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鐵諾歷五六五年六月二十日艾爾鐵諾王國杭州
「何處高樓無可醉,誰家紅袖不相憐」,細數天下的煙花風華之地,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河西迴廊中的沙漠綠洲,香格里拉,六朝古都的金陵……等一流大都市。
西湖一帶,自古便是紙醉金迷的繁華所在,騷人墨客,三五成群,附庸文雅,吟賞風月,伴以葡萄醇酒,美艷歌姬,軟語呢喃,香風飄送間,往往揮金如土,引以為豪舉,之中韻事不斷,故而此地煙花極盛,舞榭歌樓,綿延十餘里。
朱門居,是本地屈指可數的高級妓館,像這一類等級的妓館,與普通的娼寮不同,內中常駐的歌姬,尚琴藝、諳歌舞、通詩文,打著賣藝不賣身的旗號。
內裡的消費極為驚人,若是沒有個幾百枚銀幣,莫要說是一親芳澤,就連喝杯茶水也成問題,故而自有「朱門居,大不易」的諺語傳出。
「呀……」
晌午時分,代表朱門居的那兩扇大紅朱門,驀地打開,兩個衣著襤褸的少年,給重重的拋了出來。
「臭小子,沒錢也敢學人逛妓院,滾,別再讓大爺們看見你們。」
護院的武師,丟下了狠話後,用力的關上了門。
「唉歐!痛死了。」
「膽敢這樣對待本大爺,你們不想活了嗎?」
無視於蘭斯洛的暴跳如雷,朱門居的大門依舊緊閉,小草揉了揉被摔痛的屁股,暗叫倒楣。
這樣的結果,早在她意料之中,兩個人身上,連半毛錢也沒有,明明連晚飯的著落都成問題了,居然還想進妓院,學人一擲千金的豪氣,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蘭斯洛卻說什麼,「自來俠女出風塵,像我們這樣的少年英傑,一定會被具慧眼的紅顏知己所賞識」之類的理由,不顧反對,要進妓院一遂心願。
果不其然,負責接待的龜奴,看到兩人的打扮後,原本堆滿的笑臉,開始皺起眉頭,接著轉為倨傲的木板臉,「頗有禮貌」的請兩人離開。
大失所望的蘭斯洛,以極辛辣的言辭,問候著龜奴的全家親戚,結果,在四等親尚未有個了結之前,兩人就給揪住領子,一手一個地甩出了大門。
不過,小草心中亦是忙叫僥倖,倘使當真進了妓院,自己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
「可惡的傢伙,狗眼看人低,早晚要你們磕頭認錯。」
眼見蘭斯洛兀自漫罵不休,小草搖了搖頭,道:「我早就說不要的,現在被趕出來了吧!」
「哼!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本大爺難道還怕沒地方去嗎?愚弟,隨著賢兄我另覓他處。」
「大哥,你要去哪裡啊!等等我啊!」
對於蘭斯洛層出不窮的古怪詞句,小草已是見怪不怪,當下只是奮步急追,同時暗暗禱告,可千萬別再去什麼奇怪的地方了。
「大哥!我有點疑問?」
「什麼疑問。」
「為什麼我們要跑到這種地方來?」
「我們兄弟倆要商量發財的大買賣,自然要找個隱蔽所在,而想要隱藏一棵樹,最好的地方,就是樹林。這裡四周全是人群,你不認為,這是個絕妙所在嗎?」
「啊!這句話不是這麼解釋的吧!」
看著四周人聲鼎沸,船來船往,小草一面划槳,一面為兄長的少根筋,低聲抱怨。
繞了半天,兩人又回到西湖上,蘭斯洛突發奇想,到岸邊偷了只小舟,泛舟於湖上,想在這個掩耳盜鈴的隱蔽所在,商議大計。
不消說,因為蘭斯洛認為自己負責動腦子的重責大任,所以像動手划船這一類,小小的勞役任務,自然落到了小草的頭上。
周圍的船,一隻隻的駛過,因為是商業鼎盛之地,所以除了乘著畫舫遊湖的遊客外,還有不少腦子靈光的小販,帶齊了種種亂沒地方性的小吃,駕著只小舟,在湖面上吆喝叫賣。
「大哥。那邊好熱鬧。」
「不關你的事,好好劃你的船。」
「不知道大哥有什麼點子呢?」
因為知道這個兄長隨時會大發脾氣的個性,小草謹慎地問道。
「嘿!我已經有了計畫,要幹一票大的綁票生意。」
「這句話,你上一次說過了。」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隨便插嘴。」
