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風沒有急著下決定,而是走到河岸旁坐下,時而觀察對岸的動靜,時而張望險峻的山峰,顯得有些猶豫。
道裝少女呆站了片刻,輕咬著下唇細聲道:「我送你上山。」
斬風回頭凝視著她半晌,深吸了口氣,默然點了點頭。
「太好了!」道裝少女大喜過望,興奮地衝上去,微笑著拉起他的手往山腳走去。
突然,對岸的森林中響起了嗡嗡之聲,片刻後一群奇特的蒼蠅飛了出來。
「這是甚麼?」斬風赫然止步,轉頭好奇地張望。
蒼蠅的身影竟然與老鼠一樣大,綠色的身軀,金色的翅膀,近百隻聚在一起,就像是一道會飛的綠牆,十分嚇人。
道裝少女嚇得臉色蒼白,不由自主地縮入了斬風的懷中。
斬風輕擁著她以示安慰,眼睛則一直盯著奇蠅。
奇怪的是,這群古怪的蒼蠅只在岸邊游動,並沒有過河,也沒有理會兩人,過了一陣又飛入林中。
「難道對面的危險,就是這些大蒼蠅?」
「快走吧!下一次也許它們會過河。」道裝少女不敢再留,拖著他向前急跑。
斬風雖然對這片地區越來越感到好奇,卻沒有拒絕。
走了一里,兩人來到巨峰腳下,斬風打量了一陣,山勢雖然陡峭,但還是有路可爬。
「我走了,你回去吧!」
「嗯!」道裝少女低著頭輕咬下唇,眸子深處燃起一絲惋惜,為他要避開道士的追捕而惋惜,「我不會告訴他們!」
斬風沒有回應,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本想說些告別的話,但迎著少女的目光,卻不知道說甚麼才好,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往山上爬去。
「能讓我再看看那道藍光嗎?」
少女的呼喚止住了斬風的腳步,回頭默默地凝視著,兩道晶瑩的藍光,射入少女明亮的眸子之中,此時的藍光再也不是殺人的冥術,而且帶著傳遞友善的橋樑。
少女沒有一絲敵意,所以他也沒有用敵意相迎,如果換成了其他人,也許此刻就已經死了。
少女漆黑的瞳孔深處,將美麗的藍光迎入眼中。
斬風雖然是施術者,但心裡反而跳出了一絲懼意,少女如果知道幾十名道士死在他的手下,臉上就不會再有溫柔的笑容,也許會是一張憤怒的臉,默默地搖了搖頭,抬腳往山上爬去。
石縫並不容易著力,有的地方只能用兩隻手指勾著石縫,對於斬風這樣不是練武出身的人來說,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他的眼中只有成功,這座山嶺就像是人生道路上的一個障礙,只有跨過它,才有成功的機會。
隨著高度的增加,山風也越來越大,氣溫也驟變下降,冷風一吹,連手指都有僵硬的感覺,沒有毅力的人在這種環境下,只會選擇後退,但對於充滿毅力和鬥志的斬風來說,並不是問題。
指尖在尖銳的石芽上抓著,腳在光滑的石縫邊踩著,身軀緊緊地貼著石壁,任何一個錯誤的結果,都可能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山下,道裝少女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一直凝望著斬風,手裡捏了把汗,擔心他一腳踏空會摔下來,直到身影消失在雲中,她的心情才略略放鬆。
突然,西面天空飛來一隻碩大無比的白色紙鳩,鳩背上坐著兩名道士,正往山峰飛來。
「尤牙道師!」
道裝少女很快就發現了紙鳩,心中突然一沉,隨即又往山壁望去,雖然看不見斬風的身影,卻能夠想到他此刻正在奮力的向上爬,如果受到攻擊,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她不禁為銀面男子的安危感到擔心,為了引開尤牙紙鳩對山壁的注意,忽然朝上空大聲叫喚道:「尤牙道師,我在這裡!」
紙鳩似乎聽到了她的叫喚,在空中盤繞了幾圈,然後高速衝到地面。
「千雪道師!你怎麼在這裡?」尤牙道師是禁區的第二級人物,是道師之首,地位僅次於墨名道君,擁有巡查大權。
「我在林中修煉。」少女不會說謊,心裡發虛,只能用笑了笑掩飾。
「難怪幾天不見你的蹤影,害得我為你擔心。」尤牙也是她的傾慕者之一,在大美人面前表現得極為溫柔。
少女好奇地問道:「尤牙道師、梓明道使,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是來巡查嗎?」
尤牙道師想起正事,臉色忽然一沉,憤怒地道:「掌山出事了,山上的道官全部被殺,山下的道莊裡也死了幾十人。」
「你在說甚麼?甚麼殺光了?」道裝少女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驚愕地望著他。
梓明道使歎了口氣,沉痛地道:「一共死了五十幾名道士,其中還包括了烏陽和孔燃兩名道使,全都是一刀斃命,逃跑的人把消息送到了古樹鎮,墨名道君極為震怒,命我們日夜搜查,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兇手,否則掌山的道官都會顏面無存。」
尤牙冷冷地道:「兇手只有一個人,居然能殺死這麼多道官,這個人的確有些本事。」
「是他!」
道裝少女恍若被雷擊似的雙腿一軟,愣愣地坐倒在地,腦海中隨即跳出那張銀色的面罩,一切終於水落石出了,她已完全明白銀面男子為甚麼一定要翻山逃走,原來他殺了道官,難怪要逃!
