑問一般,源五郎臉上帶著一副莊嚴的神情娓娓道來。
「在這個世上,最殘酷的事物就是人和人之間的爭鬥。要阻止這些爭鬥,除了靠神的慈愛感化他們之外,有時候也必須以戰止戰,這就是聖殿騎士團存在的目的。然而即使目的是如此的正確,一次又一次的戰爭仍然不免造成許許多多的死傷。對聖殿騎士們來說,這是何等殘酷的考驗啊!一方面心懷慈愛,一方面卻要面對殺戮。明明戰爭是一兩人引起的,為什麼卻要這麼多無辜的士兵來犧牲。
因此,如果能在戰爭發生之前就除掉主謀者,不就可以避免更多的傷亡嗎?這正是白夜四騎士需要忍者存在的原因,而鬼藏所執行的正是這樣的任務。」
「所謂的忍者,就是力圖以最少的犧牲,達成最大的目的。只要能拯救更多的人,不管有多辛苦,不管手段有多不光明,也不管別人如何唾罵他,鬼藏總是默默的容忍,把一切的對與錯都加以捨棄,為了侍奉神明的理想而獻身。拘泥個人一時的名譽,這是常人。縱然個人受到千夫所指,也能帶著笑容忍受下來,這才是忍者的最高奧義,而鬼藏正是這樣一位偉大的人。」
在這一瞬間,花若鴻突然瞭解了,原來鬼藏前輩是這麼的了不起。看著他在台上被眾人扔擲的垃圾打得滿頭滿臉,臉上卻仍然帶著那樸拙的笑容。花若鴻突然一陣鼻酸,他深深發現自己的渺小,也為自己居然會懷疑鬼藏前輩而感到羞愧。
這時源五郎拍著他的肩膀,喟歎中,目光中竟是隱隱有淚,低聲道:「讓我們一起為鬼藏勇於犧牲奉獻的偉大精神,衷心地讚美他,來,和我一起為他祈禱吧!」
這時蘭斯洛早已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源五郎講的是很偉大,可是這和比武招親又有什麼關係呢?看著陶醉在聖潔氣氛中閉目禱告的兩個人,蘭斯洛不禁慨歎,做神棍說不定會比盜賊還好賺!
(不過……人類的愚蠢,真是一種罪惡啊!)不想成為眾人注意的目標,蘭斯洛沒等比賽結果揭曉,便先行離開。走在街上,兩旁行人投以奇特眼光,一身黑衣打扮的他,低頭沉思,為幾件煩心事困擾著。
石存忠成為種子選手,可是不知為了什麼理由,石家的動作反而轉為低調,最近都沒有看到親衛隊在街上閒逛,如果是為了顧忌他們,那麼現在大可除去偽裝透透氣,但念及露出真面目後,被瘋狂群眾當成江湖公敵柳一刀,追斬十條街,只好放棄這誘人想法。
煩人的事很多,其中最令他放心不下的,還是昨天晚上風華的反應。
『我不信天、更不信命,我發誓,無論如何都要讓你離開這爛地方,得到自由!』
這是昨晚對風華開出的承諾,儘管有點衝動,但卻是他衷心許下的諾言,只要能力所及,他會努力去將之實現。
但這話引來的反應卻出乎意料,風華嬌軀一顫,恍若難以置信般,喃喃復誦著自己的承諾。她雙眸緊閉,肌膚又一向蒼白,難以得知她的情緒,但從那瞬間陷入渾渾噩噩的迷濛神情,仍是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激盪。
「柳……柳大哥……你說……要帶我離開這裡……」
「是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開心嗎?」
這問題卻得不到答案,風華突然像輕煙般淡化消失,任自己怎麼叫喚都不再出來,可以想見,她又躲著自己了。
「奇怪……我有說錯什麼話嗎?」百思不得其解,蘭斯洛歎道:「女人真是種麻煩的生物啊!就算變了鬼也是一樣。」
話說回來,也不能把全副心思放在風華身上,自己的武功也是一項值得煩心的事。
本來以為目前的武功已足堪應付,但稍一用力過猛身體就出問題的窘狀,卻令自己不勝其擾。旁人擁有渾厚內力,就能建功立業,自己身上的內力之強大,所有人見到都驚駭不已,但卻成為自己苦惱的源頭。