蘭斯洛不耐煩的揮揮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低聲道:「第一個被本大爺鎖定的肥羊,就是雷因斯·蒂倫王國的儲君,莉雅公主。」
「莉雅公主。」小草失聲驚叫道。
驚慌之下,第一個反應便是跳船逃生,但是瞥見蘭斯洛的臉色,並無變異,不似識破了機關,勉強壓下心裡慌恐,強笑道:「大哥與莉雅公主,往日有仇?」
「沒有。」
「那是與雷因斯·蒂倫王國,近日有冤?」
「也沒有。」
「那為什麼要綁架她?」
「綁架就綁架,還需要什麼理由?」蘭斯洛面不改色,一本正經道。
小草只覺得哭笑不得,這個僅僅結拜不到半天的兄長,拉著自己跑了大半天,想不到第一件要做的正事,就是綁架自己,怎不教她啼笑皆非。
「雷因斯·蒂倫王國,國勢不弱,莉雅公主是儲君之尊,身邊護衛必多,就憑你我兄弟,只怕……」小草試著勸兄長打消主意。
「所以就說你笨嘛!誰說真的要綁架了。」蘭斯洛大笑道。
蘭斯洛雖是做事鹵莽,脾氣暴躁,卻並非蠢人,早在下山之時,他便特別溜去杭州城門的紅牆,查閱了最新的懸賞消息。
目前最大的懸賞,就是雷因斯·蒂倫王國,王女莉雅公主的失蹤消息。
雷因斯·蒂倫王國,雄踞東方,是歷史極為悠久的古國,追溯國歷,遠至九千年前,艾爾鐵諾王國亦難以望其項背,環顧當代,可說是出其無右。
雖為大國,卻與後起之秀的艾爾鐵諾王國不同,雷因斯·蒂倫王國,素來由女王實行和平統治,並沒有刻意對外發展的野心,九州大戰時,該任女王銳身赴難,戰後,頂極高手為之一空,元氣大傷,加上連續幾代繼位者碌碌,國勢已大不如前,遠遜於戰後蓬勃發展的艾爾鐵諾之後。
儘管如此,雷因斯·蒂倫,仍有其不可忽視的實力,除了崇高的精神地位外,遠自數千年前起,該國便有「魔法王國」之稱,能人異士輩出,五支魔法軍,威震天下。
而三賢者中的皇太極、卡達爾,亦修業於此,其實力精強,可見一般。
雷因斯·蒂倫的慣例,女王每代只生一女,甫一出生,便確定為儲君,接受最嚴格的教育。
期間,只修文事,不修武功,直到十九歲的潔身大典。
雷因斯·蒂倫的王族,是種相當特殊的血統,具有天賦的異能,每當年滿十九歲後,王女會進行潔身大典,敬告天地諸神,然後由神官們進行典禮,開啟公主的靈竅,之後,公主會得到一項屬於自己屬性的異能。
至於是哪種能力,會隨公主本身的性向、氣質、未來際遇而定,除了這項能力以外,該王家在修習魔法上,亦是令人咋舌的天骨,多少才智超人之士,數百年苦修不成的秘術,她們往往在聽過一遍後,便唾手可得,靠著這份天賜,世界魔導師公會的主席,此無上的榮耀,素來由該國女王兼任。
而歷代女王,相當珍惜這份天賦的榮耀,皆以「博愛、慈藹、高潔」三原則自期,故素有「人類的母親」之稱。
莉雅公主,全名「莉雅·迪斯·拉普他·蒼月」,是本代的王女。
在東方諸國中,以其高人一等的智慧,與傳自母親的美貌,享有「才女」之名。
兩個月之後,莉雅公主即將滿十九歲。
在被送往神殿,進行準備工作的途中,竟爾失蹤,原因不明,這已是近時日以來,風之大陸上,最大的消息,雷因斯·蒂倫王國,為此鬧翻了天,提出了鉅額的懸賞。
當蘭斯洛見到了佈告,馬上有了點子。
「諾,他們既然肯出一百枚金幣來懸賞,你兄長我索性來個將計就計,發張信函,就說莉雅公主在本大爺手上,要他們付一千枚金幣來贖人。」蘭斯洛得意洋洋道。
「如此一來呢,又不必真的去綁人,要是事跡敗漏了,也不至於有什麼問題,你說,這是不是個好主意啊!」
聽完了話,小草放下心頭一塊大石,不單是為了自己的身份沒被拆穿,也是為了這個兄長,並非作奸犯科,為求富貴不則手段的奸人,而暗喜在心。
想起自己之所以逃家的理由,再想起宮廷內那些老臣的嘴臉,不由得很高興,能夠藉此好好的大鬧一番。
當下,小草開始認真的思索這個破綻百出的綁票計畫。
蘭斯洛隨口吩咐道:「總之呢!你等會就寫封信,投到雷因斯·蒂倫在此的通訊處,就說莉雅小妞在咱們兄弟手裡,讓他們在明天,拿一千枚金幣來贖人。」
「信由我來寫嗎?」
「這種粗淺的工作,難道要本大爺親自出馬嗎?」
小草點了點頭,她有信心,宮廷內那些老傢伙,絕對會拿出錢來,只是……要怎麼把錢拿到呢?
