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塵埃 第六篇 頭疼的東西
    入夜,低語之森中一處巨大古樹的樹洞中,牆壁上數十個巨大的螢火蟲發出和柔和的光芒,把剛剛臨時開闢出來的會議大廳照得通亮。除了還遠在愛恩法斯特王都的羅伊德長老之外,精靈族的長老們齊聚這裡。此外這裡還有三個外人也在,阿薩,艾依梅還有那位和艾依梅一起騎著飛馬而來的艾德利得大師。

    「我僅代表牙之塔,對這次誤會和衝突所對低語之森產生的損失表示歉意。」艾德利得大師對著露亞為首的長老們鞠躬行禮。她一身水藍色的法師長袍把頭也一起罩住,巨大螢火蟲發出的柔和光芒下,有些煙視媚行的面容現在滿臉的嚴肅和歉意,捲曲的紅色卷髮有些零散地散落在臉上。

    旁邊的艾依梅雖然不時好奇地左顧右盼看著這由自然魔法讓植物變換出的桌椅,牆壁上的螢火蟲,但總是有些心神不定,憂心忡忡。亞賓一直沒有回來,精靈們去巡視也沒有找到屍體,阿薩知道大概是被塔米克騎士一行人帶走了。有塔麗絲在他大概性命是無憂的,但是艾依梅卻心焦如焚。

    雖然艾德利得大師在很恭敬地在道歉了,但是包括露亞在內,沒有哪一位精靈長老的臉色好看,還有不少站在旁邊的精靈臉有怒色殺意。這一戰小半個低語之森被魔法師們夷為平地,精靈們死傷數百人,枯木守衛損夫更是不計其數,羽翼飛馬全軍盡墨,連三枚戰爭螳螂的卵也使用了出去。即便是在圖拉利昂森林的時候,抵擋一次尼根的軍隊進攻也不過如此。這種事情恐怕已經不是能用一個『誤會』就能澄清,一個道歉就能解決的了。

    魔法師們已經全部離開,只丟下了一地狼藉。他們也有數十人的傷亡,而且死的全都是大法師級地精英。同樣是慘不可言。而罪魁禍首的艾登大師連個全屍也沒能留下,幸好還不至於到死無對證的地步,牙之塔後來趕來的兩隻氣元素載來了那幾個被消除了心智魔法控制的法師們,對證之下,所有魔法師們震驚之餘。也只有灰溜溜地回去了。只有艾德利得大師留下來為這事和精靈們道歉以及商議其他事情。

    雖然只是一介女子,而且看起來年齡還並不大。但是沒有精靈長老敢看輕這位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地大法師。在營救地面上的數十魔法師地時候,她用一己之力塑造起了一道圓形的冰圍牆,堅固結實得連上百枯木守衛的衝擊都能擋上一擋。這道冰圍牆高達數十米,宛如一個巨大無匹的桶,上空的空氣魔法師們這才召喚出氣元素鑽進其中把下面魔法師載了上來。

    而能隻身留在這裡,這膽識和氣度也讓人不得不佩服萬分。太陽井地井水已經恢復了小半。即便是她的魔法力再高,精靈們真要動手她恐怕也沒什麼還手地餘地。

    雖然臉色很難看。但是精靈長老們終究還是都接受了這個道歉。露亞確實是知道艾登大師的死靈法師地身份的。而且事情已經發生了,大家也都互有死傷。既然現在對方己經認錯,總不可能還打算帶著人馬殺去牙之塔報仇。精靈族的天性並不喜歡無謂的戰鬥和死傷。

    「雖然這一切都是那個死靈法師搞的鬼,但是我們牙之塔的責任確實也不容推脫。作為道歉,我以牙之塔水之塔塔主的身份向你們保證,以後低語之森無論有什麼需要幫忙地地方儘管開口,我們牙之塔一定不會推辭。」

    聽了這個承諾,露亞和幾位長老的表情緩和了點。如果真能有了這樣一批盟友。低語之森無論是安全還是實力都不用堪憂了。對戰之時那些恐怖的元素魔法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已經足夠深了。長老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有幾位都微微點了點頭。

    「如果精靈族對元素魔法有興趣,我們也歡迎精靈族的朋友來牙之塔學習,我們必定傾囊相授。」

    這句話讓精靈長老們的臉色再緩和了一下,露亞的眼睛甚至亮了雖然按照精靈族的典籍記載,所有的魔法其實都是出自上古精靈但是在傳承數萬年之後的今天,遠離戰鬥和殺戮的精靈族除了自然魔法之外,元素魔法幾乎已經完全不會使用了,反倒是人類將之發揚光大。而因為種族之間互相並不來往的關係,精靈族即便是想學習也沒有辦法。而艾德利得大師的這個提議無疑是打破這種僵局的好機會。

