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物語 銀河篇 第八章 卻問何日君再來
    艾爾鐵諾歷五六五年八月十六日艾爾鐵諾王國杭州

    杭州的總兵府裡,錢繼堯滿臉不安,在室內來回踱步,焦急不已。他忠實的夥伴,赤先生,在今天傍晚突然不告而別,留下了一堆爛攤子,不知道該怎麼是好。

    說來都怪自己利欲薰心,竟給這人面獸心的家伙蒙了眼,認為可以爬到更高的位置,而與他合謀,干下這等錯事。

    綁架皇子,待事情鬧至一定程度時,再佯作破案,救出人質,如此一來,定可大受皇帝賞識,而榮升第一軍團長之位。

    這個計畫看似周密壯大,但仔細一想,卻無處不是漏洞,虧得這兩個月沒有走漏半點風聲,否則立刻便是連誅九族的大罪,想起姊夫平時鐵面無私,律下極嚴,這事若給他知道,那麼……那麼……

    念及東窗事發的後果,錢繼堯全身冷汗,涔涔而下,腦中不住求神念佛,祈求能夠逃過一劫,卻全然想不出怎麼解決這個困境。

    “將軍。”一名高階的軍官快步奔入,看來很是經歷了一番奔波。

    “怎麼樣,有他們的下落嗎?”

    “這……”軍官面露尷尬之色,顯是一無所獲。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錢繼堯口中念念有詞,慌的沒了手腳。

    “將軍,依屬下之見……還是找個安全地方,去避避風頭吧。”

    他是錢繼堯的心腹,對於上司這些日子的所為,一清二楚,照現在的情勢看來,事發只是早晚,再不逃便來不及了。

    “說的倒容易,哪裡才是安全的地方!”

    “地府。”

    窗外傳來聲低語,跟著某種鎖鏈式的奇形兵刃,破牆而入,將那軍官攔腰斬作兩截。

    “什麼人想行刺本將軍!”

    錢繼堯抽出配刀,與敵刃一碰,火星飛濺,鎖鏈兵刃倒旋而歸。一個年輕男子,自牆破處緩步走出,手臂一振,唰啦唰啦,兵刃回纏腕上。

    “大膽狂徒,你……”

    錢繼堯氣急敗壞的喝問,在他看見來人的白色騎士服後,愕然終止,那是正式的軍裝,而且,白色是艾爾鐵諾第二軍團的顏色,恰好與黑色的第一軍團不睦。從這年輕人服色看來,僅是隨從一類的職務,但肩上的徽印,卻清楚地顯示,他的軍階比錢繼堯只高不低。

    有這等身分的人,為何還會是隨從?錢繼堯張大了口,想起了個馳譽西方國境的名詞,“四鐵衛”。

    那是四個武功高強,忠心耿耿的護衛,他們雖然厲害,但比起他們背後的主子,就根本不算什麼了,而依照傳說,四鐵衛絕不離開主子的身邊,換言之……

    一個充滿威嚴的身影,緩步踱進大廳,衣衫如雪,眼眸若冰,金屬面具閃爍著寒光,俊朗的半邊臉上,盡是令人坐立難安的笑容。

    錢繼堯腦裡轟地一聲,他認得這個人,卻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個時候見著他。錢繼堯呻吟了出來。

    “周大元帥!”

    艾爾鐵諾五大軍團,各司其方,手握重兵,而其中戰績最少,年紀也最輕的一名軍團長,便是第二軍團長,周公瑾。

    第二軍團管轄西方國境,該區與強大的絹之國,隔海相望,常興兵災,而該區蠻族常有暴動,治安奇糟無比,是個被眾人皆不看好的荒脊之地,沒有幾個軍團長能穩坐位置,反而戰死任內的,比比皆是。

    而打破這個不吉利的慣例,穩坐西方國境最高負責人之寶座的,便是現任軍團長,周公瑾元帥。

    甫一上任,便以雷霆手段發動襲擊,將不肯歸化的蠻族,殲滅一空,除了願意投降的部份人等,剩余的不是死,便是被逐出海外,而後,與絹之國名將司馬仲達,發生數次激烈海戰,讓對方從此心有所忌,不敢輕言犯境。

    消滅了所有武裝勢力之後,這元帥一反前態地采取懷柔政策,鼓勵當地種族通婚,嘉獎文教,發展通商,與司馬仲達擊掌為誓,保證雙邊的和平,西方自此蓬勃發展,成了艾爾鐵諾中最安定的幾個區域。

    雖是出身王室,卻與一般的貴族子弟不同,每次作戰,公瑾親臨陣前,指揮大軍,沖鋒陷陣,讓整支軍隊士氣如虹,成了罕見的常勝軍。算起他出征總數,不過九次,是五大軍團長中最少的一名,但除了絹之國外,其余幾場戰爭的敵人,都已經再也沒有復起的可能了,因此,他並沒有締造戰績的機會。

    如此的實績,令王室對之另眼相看,封賞不斷,暗中卻擔心其功高震主,兼之手上實力太強,隨時有擁兵自重的可能,故而三個月前,明升暗降,將其調任閒差,公瑾索性辭官,藉此機會游山玩水去也。

    可是,公瑾一離職,司馬仲達立刻興兵來犯,當地爆發民變,將士拒不出戰,諸多動亂此起彼落,該處行政功能完全停擺,已成了無法之地了。

    此事震驚朝野,三軍將士、士大夫、商賈富豪聯名為其抗辯,不下十數次,總人數逾百萬,照估計,大概再不用多久,公瑾便會接到皇命,官復原職。

    而這麼一個大人物,竟無緣無故出現在此,更糟的是,姊夫與他互為政敵,兩人明爭暗斗已久,今日他的到來,無疑是敲響了死亡的喪鍾。

    “錢繼堯,你好大的膽子,居然膽敢犯下這等大逆不道之罪。”無視於錢繼堯的驚懼,公瑾冷笑道。

    錢繼堯嚇的跌坐在地,原本還期盼對方不知道這件密事,哪知道公瑾一開口,便掌握了全盤優勢,讓他除了跪地求饒外,再沒別的事可做。

    “本帥旅經此地,聽聞殿下被歹徒所劫,明查暗訪多日,終於給我抓到你的罪證。”公瑾沉聲道:“還不快招出殿下的所在,要是殿下有絲毫損傷,你萬死不足贖其罪。”

    “在……在西首兵器庫的暗窖裡,這是鑰匙。”

    顫抖著聲音,錢繼堯自動將鑰匙交出,蔣忠接過,跑去釋放人質。

    “元……元帥……,下官亦是遭奸人所惑,我……”

    錢繼堯自知這罪刑太大,只怕還得牽連親族,倒也不敢開口要求饒命。本來逼虎跳牆,人到絕境,惡向膽邊生,但想起傳說中,公瑾出神入化的武功,他又哪敢妄動。

    公瑾卻是笑了,白皙的臉上,浮現了詭異的笑意,緩聲道:“我也認為這事並不單純,背後定有他人策劃,若你肯供出主謀,或許我可以法外施恩……”

    錢繼堯匍匐在地上,看不見公瑾的臉色,只聽他語氣轉為和緩,似有一線活命希望,可是,說起來,他與赤先生都是犯案者,主謀……哪來的主謀……

    “元帥,您所謂的主謀……”

    “你不過是區區一名軍長,如何有能力犯下這樣的大案,定是受到上司指使……”

    乍聞此言,錢繼堯如遭五雷轟頂,恍然大悟,他已是軍長,再往上追溯,那身為第一軍團長的司徒星霜,定是責無旁貸,公瑾的意思,便是要他作假供,誣陷姊夫,乘機除去這眼中釘。

    內心受到罪惡感、活命欲望的反覆激蕩,錢繼堯遲疑不決,他顫聲道:“是不是只要我供出主謀,就能活命……”

    “主謀既是你上司,那你也是身不由己,值得同情,我會在陛下面前求情,對你從輕發落……”

    公瑾輕描淡寫的幾句,瓦解了錢繼堯的心防,同時也暗示了,決不接受其他人選的“主謀”。

    在“願意放棄一切,只求能夠保住一命”的心情驅使下,錢繼堯顫抖著手,揮筆寫下了供詞,供稱所有的一切,都是受到司徒星霜的指使下完成,自己雖不願意,卻是無計可施。

    “這是供詞。”錢繼堯呈上紙張,整張臉脹成豬肝色,顯是承受了巨大的罪惡感。為了保存一命,他簽訂了惡魔的契約。

    “很好,寫的不錯。”公瑾滿意的點點頭,手方落下,錢繼堯已給遠遠的擊了出去,撞塌梁柱,口噴鮮血倒地。

    “你!”錢繼堯驚怒交集,想不到對方這樣反臉無情,一經事成,立刻過橋抽板。

    “不用訝異,這是很正常的結果,有了這紙供詞,我還要你作什麼。”

    公瑾搖搖頭,似是嘲笑對方的愚昧。

    錢繼堯“哇”的一聲,噴出大口鮮血,他胸口中招,兩排肋骨俱給震斷,倒插內髒,已是致命傷。死亡當口,神智一片清明,猛地想通一切,暴睜雙眼,掙扎道:“原來……原來所有的事……都是你在策劃,赤先生只不過是……”

    是的,雖然不是戰爭地帶,不必特殊戒備,但皇子出巡,身邊攜帶的護衛,豈是泛泛,若非公瑾親自出手,憑赤先生手底的實力,只有全軍覆沒的份。

    而皇子被劫,這又是何等大事,想要在各方嚴密搜查下,絲毫不露破綻,這等高難度的策劃,也只有公瑾才能辦到。

    “自然是我了。能夠想通這些,你死的不算冤。”公瑾微笑說著。

    隔空一指轟碎了柱子,巨大的花崗巖紛紛而落,砸在快咽氣的錢繼堯身上,登時喪命。

    “元帥,殿下救出來了。”蔣忠側身讓開。

    一名長相十分清秀的男子,出現在廳口。雖然神情有些疲倦,卻是毫發無傷,眉宇間有股精明達練的豐采,親和而不失威儀,確是一副天皇世胄的尊貴模樣。

    皇子拱手施禮,感謝道:“多謝元帥相救,孤王感激不盡,日後定當奏請父皇,大大的封賞。”

    公瑾冷笑道:“些微小事,何足掛齒。”說罷,反手一掌,打碎了皇子的頭顱。

    蔣忠侍立一旁,臉色半點沒變,似是早知有此變局。

    “司徒星霜謀反,挾持皇子,我們不及相救,皇子已遇害,黨羽錢繼堯寫下自白供書後,畏罪自殺。這就是事實的真相,你明白嗎?”

    “末將明白。”

    對蔣忠做了些交代,公瑾點了點頭,負手沉思,皇子、錢繼堯俱已身亡,此事疑點雖多,卻從此死無對證,只要一切依計畫進行,僅憑這紙供詞,司徒星霜見不著明年的中秋了。

    這皇子為人頗為精明,甚得聖眷,又與自己不睦,日後諸皇子爭位,大是個麻煩,這與自己所繪制的未來藍圖不合,早應糾正,只是未有適當時機,才多年隱忍不發,今次一箭雙雕,利用他的死,扳倒司徒星霜,除去兩個心腹大患,日後當可高枕無憂,靜觀艾爾鐵諾國勢的變化了。

    “唉!好的敵人,又少了一個。”

    遙望明月漸沉,公瑾頗為寂寥地,慨然長歎,話意是真?是假?只有本人方知。

    黑無常雖然是殺手,職業道德卻還不壞,收拾了兄弟的屍體,竟然還將赤先生一並帶走,省去不少麻煩。

    也許是知道技不如人,黑無常並沒有為兄弟報仇,其實,身為一個殺手,早就已經有所覺悟,隨時隨地面對死亡。

    蘭斯洛沒有攔阻他們離開,沒有什麼特殊理由,只是由死至生走了一遭,看見周圍都是死屍,不太想再殺人,如此而已。

    楓兒止住了眼淚,默然目送那個男人離去,自此之後,他還會這麼繼續錯下去嗎?楓兒不知道,只是,這些事情再與她無關了。

    “阿紅……”小草輕聲喚道。既然知道了真名,就沒有理由再叫她楓兒了。

    “不!”楓兒搖頭道:“我是楓兒。”

    小草會意,比起“阿紅”,這個女子寧願選擇“楓兒”這個身分,這種心情,與自己不是很像嗎?

    “呃!我們……該想個辦法出去吧!”蘭斯洛通紅著臉,很尷尬地說著,一直相處的兩個同伴,都有了巨大變化,讓他有點不知如何自處。

    小草也就罷了,反正早就打鬧慣了,只不過要換個角度,把她當成女孩子而已。

    楓兒就麻煩了,原本的寵物,突然變成了這麼一個大美女,更糟的是,那健美的胴體,一絲不掛,散發著難以抗拒的誘惑。

    發覺蘭斯洛感到不適,楓兒啞然失笑,當獸人當了這麼久,早已習慣裸身,突然說要穿上衣服,還真是不習慣。隨便弄了套衣衫穿上,反正洞內死屍這麼多,要剝套衣服,那還不簡單。

    楓兒看了看周圍巖壁,道:“我帶你們上去吧!”

    巖壁不算太陡,全身武功已復,依這等地勢,根本困不住自己,要帶兩個人飛馳,有點麻煩,但既然黑無常都做的到,自己沒理由不行。

    “且慢上去,我想確定點事情。”小草笑道。

    既然到了寶山,豈可空手而回,不好好鑽研一下,還真枉費了今晚這番折騰呢!

    “你還要做什麼,快點上去了。”

    “尋寶啊!我們來這裡,不就是來尋寶的嗎?”

    “什麼!找到寶物的藏匿點了嗎?這個好耶!”

    小草俏皮一笑,向赤先生原本立足的高台跑去。聽到有寶物的蘭斯洛,就像是見了胡蘿卜的兔子,一馬當先,沖在前頭。

    楓兒不發一言,緊緊跟在後頭。

    巖壁給炸塌了,幾面旗子,繡著不知名的怪獸圖形,依照特殊的排列,參差插在周圍壁上,果然是東方仙術的陣型。

    “很有意思的排法,是照五行生克的方位,不知道陣法的名字叫什麼?”