腦筋轉了轉,臉上浮現了抹莫名的笑容,她已有了腹案,明天,鐵定會很精彩的。
「臭小子,沒事笑什笑,裝酷啊!」順手賞了她一記爆栗,蘭斯洛罵道:「那,把船開回去,想辦法撈頓飯吃吧!」
「喔!」
小草應了一聲,正要行動,忽然發覺……
「大哥。」
「又有什麼事啊!」
「你有沒有發現,有點不妥。」
「哪有?」
「你的腳板正浸在水裡。」
「是嗎?」
「還說沒有,水已經淹過腳板了。」
兩人驚叫一聲,這才發覺,不知道從何時起,船底破了好幾個洞,碧綠的湖水,此刻以驚人的速度,咕嚕咕嚕地冒進船裡。
看見這種慘狀,蘭斯洛、小草手忙腳亂地,想堵起船底的破洞,無奈小洞太多,顧了東邊,西邊又進水了。
「大哥。這艘船你從哪裡弄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小草覺得這船的樣子,依稀有點熟悉,莫非……
「這個嘛!大爺看它被停在岸上,好像沒人要的樣子,就順手推下水了。」
蘭斯洛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著。
小草的想法,立刻獲得了證實。
小舟才剛沉下,一艘航行甚快的扁舟,自已被水淹到腰間的兩人身邊,呼嘯而過,船上,一名很眼熟很眼熟的船夫高聲大笑:「哇哈哈哈!兩個小賊,搭了老子的船不付錢,竟想偷了船跑,還居然給偷到同一艘破船,現在自作自受了吧!哇哈哈哈哈……」
激行的船隻,濺起大量水花,灑了兩人一頭臉,不過,沒多大差別,這時候的湖水,已經漲到胸口了。
「哈哈!一天裡面游兩次泳,對身體有益嘛!」
好像知道自己有錯,蘭斯洛反常的沒發脾氣,只是無賴的笑著。
小草還來不及歎氣,水已經淹到下巴了。
奈何,大大的吸了口氣,為等一下的長程游泳做準備。
「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與你搭同一艘船……咕嚕…咕嚕……」
「哈…哈,別說的那麼絕嘛!誰知道會偷到早上的那一艘呢……咕嚕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
就在隔日,雷因斯·蒂倫駐杭州一帶的辦事處,收到了一封令整個辦事處為之天翻地覆的綁架信,內中說明,失蹤多時的莉雅公主,已遭到名為「惡魔黨株式會社──杭州分部」
的秘密組織所綁架,並被要求於當晚子時,交付一千枚帝國金幣,作為贖款。
隨信,附上了一枚玉印,與莉雅公主的親筆求救函,而玉印經確認後,亦證實為莉雅公主的隨身印信。
此信經超空間通訊,傳達雷因斯·蒂倫王都之後,立刻引起了王室上下,極度的震驚,一千金幣的贖款,在旁人的眼中,確實是筆巨款,但以一國之力而言,卻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真正使他們為之心驚膽顫的,是歹徒自投信至收取贖款,之間只有三個小時,那剛好是一個致命的時間。
在艾爾鐵諾境內,調取一千金幣,並將之送達杭州,需要將近三小時的時間,而將鄰近區域中將足以擔當此事的高手,征至杭州,需要三個半小時的功夫,歹徒能不偏不倚地,選在這個時間內,足見對於王家的行政作業,瞭若指掌。
當下,王室內產生了一陣「搜索內賊」的聲浪,因此事件遭到調查者,不下二十人,期間也有相應的副產物,利用公權走私、詐欺、收賄,被揭發而入獄判刑者,另有五十人之多,這是題外話,暫且不提。
繳付贖款的地點,是定在一個十字路口,中心的大樹下,歹徒要求,將贖款以金葉子的形式,存於包裹,置於樹下。
由於擔心遭到有心人士的覬覦,此事被列為高度機密,並不先行通知艾爾鐵諾官方,而由雷因斯·蒂倫王家,駐杭州辦事處,獨力負責。
辦事處的人員,很努力地調集了最短時間內所能趕到的武術好手,為了防止歹徒逃逸,預先將周圍三條街的範圍,盡數納於掌控,希望能由歹徒的行蹤,找出公主殿下的所在。
半夜子時,弦月當空,涼風送爽,埋伏在街道兩旁樓房中的人員,屏住了呼吸,仔細的注視四面八方的每個角落,不敢放棄任何細微的動靜,等待著歹徒的到來。
當遠處的鐘聲,敲滿了十二下響聲,原本緊繃著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但是,受到嚴密監視的樹下,連帶鄰近三條街上,沒有半道人影。
要不是對方提出了證據,埋伏人員幾乎要錯疑,自己是遭到戲弄了,就在他們正打算要放棄的時候,遠遠的地方,傳來的悶雷般的聲響。
「什麼聲音?」
「不曉得,聽起來不大對勁。」
「事情有變,大家加緊戒備。」
「封鎖道路,鄰近人員立刻行動。」
不遠處,一個馬廄遭到縱火,受驚而發狂亂奔的馬群,受到引導,朝此地奔來。
發狂中的馬群,突破了街上的封鎖線,轉眼間,便已奔至此地了。
巨變陡生,埋伏的眾人,一時間失去了應變的能力。
在混亂中,事情完全失去了控制,埋伏在周圍樓層的百餘人,都有水準以上的自保能力,雖然立刻飛身而出,但除了閃躲或留心左右,卻也沒人想起搶入亂蹄之中,看看是否有歹徒藏匿於其下。