    低語之森的禁魔結界並不對精靈起作用,如果精靈們真的能有機會學會威力巨大的元素魔法,那低語之森就是一座絕對無法攻陷的堡壘。

    看看精靈長老們的臉色好看了很多,艾德利得大師這才開口說:「只是……有一個忙需要露亞長老幫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露亞點點頭:「好。既然牙之塔能給我們這麼多幫助,有什麼您儘管說。」

    「地之塔的格蘭登塔主被艾登和他的那個同夥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弄成重傷,即便是我也只能看得出好像是被一種很獨特的詛咒所致,現在已經陷入深度昏迷……不知道露亞長老可不可以用世界樹之葉治療……」

    「不行。」精靈族所有的長老都同一時間站了起來,眼中的戒備神色大增。

    「為什麼?我們又並不是索要世界樹之葉,只要露亞長老用世界樹之葉之力使用一下法術而已。」艾德利得大師一臉的不解。「傳聞自然系法術中的恢復魔法即使相比白魔法也絲毫不差,露亞長老對那只戰爭螳螂使用的法術我也聽說了,我覺得現在似乎只有這種生命魔法可以挽救格蘭登塔主。」

    有兩個長老咳嗽了一下,精靈長老們也都坐下了,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過激,於是都看向露亞。露亞則點了點:「那就煩請把格蘭登塔主帶來低語之森吧。我盡力試試。」

    艾德利得連忙說:「可是格蘭登塔主現在實在是不能移動了,否則性命堪憂,這個恐怕就要請露亞長老您親自去一趟了。」

    露亞立刻點頭說:「好吧。」

    幾位精靈長老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雖然和牙之塔已經和解了,更有了近於聯盟的關係,但是讓世界樹之葉走出低語之森這事似乎確實有些危險。

    「要不艾德利得大師不如先留在這裡觀賞一下低語之森的風景……」在旁一直沒有開口的阿薩突然說。「我先陪露亞長老先去救治了格蘭登塔主再說。」

    艾德利得大師好像微微有些意外,忍不住看了阿薩一眼,那雙秋水般的雙瞳中有光閃了一下。然後她歎了口氣說:「如果你們不放心我可以留在這裡做人質。等你們去醫治好了格蘭登大師回來之後我再回去好了。」

    「您真是善解人意。」阿薩微笑著點了點頭。

    「彼此彼此。」女法師也回了阿薩一個很迷人的微笑,還單眼對他眨了眨,眼神中那很靈動很有話力的波紋對他彈了一彈。

    「不用了,我們精靈們沒有人類這種骯髒的習慣。」露亞卻是直接一揮手。「我去就是了。」

    「露亞長老,您的善良和對我的信任已經足夠贏得牙之塔的尊重了」艾德利得大師轉頭看向露亞。「事不宜遲,要不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我這裡有特意留下的幾本牙之塔的傳送卷軸,足夠我們過去的了。」

    「要不艾德利得塔主您先走一步,我們隨後就來。」阿薩搶在露亞開口表示之前,說:「好,我在牙之塔等你們。」艾德利得大師看著阿薩微微一笑,點頭。拿出了兩張傳送卷軸放在桌上。

    「確實是應該把她留下來做人質的。」

    等到艾德利得和艾依梅一起離開,其他精靈長老們也商議完畢之後,阿薩才皺眉對露亞說。

    「如果我們和牙之塔真的能夠解決這次誤會成為朋友,又怎麼能做出扣押別人作人質這種事呢?」露亞說。

    阿薩苦笑說:「你知不知道,如果是拉開距離正面對戰的話,這女人也許比那個滿天亂飛的老鬼還要難對付?只要沒有她,我就可以保證你在牙之塔的安全。」

    「可是她看起來不像是壞人,而且艾依梅妹妹也是她的親傳弟子。如果她真有惡意,那就不會制止那場戰鬥了。」露亞好像很有把握地一捏她小小的拳頭說。「我相信她是好人。」

    「如果你希望一個人是好人,那最好就別用做壞事的機會去引誘他。要知道好人也會做壞事的……」阿薩長長歎了口氣。「不過先等等,去牙之塔之前我還有點事要做。你來幫幫我。」

    戰爭古樹下,太陽井之旁。

    戰爭古樹還沒有繼續汲取太陽井的井水,井水現在已經恢復到了小半的水平了。

    露亞已經讓附近所有的精靈都走開了。不過這並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是阿薩讓她這樣做的,她現在正迷惑不解地看著阿薩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口袋。

    一隻螢火蟲正在兩人的上空飛舞著,散發出的光芒可以讓人很清楚地看出這只是個布質的口袋,而且是一種很粗糙的布。但是從這個口袋現在那軟綿綿晃動著的形狀來看,裡面卻好像裝的是水。如果仔細分辨,還可以看到這個看似路邊都可以撿到的破布小口袋上居然有無數的細小魔法符文正在閃閃發光。

