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甬道壁上的水晶薄片,獵奇緊緊注視著劇院中心的大舞台。
今晚的最後一場歌劇已經結束,觀眾早就退場,帷幕正在徐徐拉上。
幾十個工作人員正在打掃場地,空蕩蕩的觀眾席上,只有一個衣服皺皺巴巴,白髮蒼蒼的老人低著頭,背靠在座椅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獵牙無聲無息地從帷幕後走了出來。
十二點整。
工作人員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活,齊齊走到獵牙面前,昨晚的猶太大漢也赫然在內。
「稟告總管家,東、南、西三面的進、出口都已經關閉,劇院內也反覆搜查過了兩遍,沒有發現任何閒雜人員。」
獵牙點點頭:「你們分成兩組,一組守住北面的出、入口,準備迎接客人,另一組留在這裡,負責警戒。」
工作人員齊齊脫下身上的工作衣,露出裡面色彩鮮艷的奇異服裝,胸前都掛著閃亮的銀哨。一組人員迅速離開,另一組紛紛散佈在舞台周圍,有的滑上了高高的大理石柱,有的竄到牆壁上,彷彿一條條靈活的游魚,全憑背脊自如滑動。
獵牙走到觀眾席上的老人身前,以一種很尊敬的語氣道:「獵坦家長,一切準備工作已經就緒。」
老人慢慢抬起頭,打了個哈欠,惺忪的睡眼剎那間精光四射。
詭異的銀哨聲響起,兩百名兒童手拉著手,神色癡呆,彷彿夢遊一般跟在猶太大漢身後,出現在舞台下方。
獵奇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的手放在一隻轉盤的鐵桿上,只要用力上扳,腳下的這塊地方就會急速下降,直接把他送到舞台的某個角落。
現在只等交易的另一方出現了。
「十二點零七分,交易的時間已經過了。對方為什麼還沒有來?」
獵坦瞇起眼睛,宏亮的聲調宛如一曲交響樂。
獵牙看了看手錶:「應該馬上就會到了,請您耐心再等幾分鐘。」
「我只再等三分鐘,否則取消交易。」
「獵坦家長,對方願意用傳說中的黑鳳凰精石來與我們交易啊。如果取消交易,有些太可惜了。」
「如果不是為了黑鳳凰精石,我也不會親自來這裡了。」
獵坦眼中露出一絲譏誚的神色:「二百個兒童就能換取黑鳳凰精石,這筆交易未免太合算了點。依我看,對方一定另有目的。」
「我想他們並不清楚黑鳳凰精石的用處。除了我們和天工家族之外,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
「但願如此。」
獵坦目光森冷地瞥了一眼獵牙:「這筆交易從頭到尾一直都是你在負責,如果出了差錯,你要跟我回家族解釋。」
一滴冷汗從獵牙的額頭滲出,他看著獵坦,神情卻顯得更為恭順。
「唰」的一聲,舞台上的幕布忽然向兩邊分開,如同背後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操控。
兩個人從幕布後面慢慢走了出來。
獵牙的嘴角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家長,他們來了。」
買方終於出現了。暗道中的獵奇握住鐵桿,眼前忽然浮現出風照原在河道上奮力向他游來的情景。
「風照原,緋村櫻君,再見了。」
獵奇默默地念道,手掌就要發力上扳。
一隻手陡然斜向裡伸出,牢牢握住了獵奇的手腕。
「是你們!」
望著突然出現的風照原和緋村櫻君,獵奇目瞪口呆。
風照原神色異常緊張,死死按住獵奇的手,盯著水晶片,聲音都有點發顫:「不要輕舉妄動,我們的計劃必需立刻取消。」
緋村櫻君心中掠過一絲不安,她從來也沒有見過風照原,露出如此畏懼的表情。
幕布後面最先走出的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美女,肌膚勝雪,湧動的復古長袍宛如黑色的波浪,右肩上停著一隻火紅色的烏鴉,。
一個姿容宛如少女的美少年跟在她的身後,潔白的和服一塵不染。腳步不緊不慢,身姿瀟灑,彷彿迎合了某種奇異的節奏。
望著出現在舞台上的美女,獵坦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以他深沉如淵的城府,此時也不免臉上微微變色。
「獵牙!」
獵坦低聲喝道,身邊的總管家已經遠遠地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了角落。「獵坦家長,還不歡迎我們尊貴的交易客戶,百年前的異能大宗師法妝卿小姐嗎?」
獵牙盯著獵坦的目光中,有說不出來的嘲諷。他轉過身,恭恭敬敬地向法妝卿行了個禮。
獵坦的心慢慢沉下去,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圈套中。
「法妝卿?」
聽到獵牙的話,獵奇不能置信地叫道:「這次交易的客戶,竟然是法妝卿?她不是早就死了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風照原苦笑一聲,獵奇忽然感覺到風照原按住自己的手,已經一片冰涼。
法妝卿負手而立,遠遠地看著獵坦,帶著居高臨下,優雅出塵的氣勢。
「沒想到異能大宗師竟然還在人世,真是讓我又驚又喜。」
獵坦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慢慢地迎上前去。魔音家族的家長,畢竟有著過人的鎮定風範。
法妝卿冷漠地點點頭,獵坦目光掃過周圍魔音家族的成員,不動聲色地道:「你們還不下來,迎接法小姐的大駕光臨。」
「不必了。」
法妝卿身邊的美少年溫文爾雅地道,人突然凌空飛了上去。
一道白線眼花繚亂地掃過,如果妖蠍的速度是亞音速,那麼他的速度就是超音速!