結果,當馬匹向四個路口,分馳而去,原本放置在樹下的包裹,早已不翼而飛。
失去第一時間的埋伏人員,只得分作四個方向,追逐而下。
蘭斯洛一個翻身,爬上了馬背,將手中的包袱反縛於背,摟住馬頸,穩穩的坐著,他生活山野十餘年,這區區馬腹藏身的騎術,自是難不了他。
「小草這小子的腦子不壞,兄弟倆聯手,倒是可以狠狠地發它一票。」蘭斯洛喃喃道。
這件計畫從頭到尾,可說是蘭斯洛提案,小草策劃。
在兩人奮力游回岸邊後,小草展現了教人吃驚的才智,立刻展開種種策劃,推算時間,想定取款方式,如何脫身,如何分散、甩開追兵,在蘭斯洛為之瞠目結舌時,小草已經笑瞇瞇的,開始解釋整個計畫了。
因為目標被分散,發現蘭斯洛的蹤跡而緊跟在後的,已不過是十數人而已了,儘管如此,他們其中不乏輕功好手,而蘭斯洛胯下又非千里神駒,巷道追逐幾回後,雙方的距離被大幅拉近,眼看就要追上了。
「嘿!好傢伙,居然追了上來。」
蘭斯洛腳下加力,雙腿輕夾馬腹,登時如箭離弦,加快奔出,又拉開了兩邊的距離。
若照蘭斯洛的本意,此刻便要與敵人大打出手,但聽到這個意見的小草,當時卻是兩眼一翻,對兄長的武功程度大搖其頭,而策定了第二步計畫。
蘭斯洛把馬頭一轉,衝往西方。
後方的追捕者見狀,更是猛力提氣,三步並作兩步,窮追不捨。
眼前的匪徒,是他們追尋公主下落的唯一線索,倘使走失,那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雙方又繞了兩條巷子後,驀地眼前一寬,到了個大街。
「惡賊!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跑在最前方的一個追捕者,猛吸一口真氣,腳下使力,大步躍起,兩手成擒拿式,撲向蘭斯洛,想再蘭斯洛尚未再變方向之前,將之擒下。
「大個子,辛苦你了。」
蘭斯洛嘻嘻一笑,反手將背上包袱,順勢推入那人掌中,左足趁機在馬腹上輕點,借力躍起,一個翻身,順勢翻上了附近的民房,再一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那個大個子用力過猛,一時轉不過來,兩手一分,竟將包袱扯作兩截,只見滿空黃葉亂舞,隨風亂飄,後方的人看到,紛紛呆在當場,作聲不得。
包袱裡面應該裝有的一千金幣,竟變做爛泥也似的枯葉。
「糟了,中了賊人的調虎離山計了。」
察覺中計的憤怒與悔恨,化作屈辱之鞭,狠狠地痛擊著他們,所幸,這種感覺並沒能持續多久。
就在蘭斯洛消失的同時,恍若事先經過排演似的,黑暗的夜空,被幾十盞孔明燈所照亮,四周點起火把無數,四周的民房,跑出了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個個手拿兵器,看情形,怕沒有個百來人。
「好惡賊!居然還有同夥。」
追捕者們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他們原本就猜想,在幕後策劃案子的,是個極為龐大的組織,想不倒歹徒深謀遠慮,竟將大隊人馬埋伏於此。
「該死的賊子,居然膽敢恃強行劫,累得爺們等你們半晚,還不快快投降。」
埋伏的,是艾爾鐵諾的地方警察,他們接獲密報,今晚子時將有一批兇惡歹徒,要打劫此地的店舖,雖然這聽起來像是個惡作劇,但為了小心起見,地方警部還是挑選了人員,在此地埋伏,果然見到一批「兇惡強人」,意欲恃強行兇,當下個個摩拳擦掌,要將「歹徒」
一網成擒,以便陞官發財。
雷因斯·蒂倫的一方,此刻知道自己非但上了大當,而且更中了敵人充滿諷刺性的埋伏,基於事件必須保持隱密起見,他們除了逃跑以外別無他法。
當然,埋伏的官差,不可能眼見到手功績飛走,雙方就在巷道間,重演了一遍追逐戰。
在被抓與逃走不斷上演時,他們最大的疑問,大概是,那一千金幣到底到哪去了呢?
就在原本十字路口的大樹下,一隻小手破地而出,有個瘦小的身影,自預先挖掘好的地洞中,攀爬而上。
小草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拾起腳邊的包袱,臉上滿是自信的笑容。
早在綁架信寄出以前,她便在此掘了個地洞;當雷因斯·蒂倫辦案人員將包袱置於樹下時,她已藏身於其中。
之後,由蘭斯洛藏身馬腹,另外取個包袱,惑人耳目,反正黑夜中誰也看不清楚。
如此一來,埋伏的眾人,會被引開,要是真的被追急了,只要將假包袱拋去,也可以甩脫追兵,而真貨早已在混亂中,被樹底的小草趁機取走。
「地底藏人,調虎離山,都只是很老套的把戲,可是兩套並用,成功率就很高,原因無他,只因為人們都只會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
當向蘭斯洛解釋整個計畫時,小草如是說。
那麼艾爾鐵諾的埋伏呢?