臭老天!既然讓我有這樣的本領,為何又不讓我運用自如?掌管命運的神明,一定是個以捉弄人為樂的壞心惡魔。
出來閒逛只為了散心,但喜好熱鬧的個性,卻令蘭斯洛不知不覺地往暹羅城的花街一帶走去,那些地方江湖人物混雜,易生紛爭,自己這兩天鋒頭太健,少接觸為妙,當下便想離去,但路徑不熟,東晃西晃竟爾迷路,最後來到花街的偏僻地段。
所謂的花街,勉為其難可以說是娛樂場所,簡單說來,就是各類妓館、娼院、酒樓的集中地,女子在其中以色藝服務,隨價錢而有著品質的不同。
前幾日,蘭斯洛與有雪外出閒逛,兩人走散,他也是來到此處,還發生了件噁心的插曲。
那時,蘭斯洛茫然四顧,忽然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夾著一陣濃郁香風,嘻笑著從身邊奔過,臉上表情甚是歡愉,蘭斯洛方自一愣,已經給人攔腰抱住。
偏頭一看,是一名用紅手絹蒙住眼睛的老頭,瞧模樣,正在和這些女子玩兒童不宜的捉迷藏。
「哈哈!美人兒,這下可抓到你了,還不乖乖脫件衣服。咦?怎麼腰那麼粗,奶又那麼壯,你……你是廚房洗碗的阿肥!」
老者一面說,手也四處攀摸,令蘭斯洛瞬間雞皮疙瘩直竄頭頂。
「肥?肥你老爸啦!」
怒氣如火山爆發,蘭斯洛一腳將這老淫蟲踹倒,念在欺侮老人非大丈夫所為,忍住補上一刀的衝動,恰好此時有雪找來,兩人相偕離開此地。
「頭痛!怎麼又走到這裡來?回去的路在哪裡啊?」
舊地重遊,想起上趟的不愉快經歷,蘭斯洛皺起眉頭。
現在處身的偏僻地帶,無論房屋建築、陪酒女郎都屬於低消費的粗劣貨色,甚至走在路上,還可以清楚聽到兩旁屋裡,傳來男女交合的激烈呻吟。
沒有臉紅,也不感心跳加速,蘭斯洛出奇地竟有種懷念的感覺。打從有記憶開始,自己便獨自生長在深山裡,和己為伴、教導自己一切的,只有一個不知姓名的死老頭子。
在成長的日子裡,老頭子雖然教會自己識字,但卻從不教導任何知識。一切對山以外的瞭解,都是那死老頭偶爾在夜晚,或回憶過去的武勇戰跡、或講述神話詩歌、英雄傳奇中所得。
特別是各式各樣的英雄傳說,他們個個武功不凡,憑著英勇與俠氣,對抗強大的敵人,儘管過程艱辛,但最後仍能以智與勇克服一切難關,成就不朽事業。
對當時年方幼小、被困在山裡的蘭斯洛而言,這些瑰麗而奇幻的故事,從此深植在他心裡,成為人生目標。不知有多少次,他期望自己能像故事中的英雄豪傑,在天下人之前威風凜凜,所要走向的道路,天下間無人敢擋,無人不畏!能有這樣的氣勢,那才不枉了男子漢的一生。
混雜老頭子漫長人生的經驗談,英雄的形象似乎有點偏差,但卻鮮明、清晰許多。諸如「自古英雄本好色」、「能擁抱身邊女人的男子漢,才能擁抱全大陸」這些大男人思維模式,潛移默化後,也一併灌輸到蘭斯洛腦裡。所以,他總下意識地喜歡跑向花街柳巷,在尚未建立自己的武勳前,這麼做似乎可以和詩歌中的英雄拉近點距離。
方自發愣,旁邊響起人聲喧嘩,還有什麼東西的墜地聲,才想轉頭去看,已經給人緊緊地抱住大腿。
「咦?兄弟,你不是我那多年不見的兄弟嗎?怎麼到暹羅來也不找老哥哥聚聚,真是辜負我們當年共同出生入死的情誼啊!」
蘭斯洛大吃一驚,目前的幾個身份裡,會被人這樣誤認的只有一個。但自己已經改扮,難道還會被人誤認柳一刀?當下手按刀柄,做好準備,哪知,才一有動作,周圍已經有十幾名彪形大漢,將自己團團圍住,個個橫眉怒目,來意不善。
「別以為人多就管用,你們想要怎麼樣?」蘭斯洛決定先發制人。
「不想怎麼樣,我們只想問問尊駕,這筆帳怎麼算?」為首的一人揮動手中鋼刀,疾聲說道。
算帳?這一定是算柳一刀的風流帳,反正解釋也沒用,還是用實力擺平吧!