    小草側著頭,仔細端詳,這陣法已給她暫時消掉,作為法器的旗幟,此刻也如廢物一般,但是,還是可以從中學點東西的。

    神仙術是種很罕見的派系,想要見到優良的范本,並不容易。小草好學成癖,一看到這陣型,不禁入迷的揣摩起來,想要推算出陣勢運行的法門。

    “喂!不是說有寶物嗎?在哪裡?在哪裡?”蘭斯洛四處張望,搓著手掌,一副猴急模樣。

    不知是雷因斯·蒂倫的治愈聖力,果然名不虛傳,亦或是這人的新陳代謝能力舉世無雙,蘭斯洛完全忘記自己不久前重傷垂死,充滿活力地連跑帶跳,十足一個淘金客。

    “別著急,寶物這種東西,是不會莫名其妙掉出來的。”小草笑道。

    靈竅開啟,得到進化的不只是身體,彷佛連心也換了一顆新的,或許是明白了母親的遺言吧!小草覺得心裡自信滿滿,敢放大膽子,去爭取一些以前不敢觸碰的東西。

    聖光封印、十方血囓陣都已被解除,雷峰寶藏處於千年以來,首次不設防的情況。既然老天爺讓他們來到此地,又讓自己得此異能,誤打誤撞地解了所有守護魔法,那麼冥冥之中,可能早就注定了,他們是天命的得寶之人,無須再多作顧忌了。

    小草走向巖壁,把手放在璧上,閉上眼睛,用氣去探索巖壁後的東西,發覺不對,便再換個地方,就這樣重復這個過程,試探了八九處地方,最後,停了下來。

    “就在這面石壁後面了,可是,要怎麼打開呢?”

    那面石壁沒有半點縫隙,並非設有機關,而是由石塊崩塌所形成的巨壁,看來,可能是周圍石壁遭到大力轟碎,將這裡堆堵了起來,感覺上,的確像是埋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可是,麻煩來了,面對這小山堆高的石塊,蘭斯洛、小草不由為之一愣,一般人是絕對無法移開這些東西的,至少蘭斯洛做不到,小草的異能,雖然能消除一切的魔法力,但卻無法搬移重物,派不上用場。

    “這要怎麼辦,我的炸藥用完了,你的呢?”

    “早就全部給你了,哪還有剩。”

    “讓我來試試。”

    一直悶不吭聲的楓兒開口了,她拋去了適才隨手撿來的劍,在屍體堆中來回找尋,取了把材質較好的劍,擺出突刺的架式,沉聲道:“舊時的武功,我不知道還記得多少,你們讓開一些,免的給誤傷。”

    在當初被敵軍所擒的時候,因為忌憚她武功太強,曾挑斷了她的手筋,這也就是手腕上兩圈紅痕的由來,但是,生死花除了讓人腦部退化之外,以強化肉體而言,反而大有助益,能將舊有傷患完全修復,故而蛻變完成的楓兒,身體的強韌度,只有更勝昔日。

    甫一提氣,澎湃的真氣,如怒海狂嘯,自丹田急速奔流於全身各處,勢道之猛烈,連楓兒自己都吃了一驚。

    將真氣緩緩導於劍上,劍刃倏地亮了起來,嗡嗡作響,逐漸轉為通紅,她舊日所修的武學,與紫鈺的焚城槍法頗似,都屬於炎系武學,一經催運,周圍兩丈之內,都能感覺出那股熱浪,這也是為何要找一柄材質較好的兵刃的原因,否則高溫之下,還不待劍刃揮出,整柄劍早給熔成廢鐵。

    “小心了,大家後退。”

    長劍忽地急轉起來,如同柄鋒利的錐子,配合上足以熔石化礫的高熱,楓兒整個人化作一團火旋風,向石堆鑽了進去。

    “轟隆轟隆”震天連響中,巨石堆發生連串爆炸,拳頭大小的碎石塊,給轟的滿天都是,紛落如雨。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不過給打幾下而已,不要叫成這樣,亂沒男子氣概的。”

    蘭斯洛抱頭哀號,他雖然躲在遠處,但還是給落石打了幾下,眼冒金星。小草給蘭斯洛護在懷裡,半點擦傷也沒有,好整以暇地開著玩笑,她既已回復女兒身,自然有她當女孩的好處,要是以前,早給蘭斯洛一腳踹出去,說“身為小弟,有為老大擋石頭的義務,勇敢的挨砸吧!盾牌。”

    “還好沒有別人在這,否則一定給砸的頭破血流。”

    “是有別人,只是沒有別的活人而已。”

    不過,也真奇怪,算算時間,外頭也該天明了,雷峰塔鬧了這等的大事,怎地沒有半個人下來察探,莫非有什麼事也鬧在外頭。

    爆炸聲停了,楓兒一聲鷹唳,飄身而退,原本的石壁,給開出了條長長的甬道,恰容一人通行的寬度,煞是嚇人。

    “真可怕,你怎麼不去專門給人拆屋,穩賺的。”蘭斯洛喃喃道,他因為剛才給石頭砸中,頗有懷恨,不給楓兒正面評價。

    “別理這傻子,楓兒,跟姊姊進去。”小草牽著楓兒,快步走了進去。

    見到楓兒展露的功力,小草暗喜在心,楓兒的武功,比她預期中還要高的多,對於未來自己的某些計畫,可以說是多了個無法替代的好幫手。

    楓兒給小草挽著手,沒有抗拒,她從以前就不喜歡跟人有肌膚接觸,就算對方是女的也一樣,但是既然是小草,那便不同,對她而言,在如今的世上,蘭斯洛、小草是她僅有的親人了。

    變回人類身體,回復原本年齡的楓兒,看起來比小草還大上幾歲,但彼此這樣叫慣了,卻是誰也沒有要改變稱呼的想法。

    走道的盡頭,是一堆古怪圖形,楓兒給一股柔韌的力網阻住,化消了所有力道,再前進不了半分,故而到此便停了手。

    “後頭應該是空的,只要解除了封印,就可以進入。”楓兒做了補充,在她看來,那層力網似是魔道之術,與武功無關,接下來,就交給小草來判斷了。

    壁上的圖形,是神話時代的古文字,倘若不是相當有水准的學者,或是高深的魔法師,是認不得的,當然,對小草來說,看這文字便像吃飯般容易。

    小草大略看了看,一臉的古怪,說道:“唔……是太古時代的文字,嗯……怎麼會用這種咒語,設封印人的腦筋,一定不正常。”說完皺著眉頭,退開至三丈之外。

    楓兒會意,也跟著後退幾步。

    小草揚起手臂,朗聲頌道:“解除千年的封印,打開通往禁忌的道路,繼起宇宙繼起之生命,西哩嘩啦轟通誇媽,我是你媽媽,奉阿裡巴巴之名,芝麻開門。”

    話聲方落,後頭響起了一陣爆笑聲,是剛剛感到的蘭斯洛,聽到了這不知所雲的咒語,笑倒在地。

    石壁上,產生了一圈圈的波動,猶如水面生波,跟著,打開了一道兩丈見方的石門。

    濃密的黑霧,恍若實質,迅速自洞口冒出,一接觸外界,立刻幻化出種種鬼魅魍魎之形,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楓兒眉頭一皺,第一時間移至小草身前,嚴密護衛,小草有些感動,輕拍了好姊妹的肩膀,笑道:“先別忙。”手一揮,祭起異能,所有的鬼魅,全消失的無影無蹤。

    楓兒見狀,皺眉道:“是魔氣。”

    凡是修煉魔功者,身上通常都會散發著妖氣,若是功力極高,轉妖為魔,可以散發出魔氣,這已是魔族中難得的好手。隨著修為越深,氣的純度也越高,能夠高到足以產生幻化,變出種種低階妖物,那本人的修為之高,已經是難以想像了。

    對人類而言,遠自九州大戰以前,“魔族”這個名詞,便是種種不祥、恐怖、怨恨的代表,楓兒不希望親愛的小姐,與之有所牽連。

    “是啊!很強吧!這可是某位歷史名人的陵墓喔!”小草渾無所覺,微笑道。

    三人小心地步過了洞壁,准備面對著名的雷峰寶藏。小草尤其興奮,她有種預感,自己即將接觸的,將會是一段塵封數千年的秘史,足以將整個人類顛覆過來的大秘密。

    點亮了火摺,能看清周圍的景物,石壁之後,是間狹長的石室,而在石室的盡頭,有道模糊的身影,端坐石床上,相距約五十丈,有些看不真切。

    但是,雖然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甫進洞門,一股沉重無比的王者氣息,恍若實質,撲天卷地而來,立刻壓的三人喘不過氣,就連武功最高的楓兒亦不能幸免,連提了幾次真氣,郁悶的感覺卻越來越重,彷佛只有俯身下拜才能順氣。三人對望一眼,均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駭之意。

    連蘭斯洛這般遲鈍的人,都感覺到了這股懾服力,疑惑的問道:“是什麼人的陵墓,有這等派頭。”

    小草心中再無懷疑,緩聲道:“魔族君主,大魔神王,鐵木真。”

    楓兒呆了一呆,饒是她冷靜過人,乍聞此名,還是當場呆住,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蘭斯洛的反應卻很奇怪,只見他收起戲謔的表情,神情肅穆的連叩三個響頭。

    這反而把小草弄呆了,對人類而言,大魔神王代表著殺戮、死亡,是罪惡的化身,而鐵木真這個名字,更是魔中之魔,不管是什麼人,聽到這個名字,都會神情緊張地擺出戒備的架式,像楓兒這樣,那是正常的反應。

    這位魔王的一生,充滿了神秘的色彩,事實上,對魔族而言,這名字也是個禁忌,自從魔族退回魔界,幾個首領就聯合發布了箝口令,不准任何人再提到,違者殺無赦,所持的理由,似乎是,因為他敗給了人類,是魔族的恥辱。

    那麼,蘭斯洛的反應,又是該怎麼解釋呢?這個“本大爺”的個性幾乎是狂妄自大了,偶爾談論到史上的成名英雄,他都嗤之以鼻,再不然,就是“雖然肯定他的作為,但本大爺也做的到,沒什麼了不起”,從未見他對什麼東西表示敬意,又怎會如此尊崇這個魔王呢?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拜的是什麼人啊!”蘭斯洛磕完了頭,小草疑惑問道。

    “知道啊!老頭子曾說過他的故事,鐵木真是天地間一等一的英雄好漢,我拜他幾拜,瞻仰一下,也是應該。”蘭斯洛一臉“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回答。

    小草疑雲滿胸,蘭斯洛的老師,究竟是什麼人,怎會有如此觀點,莫非,是知道了那一段失落的歷史……

    楓兒擔心石室中伏有機關,默默向亡者祝禱一番,將劍收起,趁那兩人還在說話,獨自向前探索。

    火光輝映之下,楓兒發覺石室的兩邊牆壁,全都密密麻麻的寫滿文字、圖形,好奇心起,湊近看了看,才瞄了兩行,不由得驚呼出聲。

    “什麼事?”

    “楓兒你沒事吧!”

    蘭斯洛、小草聽得驚呼,也是給嚇了一跳,忙跟過來,發覺楓兒的眼光牢牢盯在壁上,也跟著看過去,一窺之下,登時如遭雷殛,一齊驚叫。

    石壁上,凌凌落落地放,著些奇怪東西的碎片,碎絲帶、斷成兩截的法杖、聖靈石的碎塊、某種刀劍的一部份……約莫八九樣東西,沒有一個是完整的,可是,盡管已是廢物一堆,三人依舊可以感受到,那些非同小可的殘留氣息,足見當年的威力。

    特別是小草、楓兒感覺最為強烈,出身魔法世家的小草,一眼就可以肯定,那裂作兩段的琴弦,只要稍加接復,便是難得一見的魔曲樂器。就算是那些已成粉屑的精靈水晶,只憑那殘存的聖光,已是一級的伏魔至寶。

    楓兒浸淫劍道多年,也曾換過多柄上好名劍,卻從未看過如此清澈冷冽的劍光,只要將這碎片投爐重煉,必是絕世神兵。

    在旁邊的壁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

    “孤峰血戰,擊殺敵人多名,留其兵器以為念。”

    只用“敵人”,卻不說“強敵”,留言人睥睨天下的遺意,狂的令人無法置信。

    小草約略看的出這些物品的來歷,也就是因為看的出,她蒼白著臉,喃喃道:“十二強者,是十二強者。”

    在九州大戰中,有一些絕頂高手,與魔族激烈抗戰,他們分別在武道、魔法上,有卓越成就,這包括了名聲最響的“二聖、三賢者”在內,與另外幾名正道、邪道的高手,共有十二名。

    他們在大戰中有著卓越的貢獻,為了抵抗魔族,這些人一一犧牲了,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中,為了紀念,後世尊稱為“十二強者”。

    十二強者的記錄,存在於不少典籍之內,小草就對每個人的事跡耳熟能詳,但卻有點疑惑,在當時,與這些人齊名的高手並不少,對戰爭的貢獻相若,彼此的修為也相近,為什麼只有這些人被列為十二強者,而且,那些未被列名的人,居然半點抱怨也沒有,這與素來好爭名的人類社會不符。

    再者,十二強者的各場戰役,典籍上清清楚楚,但是,對於每個人戰死之役,卻語意不詳,匆匆一筆帶過,甚至沒有記載,從這裡面,小草已經嗅到不尋常的氣味了。

    對於這段疑似遭到竄改的歷史,小草曾有種種推想,現在,她知道答案了。

    無怪當年三賢者誅殺天魔後,落落寡歡,從此未再提起相關的一言半語,因為,當年參與誅魔之役的,不是三賢者,而是十二強者全數動員,經過一番血戰,九名強者全數陣亡,三賢者只是其中的幸存者。

    三賢者是何等人物,余下的九名強者,能與之並列,足見彼此修為相差未遠,單只是西王母、龍騎士,便已是曠世難逢的絕頂高手,何況其他,這十二個人中,隨便挑出六個人,只怕已足夠將如今的風之大陸,掀去半邊。

    可是,這許多高手聯手,合攻一人,居然還落了個慘勝的結果,十二強者給擊殺九個,僅有三賢者能全身而退,這固然可以看出三賢者的高明之處,那麼,締造出這種戰果的人,又是何等的偉大啊!

