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道安和習鑿齒乍見令牌,頓時大驚,吶吶道:「這是……武侯令!」
石隱沉聲道:「不錯,武侯令,但請二位前輩念在同源的份上,可否告之內情?」
釋道安突然眼神中劃過一絲詭異,鬆了一口氣的一笑道:「見令如見門主,習兄,看來天不亡我們了。」
習鑿齒深吸一口氣道:「昔年諸葛武侯年約弱冠,隆中對化盡天下三分。既是武侯傳人,我等聽命就是。」說完,二人就要一拜。
石隱忙要將他們挽起,藍月沉聲道:「不要挽,武侯門主當有門主之風範,況且這武侯令一出,如見諸葛武侯,他們這一拜,拜的不僅是門主,而且是諸葛武侯!」
石隱聽完,臉上一股正氣風現,釋道安和習鑿齒若有所感,拜了三拜,起了身。
釋道安和習鑿齒對望一眼,道:「既然門主親臨,我等自然將內情告之。」
原來二人的家傳秘籍均在一個月前被盜,而且小孫兒都被綁走了,二人同時又接到羽信,說一個月後叫二人到山神廟裡決鬥,勝出者便可歸還其孫兒和家傳兵器。
釋道安歎道:「老夫也曾派出大量人手,想要查到對方的下落,哪知道一個月來毫無音信。」
習鑿齒也點頭沉聲道:「老夫亦是派出過人手,而且還動用了荊州城內的兵馬,哪知道一點消息都沒有。」(此處荊州,實乃新野,魏吳並立之際,乃是兩個荊州並存)
釋道安道:「到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只得前來了。」
石隱皺眉道;「對方敢偷得二位前輩的家傳秘籍,又敢給二位前輩一個月的空餘時間,肯定是有所持的,況且就算二位前輩有勝出者,恐怕也不會履行承諾。」
釋道安道:「老夫家處甘肅,家傳自桑門一脈,在道上也是有些名聲,尋常人等想要進來偷『如意扇決』根本不可能,況且那秘籍乃是放在密室之中。」
習鑿齒亦是點頭道:「老夫亦是如此,甭說這『帝牙戢鱗尺』乃是諸葛武侯所傳,就說這『威帝三尺決』亦是武林絕學,到底是何方賊子如此大膽?」
石隱沉吟道:「二位前輩的武器和絕學都和諸葛武侯有關,莫非對方是和我武侯門有敵意的人?」
釋道安歎口氣道:「當年諸葛武侯帶軍征戰天下,若是論仇人可謂不計其數,別說南方的兵道宗,北方的天帝教,就算和劍皇門中亦有矛盾,若是論小的教派更是太多太多了,根本無從查起。」
藍月突然對石隱說道:「現在天下格局如何?」
石隱點頭問道:「釋前輩,現在天下格局如何?」
釋道安一楞,不知用意,遂答道:「現在匈奴漢國攻下長安洛陽,割據山西河北;而西晉涼州刺史張軌則趁晉朝敗亡割據了甘肅,號為『前涼』國;四川則早被李流李雄等流民佔據,號為成漢國;北方大漠一帶被鮮卑拓拔氏佔據;西北姑臧一帶為張買張茂所據;我朝大族等都紛紛南下,看樣子欲在南方成王,而遼寧一帶則是鮮卑慕容氏的地盤,山東一帶則成為塢主大族割據。」
藍月突然一笑道:「原來如此。」
石隱大喜的發送意念道:「你知道是誰主謀了?」
藍月點點頭,將自己想的和石隱一講,石隱恍然大悟。
石隱遂點頭對釋道安二人說道:「看來,這次對手可不單純是武林人士。」
釋道安奇道:「莫非還有朝廷干涉不成?我桑門自從脫離武侯門後,再無和朝廷有所瓜葛了。」
石隱沉聲道:「所謂懷壁其罪,釋前輩你雖然和朝廷沒有瓜葛,可是你桑門所處之地乃是前涼的官道要塞,現在匈奴漢國攻下長安洛陽,派劉曜駐守長安,石勒北據冀州,這中原之地一穩定,剩下的便是打通前涼要道和平定南方了。而習前輩所住的荊州則是南下要道,加上二位前輩傳自諸葛武侯的絕學,所以被對方第一盯上了。」
釋道安二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現在匈奴漢國有北劍皇派撐腰,莫非竟是北劍皇派?那麼他們為什麼非得要我們到此來殘殺呢?」
石隱奇道:「劍皇派中竟還有派別之分麼?」
釋道安點頭道:「自從蜀國覆滅之後,劍皇派也分為了北劍皇派和南劍皇派,北劍皇派現在匈奴漢國,南劍皇派則前涼國。只不過,兩方都自稱正統罷了,至於誰是正統,恐怕已無法得知了。」
石隱豁然,繼續說道:「武侯門的內功心法乃是諸葛武侯獨創而成,乃是以式入心,外人就算得到武功心決,也無法練成。必須要以招數輔助心法才能煉成。所以需要兩位前輩盡全力的演示招數!況且哪位一死,那兵器自然也入得對方囊中,到時候,兩位前輩家族傾亡,匈奴漢國便可以一方西上,一方南下,可謂一箭四雕啊!」
習鑿齒大怒道:「敵人竟然如此陰險。莫非我們來此就是為了演示招數給他們看?」
釋道安沉聲道:「正是,只有兩個人以命相博之時才會使出真功夫,而我們兩人也不會放棄一方取勝的機會,博取一點解救孫兒的希望。」
習鑿齒怒道:「可惡!若是被我親手抓住,老夫定然讓這群賊子求生不得。」
釋道安卻拱手道:「今天幸得門主之言,不然我們二人還真做了犧牲品了。不過,現在知道對方的計策,又該如何是好呢?」
習鑿齒也點頭道:「不錯,到底用何計才行呢?」
石隱神秘一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方能引蛇出洞,其餘的便交給我吧!」
釋道安二人突然一臉恍然,釋道安道:「習兄,現在真要領教你的高招了!」
習鑿齒拱手道:「請!」二人豪然一笑,腳一彈,不分前後的彈出門去,此時門外大雨磅礡,對二人卻毫無阻礙!