「哼!大陸上要算本大爺帳的多了,你們算是老幾?」蘭斯洛拔刀出鞘,傲然道:「要算帳的便上來,看看是誰先到閻羅王面前去算帳!」
雖然未提升到一流境界,但是當武學修為大有長進,強烈的壓迫感就隨著刀刃向四面逼去,讓這十數人明白,被圍著的一方不是普通角色,而露出懼意。
「好……好傢伙!」眾人退後數步,為首那人驚聲道:「吃霸王飯、嫖霸王雞,居然還膽敢這麼惡形惡狀,有種的留下名來!」
「霸王飯?霸王雞?」蘭斯洛一呆,隱隱明白自己搞錯了一切,但這發愣的一瞬,卻造成可趁之機,十幾柄刀棍夾頭打下。
「你們通通不想活啦!」
一聲暴喝,寶刀圈狀斬出,將攻來兵器全斷為兩截,再畫一個刀圈,殺得眾人抱頭鼠竄,慌忙而逃。
趕跑眾人,這才想起還有一個抱住自己大腿的噁心東西,低頭一看,似乎就正是那是捉迷藏捉到自己身上的老人,怒從心起,便想一腳將他踢開。
「唉呀!少俠,真是多虧你了,今天沒有你,我這把老骨頭就慘了。」
雙方正式打了個照面,蘭斯洛腦裡轟然一響,三魂七魄驚得全飛向天外,踉蹌連退數步,擎刀直指身前。
「好啊!死老頭!你他媽的終於追下山來了!」
另一方面,有雪的比試,在場內掀起軒然大波,裁判團為此議論紛紛。照結果來看,同場參賽的一百人,只剩他有作戰能力,但就此判他獲勝,似乎頗為奇怪。
原本,裁判們是以規則中「倒地不動者算輸」,來判有雪自倒地那一刻起,失去比賽資格。但有雪卻以「我沒有倒地不動啊!我倒地以後仍然在努力爬動呢!」為由,反駁裁判們師出無名。當然,這是源五郎事先抓過的文字漏洞。
最後,裁判們只好宣判有雪獲勝,理由是詭計也算實力之一,比武招親所徵求的,是真正有實力屹立不倒的男人。這判決令許多人相顧愕然,但一個說法也在參賽者中傳開,裁判們的判決,是接受東方玄虎指示後的結果。
事情的真相,除了東方玄虎之外,就屬源五郎最清楚了,因為這一切都在他的預算中。
沈家大宅內,源五郎微微笑著,把玩手上的細針。有雪早上便憑此針,暗算了數十名激鬥中的武者,而此時,細針在陽光下閃耀著獨特的藍光。
「藍血神針!」旁邊的花次郎有點訝異。藍血神針是大雪山一脈的信物,這個專門培養殺手、令各方勢力敬畏三分的組織,每名殺手甫接觸毒物的第一課程,就是調配一根屬於自己的藍血神針。
雖說是自行調配,但其中卻有數味草藥,只生長於大雪山百里內,外地絕難採集,否則又何以充作殺手們之間的信物。
「藍血神針是大雪山信物,非大雪山子弟持有,立刻就會被列為誅殺對象,這東西你從何得來?」
「青樓聯盟和大雪山有一定的往來,十年前的一次聯合行動,大雪山送了百枚特製的藍血神針給青樓,這次為了行動方便,我持我家公子名帖,向青樓總部借了一根。」
源五郎口中的公子,是七大宗門麥第奇家的當家主,旭烈兀,以他的面子,是可以向青樓借來此物的。
「這也是東方玄虎讓人晉級的理由。在正常的情形下,不會有任何人願意與大雪山為敵。」源五郎微笑著,笑意中卻包含著深刻的理由。
「二哥,在你眼中,這次東方家的動作有什麼異常之處呢?」不是直接說出,而是用引導思考的方式,與身旁的人商討,讓旁人明白自己要說的東西,這就是源五郎一貫的作風。