    史書對那一戰的記錄,雖然只有寥寥幾句,卻可看出當真是慘烈無比,直讓天為之哭,遙想昔人風范,小草不禁神往,不管鐵木真是多殘忍的惡魔,只看他以一敵十二的豪氣,便足以氣蓋千古,不朽於青史了。

    往左看去,又是一段文字。

    “鐵木真得挫眾敵,盡窺諸門雜技,雖未足與議也,後世小子習之,亦足以建功立業,成一方之雄,茲將戰中所見錄下,盡繪於左。”

    後頭,便是連篇文字、圖形,例如說,“焚城槍法,龍族武學,剛猛迅捷,交戰半日後,分其心神,破招殺之。”跟著,便寫著“盡破焚城槍法一百零八式於此”,畫出圖案,寫明此招厲害之處,如何修練,又要如何破解,每一處皆注解仔細,儼然就是一套綜合秘笈。

    一幕幕的解說,看的人眼花撩亂,小草不通武學,卻也知道這是無上瑰寶,而最後面幾篇,則是寫了幾個已然失傳的強力魔咒,自然也附了怎樣修習,如何與簽訂契約的法門,看的小草眼發異彩,捨不得移足。

    眼見兩個人皆如疑如醉,蘭斯洛暗暗好笑,他武功、魔法皆不成,這些東西對他而言,誘惑力不至於太大,隨意漫步,想找找看三賢者的武學,哪知從頭到尾,數十項絕學,就是沒有與三賢者相關的資料,只是在左面最後牆壁,寫著:“三賢者未死,其技當不至失傳,無須重抄於此。”

    蘭斯洛心想,這鐵木真也是個怪人,居然擔心對手給他殺了之後,一身武功就此失傳,還特別將這些功夫抄寫壁上,遺留世人,當真是古怪到了極點。

    可是,也真奇怪,一個垂死之人,會有能力寫這麼一大堆東西嗎?精神未免也太好了吧!想來,定是雙方激戰之後,鐵木真給打成重傷,躲於此地,三賢者隨後追到,因恐逼虎跳牆,遭他絕命反撲,索性以咒術封起洞門,候其傷發而亡,而鐵木真內力深厚,不至於立刻斃命,咽氣前留下了這許多東西。

    看完左邊,蘭斯洛逕自步至右方,細觀起來,那只有一堆文字,不見圖形,唯恐有字不識得,硬是把沉迷在魔法中的小草給拖了過來。

    “余受叛徒暗算於先,復力戰十二強者於後,神枯力竭,行至此地,氣血沸騰,不克自制,即當大歸,憾有未了心事數件,故留書於壁,以傳後世英傑。

    入此室,拜吾遺體八十一,起出天魔古經,即為我魔族第三十三代大魔神王,持歷任魔主加護,光我魔族,魔照天下。玉盒內藏魔血三滴,九天冰蟾一只,習我天魔功者,飲魔血通九大經脈,杜絕後患,後可依法修習。九天冰蟾,療絕症,化萬毒,奪天地之造化,望後輩善珍使用。

    余誤殺摯愛,心如死灰,蒼天戲弄,更無生趣。畢生學武,所為何事?能與天下英雄生死一博,暢然快哉,不枉此身矣。生為帝王,死於沙場,馬革裹屍,亦得其所,環顧前塵,叱吒風雲,盡握人間興衰無數,鐵木真此生無怨。

    死時方悟,世間浮華,到頭皆空;皇圖霸業,難了恩怨,付之一笑,消於塵土,不過螻蟻等閒事爾。縱有蓋世武功,通天權勢,難挽五百載光陰,畢生遺憾,難悔當初。

    鐵木真絕筆”

    原來是遺書。

    驚人的事實,又爆發一項,從遺書內容得知,在力戰十二強者之前,鐵木真已受暗算,負傷在先,之後又與十二強者大戰,尚有如此戰績,鐵木真一身的修為,非獨空前絕後,簡直已經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了。

    看來,這位魔主的一生,也是多彩多姿了。“誤殺摯愛”,不知是怎樣的一段愛情故事?“蒼天戲弄”,又是怎樣的戲弄法?他武功蓋世,權勢通天,卻惋惜難挽回“五百載光陰”,那又是怎麼一回事?

    最令小草感到不解的,是最後的那一句“難悔當初”,這是什麼意思?

    既是後悔,一般人只說悔不當初,何來難悔當初,他難悔些什麼?這一切,只怕隨著他的長埋荒塚,而永成謎題了。

    小草沉吟未果,卻發覺一旁的蘭斯洛,滿臉興奮,高聲笑道:“九天冰蟾,九天冰蟾啊!紫鈺小姐有救了。”

    這句話點醒了小草,要醫治紫鈺的病,非九天冰蟾不可,此物世間難尋,便是殺入魔界王城,也未必能找到幾只,哪想到今日機緣巧合,竟會在此發現,紫鈺生機有望了。

    放眼四望,看不到什麼特殊的布置,可能要如遺言中所說,對其叩首八十一,方能發現,這是所有前輩高人,愛用的怪僻。

    蘭斯洛、小草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每走一步,那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便越益加強,令人喘不過氣來。因為不敢侵犯遺體,所以兩人在相隔十丈之處停下腳步。

    前頭擺放了一張石床,石床之上,是一套巨大的黑色鎧甲,瞧不出是什麼材質,顏色黑漆漆的,一層奇異光澤通體流動,彷佛有生命一般,絕非凡品。盔甲上破損多處,布滿了多種兵器的傷痕,可以看的出那一戰的激烈,特別是頭盔上的大裂痕,尤其怵目驚心,而胸口的一個大洞,由前胸透至後背,說不定便是致命傷。

    而在盔甲之後,令萬物俯首下拜的威嚴氣息,恍若千斤大石,讓所有接近的人,如遭法術定住一般,給壓迫的動彈不得。

    “是黑魔鎧。”小草低語道。

    鐵木真在繼位的當天,穿戴上了魔界名匠隆·貝多芬打造的無雙鎧甲“黑魔鎧”,此後一生未有脫下,也因此,無人得知其真面目究竟為何?

    可能是覺得死了還穿鎧甲,是件累人的事,所以鐵木真在死前,還是卸下了這身戎裝,把覆蓋他多年的黑魔鎧脫下,整齊地放在身前。

    兩人心中都是同樣的想法,人死已近兩千年,卻仍能散發如此氣勢,何況是生前,這麼一想,對於他那不可思議的修為,也就不那麼驚訝了。

    “鐵木真老前輩,我不是魔族,所以也就不必稱你叫陛下了,後生小子蘭斯洛,這廂有禮了。”

    蘭斯洛虔誠的合掌揖拜,他個性便是如此,雖然說對方是值得尊敬的人物,也不必在那邊掉書包,直接說便可以了。

    小草明白兄長的個性,只看他把“本大爺”改成了“我”,甚至還自稱“後生小子”,就知道他對鐵木真的確是很尊敬的。

    “你的天魔功,可能很厲害,但反正我不想替你光大魔族,無功不受祿,也就不練了。”蘭斯洛輕描淡寫的說著,把可能以令他無敵於天下的蓋世武學,不當一回事的推開。

    “但今天為了救心上人,就借你的九天冰蟾用用,您老人家英雄一世,該不會跟我們後生晚輩計較這些小東西吧!反正您在這裡坐了那麼久,也沒半個客人來,今天我們來陪陪您,您就把東西當作見面禮吧!”說完,神情肅穆,開始磕頭。

    小草聽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家伙真是標准的山賊個性,連死人的便宜也占,倘若鐵木真死後有知,拜他遺體的竟是這種無賴,鐵定會氣的跳起來,拔劍追殺蘭斯洛。

    八十一個響頭磕完,蘭斯洛站起身來,發覺四周並無異樣,怪叫一聲,哭喪著臉道:“

    有沒有搞錯,死了還晃點別人,騙人家磕頭,這魔王真是惡到極點了。”

    話聲方落,一個石台,緩緩升起於面前。石台之上,放了一本手卷,一個玉盒,蘭斯洛湊近觀看,發黃的手卷上,寫著“天魔古經”四個黑字,看來甚是古老,不知多久歷史了。

    玉盒中,一個小磁瓶,一只通體碧綠,眼睛朱紅的玉蟾,籠罩在一層淡紅色的光罩之下,穩穩放著。

    “九天冰蟾!”蘭斯洛大喜,伸手去拿。

    “不可。”小草出手攔阻,說道:“九天冰蟾,與外界大氣接觸,一刻鍾內立刻失去作用,化為輕煙,所以必須以真氣化罩來收藏,你現在取出,還來不及送到,東西就沒了。”

    “那怎麼辦?”

    “沒別的辦法,把紫鈺姊姊帶來,就地服用吧!”

    蘭斯洛有些遺憾地放下手,瞥見旁邊的天魔古經,眼睛滴溜溜的打轉,臉上浮現了邪惡的笑容。

    “你……你不是說不想練的嗎?”小草驚道。

    “哎呀!只是看一下而已,不算練,你不要妨礙我純潔的求知欲。”

    小草嘴上說不要,卻沒有認真阻攔的意思,也很想看看,這天下第一武學,到底是什麼模樣,同時,也可解開所謂的天魔經之謎。天魔功,是魔族至高無上的武學,歷代非王族不傳,讓魔王的血統,永遠稱霸於魔界。

    天魔功,記載於天魔古經,而其中,有條神秘的傳說。據說,若是從抄錄本,或是後人口述,而修習天魔功,功力雖高,卻永難修成最高境界“太上天魔”。

    只有每一任的大魔神王,能夠直接從天魔古經依法修練,是以古經僅傳繼位者一人,也是大魔神王始終能統御群魔的理由。

    到底古經裡面,有什麼不同點呢?那個修成最高境界的訣竅是什麼?這是千古以來,魔族的一大謎團,魔族固然好奇不已,便是其他的各種族,也曾有過無數推測,而這個秘密,馬上就要揭曉了。

    解開束書的絲帶,蘭斯洛打開了第一頁,當兩人看清了裡面的字,不由得面面相覷。

    第一頁中,一行血字,看來怵目驚心。

    “欲修練天魔功者,需以人生的一部份,作為交換。”

    小草歎息道:“原來如此,這是所謂的咒禁武學。”

    天地間,有某些物品,受到某些詛咒的纏身,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個人的理想,然後讓宿主遭到生不如死的命運。

    這類的東西,在魔導士的世界裡,常有所聞,有許多不肖術者,藉著這類的魔器,來完成自己的私欲,但後果往往都是很悲慘的,與惡魔簽訂契約,無異與虎謀皮,最後當然不得善終。

    “這就是天魔經的秘密了,無怪非經書在手,不能修練最高境界,原來是這等因由。”

    “仔細想想,魔族的大魔神王,好像沒幾個是壽終正寢的,真是悲哀。”

    “這種武功,就算能練到天下第一,我也不要。”蘭斯洛搖頭道。

    的確,就算武功無敵於天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詛咒反噬,這種膽顫心驚的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縱使權勢再大,也沒有意義。

    這可能是上天給人們最大的一個玩笑,讓你在一段時間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告訴你在多久以後,你的生命將要終結,這樣子的生活,你要不要。

    無疑的,蘭斯洛、小草是不要的。他們也想不出,什麼樣的人,會去練這種功夫。

    很惋惜地合上經書,重新放好,蘭斯洛的眼睛又亮了起來,看往黑魔鎧的背後,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怎麼樣,現在,歷史的謎題,只剩一個了。”

    “這樣很不道德,人家會生氣的。”小草嚴詞推拒,眼中卻閃著狡獪的笑意。

    鐵木真的真面目,也是一個大謎題,今晚已經解開了這麼多疑團,如果留下這一個,總覺得有點意猶未盡。

    “怎麼樣,做不做?”早就看穿了小草的動搖,蘭斯洛笑道。

    “嗯……他老人家英雄一世,我們只看一眼,他應該不會跟我們一般見識的。”果然有其兄必有其弟,小草把某人的無賴學了個十足,標准山賊個性。

    默默祝禱了一番,大意是“不要見怪,反正您老人家是英雄豪傑……”之類的話,兩人躡手躡腳,很小心,卻又不約而同的繞到石床後方,快速一瞥。

    原本打算只匆匆看一眼的,卻在瞥見之後,目光給牢牢定住,再也不能移動半點。如果說入洞以來,一切的東西都讓他們震驚,那麼,在這一刻,所有震驚,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對於鐵木真的身分,一直以來眾說紛紜,隱居千年的老魔、來自天外的怪客、由咒禁法所蘇醒的怪物、太古魔法所造的特殊生命體……,真個是千奇百怪,一般來說,人們都相信,鐵木真的面目、身體,定有不能見人、猙獰丑惡之處,否則何須終生穿戴黑魔鎧,不敢現面。

    可是,沒有一種說法,曾經想到,黑魔鎧下的真相,竟是這樣。

    在石床之上,大魔神王鐵木真,身體無半分腐朽,神情安詳,猶帶半絲笑意,端坐床上,彷佛只是深深的睡著,而非死去。

    這個名震千古的魔王,看起來渾無半點怕人之處,除了頂上的一只角外,全身與一般人類無多大分別,纖弱的膀臂,和巨大的黑魔鎧一比,顯得額外瘦小;蒼白的臉孔,雖不算是英俊,卻也是白淨清秀,讓人看不出,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有這等高的能為,開疆拓土,締造魔族不朽的傳奇。

    但這並不是令蘭斯洛、小草吃驚的理由,讓他們深深為之震撼,無法發出一言半語的,是眼前的這具身體,不是什麼“老前輩”,而赫然只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

    不會錯的,雖然因為經歷許多滄桑,讓他的臉龐看起來顯得老成,但那瘦弱的身體、表情裡那股未脫的稚氣,清清楚楚的讓每個人知道,鐵木真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不,不該說是少年,十二、三歲的年紀,認真來說,根本就只是個孩子,應該還天真的歡笑著,悠然不知世間愁的年紀。