尤牙和梓明知道她心地善良,聽不得殺人放火的事情,見她如此震驚,並不奇怪,但他們如何也沒想到,這位眾人傾慕的大美人,在殺人者的懷裡待了兩天。
「為甚麼要殺那麼多人?他為甚麼要這麼做?」
道裝少女感到滿腹委屈,淚花沾濕了俏麗的眼睫毛,一滴滴往下淌,她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殺人犯,然而結果卻令她極度的失望。
梓明道使輕歎道:「森林太大,殺手的實力極強,道君大人不敢讓道士們分散掃林,因此搜林的進度很慢,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找到這個可惡的殺手。」
「殺手?」道裝少女噙著眼淚抬頭望向兩人,詫異地問道:「他到底是甚麼人?」
「好像是四大逆黨雇來的殺手。」
「啊!他是逆黨!」
道裝少女雖然從未離開過古樹鎮,但也聽說過四大逆黨專門對抗道官,甚至以殺害道官為榮,由於道仙戟布以邪惡和叛逆來醜化逆黨的形象,還下了格殺令,因此在她的心中,這些人也是邪惡的。
「原來他是個壞人,可是為甚麼沒有殺我呢?難道有甚麼原因?」她忽然想起大樹下相擁著一起看星星的時光,玉臉立即染起一抹紅暈。
尤牙和梓明見她羞態可人,美不勝收,不禁都看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尤牙柔聲叮囑道:「千雪妹妹,這人下手狠毒,刀刀致命,聽說眼睛能放出攝魂的紫光,眼睛一旦觸及就會喪命,遇到他千萬要小心。」
「紫光?不是藍光嗎?」道裝少女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急忙低下頭,期盼著兩人沒聽清楚。
尤牙道師和梓明道使怎能聽不見,都勃然變色,不約而同大聲驚問道:「你見過他?」
「我不知道!」
道裝少女驚得臉色蒼白,哇的一聲痛哭不止,伏在地上的身軀不停顫抖,像是在訴說著滿腹的委屈。
尤牙見她這副模樣,臉也白了,激動的他伏下身子,緊緊抓著玉臂,焦急地問道:「他沒對你做甚麼吧?」
道裝少女微微一愣,哭聲略小,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鳴嚥著道:「你說甚麼?」
「我問他有沒有對你無禮?」尤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但怒目喝問,表情也變得十分猙獰。
迫供似的語氣,令道裝少女心頭一陣不快,更覺得自己委屈,但生性溫和的她,沒有立即發作,奮力揮臂甩開他的手,淡淡地道:「你抓疼我了。」
尤牙愣了一下,連忙放開雙手,陪笑道:「對不起,我是緊張你的安危,萬一有甚麼意外,我們都會難受。」
道裝少女沒再理他,幽怨的目光望向被白雲掩住的山峰,心裡十分矛盾,不知道該不該把消息告訴尤牙和梓明。
「千雪道師,快告訴我們在甚麼地方見過他?這人惡狠異常,絕不能久留,否則會有更多的道官遭他毒手。」
梓明更關心追捕殺人者,因為他在這裡待了近兩年,很想得到這個大功勞,調到更好的地方。
道裝少女突然想到彭發的死,猛地一顫,臉色更加蒼白,不由自主地盯著白雲深處,欲說還休。
尤牙的眼睛從未離開過道裝少女,發現她總是在望上方,心中一動,抬頭掃視了一眼,咕噥道:「難道是在上面?」
道裝少女抹了抹眼淚,咬著下唇猶豫了片刻,然後指著山壁道:「我看見他爬上去了,你們從上面飛來,難道沒看見嗎?」
尤牙和梓明不禁大驚失色,抬頭望著絕壁似的山崖,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齊聲驚呼道:「爬上去了?」
「嗯!」道裝少女微微點頭。
梓明道使不解地問道:「你為甚麼不回去報信?」