「嗯!首先,很奇怪,七大宗門裡,以武煉王家實力最強,麥第奇家、石家並居第二。要選擇結盟對象,王家武力雖強,卻遠在武煉,當家主又是出了名的厭惡戰爭,不是理想對象。但石家與麥第奇家實力相若,互為世仇,東方家連考慮都不考慮,直接選擇了石家,這是疑點一。」
花次郎沉吟道:「這種程度的軍事同盟,締結前就該有相當的心理準備,在事情進行中,沒理由會因為其他幾家聞訊阻攔的動作而停止,這是疑點二,讓人弄不清楚他們的打算。」
「其實也沒那麼複雜啦!」
源五郎笑著向花次郎解釋:歸納近日的竊聽情報、東方家的所作所為,他估計出這樣的答案。所謂的暹羅招親,其實是東方家的一個三流把戲,先用與石家軍事合作為名,挑起各方勢力注意,將自身行情炒熱,再將石家斥退,重新待價而沽。
比武招親僅是表面,有意與東方家合作發展武器的派門,必須在這場招親中展示實力,東方家最後則與勝出者聯盟,這樣的情形,比單純找上石家要可靠多。
但是,這種作法也讓源五郎看清東方家高層,或者該說東方玄虎的思維模式。
「東方玄虎的本身是有相當野心的,但他在作法上卻顯得舉棋不定。東方家從創立開始,就一直以鑄造兵器為業,宣告不參與大陸爭霸,努力和各方勢力維持良好往來,也是因此才得以屹立至今。」
源五郎道:「直至本代,東方玄虎不甘於此,想進一步拓展東方世家勢力,因而蠢蠢欲動,但他又不願意放棄數百年來和平之下的安全,所以盡可能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形下,來實行自己計畫,這點從他不願開罪大雪山,而將老四放行的指示上,可以看出端倪。」
花次郎道:「這樣看來,你們似乎對東方老鬼的評價不高啊!」
「呵!花二哥自己也是一樣吧!東方玄虎的心態,正如一隻貪婪的烏龜,有野心,動作卻畏首畏尾,只想藏在安全的殼裡行動,不但在關鍵時刻難以決斷,視野也由於狹窄而易流於妄想。」源五郎搖頭道:「昔日東方家六陽先祖開創世家的氣魄,在其子孫身上已不復見,這樣子的思維模式,是成不了大事的。」
假如聞得這番批論,知道自己被這般看不起,東方玄虎一定會怒不可抑吧!但說話的源五郎姑且不論,在旁鼓掌的冷笑男子,更從來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啪!啪!了不起,黑心腸惡魔的手下,果然也有個出色的妖怪啊!」花次郎道:「話題很有趣,那麼想請教一下,你認為什麼樣的人,才是成就大事的人呢?」
「這個……」
成就大事,叱吒風雲,需得天時、地利、人和,還要很多條件配合,能滿足這些條件的人,即便將目光投向七大宗門主事者,目前的大陸上也並不多見。
可是,未來呢……
不用太久,至多五年之後……
最後,源五郎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將目光投向窗外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