    無怪三賢者不願提及此事了,他們乃一代宗師,不願如所謂的人類正史,信口雌黃,可是,他們又哪裡說的出口,合十二人之力圍攻的,竟只是名孩童,就是大勝又有何光彩,更何況勝的如此慘烈。

    回憶史冊中的記載,鐵木真在位僅有五年,這麼說,他繼位時才不過八、九歲而已,難怪他要藏身黑魔鎧,不以真面目示人,以免讓部下心生輕視之後,有不軌的意圖。

    這樣的謎底,兩人不禁悵然若失,比起鐵木真堂堂正正,以一敵眾的光明作風,人類史上的英雄、賢者,居然要事先暗算,再群起圍攻,事後又歪曲事實,抹煞對方的存在,實在是太卑鄙了。

    當然,那時的情況,並不是單純的較量技藝,而是形如兩軍交鋒,一切以得到勝利為最終目的,在“兵不厭詐”的大前提下,任何手段都是被允許的,所以十二強者並沒有做錯。

    這些小草也明白,可是,盡管理智這麼告訴自己,她還是無法從那股自我嫌惡中釋懷。

    “好過份,他明明只是個孩子啊!”想起當初的那場血戰,這孩子是怎麼樣的拖著傷疲的身體,周旋於十二強者之間,試圖開出生天,小草就有種想掉淚的沖動。

    蘭斯洛的心裡,又是另一種心思。照年紀來算,他較鐵木真年長八九歲,而後者早在十歲之前,便已天下聞名,成就一番大事業,十五歲前,已是打遍世間無敵手,相較之下,自己實在太沒用了。

    “大丈夫當如是也,有朝一日,本大爺也要憑這一雙手,開拓出我自己的事業,也要學學他,打遍天下無敵手。”

    遙想前人,雄心不已,蘭斯洛胸中盡是豪情壯志。

    “小姐,公子,該走了。”看見兩個人愣在那裡,楓兒出聲喚道。

    石壁上的武功太過博大精深,縱使鑽研個三、五十年,也未必能窮究其中一門,只好粗略記下,待日後再行研究了。

    “嗯!是該走了,等一下找到紫鈺小姐,大家再一起來好了。”想起了紫鈺的病,蘭斯洛清醒過來,直嚷著要出去。

    恭謹的拜了幾拜,小草再次揚起手臂,頌起出洞咒文。

    “解除千年的封印,重開通往禁忌的道路,繼起宇宙繼起之生命,西哩嘩啦轟通誇媽,我是你媽媽,奉阿裡巴巴之名,芝麻開門。”

    不難想像地,爆笑聲再次回響於洞中。

    天色黎明,初升的朝陽,綻放出和煦的金芒,照映在胡水上,粼粼金光,萬頃碧波,把寧靜的西湖,締造出一片瑰麗風光。

    嘩啦嘩啦,一道水柱沖天而起,噴的老高,水柱中,三道人影,狼狽地跌入水裡。

    “搞什麼鬼,楓兒,你選的是哪門子的出口。”

    “不要亂叫,能出來就已經不錯了。”

    “已經不錯!什麼鬼話。”蘭斯洛吐出口裡的湖水,大聲埋怨道:“都是你的鬼主意,說什麼從這邊出來最接近岸邊,結果呢!這是湖心……湖心耶!”

    “計算錯誤了嘛!”小草吐了吐舌頭,努力的劃水,這趟杭州之行,泳技大有精進,“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

    “掉芝麻!這種差錯夠讓燒餅也掉下來了。”

    盡管泡在水中,蘭斯洛的火氣絲毫不減,一面游水,一面開罵。小草充耳不聞,自顧自的打水,楓兒還是靜靜的泡在一旁,不發一言,以她輕功,自可凌空虛渡,掠水過湖,只是見這兩人鬧的興起,不好意思打斷而已。

    適才三人出石室後,地洞范圍遼闊,廣及湖底,根本搞不清楚東西南北,小草硬說東面離岸邊比較近,堅持要從那裡上去,蘭斯洛本來也沒什麼意見,反正這會兒有個“人形挖土機”,從哪邊出來都是一樣。

    哪知道,地面一給打通,立刻便是大水淋頭,三人給沖得七葷八素,差點便做了魚蝦的夥伴,定睛一看,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在湖心,離周圍湖岸遠個十萬八千裡,又是一段長途泳程。

    正給淹得昏頭轉向,後方忽然傳來一聲吆喝。

    “怎麼搞的,這麼倒楣,一出船就遇到落水的,還偏偏就是你們兩個倒楣鬼。”

    一葉扁舟,快速地劃了過來,停在三人旁邊,小船上,一個船夫撐著船篙,搖頭道:“

    真是倒楣,看在大家舊識一場,順道送你們一程吧!”

    七手八腳地上了小船,船夫唱起悠悠船歌,朝岸邊劃去。

    沒等坐穩,小草習慣性的,檢查船底是否有破洞,恰好看見蘭斯洛也是同一舉動,兩人目光相觸,不由哈哈大笑。

    經歷了一晚的生死凶險,能夠重出地面,真有再世為人之感。想起初遇時,也是這樣搭船落水,上的也是這船夫的船,今番重上“賊船”,而兩者之間,已不知經歷多少滄桑了。

    三人彼此對坐,相顧默然。僅僅相隔一晚,相互間的關系,已產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面對這種轉變,每個人都有些難以適從。

    小草靜靜思索著母親的隱語,在回光反照的剎那,她陡然悟通了,母親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心意。並非是雷因斯·蒂倫的女王,而是身為一個母親,真正的心意。

    依照每種花卉的代表語,野薔薇是“自由”,艾草是“穩靜、幸福”,谷中百合是“重獲快樂”,木瓜花是“勇氣”、玫瑰葉片是“期待、希望”,將這些花語組合起來,小草可以很清楚的明白,母親一直想告訴自己,別向所處的環境低頭,勇於爭取自己的東西。

    身為雷因斯·蒂倫的女王,母親也是很困惑的,她知道這樣的作法大有問題,“不應該為了大多數人的幸福,而強迫犧牲個人的幸福”,這種靠著犧牲某些東西換來的慈悲,只是個假象,終有一日,這個想法會造成更多數的傷亡。

    雖然有了這種體悟,但是母親並沒有將之扭轉的能力,王室的傳統,根深蒂固,決不是輕易說改就改的,所以,母親把希望放在下一代,努力培育著優秀的繼承人,一個能夠透過事實,看清真實,不為陳腐規條所限制的女王,她勇敢爭取自己的權利,為已經朽化的雷因斯·蒂倫注入新血。

    就是基於這樣的心理,母親把對女兒的關愛,藏在冷冰冰的面孔之下,故意擺出那樣的面孔,不斷的刺激小草,目的就是希望小草在這樣的過程中,由對母親的怨懟,產生對整個體制的懷疑。卻藉著每年的生日禮物,不斷地告訴女兒,“你是媽媽不及的希望”、“勇敢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得到自由吧!”、“去找尋你的幸福,真正的幸福”。

    自己會離家,千裡跋涉到杭州,母親早就料到了吧!早在幾百年前,她就作過同樣的事了。

    離家到杭州、遇見蘭斯洛、開啟雷峰寶藏的秘密、學會使用聖力……

    小草相信,這些事情並非偶然,冥冥天意中,有只無形的黑手,操縱了這一切。

    當使第一次用聖力,將蘭斯洛由死亡邊緣拉回的時候,專屬於蘭斯洛的回憶,對小草的關愛、擔心楓兒的心情、為了保護家人不惜生命……許許多多難以開口的情懷,藉著精神的共鳴,全數流進小草的腦海裡,在剎那間,她明白了雷因斯·蒂倫聖力的真相。

    據說,雷因斯·蒂倫的聖力,是諸神留下的遺產,效力猶勝最好的回復咒文,可治愈各種絕症、重傷,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在使用聖力的同時,受救人的記憶,會流入施術人的腦裡。

    所謂的聖力,其實是種升華後的回復咒文,藉由施術人的慈愛之心,與受救人產生共鳴,修復破損肉體,同時分享受救人的種種痛苦心情。

    不知是誰曾經這麼說,雷因斯·蒂倫王家的力量,是慈母的力量。的確,它不只是修補肉體上的傷害,它甚至連破碎的心靈,也要一起填補。這也就難怪每一任女王都不長命了,在大量消耗生命能源以後,還得承受種種心靈上的痛苦,心力交瘁,壽命當然大幅縮短。

    就是因為聖力是這般慈祥的力量,所以想要使用,便必須知道,要怎麼樣去愛一個人。

    怎麼樣為了真正心愛的東西,甘願放棄自我的福利;寧願流著眼淚,也要笑著目送某人離去;為了所愛而忘卻自身生死;以無私的心,去愛護某樣東西。而這些事,以前的莉雅是不會懂的。

    可是現在的她懂了,當她化身為小草以後,她學會了愛人的方法,從而愛屋及烏,能夠推愛於人,真正具備了使用聖力的資格。

    愛,應該是發自於內心的東西,基於源自內心,淺淺的慈愛之心,而對身邊人的痛苦,起了同理心,因而關懷彼此,這是純出於天然的東西,無法刻意去做的。雷因斯·蒂倫的作法,無疑是走火入魔了。

    把一切的希望放在下一代,這種作法看似不負責任,可是,有些事情也的確是需要長時間的,不管是怎麼樣厲害的魔法,還是無法瞬間讓小幼苗,長成千年老樹,要對雷因斯·蒂倫做意識改革,非得要兩、三代的時間。

    改革的路很漫長,也是難以想像的艱苦,母親一定也很矛盾的,她希望女兒能繼承這個志願,卻又不忍心讓女兒為此辛勞一生,所以,才會選了向日葵、草織蚱蜢,做生日禮物。

    向日葵的花語,是“有你在身邊,就覺得很溫暖”,草織蚱蜢呢?小草彷佛看到,媽媽的臉上,充滿了溫暖的笑容,拼命的在一旁打氣,“跳啊!跳啊!跳出來吧!”

    是的,媽媽把選擇的權力交給了自己,端看自己的想法而定,可以選擇走上漫長的改革道路,或者,乾脆勇敢的跳出來,管他雷因斯·蒂倫怎麼樣,去尋覓個人的幸福,只要自己能得到幸福就好了。

    媽媽臨終的遺言,“去做你該做的事”,就是這個意思吧!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媽媽還在為女兒的將來,擔心不已,而努力的把最後的關心,傳達給她。

    為什麼以前沒能夠發現呢?每朵花的花語,不過是個簡單的常識,自己早就知道的啊!

    為什麼沒有早點看出母親的心意呢?如果能早點想到,整件事會有許多的不同吧!

    小草有點遺憾,沒有能夠向媽媽道歉,為了自己這些年來的不懂事而道歉,不過,那已經無關緊要了,她依稀能聽見,媽媽開心的笑著說:“沒有關系唷!因為你已經知道了嘛!

    雅雅永遠都是媽媽的乖女兒,只要你能幸福,媽媽就很開心了。”

    偷偷望了蘭斯洛一眼,在這一刻,小草已經抉擇了自己的未來,然而,她尚未料到,自己選擇所帶來的影響,將在兩年後,波及整個風之大陸。

    “大家不要那麼沉默嘛!能成功出來,不是應該高興一點嗎?”打破沉默的是蘭斯洛。

    打從上船以後,小草便一個人坐著傻笑,若有所思;楓兒則是冰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這種詭異的情況,讓他覺得有點難以忍受。

    “我……我有個妹妹。”經過了漫長的回憶,楓兒開口了。

    “從小我就很疼她,我們的感情也很好。”楓兒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些,經歷了這麼多事,她已忘了什麼是笑容了,只是,對於這兩個僅剩的親人,她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他們。

    “在王城被破的時候,她和我一起被捕……”

    小草“啊”了一聲,以楓兒的遭遇之慘,她妹妹既然也是落於敵手,相等待遇之下,恐是下場淒涼。

    “她現在可能還在王城裡頭吧!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她。”楓兒說著,伸手解下頸項的圈帶。

    蘭斯洛這才想起,既然楓兒已經恢復為人類,哪有戴著項圈的道理,這豈非天大的侮辱,很是尷尬地伸手去接,哪知卻接了個空,楓兒將解下的項圈,慎重的摺好,收入懷中。

    高傲若雪的臉頰,很難得地浮上一抹緋紅,楓兒細聲道:“謝謝你們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這個項圈,對我來說,是個很寶貴的回憶,我會好好收著它的。”

    東風輕拂,湖面湯漾,黑瀑般長發隨著飛揚,修長的手指,拂開了紛亂的發絲,楓兒緩道:“我要走了,等到該了斷的事,有了個段落,我會再回到你們身邊的,到時候,我會再請你們為我戴上這個。”

    “別了!請保重。”

    語罷,楓兒飄身向後,整個人就如獵取魚兒的鷂鷹,掠水急揚,輕盈的好似根羽毛,在水面幾個起落後,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走了……楓兒走了……”受到這快速的生離所震撼,蘭斯顯得有些失神。

    與粗豪的外表不同,蘭斯洛其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盡管平日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他的確為楓兒的的離去,而受到打擊,心裡好像失落了什麼東西,一片空蕩蕩的。

    在蘭斯洛的感覺裡,大家好像會應該一直在一起的,他、小草、紫鈺、楓兒,像是個密不可分的群體,就算是以後闖蕩江湖,他們也會一直在一起嘻嘻笑笑,打打鬧鬧,過著熱鬧而又充滿欣愉的日子,而這樣的日子永遠也不會結束。

    蘭斯洛沒有想過什麼“齊人之福”,只是單純地覺得,大家不會分開。

    後來知道了小草的處境,他為此感到苦惱,蘭斯洛喜歡紫鈺,卻又不想讓小草離開,他與小草之間感情,超越情侶、知己,現在的小草,對蘭斯洛來說,幾乎是半個身體,一旦少了她,蘭斯洛不敢想像自己的生活會變成怎樣?

