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一脈其實乃是西晉巨貪石崇的後代,當年石崇不擇手段百道營生,積財如山,方比帝王之家,曾和世祖武帝司馬炎的舅舅王愷爭豪,後來因為愛妾綠珠之事,被司馬炎下令誅連九族。
但是司馬炎卻似乎「故意」的赦免其中一族,讓他們世代鎮守皇陵,而石家也為此盡心盡職,而其中的因果卻不是外人所能知曉的。
石家大院比不上石崇在洛陽金谷澗的金谷園,沒有絲竹盡選,沒有水陸之珍,沒有香泥塗牆,也沒有錦緞為障,但是這裡卻有著石隱所有的回憶。
石隱在和風賽跑,冷風不斷的在臉上刮過,以前怕這寒風刺骨,以前討厭練功累人,而現在卻狠不得自己能跑快些,能趕上家人的步伐,而只有到現在,石隱才發現自己對家人的依賴,就連對那冷冰冰凶巴巴的爹也不例外。
石隱腦海中不斷浮現這幾天的片段,從小樹林到石家大院的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在他看來卻如同跑了三千里地一般,而當他大汗粼粼的來到石家大院的時,果真發現一個人也沒有。
石隱搜遍了大院,大聲的喊道:「爹,大哥,二叔……」他一聲一聲的喊著,喊到後面,聲音都有些沙啞了,神色黯然的吶吶道:「果然,他們是走了,出城了!拋下我走了嗎?」
石隱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皇陵密道!一定是,他們如果要出城,一定是從皇陵密道走!如果現在趕過去,應該可以趕得急的。
想到這裡,石隱大喜過望,這皇陵密道對自己來說再熟悉不過了,這皇陵密道似乎從這大院建設以來便已經建好了,可以通向城外的荒山之中。
而當石隱跑到後院裡,在假山上某處一按,後院地面的草叢上突然喀嚓幾聲,壟起一物來。
石隱忙掀開地面上的草叢,只見裡面出現一個大鐵蓋。
石隱手一觸到鐵蓋,突然覺得有些熱,心頭一震,忙打開入口的鐵蓋,只覺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和著血腥氣息撲面而來。
石隱頭一暈,只覺得天旋地轉的,天啊,莫非他們真的遇害了!
石隱大驚之下,慌忙跳進入口裡,密道中是狹窄的過道,只能彎腰過一人。落地處雖然昏暗,但是依稀可見全是死人,只不過這些人如同被活燒焦了一般,石隱忙將他們手上的兵器揀起來,對著光亮處一看,上面寫上了一個「石」字,石隱的心頭如同壓了一塊巨石般的回不了氣來,手一抖,長刀落地,但是石隱念頭一轉,慌忙點燃在牆上的火折,一邊數來,剛好是36口人。
36口,這個數字剛好是石家所有的人,石隱心頭突然一絲靈光,如若是石家的人被殺死,那最多也是35口,而這些人死得如此整齊,沒有打鬥的痕跡,定然是造成的假像。
石隱心頭一喜,如若家人沒事,就說明他們已經脫險了。忙朝著前方的出口跑去,若是找到爹,便可叫他前去幫助雪千秋。哪知轉了幾個彎以後,石隱突然發現中間已經被石堆封死了,石隱心頭一驚,莫非,莫非……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覺得六神無主,腦袋裡胡亂的入無頭蒼蠅一般朝著入口處跑去。
正跑著,突然地面上傳來不少腳步聲,石隱暗道:「誰會在這個時候來呢?莫非是來找這皇陵密道不成?」現在想要跑到入口處將密道關住已是不行了。
果然,正當石隱徘徊的時候,入口處已經傳來聲音了:「將軍,入口在這裡!」
「好,進去搜,見者,格殺勿論!」
石隱心頭一震,莫非匈奴軍已經入城了,不然還有誰敢在此屠殺不成?手上一緊,刀已出鞘。但是心頭上卻有一絲清醒:此時不宜硬拚!忙一轉身,朝著裡面跑去。
在這狹窄的過道裡,怎麼可能不被發現呢?若是真被發現了,只能與他們搏殺了,殺一個是一個。石隱躲在被封住的盡頭,黑暗中如同一個狩獵者,將刀橫在胸前,準備有人進來便一舉格殺掉!