「撲通撲通!」
十幾具屍體從天花板上、樑柱上、高高的牆壁上摔了下來,胸前的銀哨沾滿鮮血。可怕的魔音秘術,竟然沒有一點發揮的時間。
「我已經請他們下來了。」
美少年以一個絕對秀雅的姿勢飄落舞台,向獵坦禮貌地欠了欠身,抽出一塊雪白的手絹,擦乾淨手掌上的血漬。
「這位是飛天流忍術的首領,來自日本的伊籐照先生。」
法妝卿淡淡地對獵坦說道。
伊籐照微微一笑,法妝卿邀請他今晚來這裡,目的不過是讓他看看法妝卿收服魔音家族的手段,暗中含有收攪飛天流的意思。所以自己也要展示一下威力,讓她有所忌憚。
望著滿地的屍體,獵坦的臉色終於大變。
「法妝卿!你想做什麼!」
獵坦退後一步,目光噴火般盯著法妝卿,滿頭的白髮無風自動,一管銀色的口琴從袖口滑入掌心。
冰涼的口琴在手,獵坦的心略微寬慰下來。
法妝卿漠然看了他一眼,玉容毫無表情。
「獵坦,不准對法小姐無禮!」
角落裡的獵牙厲聲道,這時的他完全沒有了先前恭順的態度,氣焰逼人,直指魔音家族的最高權威。
獵坦理也不理他,對法妝卿冷笑一聲:「我不知道獵牙和閣下究竟達成了什麼交易,不過,你可要想清楚惹上魔音家族的後果。就算你力量超人,也難以逃過我們家族近千人的追殺!」
「獵牙家長,他說的是真的嗎?」
法妝卿的聲音冷得像一塊寒冰。
獵牙慢慢地走到法妝卿面前,看了看獵坦,眼神陰騭得像是一隻禿鷲:「法小姐不要聽他胡說八道,魔音家族從今以後,將會全力為您效忠。」
「獵牙家長?」
獵坦仰天狂笑,惡狠狠地盯著獵牙:「你之所以安排今天的交易,什麼黑鳳凰精石,什麼想購買人體器官的醫療機構,都是為了剷除我,篡奪家族家長的位子吧!沒想到你為了這個位子,竟然喪心病狂,出賣整個家族!」
獵牙好整以暇地道:「什麼叫篡奪?您的位子,當初不也是從獵奇那個倒霉鬼手中篡奪的嗎?」
獵坦不再說話,再說也是多餘。獵牙勾結法妝卿,以黑鳳凰精石做誘餌,設好圈套,斷然不會讓自己活著離開了。生死存亡之際,獵坦就像是一隻被獵人圍困的猛獅,豎起根根鬃毛,亮出尖銳爪牙,決定拚死一搏。
凝視著法妝卿,銀色的口琴已經放在獵坦的唇邊。
法妝卿微微一哂,肩上的火鴉怪叫一聲,飛上了半空。
「就讓我領教一下傳說中勾魂攝魄的魔音秘術吧。」
法妝卿向前邁出一步,黑袍緩緩飄動,銀色的長髮宛如焰火,帶著驚人的艷麗。
尖銳的琴聲響起,僅僅第一個音符吹出,就猶如鬼哭狼嚎,猿啼鮫泣,聽得人毛骨悚然,噤若寒蟬。
儘管身在暗道,琴聲已不那麼清晰,風照原和緋村櫻君依然覺得心神震顫,手腳發軟,立刻施展獵奇教授的秘術手印,結在耳旁,苦苦抵抗琴聲的侵襲。
魔音家族的一家之長,果然有著驚人的實力。
火鴉的羽毛根根豎起,宛如一層嚴嚴實實的厚布,將自己裹成了一個圓球。
獵牙雙手結出秘術手印,慢慢退到了幕布後面,沿著過道,向劇院深處狂奔。獵坦的魔音秘術,他知道自己抵擋不了。
伊籐照靜靜地站在舞台上,彷彿人類聽到超聲波或者次聲波一般,根本毫無感覺。
法妝卿冷哼一聲,黑色的長袍狂舞得就像是一道颶風,將口琴傳出的音波全部反射了回去。
獵坦心中稍安,看來獵牙並沒有將抵抗魔音秘術的技藝洩漏給對方,如果光憑法妝卿目前的方法,只能減弱音波的侵襲,斷然無法抵抗住不斷加強的魔音。
一代異能大宗師,看來也不過如此。
想到這裡,獵坦信心大增,身形閃動,背脊貼著牆壁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飛速滑行,彷彿一隻滿室遊走的壁虎,不停地用魔音向法妝卿發動攻擊。
琴聲宛如張牙舞爪的魔鬼,尖聲厲嘯,在整座歌劇院淒慘迴盪。暗道裡的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已經面色蒼白,耳朵發脹,甚至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就連獵奇也神色莊重地施展秘術,抵抗充滿魔異力量的琴聲。
「砰砰砰!」
觀眾席上的椅子紛紛震碎,大理石石柱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痕,四面的牆壁石粉簌簌滾落,整面牆彷彿都在琴聲中瑟瑟發抖。
火鴉怪叫一聲,如遭電擊,一口鮮血從尖嘴中噴出,倉惶飛竄了出去。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幾乎就要崩潰,心動神搖,頭暈目眩,好像置身在狂濤駭浪,怒海咆哮中,一個個巨浪迅猛打來,全身都被無情地撕裂。
去死吧!法妝卿!
獵坦在心中厲吼道,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一連串地獄烈焰般的音符吹出,將魔音催發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