    可是,能留下小草嗎?這與取捨的問題無關,小草的本身,有著許多客觀條件上的阻礙,除非她自己願意,沒有人有這個資格,強自挽留她,蘭斯洛也是一樣。

    為此,蘭斯洛的心裡,已有與小草分別的預備了,只是,再怎麼都沒想到,首先與他們生離的,居然是楓兒,這令蘭斯洛悵然若失,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喂!臉色不要那麼難看嘛!楓兒只是暫時離開,以後還會再遇到她的。”小草安慰著蘭斯洛,心下頗有感歎。兄長外表豪邁,內心情感卻是纖細,這樣的個性,到底好不好呢?

    “誰的臉色難看了。”蘭斯洛強辯道:“我只是想起來,她就這麼跑了,這幾個月的食宿費都白花了,非常肉痛而已嗎?”

    “哦!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哪像你還笑的那麼開心。”

    “我笑,是因為有值得開心的事啊!”

    小草已有所決定了,她要接下母親的擔子,為雷因斯·蒂倫的將來而努力,也為自己的將來而努力,不再以逃避的方式面對命運,只要是真心想要的東西,她決不放棄,要好好地與頭號情敵,來局情場大戰。

    不過,在這之前,是得回宮廷一趟,好好為往後幾年的大計,做些布署,來場雙贏的戰爭。這條路很艱苦,但是小草充滿了信心,她有著足夠的力量,支撐她走下這條路的。

    扁舟靠岸,船夫搖著船歌,再度啟程。

    蘭斯洛有些擔心的看著小草,小草會意,抿嘴笑道:“別擔心,我會再多陪你一陣的。”

    話還沒說完,周圍的樹林裡面,突然冒出了大隊人馬,將兩人團團包圍住,看服色,是艾爾鐵諾帝國的正規軍,個個氣勢洶洶,不知所謂何來。

    蘭斯洛習慣性地把小草護在身後,全神戒備,只要對方有些許異動,便要搶先發難。

    雙方正自僵持,一聲嘹亮語音響徹樹林,“艾爾鐵諾政府,恭迎莉雅公主回宮。”跟著,一道雪白騎影,自林中竄出。

    蘭斯洛、小草俱是一驚,他們行蹤一向低調,小草又從未洩露過身分,怎會為人知曉,莫非艾爾鐵諾情治單位,神通廣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小草心知有異,本想胡亂應付幾句,待看清了馬上身影,登時倒抽了口涼氣。鐵面雪衣,劍眉朗目,厲如寒星,剛毅的線條,不怒而威,特別是臉上的金屬面具,這是為國際間所盛傳,某個人的特有記號。

    “周大元帥。”錯不了,衣著可以假冒,但那種胸懷十萬兵甲,指揮若定的氣魄,是假不了的,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鐵面神將,周公瑾。

    小草確實大吃了一驚,艾爾鐵諾五大軍團長的身分,非同小可,若是論起手上掌握的實權,甚至還在某些國家的國王之上,而周公瑾的聲譽,早是五大軍團長之首,威震西半大陸,這樣的人,怎會離開職守地,千裡跋涉,出現在杭州呢?

    可是,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眼前的情形。武學練到頂峰,高手往往身具所謂“鎖魂”

    之術,能夠憑著靈覺,感應出敵人所在,現時狀態,相距千裡而不失。如果是這類高手展開搜尋,自己的行蹤自是毫無保密性可言。

    然而,事情真的只是這樣嗎?小草不以為自己有那麼了不起,會值得這絕代神將親自前來接駕。

    看出了小草眼中的疑慮,公瑾翻下馬背,俯身深深行禮,作為騎士覲見貴族的禮儀,他目前無官職在身,這樣的大禮並不為過。周圍的士兵,連忙單膝跪下,施以參見王族之禮。

    緊抿的嘴角,綻放溫雅的微笑,公瑾溫言道:“公主殿下此番出游,貴國宮廷曾托敝邦代為照應,公瑾旅經杭州,偶然探得殿下芳蹤,久聞才女之名,響徹大陸東半,特來護駕,趁此一睹殿下豐采。”

    代為照應,哼!怕是要求引渡自己回國吧!小草看看自己滿身濕透的樣子,活像只落水狗,把手一攤,苦笑道:“莉雅這等狼狽樣,怕是有辱元帥尊目了。”

    “殿下說笑了。”

    公瑾仔細地打量兩人,打他二人進入杭州城以來,公瑾暗中窺視不知多少次,卻是到此時,雙方才正式碰面。

    蘭斯洛能活著離開雷峰塔,赤先生一黨無疑是失敗了,看來,自己是低估這兩人聯合的力量了。塔底的十方血囓陣、聖光封印,突然間感覺不到半點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莫非是蘭斯洛誤打誤撞,以血開路,解開了陣勢,可是,看這兩人衣衫單薄,要說是取得了寶物,卻又不像啊!

    蘭斯洛回瞪著公瑾,他不喜歡這個人,自雙方一見面開始,他就有種強烈的厭惡感,一個大男人,好端端的戴個面具在臉上,陰陽怪氣的,十有九成不是好東西,而除此之外,某種潛在的危機感,也讓蘭斯洛如坐針氈,渾身起雞皮疙瘩。

    對於公瑾有禮而不失親切的態度,小草微笑以應。能見到這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物,她亦是尊崇有加,回思公瑾適才下馬時,手不抬,腳不移,一晃眼便已到了面前,單只是這身手,便證明此人成名絕非偶然。

    只是,不知怎地,小草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好似疏漏了什麼似的。

    “此處非是談話的好地方,請殿下移駕驛站,貴國的官員,已恭候鳳駕多時了。”

    “如此便勞煩元帥了,本宮久聞元帥英名,也早希望能請教一二。”

    “殿下謬贊了。”

    雙方一番客套話說完,便要動身,公瑾忽道:“且慢,前些日子,曾有傳聞殿下遭匪徒挾持。貴邦所傳來的疑犯圖像,與這位公子十分相似,為了安全起見,這位公子必須與公瑾往府衙一行。”

    蘭斯洛神色一緊,正欲開口,一只溫瑩滑膩的小手,緊緊牽住他的手,小草面上堆滿笑容,使了個眼色,暗示別輕舉妄動。

    “元帥說笑了,挾持既是傳聞,怎可輕信。這位公子是本宮的朋友,陪同旅游多日,請元帥不用多慮。”雖然不明白確切情況,但這周大元帥的一舉一動,皆帶著不尋常的氣息,還是與他保持距離為妙。

    “貴邦的通告中,並未提及公主殿下是與友同行,既然真是殿下的朋友,為了洗清嫌疑,又何懼往府衙一行呢?”

    周圍的兵士,得到了暗示,向前踏進一步,隱隱成了包圍之形。

    看見公瑾微帶譏誚的眼神,小草心下一凜,暗叫不妙,這元帥果是另有圖謀,絕非單純為了接駕而來,而且目標似乎還放在蘭斯洛個人身上,這可奇怪了,左思右想,都找不出這呆子有什麼值得覬覦的價值。

    照情形看來,是很難脫困了,姑且不論周圍的這許多人,單只是一個周公瑾,只怕蘭斯洛再練個一百年,也無法自他手上走脫,與赤先生那般丑角相比,這人的存在無疑是太過巨大了。

    “糟糕,楓兒走的太早了。”若是楓兒在這,至少有一拼之力,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束手無策,巧婦難為無米炊,有些事,並不是單純憑智慧可以解決的。

    “元帥,本宮已然說過,他是我的朋友,莫非您對本宮的話有所懷疑嗎?”此話可大可小,稍有不慎,可能延伸成國際問題,小草希望能形成一點阻嚇作用。

    公瑾又哪會被這給嚇倒,冷笑道:“殿下,這關系艾爾鐵諾的聲譽,敝國計決不容許無視法治之徒的存在,倘若您因此而有了個什麼損傷,那可就不得了了。”這句話一語雙關,似在警告小草別要妄動,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士兵們又踏前了一步,包圍之勢更密。蘭斯洛沒有動手的打算,倒不是怕了什麼,而是因為若在此處發生糾葛,勢必牽連小草,若是有個閃失,如何是好,反正對方的矛頭看來只針對自己,跟他走一遭就是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龍潭虎穴,只要僅有自己一人,都能履險如夷,蘭斯洛確實有著這樣的自信,雖然在小草的眼裡看來,那不過是種錯覺。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有話慢慢說,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值得那麼緊張的。”

    悅耳的男子聲,稍稍紓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公瑾皺起眉頭,不是因為出現了一個礙事者,而是一群,在語音響起的同時,樹林“希希娑娑”的大批腳步聲傳來,幾隊人馬自四面八方奔出,人也不算是很多,只是恰恰好,把公瑾的部眾圍的密不透風而已。

    一個錦衣公子,緩步踱至場中,笑吟吟的臉孔,依稀有些熟悉,正是那日永福樓上的富家惡少。

    “咦?這小子是……”蘭斯洛一頭霧水,有些弄不清狀況。

    “別作聲,靜靜的看。”小草微笑不語,臉上明顯是松了口氣的表情。等了許久,這只王牌終於發揮作用了。

    錦衣公子漫不經心地踱至公瑾身前,欠身行禮,微笑道:“周兄,昔日凌煙閣一別,不覺已近十載,望君風采猶勝往昔,令我好生欣羨啊!”

    “尊駕是……”公瑾搜尋著腦裡的人事記錄,想不起這張臉。略微看看,圍在外頭的人馬,皆別著雷因斯·蒂倫的國徽,陡然靈光一動,猜到了來人的身分。

    “哥哥……你終於來了……哈哈哈……”小草沖上去,摟著錦衣公子又跳又叫,開心的不得了。早在永福樓上,初遇華扁鵲時,她便覺得這男子的眼神好熟悉,是種游戲人間的淘氣,今番重遇,她便特別注意錦衣公子的眼睛,果然從那抹戲謔的笑意,認出了來人便是她的親哥哥,雷因斯·蒂倫的王子,白無忌。

    “死丫頭,不要亂抱,你幾歲了……”嘻笑聲中,錦衣公子自臉上揭下了一層皮,露出了面具之下,俊逸不凡,充滿魅力的面孔。

    “哥哥,你怎麼找到我的。”

    “哪用的著找你,幾個月來,我一直跟在你後頭。”

    “怎麼可能!我出走的路線很隱密啊!”

    “是嗎?”白無忌瀟灑地把手一攤,曬道:“你隨貨運車偷渡出宮的時候,我和大哥還在城樓上揮手帕呢!只有你一個人沾沾自喜,以為別人不知道而已。”

    “什麼!連大哥也……”

    這大概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小草眼睛瞪的老大,想不到自己的離家出走,從頭到尾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那扒走我旅費的,也是你羅!你的骨肉親情在哪裡?居然讓你唯一的妹妹流落街頭,因為沒錢吃飯給人趕來趕去,還流落到去當小偷。”

    “呃……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嘛!計較太多會生皺紋,這種小事,不要提了。”

    白無忌不好意思說出,那是因為要報復這個妹妹,在半年前學術辯論會的時候,把他准備的資料偷換成書刊,出了老大的糗。

    吃力的躲過妹妹的拳頭,白無忌一拱手,笑道:“周兄,捨妹年少無知,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豈敢……”

    “不過……”白無忌收起了笑臉,彬彬有禮的態度,隱藏著無匹的銳氣,正色道:“她作的保證,也就是雷因斯·蒂倫全體的承諾,計決不容絲毫懷疑,這位小兄弟,也不會是什麼惡人,還請周兄明察。”

    白無忌知道蘭斯洛對妹妹的重要,決不允許有半點差錯,是以一開始便擺出了強硬式態,表示若公瑾不肯善罷干休,那面對的敵人,將會是雷因斯·蒂倫全體。

    白無忌口中述說,一雙眼睛看似漫不在乎,卻盯緊了公瑾身上的每一處,謹防對手突然發難。這次來的倉促,所調來的部屬,雖說實力都是國內的一時之選,但面對公瑾這等級數的高手,雙方要是一言不和,動起手來,盡管自己這方人多,只怕還是輸面居大。到時候,只有以人海戰術拖延,護著這兩人逃離。

    公瑾心中卻也好生猶豫,看見周圍這許多人,目光炯炯有神,太陽穴高高突起,顯然是各有所長,功力頗高,而自己在昨晚一戰後,內傷未愈,縱能將這些人一舉殺盡,也要付出極大代價,而此舉無疑是正式與雷因斯·蒂倫反目,雖也無懼,卻是無必要結此強敵,再者,他與白無忌有數面之緣,深知此人的麻煩。

    雷因斯·蒂倫王室的男子,並沒有繼承權,是以白無忌沒什麼負擔,成日縱情酒色,過著讓人皺眉的浪蕩子生活,但是,與妹妹相同,他高超的學識,豐富的內涵,在東方大陸也享有才子之名。

    關於這人的武功高低,魔法深淺,沒有明確資料,唯一可確知的,是他非常會交朋友。

    白無忌生性豪爽,兼之不拘小節,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只要彼此真誠,都肯折節下交。是以交游廣遍三山五岳,王侯將相,屠夫小卒,無所不包,影響力廣及海外,惹上了他,比惹上了整個雷因斯·蒂倫還麻煩。

    有他在此,無論如何是動不得蘭斯洛了,也好,雷峰塔底的情形未明,說不定還有要用蘭斯洛的地方,太早撕破臉,並非上策。

    主意一定,公瑾哈哈一笑,回禮拱手道:“本來也就只是小事一樁,只是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不得不慎重行事而已,既然白兄這麼說,天大的事一筆勾開,公瑾就不多事了。”

    白無忌不講禮節俗套,兩人又頗有幾分相重之情,相互稱兄道弟,反倒不必多鬧虛套。

    白無忌見公瑾願意善罷,心中暗叫僥幸,欠身再是一禮,笑道:“周兄如此英雄人物,無忌早盼能再重睹風采,若不嫌棄,不如共往驛站,大家多多親近親近如何?”

    “不敢叨擾,既然公主殿下安全無虞,公瑾尚有數件公務未了,便先行他往了。”

    公瑾一揮手犎蛚凰搕U,便要離去,見包圍人眾依舊擺出強烈的備戰架式,毫無讓開之意,心中微怒,冷笑道:“白兄,可是想考驗小弟來著。”

    白無忌命部屬退開條大道,再度揖讓拜謝,道:“不敢,區區淺水焉能困蛟龍,周兄見笑了。今日盛情,他朝無忌自當登門拜謝。”

    “好說了。”

    一聲呼嘯,公瑾一群人就如潮水退潮般,散的乾乾淨淨。

    “呼……好險啊!”