過道裡傳來驚呼聲:「將軍,是石家的人,全死了。」
聽那將軍大喜道:「北劍皇門做事果然乾淨利落,清點人數,只是不知道找到那東西沒有。」
石隱心頭一驚,他們要找的是什麼?卻冷笑道:鐵首衣啊鐵首衣,你可曾想到我石家人可不是坐著等死的,他們大概已經出了城,走了好遠了吧。想到這裡,不由得長歎一聲,不自覺的又想到:那——剛才的那些屍體到底是不是家人呢,若是其中有一個劍皇門的人死在裡面,恰巧也是36口了。
石隱不僅暗自懊惱剛才沒有認真查找一下,正想著,只聽外面聲音道:「將軍,數清楚了,正好36口,而且全都帶有石家自製的兵器,還有石家家主石元的『混元寶刀』!」
將軍大笑道:「好好,寶刀帶走,把入口封住,回城。」只聽眾人呼應。
石隱剛心裡落下一塊大石頭,突而又陰雲密佈起來,若是把這入口封上了,出口也被封上了,自己豈不冤死在這裡了。看來匈奴軍已經進城了,這裡無論如何也呆不進去了,想到這裡,突然又想起晉愍帝如何了?
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皇帝,其實沒有一點皇帝架子,為人也很和善,只是如今彷彿天涯若隔,更何況現在和家人失散,石隱只覺得自己如同一根稻草,沒有了重量和方向一般。
石隱突然猛地抽了自己一個巴掌,暗罵自己怎麼這麼沒有出息,從小就想著出來闖江湖,如今自由了,該慶幸才是,想到這裡,又突然高興起來。不錯,他突然堅信起來,爹他們應該離開這裡了,爹的為人一向善喜謀劃,怎可能如此不小心的全軍覆滅?
空氣越來越沉悶了,還帶著血腥味,石隱漸漸的有些氣憤,暗道自己雖然不太用功練功,但怎麼說也夢想有一天闖蕩江湖,幹一番驚天地的事業來,沒想到如今竟要枉死在這裡了。
最重要的是,沒想到爹竟然連家傳的「混元寶刀」也留下,看來這次離開真的是為了很大的原因,但是這「混元寶刀」怎麼說也不能被旁人拿走,心中暗中下定主意:要將寶刀奪回。這次一定要讓爹和大哥他們刮目相看。
只不過一會兒,整個密道裡就變得一點亮光也沒有了,而且滿是屍體焦爛的味道,石隱盤算了一下,這密道離地面至少也有三米的距離,不僅暗罵了一聲,用刀歪歪的開始朝頂上挖起土來,只是密道實在太矮,這長刀挖得著實緩慢。
隨著時間的過去,密道裡的空氣越來越渾濁,石隱不敢停下手來,把刀一扔,手中運起混元功挖著,但是沒想到這皇陵密道的土竟然竟然堅硬如鐵,石隱的手指暗暗作痛,但是越來越稀薄的空氣,使得石隱不敢停下手來,等到挖出的洞口能夠讓石隱將刀完全伸進去,這才用盡力氣用刀狂挖起來,希冀趕快挖到地面上去。
半個時辰之後,石隱的頭露出了地面,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而這時突然外面傳來陣陣腳步聲,石隱大驚道:「莫非他們發現了不妥,竟要前來檢查屍體?」剛要準備回洞,卻見一個黑影如風似的跑來。
石隱眼前一亮,低呼道:「雪前輩,雪前輩。」
原來來人正是雪千秋,雪千秋見到石隱在此,忙飛身過來,聲音一沉急道:「小兄弟,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石隱一驚,悟道:「莫不是北劍皇門的人追來了。」轉頭說道:「這裡現在是不能躲了。只能……」
說完,突然又想到什麼,從洞中翻出來,說道:「雪前輩跟我來。」
剛要跑,卻見雪千秋身體一晃,嘔了一口血,石隱忙道:「雪前輩,我背你。」
雪千秋面色彷徨,石隱急道:「雪前輩,再不走就來不得了。」