道裝少女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剛見到,還沒來得及回去稟報。」
尤牙知道她不會說謊,此刻見她眼神閃爍,懷疑其中別有內情,想到如此美麗的少女落在凶狠的殺手手裡,心頭又是一陣狂怒。
梓明急著抓人立功,因而催促道:「尤牙大人,我們立即趕上去,這麼高的山峰,他不可能這麼快就翻過去。」
「嗯!」尤牙道師點點頭,隨即帶著梓明跳上紙鳩的背部。
「給我一隻鳩,我要上山去。」
「你帶路,我們一起上去。」尤牙從懷中拿出一隻小紙鳩,向天空輕輕一拋,然後舉起右手的拂塵,向著紙鳩連揮了三下,墜落的紙鳩突然變大,緩緩地落在道裝少女面前。
「走吧!」道裝少女輕輕一歎,縱身跳上了鳩背。
「放心,他跑不了,我們三個足以讓他粉身碎骨。」尤牙傲然一笑,輕輕地揚起拂塵,操縱著一對紙鳩緩緩向上升去。
他雖然知道死了五十幾人,但他身為道師,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信,並沒有將斬風放在心上。
這座山峰只是白刃山脈的其中一段,整條山脈就像是一把放在大地上的寶刀,山巔如同刀刃一般,又細又長,最細處只有半丈。
峰的兩側都是極陡的懸崖,分別在於禁區一側的懸崖較深,坡面很陡,而另一側卻截然不同,峰頂和山腳之間只有百丈高,下面連接著一片東傾的高坡,坡上被濃密的森林覆蓋。
高坡往東大約二里有一條小河橫流而過,是高坡的盡頭,接著又是一片起伏的小山巒,最後是與白刃山脈一條平行的山脈,呈鋸齒狀,因而叫鋸齒山脈。
斬風早已攀上頂峰,迎著呼呼山風,長長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心頭一陣興奮。
離開冥界的時候,一直在考慮能否成功進入人界,雖然遇上了不少麻煩,但禁區的日子已經成為過去,跨過此山後,人界之旅程才算是真正開始,從此將要以真面目示人,各種難關也會一一出現,等待他奮力克服。
「一切重新開始!」
他捏緊拳頭向東面清嘯一聲,彷彿在向世間昭示冥界的回歸。
站了一陣,他又開始尋找下山的路,下山的方法只有兩種,一是直接沿著石壁往下爬,直到山林之中,二是從峰刃小路向南北行走。
由於山峰很長,一眼看不到盡頭,無法斷定是否有更好的下山之路,因此他決定沿著山壁往下爬,免得在山峰上行走會惹來道士的注意。
山勢較緩,因此下山遠比剛才要輕鬆許多,斬風幾乎沒有太多的阻礙,很快就下到半山的一處小平台,山壁間似容不下一尺深的泥土,卻生長出生意盎然的蒼松,隨風搖曳,婀娜多姿。
平台上下都被雲霧所遮,能見度不高,從外向內無法望到平台的存在,是個絕好的藏身地點。
此時,兩隻巨大的紙鳩飛上了峰頂,道裝少女急不可待地跳下地面,擔憂地環視了一眼後,不見銀面男子的蹤影,心頭升起一陣失落,一陣輕鬆。
梓明見不著人心中不快,撇著嘴罵道:「這小子是屬兔子的,跑得真快。」
尤牙朝兩側望了望,又低頭望向山壁,山腰間有雲霧掩擋,看不清楚山腳的情況,冷笑道:「一定是爬下去了。」
梓明又催促道:「尤牙大人,我們快追,絕不能讓這小子跑了。」
「當然。」
「我先下去。」道裝少女跳回紙鳩背上,懇求地望著尤牙。
美人相求,尤牙自然不會拒絕,微笑道:「難得千雪妹妹這麼積極,我控制你的紙鳩沿著山壁下滑,如果見到他只要叫一聲就行了,我和梓明繞到外側去看看。」
「嗯!」道裝少女點了點頭,藉著尤牙一揮之力,乘坐紙鳩沿著山壁往下衝,一直鑽入雲霧之中。
斬風正跨坐在樹幹與壁間的空隙處休息,忽然發現白濛濛的雲霧之中出現黑影,心中一緊,因為地勢對他不利,所以他伏在樹根處,希望藉濃雲躲避。
黑影疾速衝到樹前,巨大的紙鳩著實嚇了他一跳,更吃驚的卻是鳩背上美麗的身影,心神隨之大顫。
再次見到銀色面罩,道裝少女又驚又喜又怨又恨,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該如何表達。