    公瑾一走,白無忌立刻大大地舒了口氣,打兩人對峙開始,他便一直處在巨大壓力下。

    公瑾的能力,他知之甚詳,今次他純為顧慮人情而退,若是雙方扯破關系,說不定這裡連半個活人都不會留下了。

    “大哥……”小草望著蘭斯洛,情形比預期中來的早,兩人終於到了分開的時候了。

    白無忌悄聲離開,揮手命部下們撤至林外,兩個月看下來,他明白眼前這對男女的感情並不單純,以小草兄長的身分看來,不管妹妹做的選擇是什麼,他都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

    “傻瓜!又不是以後見不到面了,這麼緊張干什麼。”想不出什麼好說的話,蘭斯洛盡力擺出毫不在乎的樣子。

    “你以後會來找我嗎?你不會那麼壞心,把我一個人丟在冰冷的宮廷,找不到伴吧!”

    一反常態,小草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會啦會啦!少說廢話,要滾就趕快滾了。”蘭斯洛一臉不耐,只是揮手叫嚷。

    “你呀!真是一點情調也沒有,真不知道哪個女孩子會看上你?”小草笑道。

    問題的答案,早就揭曉了,她並不是因為這個人會調情才看上他的。

    穿花蝴蝶般貼近,在蘭斯洛頰上印下驚鴻一吻。遭到突襲的蘭斯洛,瞬間楞住了,只聽見耳畔吐氣如蘭,軟語輕喃,“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期待與你的下次相逢。”

    “別了。”小草輕笑著,快步退開,步入樹林,銀鈴般的悅耳笑聲,繚繞林間,久久不散。

    蘭斯洛呆呆地站在原地,自下山以來,從未有一刻,感覺像這樣的孤獨,看著身邊的人一一離去,卻又沒有留住她們的能力,真是難過的想大哭一場。

    小草上了預備的馬車,起駕往接待處而行。

    白無忌見到妹妹回來,反而一臉奇怪的表情,有點吃驚,笑問道:“怎麼?就這麼放棄了嗎?我還以為你會再度私奔呢!枉費我把人都調開的那麼遠。”

    小草微笑,信心滿滿,“從現在這刻起,我要的東西,絕不輕易放棄。私奔太老套了,又容易給人亂扣帽子,當作癡男怨女的范本,我偏偏要光明正大的爭取所愛,等著看吧!”

    白無忌聳聳肩,不做言語,這個妹妹自小古靈精怪,各種點子層出不窮,每當她有這樣的笑容,就是有人要遭殃了,安全起見,閉嘴為妙,省的莫名其妙讓炮口對准自己。

    只是,那個小子也真倒楣,會被這個麻煩女人給看上,無所謂,反正兩個麻煩貨色配一起,從今以後可就熱鬧了。

    是誰說的呢?秋天,是有情人的季節。

    垂頭喪氣的蘭斯洛,回到落瓊小築,想要探視紫鈺,順便商議治病事宜,哪知方進門,小築裡亂成一片,紫鈺在床上昏迷不醒,問了服侍的婢女,都說是蘭斯洛走了以後,小姐突然發病,吐血昏迷,病勢一發不可收拾,短短一晚,竟已宣告病危。

    蘭斯洛這一驚非同小可,不顧屋裡僕役的阻攔,連忙抱起紫鈺往外沖,直奔雷峰塔而去,希望能以九天冰蟾救心上人一命。

    匆匆帶了幾個工具,趕到已成廢墟的雷峰塔,只見已給當地官方畫為禁區,附近大批人群包圍,聲勢浩大,可能是昨夜尋寶者的親屬朋友,發覺家人逾時未歸,過來找尋。

    杭州城警備軍,還守內圈,刀出鞘,弓上弦,全神灌注,如臨大敵,他們接獲嚴令,堅守此地,有人敢下地洞者,格殺勿論,包括他們自己在內。

    這就難怪三人尋寶時,沒有半個阻礙者出現了,不知是什麼人的刻意阻礙,存心掩埋雷峰塔的秘密。

    對防守的士兵來說,這實在是件苦差事,特別是當他們發現,外頭的群眾為了親友安危而焦心不已,卻受到了沒理由的阻攔,焦慮、擔心,逐漸升華成了憤怒,而且將要沸騰了,眼看就是一場暴動,圍守的兵士,心中皆是大喊倒楣。

    “錢將軍到底在作什麼?難道想要再引發一場暴動嗎?”一名因巨大壓力,而瀕臨崩潰的士兵吼道。

    “該死的東西,自己下了這種命令,卻躲的沒個人影,讓我們賣命,可惡,我就不相信,如果我們都死光了,他還能高枕無憂。”旁邊的士兵,受到同樣的刺激,也是反應激烈。

    不管他們有多生氣,已經魂歸地府的錢繼堯,是不會回應的,事實上,這命令也不是他下的,反正替死鬼的罪名永遠不嫌多,公瑾自然是善加利用所有機會了。

    在一陣你來我往的叫罵後,群眾的怒氣爆發了,他們再也無法忍受,那群擋住去路的陰謀者,眾人拔出兵器,高聲嘶喊,朝圍堵的官兵,蜂擁前去。

    大規模的民變,就此發生,雖然群眾大多通曉武功,亦不乏高強者,卻比不上官兵的組織嚴謹,進退有序,且武器精良,雙方劇烈沖突之下,血肉橫飛,瞬間便造成了大量死傷。

    在一番沖突之後,包圍網終於出現了缺口,湧至地洞口的群眾,輕功高明者,紛紛躍下,要找尋昨晚失蹤的親友。

    蘭斯洛見機不可失,找個空隙,溜進封鎖區域,垂下繩索,緣繩攀下。

    “真是黑啊!怎麼跟昨晚一模一樣啊!”蘭斯洛抱怨連連,手上緊抓繩索,交相攀錯,猿猴般地迅速攀下。

    驚呼、哀嚎聲此起彼落,這地洞的深度著實不淺,輕功的造詣稍差,很容易便摔個筋折骨斷,而不少人成功落地之後,發覺落腳處竟是屍體堆,極度震驚下,慘呼者有之,哀天搶地者有之,還有人當場便嚇的暈了去。

    官兵們全在上面防守,雖然發覺有人闖入地洞,卻也沒人敢下來阻止,上頭交代的命令,是對任何入洞之人,格殺勿論,包括他們自己在內,要是冒冒失失地下去,事後給查出,說不定會給上級治罪,殺人滅口。

    這是官場必然的道理,卻也不能怪士兵們不肯盡忠了。

    蘭斯洛身形敏捷,如頭黑豹般竄高伏低,動作快而無聲,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形之下,往密室潛去。

    他是舊地重游,對周圍地勢熟悉無比,兼之視力不受黑暗影響,很快便找到了楓兒開出的甬道,竄了進去。

    “咳……”

    背後的紫鈺,昏迷中發出數聲輕咳,一張俏臉白的嚇人,星眸微閉,長長的睫毛不住輕顫,唇邊幾點殷紅,看來怵目驚心。

    “別擔心,本大爺在此,決不會讓你有絲毫損傷。”蘭斯洛輕拍佳人玉背,拂去嘴角溢出的血跡,柔聲安慰道。

    小草、楓兒都已離去,雖然不知日後是否會再相逢,至少在這一刻,背後的玉人,是他唯一擁有的東西,絕對不允許半點的傷害,降臨在她的身上。

    “呃……阿裡巴巴,大麥……不對,小麥開門……也不對……”

    正如古老童話中的主角,蘭斯洛絞盡腦汁,回想著開門的咒語,在一番折騰後,好不容易憶起了那篇引人發噱的怪詞。

    “芝麻開門!”

    當最後句咒語念完,石壁再次發生液化,溶出入口,蘭斯洛哪敢遲疑,趕忙奔進去。

    進了石室,宏偉的霸氣依然,玉盒在案,淡紅色的晶瑩光圈裡,九天冰蟾,安放於斯。

    “就是這個!”

    蘭斯洛將紫鈺平躺放下,便要伸手去取九天冰蟾,雖然不太清楚用法,但小草一直說服食服食,整只吃下去,總不會錯的。

    方要舉步,巨變已生,撕裂般的劇痛,剎那間傳遍全身。

    某種鋒銳利器,帶出一篷血雨,自他胸口刺了出來。

    “怎麼會……”

    蘭斯洛呻吟出聲,頹然倒地前,吃力而無法置信地,看清了背後的景象。

    紫鈺傲然獨立,神色冷清,臉色雖然雪白如舊,卻是神采奕奕,哪有半分病危的樣子。

    “紫鈺!你……”蘭斯洛的聲音中,滿是痛苦,他不明白,為什麼重病昏迷的人,會突然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又為什麼要這樣刺他一招,這看來不像是在開玩笑啊……大大小小的疑團,盡數呈現在蘭斯洛眼中。

    “真惡心,下等人的血。”好似給什麼污穢之物沾著,紫鈺取出潔白的手巾,將手上沾到的鮮血拭去,再將手巾遠遠拋棄。

    “你……”乍聞此言,蘭斯洛如遭五雷轟頂,只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不用那麼奇怪,這是癩蛤蟆妄想天鵝肉,應得的代價。”紫鈺冷冰冰的說著,萬年雪般的臉上,沒有這幾個月來熟悉的笑容,而盡是輕蔑、不屑,彷佛連多看他一眼也嫌骯髒。

    “為了要從你手中取得九天冰蟾,可真費了我不少功夫,整天要對你裝出笑臉,想起來就惡心。”紫鈺冷笑道:“你真以為,我會對你動心嗎?憑什麼?你是天皇世子麼?你武功蓋世麼?還是你有金山銀山?你認為自己有什麼,能夠跟我腳下的那些王孫公子,相提並論。就憑那幾只破草燈嗎?真可笑。”紫鈺冷著面,說出與她氣質並不相符的話。

    “想不到你是這樣……”開始明白了紫鈺的意思,驚駭之余,蘭斯洛痛的說不出話來,胸口的劍傷,頃刻便造成了大量出血,可是,痛的不只是身體,更有被踐踏的心意。

    “想不到我是這樣的人麼!”輕蔑地看了蘭斯洛一眼,紫鈺恨恨道:“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個性,只怪你自己瞎了眼而已,不過,這也難怪,若不是你自己瞎了眼,又怎會看清自己的本事都沒有呢?”

    完全不似平時的模樣,紫鈺聲若寒冰,傲著臉說道:“告訴你,我打心底看不起你,看不起你那些幼稚的思想,這個世界,強者為尊,只有實力夠強的人,有資格主宰一切,今天你之所以被我打的像狗爬,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沒有我強。”

    說完,發覺蘭斯洛想起身,紫鈺舉腳踢起一枚石子,激撞在蘭斯洛胸口傷處,把他打的跌了回去,鮮血似噴泉般濺出。

    “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念在這些天的情份上,我會爽快的一掌送你上西天。”紫鈺輕聲道:“不過,你不會寂寞的,雷峰寶藏的秘密,不能宣揚出去,所以你身邊的那個笨女人,還有那只笨貓,我會一路收拾下去,你馬上……”

    聽到小草的名字,蘭斯洛目中寒光爆射,顧不得胸口鮮血直冒,掙扎坐起身,一字一字的說道:“只要你敢碰她們一根頭發,我發誓,你絕對會後悔的。”

    冷洌的殺意,瞬間膨脹到駭人的地步,紫鈺暗暗吃驚,緩道:“現在的你,馬上就沒命了,還有威脅人的資格嗎?就算你不死,我也不會怕你,一個廢物的話,是沒有半點價值的。”

    “只要我不死,終有一天,會報此仇的。”蘭斯洛鐵著臉,緩慢說道。

    鮮血大量流失,眼前景象開始模糊,恍若昨晚重傷的再現,只是,這次小草不會再出現了。

    被欺騙的憤怒、感情被踐踏的傷心、從頭到尾被利用的慚愧……種種的痛楚,匯流成巨大的恨意,打出生以來,蘭斯洛從沒這麼恨過一個人,這麼想致一個人於死地。

    “我等你,不過,你沒那個機會了。”紫鈺舉手一掌,打在蘭斯洛腦門上,後者登時氣絕,一雙眼睛猶自張個老大,顯是有滿腔遺憾未能了結。

    探了探蘭斯洛鼻息,發覺呼吸已停,心跳亦悄然無聲,確實已經斷氣,紫鈺緊繃的表情,整個崩潰下來,眼淚簌簌而下,滴在蘭斯洛的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啊!這樣傷害你……可是,我只有這麼做了……”

    紫鈺細聲低泣,向已經聽不見的人,為了自己的行為,不停地道歉。

    昨夜激戰,紫鈺功敗垂成,在最後關頭,被公瑾一招擊敗,事後走火入魔,險些就當場喪命了,雖然得到公瑾幫助,壓下逆走氣勁,卻已元氣大傷,再無反抗能力。

    公瑾開出了條件,蘭斯洛非死不可,就看是紫鈺來動手,抑或是他親自下手。

    在沒有選擇的情形下,紫鈺接下了這讓人心碎的任務,親手了結戀人的生命。

    時間不多了,公瑾定在不遠處,以氣監視此地的變動,自己只有賭一賭了。一咬牙,紫鈺咬破嘴唇,鮮血泊泊流出,俯身吻住蘭斯洛,將自身的血液,一點一點地,渡入他口中。

    龍族族長,據說都是太古龍神的後裔,體內的血脈,是龍神的血脈,具有神聖的力量。

    傳聞中,龍神的血,是難得聖藥,能助長功力,強筋健體,更有甚者,還有謠傳其具有返魂重生的效用。

    傳聞是否真實,紫鈺不知,但是,公瑾這種級數的高手,能夠憑氣直接追蹤敵人,一般的假死手法,根本瞞不過他,徒然弄巧成拙,只有真的將蘭斯洛殺得奄奄一息,再將全數希望,賭在傳說之上。

    這是兩人最初的一吻,或許,也是最後的告別之吻,當血與淚交相混雜,初吻的滋味,是難以言喻的苦澀。

    唇分,紫鈺舔去嘴邊的血跡,對沉睡中的情人,信誓旦旦地,許下承諾。

    “如果你能再回到我面前,紫鈺就用下半輩子,來補償你的感情。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所以,為了拿回你應有的東西,你一定要再站起來。”

    這是紫鈺許下的諾言,並非出於激動,而是源自深深的歉疚,只是,她未曾料及,就是這樣的承諾,讓兩人的後半生,從此糾纏不清,更未料及,這個承諾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對蘭斯洛的身體,施以某種秘術,保持肉身在一定時間內,堅若鐵石,可不受外物侵害,這樣,若是龍血當真有神效,若是蘭斯洛能再從鬼門關回來,身體也不至於有損。

    “別了!我的愛人。”

    淒然瞥下最後一眼,紫鈺伸手拿起了九天冰蟾,以自身真氣形成氣罩,重新包裹,要將之送回白鹿洞。

    當九天冰蟾被拿起的剎那,石案的機關被觸動,鐵木真所坐的石床,忽地下沉,整個巖洞劇烈晃動,開始崩塌。

    “原來另有機關!”