雪千秋這才一咬牙,石隱趕快將雪千秋背在身上,卻覺得觸摸處一灘血,忙低頭一看,大驚道:「雪前輩,你的手……」
雪千秋苦笑一聲,卻帶著三分傲氣道:「行走江湖,這一天是早就注定了的。」
石隱心頭一重,若不是自己,雪千秋如何能落到如此地步,當下腳下加快速度,翻出後院,揀了個巷子邊跑邊說道:「這長安城裡我好歹也住了十六年,雖然規模龐大地形複雜,雖然出城的密道就只有那麼一條,但是能夠隱藏的地方卻是多之又多,雪前輩不用擔心。」
說完,已經從大巷子上下來,跑到一條岔道上,只見前方高樓密佈,後面腳步聲漸漸消失。
石隱一邊翻進一座廢屋裡,左走右行,來到那裡巨籐密佈的牆壁前,尋到右邊,兩手刨開巨籐,朝某處按了一下,只見其中竟然出現一個深深的台階。石隱喜著回頭道:「雪前輩,到了。」
雪千秋似乎沒有反應,兩目緊閉著。
石隱連忙一躬身,竄了進去,道路雖然不高,但是卻能容得下一人直立,行到中間,路面變得有些寬大,裡面還有幾張石桌,石隱忙將雪千秋慢慢放下。轉身去把周圍的燈點起。
雪千秋一落地,身上大顆的汗珠就已落了下來,石隱半跪著道:「雪前輩,你在這裡等等,我去城裡給你抓藥去。」說完,就要起身。
雪千秋聲音淡淡的傳出:「現在街上哪還有藥店,況且你就這樣出去,若是碰到北劍皇門的人,怎麼辦?」
石隱聲音一哽,咬唇道:「可是雪前輩傷成這樣,我……」
雪千秋有點費力的喘了幾口氣,說道:「你先坐下。」
石隱點點頭,盤坐在雪千秋面前。
雪千秋這才細細的打量了石隱,面上卻露出欣慰的神情道:「不愧是石家的子弟,根骨極佳,若假以時日,足以繼承我『武侯門』的絕學了。」
石隱急著晃手道:「前輩……我……」
雪千秋問道:「怎麼,你不願意?莫非怕我這沒落的門派埋沒了你不成?」
石隱內疚的急著辯解道:「雪前輩你千萬別誤會,是因為我,雪前輩才受了重傷,而且左手……我,我實在難辭其疚,又豈敢……」
雪千秋慨然笑道:「小兄弟,你不必為此內疚,江湖中人江湖事,今天就算沒你,我雪千秋一樣逃不過這一劫。」一頓說道:「那鐵首衣雖然位居劍皇門的鐵木堂主,沒想到他的功力竟然超我許多,中那一掌也是遲早的事情,而我以命煉成魂兵,才險勝於他,奪回血嬰,哪知道回到東山宗裡,竟然又中了劍皇門的陷阱,斷掉一隻胳臂不論,心中卻有一事不能解決。」
石隱忙跪下道:「雪前輩有事儘管說,石隱當效犬馬之勞。」
雪千秋復念道:「石隱,原來你叫石隱。若要真的幫我,你就得繼承我武侯門的衣缽。」
石隱急道:「我……」
雪千秋聲音一沉道:「你不肯,還是瞧不起我雪千秋?」
石隱急著揮手道:「不,不是,雪前輩在晚輩眼中乃是一代大俠,晚輩只是怕……」
雪千秋若有所悟,笑道:「是怕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石隱有點沮喪的道:「在石家裡,我雖然是爹的二子,但是武功卻是最低的,無論是從天資還是後天,都趕不上其他兄弟,所以我爹才只傳了我一招混元連環刀法。而其他的兄弟,最少的也有六招。」
雪千秋瞇著眼問道:「是否就是那招保命刀法?」
石隱奇道:「雪前輩如何知曉?」
雪千秋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有點咳嗽的道:「石隱啊你這點倒是沒有瞭解到你爹的真實用意了。」
石隱長大眼奇道:「真實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