砰——飛鳩去勢極快,操縱者也看不清雲內的情況,因此猛烈地衝上粗大的樹枝,碩大的紙鳩禁受不住強大的衝擊力,從中折斷,並向下方墜去。
「啊——」
道裝少女被斬風的出現吸引了全部心神,沒有意識到危險,因而被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再想補救已經晚了,整個人從紙鳩背上向山腳滑去,眼看便要摔得粉身碎骨。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大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
道裝少女只感到手腕一痛,似是被鐵鉗鉗住,接著身子停止了下墜,隨風在空中輕輕地飄蕩,狂喜像巨潮般湧上心頭。
「一定是他!」
她抬頭望去,果然是那張熟悉的銀色面罩,心頭一陣激動。
好險啊!斬風長長地吐了口氣,心中稍安,情況依然危險,因為他的身子也在空中,一隻手抓著樹枝,另一隻抓著少女的手。
「你……」
她雖然滿心感激,但想起死去的五十多名同伴,腦子突然變得混亂不堪,不知說甚麼才好。
「沒事了。」
斬風的目光雖然冷,卻有著一種莫名的力量,使少女慌張的心情穩定下來。
斬風的心裡其實有些不安,那只紙鳩使他意識到附近有別的道士,如果不及時離開,也許將會有更多敵人追來,但此刻,他所想的是把道裝少女送上平台,因而拉著她的手緩緩向上提。
「謝謝!」道裝少女最後還是選擇了道謝,幽黑的眸子凝視著銀白色的面罩,心裡又是一陣迷惑,銀面男子殺了數十名道官後,非但沒有殺她,而且還奮不顧身地救了她。
她的身子緩緩地提升至斬風的面前,看著近在咫尺的銀面,心裡忽然有一種衝動,竟然不由自主伸出左手去摘面罩。
然而當手剛剛觸及面罩的邊緣時,她的身子忽然一顫,整個人又往下墜去,嚇得她大聲驚叫。
又是那一隻手抓住了她。
身子隨風飄動,驚魂未定的道裝少女嚇得臉色煞白,左手捂著急速起伏的胸口,心有餘悸地抬頭望去,正迎上了冰冷而凌厲的目光,心頭不禁湧起一股歉疚之意,低下頭喃喃地道:「對不起。」
斬風盯著她看了片刻,眼光漸柔,抓著她小臂的左手,再次向上提去。
這一次,道裝少女不敢亂動,害怕銀面男子會真的把自己扔下去,即使面罩觸手可及,也不敢亂動,只是將空下的左手抱在對方的腰上,固定自己的身子。
「千雪道師!」一聲呼喚突然從雲霧之外傳來。
斬風本想讓她踩著自己的身體爬上去,聽到叫喚後大吃一驚,眼睛立時迎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盤算著如何才能從這絕壁之中脫過敵人的追捕。
道裝少女與他貼在一起,一雙妙目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此時如果大叫,一定會引來尤牙,然而自己和面前這個男子並沒有脫離危險,依然在樹上掛著,而且對方剛救了她,如果此時出賣了他,心中難安,因此內心再一次充滿了矛盾。
尤牙不是蠢人,身為墨名道君的副手,一直以沉著冷靜聞名,剛才的一聲驚叫,說明雲內一定有情況發生,而且敵人很有可能就躲在裡面,準備隨時偷襲闖入的人,為了小心起見,他將紙鳩停在雲霧之外,朝內大聲喚道:「千雪道師,出了甚麼事?」
斬風凝視著她片刻,小聲道:「踩著我的肩上去。」
道裝少女被震撼了,面前的殺手不但沒有把她當成人質,反而想著先將她送去安全的地方,這無疑是將生命付託於自己,這是何等的信任,心中竟有想哭的感覺,咬了咬下唇,她忽然揚聲叫道:「我沒事,不必過來。」
斬風愕然看了她一眼,目光更加柔和,小聲催促道:「樹枝支撐不住,快上。」
焦急的語氣嚇了道裝少女一跳,怔怔地看了看他,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急迫,身子下意識地顫了幾下,接著奮力往上爬。