「那是國家的神秘主義被倒用的結果。」小草微笑道。
就因為知道,雷因斯·蒂倫宮廷會顧忌醜聞的發生,與結外生枝的變數,所以定是自行私下解決,不會通知艾爾鐵諾政府,所以小草反過來,利用艾爾鐵諾的警察,來替蘭斯洛阻擋追兵,反而教斯菲爾倫多一方手腳大亂。
只是,身為應該被拯救的主角,卻大是熱心的,主動策劃著綁票的種種計策,這樣的小草,實在是個大壞人。
蘭斯洛哼著小調,縱躍如飛,從一個屋脊,跳躍到另一個,以最快的速度,脫離現場,想到預定的地點,與小草會合。
「無恥賊人!快快停下步來。」
「這種話,等你們追上本大爺再說吧!」
發覺約定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蘭斯洛不禁要皺起眉頭了,之所以讓他耽擱的原因,是在他之後,有幾道身影,窮追在後,看樣子,是艾爾鐵諾的警察吧!
「哼!不管是雷因斯·蒂倫,還是艾爾鐵諾,看來全都是一些煩人的傢伙嘛。」
連續跑了半個晚上,蘭斯洛不禁有些不耐煩起來。
蘭斯洛並沒有正式的學過輕功,只是,過往生活在山林裡的日子,常常兩腳綁著鐵球,穿越數處直漲到胸口的溪水,到十餘里外去取水;也常常在樹枝間與猿猴嬉戲、捕捉鳥雀,因此雖然未受過調教,當其邁開大步,發足狂奔,身手之敏捷較諸一流好手,可說是尤有過之。
不過,老是被人家在後面窮追,卻也不是什麼有趣的消遣。
「跑步這種事,還是悠悠閒閒比較有趣,像這樣子的跑法,對身體一點幫助也沒有。」
蘭斯洛一邊嘮叨,一邊動著腦子,試著甩掉後頭如附骨之蛆的追兵。
靈機一動,想定了主意,當下腳底猛然加力,瞬間拉開了與追逐者的距離,就在追捕者為之驚訝不已,要發力追上時,蘭斯躍下了屋脊,開始在黑暗的巷道中,左鑽右竄,沒幾下,便消失了蹤影。
追捕者不禁大聲咒罵,此處街道窄小,加上夜色昏暗,視野極狹,想要找到犯人蹤跡,並非易事,而且處理不當,便會滋擾民眾,多生事端。
忍住勃發的怒氣,他們跳下屋脊,試圖尋找疑犯的蹤影。
而蘭斯洛一點也沒閒著,他利用這段多出來的空隙,摸黑竄向原先看到的一所屋宅,打算在裡面躲一段時間,甩開追兵。
翻過牆去,是座頗大的花園,昏暗中,看不清景物,由規模的大小來判斷,屋主並非一般平民,而是相當富有的一家。
牆外隱有人聲傳來,蘭斯洛更不遲疑,向最近的一棟獨立樓閣移去,手腳並用地爬上與屋子比鄰的大樹,腳底一蹬,便站上了二樓的屋簷,小心地推開了窗子,蘭斯洛翻身而入。
甫一進屋,撲鼻而來的薰香氣味,房間裡的繡床,明明白白的表示,這是間女兒家的閨房,更糟的是,那床上明顯睡的有人,而且已被驚醒。
蘭斯洛應變奇速,立即撲向床上,想要先發制人,不料卻以晚了一步,那女子早先一步退到茶几旁,蘭斯洛一擊不中,反身便是一撲,抓到了只袖子,蘭斯洛大喜,右手跟著一擒,掐住那女子的咽喉。
黑暗中,兩人貼了個滿懷,隔著薄薄的絹布,蘭斯洛感受到,絹衣下豐滿的年輕肉體,陣陣的女兒幽香,撲鼻而來。
無暇享受這份動人的時光,蘭斯洛低聲恐嚇道:「別出聲。你一出聲,我就殺了你,我只是來這暫避敵人,不會……唉唷!」
話未說完,被人反臂擒拿,扭住右臂,那女子竟會武功,雖然力量不大,但招數巧妙,竟把蘭斯洛給直跌了出去。
「你……」
蘭斯洛關節處給痛得七葷八素,剛想有反應,陡聞「刷」的一聲,房間忽然亮了起來,卻是那女子點亮了几上的油燈。
藉由微弱的火光,蘭斯洛看清了那女子的臉。
眉目如同一泓秋水,長長的睫毛不住顫動,楚楚動人的臉蛋上,雖然因為不速之客的來到,而有些驚慌,卻反有一抹無畏的笑靨,浮現在唇邊,在告訴入侵的外人,她人並非是個只會驚惶失措的庸俗弱女子。
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巧遇於西湖畔,雨中贈傘,讓蘭斯洛一見傾心的紫鈺姑娘。
乍見心上人,蘭斯洛再度為其無雙的美貌所驚艷,呆立當場,隨即想起自己誤闖佳人香閨,連忙手慌腳亂地道歉。
「呃!夫人…不是,貴小姐…也不對,姑娘…」
慌忙中,蘭斯洛錯誤連連。
他極力想表現優雅一點的樣子,卻連連出錯,先是自稱「本大爺」,又連忙改口「兄弟我」,再想想也不妥,最後換成「在下」。
「在…在下,躲避敵人,誤闖姑娘的屋子,本…在下深感歉意,現在就告辭了。」
蘭斯洛很努力地,讓自己平聲和氣地說完這番場面話,才說完,已羞慚的滿臉通紅。
蘭斯洛說完話,轉身便欲跳窗離去,紫鈺見他手舞足蹈的滑稽樣,大是有趣,不由「噗嗤」一聲,掩袖輕笑。
這一笑,直如春風輕拂,芙蓉初綻,直教蘭斯洛看得癡了。