    鐵木真顯是早有設計,一旦後人拿取了遺寶,便無需再留洞中,打擾死者安眠,是以,寶物一經取用,機關觸動,立刻崩毀整座巖洞。這樣看來,公瑾想要探勘此地,學到魔族絕學的計畫,是成泡影了。

    崩落的石塊,尚不至對施咒後的蘭斯洛產生傷害,自己無須掛懷,正要離去,忽然看見玉盒中的瓷瓶,心念一動,將旁邊的不知名古書,收入玉盒,再一並放入蘭斯洛懷裡。

    一切均已妥當,紫鈺不捨地再望一眼,悲揚一聲龍嘯,展開輕功,於亂石紛飛中,逆流沖上,她重傷之余,護體真氣仍是剛猛無匹,觸體的石塊都給爆成粉碎,轉眼間破頂而出。

    “呼嚕呼嚕…………”

    石塊砸落成洞,西湖湖水全湧進來,淹沒了一切,形成巨大的洪流,受到石洞門口結界所阻後,開始回流,同時將所有東西都往上卷去,這其中,也包括了僵化後的蘭斯洛。

    紫鈺破空飛出,盤旋轉折,幾個起落,悄然無聲地落在湖畔,面前,公瑾低聲冷笑,好整以暇地等著她。

    “九天冰蟾,拿去。”

    掩飾不住聲音中的恨意,心內的惱怒,不管怎樣都停不下來,不只是對公瑾,也是對自己,她痛恨自己的無能,只能任由別人來擺布。

    看到九天冰蟾,公瑾目光一亮,微微頷首,卻不伸手去接,只是沉吟道:“那小子,死了嗎?”

    這就是明知故問的問題了,但見紫鈺臉色倏地慘白,恨聲道:“你要是擔心他沒死,怎不親自去看看,要是人當真沒死,或許可以補上一刀。”

    公瑾微笑不語,他才不會中了這激將之法,鐵木真的陵墓,既是設有機關,說不定還有什麼厲害布置,貿然侵入,極有可能吃上大虧。也是失算,沒想到取寶之後,石洞會整個塌陷,白白浪費了探勘的良機,真是令人扼腕,重新探查是有必要的,但卻是在稟明師尊,准備齊全後再來,這等大事,豈能鹵莽。

    將思感再掃描周圍一次,那小子的氣息,確實是消失了,照常理判斷,該是一命嗚呼了,可是……公瑾瞥了紫鈺一眼,後者除了明顯的憤怒、恨意,感覺不到其他情緒,據他所知,龍族技藝博大精深,或許有什麼獨門秘術,能夠瞞過他的思感追蹤,護住蘭斯洛性命也說不定。

    對這個師妹,公瑾一點也不敢小看,即使她已經給封住大半功力也是一樣。

    也罷,就這麼辦吧!若是那小子當真有辦法逃出生天,也未嘗不是件有趣事。

    “不了,你辦的事,我很放心。”公瑾點點頭,不再追問,卻故意嘲弄了一句,“只是,我對親手了結摯愛的心情,有些好奇,不知是怎樣的感覺?”

    “周公瑾!”紫鈺氣的幾欲暈去,雙拳緊握,身體因為激動而發抖,她沒有忘記,自己的功力經封鎖後,只剩三成,完全不堪公瑾一擊,可是,這樣的屈辱,實在欺人太甚了。

    “三十年風水輪流轉,你不會永遠占上風的。”

    “是嗎?”公瑾冷笑著聳聳肩,道:“照理說,手下敗將沒有放狠話的資格,不過,我還是要說一聲,我很期待。”說罷,伸手去取九天冰蟾。

    紫鈺雖是不甘,卻也只有盡快交出冰蟾,想要趕快離開這個人面前,回去痛哭一場。

    眼見公瑾將要取走冰蟾,忽地手腕一翻,迅雷不及掩耳間,扣住紫鈺脈門,另一手跟著便是掐住紫鈺咽喉。

    “你……”紫鈺功力大減,又是猝不及防,一招之間便給制住,雖不信公瑾敢傷自己,但掐住喉嚨的手掌,卻是出乎意料的大力,強猛的內勁,化作怒潮,以某種奇異的規律,朝腦部不住沖擊,恍惚間,意識很快地降低,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喃無達拉瑪茲,哄巴哩揭帝蘇扎………”

    拼命保持最後一絲靈智,紫鈺竭力與入腦的古怪真氣抗衡,公瑾是想對她施以某種術法,而他所頌的咒語,自己依稀有些熟悉,那是白鹿洞的禁忌咒文,用途是……是……

    看見紫鈺越益驚恐的表情,公瑾只是冷笑,道:“依照師尊的意思,為了你以後的幸福起見,你這兩個月的記憶,沒有保留的必要。”

    紫鈺瞪大眼睛,驚駭莫名,公瑾竟是要替她洗腦,抹煞掉這兩個月來的種種記憶,抹煞掉所有關於蘭斯洛的記憶,回復為以前的她。

    不要,她不要忘掉這段刻骨銘心的記憶,不要忘掉那些教會她溫暖的人,不要忘記蘭斯洛,不要……

    勢無可擋的強大真氣,突破了最後一道防線,爆發於紫鈺的腦裡,在深深的歎息中,紫鈺昏迷了過去,讓那使人心痛的名字,化為不及出口的低語。

    “蘭斯洛…………”

    “他的傷勢還好嗎?”

    “嗯!總算運氣不錯,華大夫尚未離城,能救他一命。”

    耳畔傳來了聲聲低語,胸口的傷痛,漸漸恢復感覺,自己似乎還活著,可是,怎麼會呢?早先不是給一劍透胸了嗎?看來華扁鵲那古怪婆娘,確實有點門道。

    心情一松,蘭斯洛又沉沉睡去。

    “呵呵……這小子的福氣真是不淺,能讓你親自在這裡為他守三天。”

    “你是不是想問我,如果受傷的是你,我會不會這樣照顧你?”

    “哈哈哈……真不愧是我英明神武的妹妹,一下子就看穿了哥哥的心意。”

    “你要是不想以後病中被人毒殺,就馬上離開。”

    “喔!女王陛下,你是如此的偉大,我是如此的渺小。”

    “滾!”

    看著兄長離去時,一臉“有了愛情就不要親情”的沮喪表情,莉雅暗暗好笑,這一次,倘若沒有哥哥的幫助,杭州之行的收場,很可能就是場悲劇了。

    因為突然感覺有些不對,擔心之下,委托白無忌暗中一探,果然發現了蘭斯洛,奄奄欲斃,漂流至西湖岸邊。他的傷勢相當沉重,所幸華扁鵲適時出現,本來是找白無忌報那一腳之辱,卻陰錯陽差的救了蘭斯洛一命。

    種種的巧合,只能說是冥冥中的天意了,看著蘭斯洛安詳的睡臉,莉雅輕笑起來,真是想不到啊!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原點了,雖然知道自己會再見到他,可沒想到會這麼快!

    依照華扁鵲所言,被一劍穿心,理應必死的蘭斯洛,之所以能活回一命,主要的原因,除了她華大大夫舉世無雙,絕對超過玉簽風華(她本人特別強調)的醫術外,下手者的手下留情,也是重大理由。

    劍勁筆直如劍,雖擦心而過,卻未損心脈分毫,將肉體的傷害降至最低,而事後,蘭斯洛的體內,又給某種莫名靈藥,重灌生機,幾相配合,終能自鬼門關死裡逃生。

    這等功力,除了紫鈺,再不會有第二人了,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啊!莉雅長吁一聲,混亂的事態,饒是她聰慧過人,也給弄了個昏頭轉向。

    算了,那些以後再想吧!眼前,只要照顧好蘭斯洛便行了。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分,蘭斯洛轉醒,睜開眼睛,赫然看到一個百合花般的清麗少女,呆呆坐在床沿。絕美容顏,堪稱無雙,雲瀑般青絲,在黑夜中閃閃發亮,深紫色的蕾絲低胸禮服,把玲瓏浮凸的身材,完全襯托出來,美目倩兮,讓人為之心神湯漾。

    這女子依稀有點眼熟,可是……怎麼想不起來呢?兩人目光相觸,女孩癡癡的眼神中,深情孕育,蘭斯洛驀地驚醒,想起了這雙眼眸,與這眼神的主人。

    “是你啊!”

    “是我。”

    這雙眸子的主人,一直以來,除了她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吧!莉雅的明眸裡,充滿了喜悅,卻掩飾不住那股倦意,看來,是很久未曾闔眼了吧!

    以她的死性子,在未曾看到自己轉醒之前,是絕對不會去休息的,這點,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怎麼穿成這副古怪樣?差點認不出你來。”

    “我本來就是女孩子,這樣穿是很正常的啊!哪有人像你一樣,換個衣服就認不出人來了。”莉雅笑道。

    蘭斯洛擺出沒可奈何的態度,喃喃道:“我還是覺得,你以前的樣子,比較好看。”

    “哦!真的嗎?我這樣你不喜歡嗎?”

    掛著俏皮的微笑,莉雅翩然起身,舉止優美地,輕輕走了幾步,接著,腳底依照某種樂曲旋律,“踢達踢達”打起拍子,牽著裙擺,輕快地跳起舞來。

    以前的小草,總是穿著寬松的男裝,是以看上去,總是個稚氣未脫的美少年。

    可是,換回女裝打扮的莉雅,低胸禮服將那身傲人曲線,完全展露,雪白的乳溝,讓人不禁吞口饞沫,系腰的絲帶,更顯出纖腰的盈盈可握,因為嬌羞而泛起的紅潮,無論是氣質、舉止,都是個大美人了。

    明快的節奏,有力的肢體語言,莉雅的動作,漸漸加快,結實的肢體輕輕擺動,在寂靜的夜裡,奏出無聲的樂章。月光斜映下,莉雅的神情,隨著舞姿而變幻無定,忽而大膽奔放,忽而天真輕俏;時如拈花天女,聖潔莊嚴,時如深宮怨婦,眉角含春;萬種風情,只把蘭斯洛看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一般的宮廷禮儀,為了仕女間的交際,都會有幾曲社交舞,列為必修課程,但大多含蓄保守,點到為止。莉雅的曼舞,是年幼時隨兄長欣賞,當世第一舞姬,潘朵拉·塔蓮的表演,事後模擬而成。

    她天資穎悟,練習又勤,居然也學了個似模似樣,只是以她身分之尊,哪有為人獻舞的道理,是以從未當眾表演,今日擔心蘭斯洛不快,所以傾情一舞,博君一笑而已。

    輕盈地轉了圈,莉雅仰頭站定,擎手向天,纖手連作了幾個姿態,恍若百花齊放,妙不可言。驀地,整個身體開始急轉,猶如穿花蝴蝶,輕巧地踱至床沿,停步收舞,微帶羞意,笑望著蘭斯,等待心上人的評價。

    蘭斯洛給看的渾身不自在,臉上發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無疑地,他是深深受到吸引的,不過,盡管心裡怦然大動,可是從口中出來的話,卻還是,“普普通通啦!又沒身材又沒臉蛋,不男不女的,難看死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這樣子難看死了,如果是別的女人啊……”

    說起別的女人,蘭斯洛念及紫鈺,登時胸口一痛,說不出半句話。莉雅見他眼中閃過悲痛,知蘭斯洛想起了傷心事,為了要分散蘭斯洛的情緒,哪管其他,捧起蘭斯洛的臉頰,就是一吻。

    “你……”

    “明天,我就要回國了,或許今晚,就是我們相處的最後時刻,我不喜歡你想起其他的女人,誰都一樣。”莉雅情深款款地說著,“所以,只有今晚也好,你只准想我一個。”

    蘭斯洛訥訥地呆在當場,最後,他別過臉,轉身向內側,沉聲道:“快睡吧!我的傷口有點痛,你也應該很久沒闔眼了,快去休息吧!”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一方面,也是他自覺沒有回應的資格,不管是身分、心意上的差距,他不曉得怎麼去回應這份虧欠太多的感情。

    背後,傳來輕聲的歎息,與“唏嗦唏嗦”的布料摩擦聲,跟著,被褥掀開,一具溫瑩滑膩的嬌軀,猛地鑽進來。

    “你……你干什麼!”