斬風一隻手緊緊地抓著樹枝,另一隻手用力將她的身子托上了樹幹,絲毫不擔心自己安全,直到看見道裝少女成功爬上樹幹,心中如釋重負。
道裝少女趴在粗大的樹幹上向他伸出了手,此時只要她大聲叫喚,或是用力一推,就可以殺死這個殺人兇手,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一心只想著拉他上來。
斬風有些欣慰,至少判斷是正確的。
然而正當他抓著樹枝想往上爬的時候,一個火球穿透了濛濛的雲霧,狠狠地擊中了樹幹。
喀嚓一聲,樹幹從中折斷,連帶斬風一起墜進了雲霧之中。
「不要!」
突如其來的變故,幾乎將道裝少女嚇瘋了,獲救的歡喜片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彷彿掉入無盡的深淵,只有一片漆黑。
「為甚麼?為甚麼會這樣?」美麗的眸子失去了原有靈秀,呆滯地望著下方,眼淚像泉水一般湧了出來,沿著面頰一直往下落,最後飄落山崖。
「千雪妹妹!你沒事吧?」雲外的尤牙又叫了起來。
「不要……我不要這樣……」
道裝少女沒有回應,她的腦海中一直迴盪著斬風墜落時的剎那,絕望一次一次地衝擊著她的心靈。
一隻白色的紙鳩進入了她的視線,背後上的兩人看到她平安地趴在樹幹上,都鬆了口氣,表情也顯得輕鬆許多。
「千雪妹妹,幸虧你沒事,噫,你怎麼了?」
「他……他掉下去了!」道裝少女的悲痛升至極點,哇的一聲,伏在樹幹上痛哭不止。
看著她第二次失聲痛哭,尤牙的心突然下沉,原本以為她是為了自己而哭,此刻他終於明白,眼淚竟是為了殺手而流,其中一定藏著許多不可告人之事,妒意隨之而起,冷冷地咒罵道:「死了好,死了活該,摔死他算便宜了,要是讓我活捉回去,一定會剮了他。」
「他剛才救了我!」一直溫柔和順的少女也發起了脾氣,憤怒地瞪著尤牙,滿臉怨氣。
尤牙從來沒見她發脾氣,頓時被嚇呆了,但想到她為了別的男人向自己發火,不禁妒火中燒,又暗暗慶幸殺手摔死,任何秘密也會煙消雲散。
梓明地位較低,不敢亂插嘴,此時見千雪道師發脾氣,連忙勸說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為了一個犯人爭吵?」
道裝少女忽然想到,如果火球早一刻擊來,自己也會摔下去,同伴明知自己在攻擊範圍卻依然下手,可見他們已將自己的安危拋之腦後,心中不禁大痛。
從小生長在古樹鎮的她,過慣了純樸平和的生活,一直把道士當成自己的同伴和朋友,然而梓明和尤牙的行為,卻將她舊有觀念徹底打破了,雖然心裡還是偏向道士,但原本那種道士至上的想法,已不復存在。
怒火染紅了她的面頰,憤然瞪著兩人,大聲質問道:「殺人犯救我,你們卻要殺我,這算甚麼自己人?」
尤牙不敢再惹她生氣,忽然揪著梓明的衣領,怒目責問道:「你不知道千雪道師在裡面嗎?居然擅自動手,這是以下犯上!」
梓明知道他要為自己脫罪,心中又怨又惱,連聲辯解道:「我的火球威力不大,最多只是輕傷,何況千雪道師的治療術十分高明,即使中了火球也不會有事,所以我才冒險試了試,沒想到這麼巧打斷了樹枝。現在殺手死了,千雪道師安然無恙,我的攻擊似乎並沒有錯。」
尤牙哼了一聲,轉頭問道:「千雪妹妹,梓明道使不分尊卑,膽敢向你動手,已經犯了法規的第五條,你想怎麼處置他?」
梓明見他說起了道門法規,明顯是要將自己當成替罪羊,連忙陪笑道:「我也是迫於無奈,那小子殺人太多,我怕時間拖下去會對道師大人不利,所以想嚇嚇他,這完全是為了千雪大人。」
道裝少女的心中早就亂了,眼睛只盯著山下,其他的話根本聽不入耳,想到再也看不見那對藍色的眼睛,心中又是一陣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