見到蘭斯洛如此呆望,紫鈺不禁莞爾,當下收起笑容,清聲道:「先賢有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先生雖是不請自來,也算是我落瓊小築的客人,如不嫌棄,便請在此盤桓數刻,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蘭斯洛不意有此一問,大喜過望,連忙點頭如搗蒜。把什麼約定的時間,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紫鈺溫言道:「既是如此,便請先生移步前廳,稍坐片刻,待妾身換裝見客。」
蘭斯洛這才注意到,紫鈺身上所著,乃是一般寬鬆的絹質睡袍,一雙柔滑粉嫩的美腿,完全暴露在外,姿態撩人之至。
為怕佳人認為自己唐突,不敢多看,蘭斯洛趕忙轉頭向後。
紫鈺搖起桌上的鈴鐺,將樓下的婢僕喚起。
進來的婢女,見到小姐的房中,多出一個陌生男子,幾乎要失聲尖叫,卻被紫鈺輕描淡寫的一個眼色所止住。
「這位先生,是我多年好友,你們要好生款待,不可失禮。」
一句話,打住了婢女們的疑問,趕緊小姐伺候更衣,並將蘭斯洛帶至前廳。
蘭斯洛坐定後,僕役送上一壺清茶,四色點心。
這才憶起了,與小草相約的時間已過,應當早點抽身,去和小草會合。
但轉念一想,自己誤闖心上人閨房,未受見怪,反而遭到款待,如此良機,豈是常有。
一念至此,心意登決,準備把握機會,趁機與心上人親近。
「先生久候了。」
一聲清脆的語音,自頂上傳下,紫鈺身著淺藍衫裙,素巾圍腰,黑絹般的秀髮,用一根木簪定住,幾道青絲斜掛於面前,散發著另一種冶艷風情。
「先生高姓大名?」
「蘭斯洛。我叫蘭斯洛。」
與日間初遇小草時完全兩樣,蘭斯洛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更罔論大肆吹噓了。
「蘭斯洛先生。」似乎看穿了蘭斯洛的緊張,紫鈺輕笑道:「我不問,你是從哪裡來?
也不問,你為何到這裡來?既然進了落瓊小築,就是這的客人,蘭斯洛先生可以等到你認為安全的時候,再行離開。」
被這麼一說,蘭斯洛反倒驚訝起來,以自己現在的外觀,蓬頭散髮,衣著不整,又是個粗壯漢子,無論是誰,見到這樣的人,破窗而入,鐵定會認為強盜打劫來了,可是這位紫鈺姑娘,毫不懼怕,還與自己沏茶聊天,此舉非但不合一般大家閨秀的舉動,反而大見江湖豪客的英俠之氣,真是奇哉怪也。
忽然想起,日間小草曾經提過,這朵「廣寒冰瓊」身染無名惡疾,身體極弱,可是相遇至今,除了偶爾的一兩聲輕咳,並沒有什麼重病的徵兆啊!
莫不是小草撒謊?
仔細端詳紫鈺的姿容,她的腰身極為纖細,嬌柔而不見豐腴的身體,骨感十足,看上去只怕狂風一刮,便可以被吹到半空去了。
瓷器般精緻的臉蛋上,所浮現的,是種教人心悸的蒼白,的確是久染重病的樣子。
察覺了蘭斯洛的視線,紫鈺道:「妾身自幼身染疾病,醫治太晚,傷了肺脈,所以素來身子虛弱,若是有什麼失態的地方,先生勿怪。」
語罷,又是幾聲輕咳。
如此一個嬌弱的女子,居然能以擒拿手,將自己反摔出去,蘭斯洛回想起來,不由大是奇怪。
「妾身自幼,好讀坊間的遊俠列傳,對所謂的遊俠之士,嚮往再三,也曾學了幾套上不得檯面的防身之術,適才若有得罪,便請先生多多見諒了。」
「沒有,這全都是我自己的錯,該打該打。」
聽到紫鈺的解釋,蘭斯洛疑心盡去,再無問題。
兩人當下便沏茶談天,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言談中,蘭斯洛發現,紫鈺非但見聞廣博,天文地理無所不知,而且此女聰穎不凡,觀察入微,若是遇到蘭斯洛聽不懂的地方,還預先將之簡化,旁徵博引。
相談一席,賓主盡歡,不知不覺,已是天光拂曉,服侍一旁的婢子,重新沏上了一壺茶,為蘭斯洛倒上了一杯。
蘭斯洛舉杯欲喝,卻是一怔,只見磁杯中,渾濁深碧,是種怕人的墨綠色,湊近一嗅,濃濃藥草味,酸腥刺鼻,中人欲嘔。
剛想開口詢問,卻見紫鈺臉上,儘是期盼之意,為博佳人芳心,蘭斯洛把心一橫,忍住反胃的感覺,將茶一飲而盡。
苦茶入喉,酸臭難當,幾乎令蘭斯洛想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
「唉!」紫鈺歎息一聲,站起身來,原本的期盼之情,已轉為失望。
「紫鈺身體不適,無法久談,先請告退,先生請自便。」
語罷,再不回頭一眼,於婢女們的簇擁下離去。
蘭斯洛呆在當場,不能理解發生何事,好半晌,見紫鈺沒有再出來的打算,天亦已大亮,只得失魂落魄的從大門離去。
望見緊閉的大門,蘭斯洛自唉自怨,不知自己做錯什麼,竟給人掃地出門,原本兩人不是談的很高興嗎?怎麼忽然就……
正自苦思不解,半空中,一條手絹飄至面前,蘭斯洛拾起一看,手絹上書寫有字:
夫人姑娘貴小姐,兄弟在下本大爺,非是前生有宿緣,只為今世錯難解;
最好交情初見面,相逢無因命早結,落瓊隨雪砌滿園,候月常掃玉台階。
字跡娟秀,辭意詼諧,詩末署名「紫鈺」,正是紫鈺的手筆,蘭斯洛端詳再三,雖不明白詩中的意義,但對方既然肯將貼身之物相贈予,那麼,是不是代表……
自己有希望羅!