看著二人飛出,石隱對著藍月道:「公主,謝了,若不是,我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藍月略有冷漠的回道:「我只是想到若是你得到這兩人相助,才能保住你這條小命,不然才不會幫你。況且,他們生死於我何干?」
石隱又吃了個閉門羹,藍月繼續說道:「這釋家自稱桑門,卻有一種奇藥名為『天羅散』,據說能通百脈,活生死,只是傳世極少,就算是皇親國戚也休想尋得半顆。」
石隱是萬不想以此為企圖的,正想說話,藍月說道:「現在憑你的功力,起不了任何作用,若是要讓釋習二人臣服,自然得露點真本事出來,我現在將兩百年的功力暫時融入你體內,等會當可大顯身手。」
石隱剛要搖頭拒絕,藍月沉聲道:「你若是拒絕,就別想救他們了。我身為靈體,感知範圍比你強大百倍,現在埋伏在周圍的敵人,不下二十人,而且最少的都有五級以上的兵器。」
石隱一愣之下,只覺得右臂一股磅礡真氣注入百脈之中,剎那間全身通暢無比,身上每一處毛孔俱可感知,就連藍月在自己右臂的位置和姿態都能感受出來。
正在此時,廟外傳來一聲驚天大喝,然後是轟然一響。
石隱腳一彈,猶如沖天似的飛彈上半空,再落到屋頂來,這種感覺比飛翔還要舒暢,石隱掩飾不住大喜之情道:「兩百年的功力果然驚若天人。」而周圍的雨水更是絲毫不能進入六尺範圍之內。
藍月說道:「若以我天帝教之密功,加上蒼穹冰晶之力,兩百年功力根本不算什麼。只不過,你自從成為武侯門主,就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石隱豪氣一笑道:「你放心,會有這樣機會的,我石隱一定是你感到滿意的對手。」
以石隱此時的功力,雨水自然不會沾在其身上,而目力透視之下,大雨的遠處逐漸清晰。
正當二人鬥得正厲害的時候,突然周圍有了動靜,埋伏在附近的敵人全都站起身來,慢慢的朝著二人走過去,尋而形成一個大圈,而且人人手中持劍,果然是劍皇門!
石隱奇道:「奇怪,二位前輩還未分出生死來,怎麼劍皇門的人竟然就走出來了?」
只聽釋道安和習鑿齒同時厲聲道:「枉你們劍皇門號稱正統,竟要使出如此手段?快快還我孫兒來?」
二人話音剛落,只見圍在周圍的劍皇門人紛紛舉劍朝自己胸口刺下,鮮血和著雨水飆出,剎那間的驚變,一群人倒在地上,抽搐著死去。
不僅釋道安二人看得一驚,就連石隱和藍月看得也是一驚,到底出了什麼事?