    “睡覺啊!你不是說我該休息了嗎?幾天沒閉眼,都快累死了。”

    莉雅平穩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異樣。

    “我不是說這個!你……你怎麼……”

    蘭斯洛結結巴巴的說著,緊張的快要昏了去,拼命的往床裡面縮。他並非第一次與小草同床共枕,可是卻從未這般的肌膚相親,甚至,隔著單薄的衣衫,蘭斯洛可以完全感覺到,那成熟誘人的美妙曲線,馥郁的處子幽香,這快要讓他精神崩潰了。

    “這樣子背對一個少女,很沒有禮貌喔!”莉雅嗔笑道:“你這樣,我會傷心的。我難道連一點魅力也沒有嗎?”一面說,水蔥般的手指,沿著脊髓的線條,來回輕繞,或輕或重的刺激。

    “少做那種無聊事,又沒胸部又沒臀部,哪來的魅力。”蘭斯悶哼道。

    有沒有魅力,身體是非常清楚的,盡管胸口還是不適,但股間的部位,瞬間已腫脹至疼痛的地步了。

    “真的嗎?那這樣呢?”莉雅輕笑著,一改平日嫻雅的形象,往蘭斯洛的耳根吹氣,修長的小腿,順著蘭斯洛的腿間,往上輕劃,挑逗大膽的令人難以置信。

    “喂!女孩,我不是聖人,只是個普通的男人,你再這樣下去,小心發生很不好的事喔!”竭力保持最後一絲理智,蘭斯洛低聲道。

    以男人的分界來說,蘭斯洛並非所謂的守禮君子,雖然不是狂,卻也終生與“禁欲”絕緣,早在初至杭州時,他便整天嚷著往妓院跑,可是,對於真正傾慕的女性,蘭斯洛溫文有禮的引人發笑。

    即使是面對紫鈺,他也是敬若天神,不敢有半分褻瀆,事實上,當在廟裡面對神明時,他從未有過如此的緊張,是以,盡管體內熱血奔騰的快要爆掉了,他還是竭力克制自己,未敢逾矩。

    察覺蘭斯洛的心意,莉雅更是感動。她環臂摟著蘭斯洛,把身體貼緊,嗅著那股男性的雄猛氣息,低聲道:“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對你的心意,你真的一點都不明白嗎?我明天就要走了,如果讓你繼續這樣,我們很可能再也見不到面了,可是,我不想就這麼結束。”

    “為了把所有事情做個處理,我希望你能等我三年,可是,依照你的個性,如果不把你綁住,你一定會和別的女人遠走高飛。”莉雅的聲音很輕很輕,沒有半分激動,因為這是她早就下定的主意。

    口中這麼說,但是莉雅心中卻有著更深的一層意義,她不是那種用身體綁住男人的庸俗女子,要掌握蘭斯洛,更是用不著此法,今晚的舉動,主要是想為杭州之行,烙上完美的句點,同時,也可藉此更確定自己的心。

    要被綁住的,不是蘭斯落,而是她自己呵。

    “本來應該是男方主動的,可是,要等到你開竅,不知道要什麼時候。”

    “莉雅是個很笨的女孩。”貼著寬厚的背膀,莉雅柔聲道:“紫鈺姊姊能給你的,我也一樣能,嘿!我不至於真的那麼沒胸部沒臀部吧!”

    一個那麼美的女孩,用這樣的聲音,傾訴著大海般的深情,大概沒有什麼人,會無動於衷吧!如果有,那個人一定不正常。

    蘭斯洛是個正常人,正常的男人,情、欲方面都是,而現在,他兩方面的情緒,都已經爆出滿水線了。

    “傻瓜!”

    猛地翻過身來,緊擁住莉雅,生怕她突然消失不見,拂去掩面的瀏海,蘭斯洛顫抖著聲音,半笑道:“你是個沒臉蛋沒身材,又沒胸部又沒臀部,除了我以外,再沒別人敢要的大傻瓜。”

    吻技十分笨拙,卻這一生首度地,回吻了佳人的櫻唇,兩情相悅的興奮,令蘭斯洛陷入狂喜之中。

    當忘情的嬌喘,響徹整間寢室,緋紅的綺帳,無聲落下,掩住一室春光。若隱若現的蒼月,輕映花影,冉冉晃動,猶如龍鳳紅燭,為這對新人祝禱幸福。

    正如某人所說,秋天,是有情人的季節。

    肢體交纏,被翻紅浪,數不清的軟語呢喃中,有這樣的一句誓言,永雋心頭。

    “雅雅,雅雅,從此刻起,你是我結發妻子。”

    “唉……!”

    彷佛做了一場深沉的夢,蘇醒的紫鈺,緩緩地睜開眼睛。

    “發生了什麼事……這裡是哪裡……”

    頗為疑惑地,環顧四周,才想起來,這是自己居室,落瓊小築的閨房。

    “怎麼搞的,頭好痛啊!”

    腦子昏昏沉沉的,似乎還沒從沉睡的後遺症中醒來,身體累的彷佛要虛脫了,紫鈺敲了腦袋幾下,想要恢復清醒,睡太久真是件麻煩事,連身體各處都在抗議了。

    說到睡太久,在昏睡之中,自己好似做夢了,是什麼樣的夢呢……紫鈺努力地回想,卻是半點殘余記憶也無。

    “哼!看來是病的太久,腦子也不靈光了!”紫鈺自嘲道。

    這個病真是不方便,有好多想做的事,都給拖累了,不過,這情形馬上就要改變了,剛剛收到師尊傳的訊息,著她立刻返回白鹿洞,搜尋多年的聖物,九天冰蟾,已被二師兄找到,自己的頑疾,終於有徹底根治的希望了。

    “雖然不甘願,看來,是要欠那討人厭的家伙一份情了。”紫鈺不喜歡公瑾,特別是,打剛才被怒雷驚醒後,紫鈺發現,自己對這師兄的憎厭之情,好似又多了幾分。

    剛剛做的那個夢,到底是什麼呢?雖然只記得一些模糊的片段,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回想那些片段,就有種很溫馨的感覺,莞爾、喜悅、感傷、哀愁,交相雜落,臉上表情一下好笑,一下沉思,最後,胸口就痛的好像要給撕裂了般,眼眶忍不住濕潤起來。

    “啊!”一聲驚呼,卻是紫鈺發現,床褥上的枕頭,濕了老大一片,水源的來頭,自是她的眼淚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紫鈺皺眉道。絕美的嬌顏上,盡是迷惘的神情。

    對於那個模糊的夢境,在震驚之余,她有著很大的好奇,自有記憶以來,她從不記得自己曾落過淚,半次也沒有,今日,怎會如此失態呢?

    正在沉思間,某樣東西吸引了她的視線,一縷晶瑩的白光,自枕頭的淚漬中透出,剖開察看,一顆渾圓剔透的明珠,柔柔地綻放光華,隱約間,浮現了一個“畜”字。

    基於某種不知名的直覺,紫鈺將明珠拾起,緊握在掌心,她有種預感,這顆明珠對她非常重要,日後,將會有重大的影響,幫助她尋回那個失落的夢境。

    總有一天,她會憶起那個夢的,一定會的。

    一番雲雨過後,莉雅摟著蘭斯洛,沉沉睡去,臉上猶掛著幸福的微笑,似是作著好夢。

    蘭斯洛斜倚床沿,輕拂著佳人絲緞般的肌膚,平靜無波的心底,激不起一絲欲念。

    遭到背叛所受的心痛,因為被欺騙所刻下的忿恨,這些心情,都不是輕易能夠彌補的。

    “憑什麼?沒有家世,沒有高強的武功,沒有萬貫的家財,你認為自己有什麼?”

    “這個世界,強者為尊,只有實力夠強的人,有資格主宰一切。”

    “今天你之所以被我打的像狗爬,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沒有我強。”

    “一個廢物的話,是沒有半點價值的。”

    在洞中紫鈺所說的話,一一浮現腦際。是的,在這個世界,弱肉強食是不變的鐵則,只有實力才代表一切,就是因為自己太弱,所以才會任人欺負,任人利用,連守住心愛東西的能力都沒有。

    在此刻,蘭斯洛暗自發誓,一定要變得更強,比現在強,比所有人都強,不管任何代價,他要強大到無人能比,再也不會被人蔑視,再不用被命運玩弄的地步。

    可是,要怎麼做呢?拜投明師、找尋靈藥,這都是不切實際的作法。人情如紙薄,以自己毫無背景的資歷來說,根本沒有一個名門,肯接納這樣的弟子。

    固然,以雷因斯·蒂倫的背景,可以立刻就獲得良好的機會,深造學藝,可是蘭斯洛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要在不倚靠任何人的情形下變強。

    幾番苦思,都無結論,正自氣惱旁徨時,忽地瞥見了茶幾上的物件。

    “怎麼會在這裡……”

    茶幾上,一個玉盒端放,對映月華,散發出妖異的光芒,正是鐵木真的遺寶。

    彷佛受到了某種牽引,蘭斯洛悄聲移開了莉雅的擁抱,緩步下床,將玉盒拿至屋外,坐在走廊間,緩緩開啟。

    盒內,白色磁瓶靜靜地躺著,秘笈安放於側。這兩樣東西,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是自己在昏迷前抓到的嗎?或著說,是給水流一起沖出來的呢……

    不管是哪種理由,也不管是否巧合,看來,這是上天所指點的一條明路了。

    如果想要變強,有什麼武功,比這天下第一魔功更適合呢?

    打開秘笈第一頁,那行紅色的血字,在月光下,冉冉舞動,就如同惡魔的低語。

    “欲修練天魔功者,需以人生的一部份,作為交換。”

    心中的理智層面,好似發出了最後的警告,為了所愛的人,為了關心自己的人,不該犯此愚行,可是,也就是因為愛的深,遭到背叛的恨就更深。

    當時的自己,還在奇怪,是什麼樣的人,會笨的去練這種武功,現在,他知道了。

    看著血字,蘭斯洛笑了,笑聲中的寒意,猶如夜梟悲鳴,讓人不寒而栗,如果兩相比較,或許會發現,那種笑聲,竟和公瑾有相似。

    “用人生的一部份,換取天下第一的武功,這實在是太便宜了。”

    沒有一絲的猶豫,蘭斯洛簽下了與惡魔的契約,一口飲乾了磁瓶內的液體,他翻開了第二頁。

    天上剎時轟雷爆作,晴天霹靂,似是為了這不幸的開端,而哀號警告。

    聽得窗外爆雷驚轟,莉雅睜開眼睛,坐起身來,皎潔的月光,照在光裸的肌膚上,勾勒出渾圓的白玉曲線,成了一副懾人心魄的藝術品。

    “到底是開了封印……”莉雅幽幽一歎。

    蘭斯洛開啟天魔經,早在意料之中,莉雅沒有阻止的意願,魔功、神功,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只要運用得當,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天魔功的威力舉世無雙,倘若就此失傳,的確很可惜,就讓蘭斯洛傳承下去吧!雖然說,日後要面臨的許多困難,大是棘手,甚至還有不知何時會發作的詛咒,不過,在強者的路上,面對挑戰,本來就是在所難免的事,就讓蘭斯洛自行決定吧!

    反正……莉雅笑了起來,不管他選的是怎樣的路,自己都會陪著他,一路走下去的,這是他們兩人共有的誓約,不管怎樣都不會改變的誓言。

    “你曾說過,決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同樣的,不管你走的道路是什麼,我都會陪你走下去的呵!”如此,許下了一生相隨的約定,作為杭州之行的休止符。

    因為雷峰塔的事端,導致杭州一帶,爆發大規模暴動,所幸辭官旅游的元帥,周公瑾,即時妥善處理,擒殺錢繼堯以平民憤,同時還發覺了帝國重臣意圖叛國的陰謀,數件大功,讓周公瑾立時官復原職,獲得封賞無數。

    三月後,被捕入獄的司徒星霜,於天牢暴病身亡,理由不明。隨著皇子的亡故,艾爾鐵諾帝國亦陷入了帝位奪嫡之爭,宮廷間自此不得寧日。

    莉雅結束西湖之行,回國繼位,是為雷因斯·蒂倫女王。依照古禮,必須進行潔身大典,但不知是否靈竅不能連開,亦或是與蘭斯洛相處後,降低了本身的氣質,再開靈竅後,所得到的能力,俱是令人咋舌的異能,諸如“在兩處垃圾堆間,瞬間移動”……之類的恐怖能力,令雷因斯·蒂倫王城,今後不得安寧。

    艾爾鐵諾歷五六五年八月,蘭斯洛、莉雅定情於西湖。距離兩人正式結發,蘭斯洛王登基,尚有兩年。

    自那以後,風之大陸的歷史轉輪,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地運行不休,英雄豪傑輩出,彼此以“天下”為賭注,用血與汗繪制成圖,進行著令人熱血沸騰的競賽,一幕幕可歌可泣的烽火詩篇,頌揚在大陸上的每個角落,正式揭開了風姿物語的序幕。

    傳說中的史實,又翻過了一頁——

    風姿物語座談會蘭斯︰終於……

    莉雅︰終於……

    蘭斯︰終於還是做了,不這麼寫的話,期待已久的讀者,一定會開罵的。

    莉雅︰可是,這麼樣的寫法,讀者會接受嗎?風姿物語還能算是一部ss嗎?

    蘭斯︰總之都是作者沒本事,寫不下H場面,只好用這種方法帶過。

    莉雅︰可是,也真是很難得呢!二十一萬字的大長篇,雖然有些拖稿,還是寫完了。

    蘭斯︰有好幾次,作者都打算就此停筆了,總算靠著大家的鼓勵,走了下來。

    莉雅︰現在,銀河篇已經結束了,就只剩特別篇,就要邁入正篇了。

    蘭斯︰說起來或許有些任性,可是,為了想看看,風姿到底有多少的讀者,同時達到更改缺點的目的,現在開始,舉辦感想徵文。

    莉雅︰是的,希望大家寫出對風姿的感想。喜歡哪些人,哪些片段,為什麼?什麼地方寫的不好,什麼地方設定有誤,又有哪些地方,會令你入迷,歡迎大家踴躍參加。

    蘭斯︰字數不拘,長短不限,只要在兩周內,在版上發表,或是寄回作者信箱,凡參加者,可立刻獲得風姿人物設定表一份,包括九天御使在內,各式人物簡介,一共二十餘人的設定。

    莉雅︰其中較優秀的,會獲贈特別篇一份。請大家多多。

    蘭斯︰不用擔心寫的好不好,也不必在意是否與別人有重復,風姿的成長,需要各位的意見,所以,請多多的參加吧!

    莉雅︰最後,代表風姿的諸多人物,向一直風姿的各位,深深的一鞠躬。

    蘭斯、莉雅(深深鞠躬)︰謝謝。

    感謝長久以來,對風姿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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