一念至此,忍不住手舞足蹈,在大街上跳起舞來。
在樓台上看到這幕的紫鈺,再次為蘭斯洛的動作,莞爾微笑,「真是個有趣的人啊!」
映著東方的第一道晨光,她輕聲咳了起來,自己的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莫非,就當真如城裡的那首歌謠,這朵瓊花,真的過不了二十載的春天嗎?
半晌,紫鈺低語道:「師父所說的天靈之人,就是他麼?」
身後的房間,在陽光的照耀下,空蕩蕩地看不到半個人影,卻有一個深沉、生冷的聲音響起:「不錯,開啟十方血嚙鎖,必須要以天靈之人的鮮血生祭。你的任務,便是暫時接近他,保護靈人的安全,直到時辰到來,剩餘的,沒必要過問。」
說話的,是個男子,他的聲音,讓人想起冰河互相摩擦時,所發出的聲響。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使得情景格外的詭異。
紫鈺默不作聲,只是讓輕輕的咳嗽聲,響徹在房間裡。
黃昏時分,原本人潮不斷的西湖,一個身材高大,氣宇不凡的年輕人,意態飛揚地大步走在街上。
在他身旁,另一名身材嬌小,俊秀清雅的年輕人,與他並肩走著。
由於兩人的外貌突出,不時吸引了路上女性好奇的目光。
這兩人,自然是蘭斯洛和小草了。
因為不見蘭斯洛的蹤影,而急的像火燒眉毛般的小草,在相會後把蘭斯洛狠狠地刮了一頓後,兩人將贖款存入議定的地下錢莊,然後去最昂貴的澡堂,好好梳洗了一遍,換上了最華貴的衣服。
當在澡堂門口碰面時,兩人均為了對方的改頭換面,不由自主地大吃一驚。
將蓬草般的長髮剪掉,把累積多年的鬍鬚剃去,再換上了一流的服飾,蘭斯洛有若脫胎換骨般,展現其英偉的外貌。
濃眉、大眼、寬肩、高大健壯,雖稱不上英俊,卻有股不凡的大丈夫氣概,引人側目。
小草就更不得了了,將全身的塵垢洗去,回復本來面目的小草,穿上男裝,模樣更是俊美無對,舉止優雅,儼然便是個翩翩佳公子,立刻便引起了一陣騷動,更教蘭斯洛差點驚的連下巴都掉下來。
好不容易自尖叫的女子群中脫身,小草出主意,買了間胡同,作為棲身之所。
當一切事宜底定後,蘭斯洛提議要來西湖一逛,已經發誓不再搭船的小草,雖然無奈,也只得跟在一旁,兩兄弟步行遊西湖。
繞行良久,兩人上了斷橋,想起兩日前,因為無錢付賬,自飯館一路狂奔至此,蘭斯洛不禁感慨萬千。
「對了,照你看來,紫鈺姑娘給我那首詩,是什麼意思?」
打從昨天回來起,蘭斯洛便一直纏著小草,要求翻譯詩意,他自己雖識字,但卻沒讀過多少書,不能做賞詩論詞這類工作。
每看到蘭斯洛提起紫鈺時,那種傻笑的臉,小草便覺得極不是滋味,但內心深處,又找不到個反對的理由,在拗不過的情形下,只得解釋。
「前面幾句沒有什麼,『落瓊隨雪砌滿園,候月常掃玉台階。』是人家大小姐以落瓊自比,要你當月亮啦!」
「那是什麼意思?」
「叫你去吃飯的意思啦!」
看到蘭斯洛興奮不已,小草心中氣苦。
瓊花是夜間開放,清晨凋謝的植物,命中注定,見不得日光,如今紫鈺自比瓊花,卻又明說「候月」,用意不問可知。
「哇哈哈哈哈……早就跟你說,你兄長我魅力驚人,沒有任何女人能夠抵抗,果然應證了吧!」
「才怪,你少臭美了!那只是分手的預先慰問而已。」
「臭小子,敢這樣向你兄長講話。」
蘭斯洛追打著小草,兩人一前一後,奔下了斷橋。
「魅力驚人?」
得了吧!小草暗暗啐道。
蘭斯洛的外表,雖說英偉出眾,卻並不能算是美男子,論才學、論武功,也都一無是處,說財產嗎?窮光蛋一個,連一般的女子,都很難看上他,何況,聽蘭斯洛的描述,那名紫鈺姑娘,也不是個普通的女孩子,這之間,可千萬別有些什麼才好?