只聽一個身著金花紫羅衣,面帶金色面具的人慢慢走出,左右兩手牽著兩個童稚嫩小孩,小孩的手裡抓著兩本秘籍。
釋道安和習鑿齒張大眼大喜,只見金色面具之人放開兩個小孩的手,兩個小孩邊哭泣著邊叫著爺爺的朝著兩個老人跑去。
二人將小孩抱在懷裡,一陣的心疼。
只聽那金色面具之人說道:「在下乃是北劍皇門下監察劍令史,上個月劍皇有令,命趙長順堂主有請二位前輩一敘,哪知趙堂主竟然使出如此有違我北劍皇門宗旨之行為,在下謹奉劍皇之命,為防止秘籍被人偷練,命趙長順堂主所屬部下二十三名劍手自刎謝罪!」一頓,又道:「趙堂主……」聲音沉靜中帶中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感。
只見從旁邊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手有些顫抖的握著修長的柳葉劍,緩慢的走了出來,一臉憔悴。
釋道安和習鑿齒二人還沒有從剛才的驚訝中緩和過來,就見這趙堂主一劍刺在了自己胸口上,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劍令史似乎滿意的點點頭,從懷裡拿出兩個精緻的盒子道:「這是劍皇親賜『九轉大還丹』,以彌補對二位前輩造成的損失,還望笑納。」右手一彈,兩個盒子不快不慢的在空中飛出,分別飛到釋道安和習鑿齒的手上。
隨即劍令史說道:「如此在下便不打擾二位前輩怡孫之樂了,他日此方新任堂主會再請二位一敘,再下先行告退。」話一說完,腳朝後一彈,如金光一縷,消失在大雨中。
釋道安和習鑿齒相對一眼,面色未見緩和,卻滿臉愁容。
石隱在廟頂上喜道:「看來北劍皇門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嘛。」
藍月說道:「現在說這句話還言之過早了,只是我沒想到北劍皇門竟然如此出招……」
·山神廟裡·三人回到山神廟中,石隱拱手道:「恭喜二位前輩,沒想到這麼容易便尋回了孫子。」
二人卻是滿臉愁容,釋道安道:「門主你且莫笑話老朽了,若不是那劍令史先行將孩子送回,單看這一個小小堂口的勢力,我們兩個老頭子都要用大力氣對付了。」
習鑿齒點頭道:「也沒有想到北劍皇門門規竟然如此森嚴,想那堂主也是手持六級兵器之人,竟然說殺就殺,況且還加上二十幾名五級武器的劍手,如此可見北劍皇門的實力了。」
釋道安道:「不錯,以前未曾有過接觸,沒想到今日一見,北劍皇果然有皇者之風,一出手就是這『九轉大還丹』。」
習鑿齒把小盒子打開,只見裡面一顆丹藥,整個山神廟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習鑿齒喜道;「久聞釋兄對藥物有所研究,聽口氣,這莫非是寶物不成?」
釋道安點頭道:「不錯,昔日魏武帝曹操集術士甘始、左慈於魏國,在鄴修建銅雀、金虎、冰井三台便是為了煉製丹藥,以求長生不老,其中這『九轉大還丹』便是其中一味,據說可以生白骨,活死人的功效,比起千年靈芝來簡直不分伯仲。」
習鑿齒大喜道:「看來咱們似乎因禍得福了?」
石隱早有藍月囑咐,自然心思高了一籌,笑道:「二位似乎對這北劍皇有所感激,卻似乎未聽過『施之以威,束之以恩』這句話?」
釋道安二人聽石隱一講,愣道:「門主此言,莫非此事另有蹊蹺?」
石隱點頭道:「南北劍皇門的爭奪看似平靜,其實勢同水火,匈奴漢國和前涼國、南方也是亦然,釋前輩的桑門久居甘肅要道,幾十年來地位也是根深蒂固,習前輩久居荊州,聲名遠播,若是有所事情,必定群豪相助。若是北劍皇門單單為了剪裁二位,就大動干戈,就算能夠取勝,也會付出大的代價。但是,若是先施之以威,讓二位前輩看到北劍皇門的勢力,再施之以恩,以寶物相贈。若是下次北劍皇再次邀請二位相聚,讓二位對其視而不見,讓其直驅前涼和南方,二位又當如何呢?」
釋道安和習鑿齒一愣,語塞道:「這……」
石隱繼續說道:「世人皆知,釋習二位前輩乃是得高望重之人,必定是有恩必報,前涼國自然使得釋前輩安然居於要道,是信任。荊州乃是習前輩祖籍之地,比如有所依戀,若是北劍皇承諾不對百姓和二位動武,二位恐怕真會視而不見吧?」
釋道安和習鑿齒沉吟一陣,不約而同的點點頭道:「門主說得不錯,我倆剛才的確對北劍皇的皇者之風所感,若真是再叫我等去面議,加上不傷害百姓的觀點,我倆恐怕真會坐而不視的。而且,晉朝以來,百姓過得並不安定,如今既然漢國已定,若是他們能對百姓好一點,改朝換代倒也無所謂了。」
石隱笑道:「不錯,他們便是抓住了這點,只不過,縱然趙堂主他們有所冒犯,但是不可能秘籍被全部的人所看吧,最多也是趙門主一人所看,就算有此可能,也不至於將在場所有的人全部殺光吧?這北劍皇的門規雖嚴,卻隱約透露出不盡人情的血腥味。況且這匈奴漢國,莫說五年前石勒在苦縣全殲我軍十萬人,後又在洛陽殺死三萬人,縱火燒宮殿之事,就說如今情勢,匈奴漢國要平定天下,又有多少人要犧牲其中呢?」
釋道安眼神詭異的一轉,長舒一口氣,突然站起來,拜了一拜道:「釋道安平生自問才高八斗,今日得見門主才感自愧,若是沒有門主,我釋某恐怕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習鑿齒也拜跪道:「習某自稱鑿齒,字彥威,乃是自認為能夠如道家一般有叩齒修煉之淨心,沒想到竟生出妄念,若不是門主開導,我習某恐怕害了天下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