奔跑間,驀然驚見,斷橋在夕陽的照映下,如同著火般的艷麗。
「相識斷橋初贈傘」,這是蘭斯洛與紫鈺初遇的寫照,然而,琢磨文義,可不是個好兆頭啊!
小草心下一驚。
為蘭斯洛的安危,小草暗自擔心,她那超越常人的智慧,已自不可見的未來中,隱約嗅出了一絲不安的味道了。
「既然下定決心,要追求人家,就得打起精神來,做幾件大事,出人頭地,這樣才配的上人家的好姑娘。」知道事已不可挽回,小草酸溜溜地道。
眼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沒發覺小草的異常,蘭斯洛點頭稱是,忽然,一個物體映在他的視網膜中,在不遠的前方,有座高塔,巍峨聳立,在晚霞之中,琉璃瓦片發出絢麗的光華。
在塔的下方,一群人把塔擠得水瀉不通,不知所為何來?
「喂!小草,那是什麼地方?」
「那個啊!是雷峰塔。」
「雷峰塔!是白蛇傳中的那一座嗎?」
「對啦!」
蘭斯洛大感興趣,以前,死老鬼曾經對他說過白蛇傳的故事,而且對裡面的許仙,深惡痛絕,說什麼這個男人,卑鄙無恥,懦弱無能,被別人說個兩句,就笨的去出賣自己的家人,大丈夫切勿如是也。
當時,蘭斯洛對於這番話,亦是心有慼慼焉,一個男人,若不能保衛自己的妻小,那就沒有成為男人的資格了。
「那一堆人是在作什麼?有好東西看嗎?」
「不是,他們是來尋寶的投機份子。」
「尋寶?」
小草跟著作解釋,雷峰塔每至八月,便會發出奇異的光華,等到中秋夜的亥時,一道驚人的靈光之氣,直衝九宵,愚夫愚婦所見,便稱做是有寶物現世,相爭膜拜頂禮,事情傳開,也吸引了無數的江湖豪客,來此尋寶,想看看自己能否僥倖成為,天意命定的得寶之人。
「艾爾鐵諾政府,這麼心胸寬大,管都不管嗎?」
照蘭斯洛的想法,若是真有寶物,只怕政府早已收歸國有,哪裡還會等到有人來尋。
「他們不是不管,是沒能力管。」小草笑道。
寶光的出現,至今已有千餘年之久,在這段時間中,來尋寶的人,搜遍了雷峰塔的一瓦一石,卻沒有半點收穫,艾爾鐵諾政府,對此索性採取完全開放政策,每年中秋,舉辦尋寶大會,任由人們到此尋寶,只是在一旁預伏兵馬,準備來個守株待兔。
「好,我決定了。」
蘭斯洛眼中發出異彩,臉上一副幹勁十足,想要好好作一點事的樣子。
聽到這句話,小草心驚肉跳,兩天來,每次蘭斯洛說這句話,就必定惹出事端,而跟著遭殃,在背後收爛攤子的,就是小草,故而她此刻求乞滿天神佛,四大天王,希望這個大哥,不要再有什麼奇異的鬼點子,例如說:上妓院什麼的。
「我要參加中秋的尋寶大會。揚名立萬,出人頭地,當個大英雄,再好好的追求紫鈺小姐。」
小草雖然不悅,卻也鬆了口氣,啐道:「知道了啦!你好好的幹,我會幫你的。」
「不過,在那之前……」
小草差沒給跳了起來,「不過」,什麼叫「不過」,這個瘋狂大哥,到底還想做什麼?
蘭斯洛眼中的光芒,熾熱的恍若要燒著,他仰天狂笑,引起了來往人潮的側目。
「哈哈……天下英雄本好色,既然要做英雄,又豈能不好色。既然已經有了錢,當然要好好的去揮霍一番。」
蘭斯洛抓住小草,高聲笑道:「小弟,咱們上妓院去吧!」
「妓院,又是妓院,為什麼又是妓院?你腦裡除了妓院沒有別的東西嗎?」
小草眼冒金星,語無倫次,就差沒口吐白沫了。
「少囉唆!走吧!」
也不管小草的慘叫,蘭斯洛拖人便走。
「走吧!今天兄長我要帶你體會大人的滋味。哇哈哈…」
「哇!我不要,不要拖我去,快點放手啊……」
長長的哀嚎聲,再次迴響於西湖。
東方的天際,一抹彎月,緩緩的升起,點點星光,開始取代晚霞,隨著夜晚的到來,許多人或自願或非自願地,面對將到臨的未來,這其中,是福,是禍,沒有人知道。
人的幸福,就在於沒有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以此而言,現在的小草與蘭斯洛,他們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