    阿薩攤了攤手上那個軟綿綿的小口袋歎了口氣說:「我這趟來低語之森就是為了這個東西。裡面的太陽井井水已經不夠了,最多再能支撐兩三個星期就那玩意會背耗乾,到時候可就好玩了。所以我必須先來這裡把這個口袋裝滿才行。」

    「太陽井井水?」露亞看著那口震驚奇地問。「你什麼時候在這裡取走過?」

    「不是我。好像是那老頭從笛雅谷中帶出的,聽說還是五百年的古董貨色,我都怕隨時會失效。」

    「裡面是什麼?」露亞問。她看到了口袋上有一處小小的凸起,似乎裡面裝的不只有水,還有一個其他什麼東西浸泡在太陽井井水中。

    「一件很讓人頭疼的東西,你站遠些。」阿薩無奈地搖搖頭,示意露亞讓開,然後自己在太陽井旁蹲下。解開了袋口繫著的繩子。「正好那頭腦有問題的女人不在,否則可有得糾纏了……」

    低語之森之外不遠處地一片森林中,聖堂武士頭頂的魔力神眼正看著低語之森的方向。

    塔米克騎士依然是如同一尊雕像一樣一臉木訥地站在旁邊,再旁邊是另外一位聖堂武士。塔麗絲和亞賓則站在他們身後。

    亞賓並沒有被抓或者被捆綁的跡象。相反他現在正站得筆直,臉上似乎也滿是精悍和嚴肅,完全就是一名整裝待發地戰士模樣。反倒是塔麗絲是滿臉的焦躁和困惑。

    剛才那個魔法師己輕消失了。現在那個男子正和世界樹之葉太陽井在一起……「聖堂武士頭頂的魔力神眼已經凝聚成了一小團,像一小團聖光球一樣散發出朦朧地白色光芒,眼球中間的瞳孔已經變大到了極限。

    「嗯?好像有什麼東西突然出現了……」聖堂武士微微一怔,頭頂的魔力神眼再縮了縮,中間的瞳孔再漲了漲,幾乎要衝破眼球的桎梏直接漲到空氣中。「那是……」好像這個突然出現的東西很有些奇怪,聖堂武士不只是把魔力神眼運轉到了極限,連自己的眼睛都不自禁地努力地睜了睜,把頭伸了伸。看向森林的方向。

    但是他就這樣一看,身體就陡然一震,一口血已經噴了出來。撲的一聲輕響。頭頂那顆白色地魔法眼球也碎裂,消散了。聖堂武士癱倒在地上手腳抽搐著。表情和臉色都難看得好像是一個本來想吃上一口飯的人陡然間被人硬灌進了十斤大便,不止是受不了,好像整個人也都快被撐爆了。

    沒有人關心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幾乎就在聖堂武士發現那個東西的瞬間,所有人地眼光都看向了低語之森,連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塔麗絲也像被人刺了一刀一樣驚奇地看了過去。幾乎是出於一種生物所固有地本能,他們都感覺到了一些恐怖的東西從那裡陡然出現。

    這原本已經就是黑夜。上空沒有一絲星光和月色,根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但是就在那一瞬間看向低語之森的方向的人都感覺自己看到了。看到了一片黑。

    即便是黑夜的黑也絲毫不能給這片黑色以掩飾和模糊,這才是真正的黑,沒有任何的生機和光亮能夠發生在其中地黑,連這漆黑一團的黑夜彷彿也被其吞噬的黑。周圍原本嘰嘰喳喳的蟲鳴鳥叫立刻消失了,黑,靜,宛如傳說中的幽暗地獄。

    但是只是短短的一瞬間而已,這片黑色只是這樣爆發了一下,旋即就以很快的速度衰竭下去,最後完全消散了。快得讓人懷疑剛才那只是一陣幻覺而已。很快地夜幕又恢復了那種很正常的平靜,周圍的蟲鳴聲慢慢地又開始了,遠處的低語之森中心甚至還有些喧鬧起來。

    「怎麼回事?剛才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塔麗絲驚懼莫名地看著森林深處。亞賓和另外一個聖堂武士也剛剛從驚疑中恢復過來,使用魔力神眼的聖堂武士依然癱在地上抽搐著。

    塔米克騎士還是一臉的木訥,只是看向低語之森的眼中光芒暴射,好像一子泥塑木雕卻安了一雙噬人巨獸的眸子。

    露亞已經坐在了地上。驚駭之極地看著阿薩在那裡給口袋繫上繩子封口,現在口袋己經裝滿了太陽井的井水鼓脹起來。阿薩用來給口袋封口的繩子上居然也全是細微之極的魔法符文。

    剛才還飛舞在兩人頭頂的螢火蟲已經掉落在地,死了。不只如此,阿薩身周圍除了太陽井還照舊如初之外,地面上的草還有戰爭古樹延伸過來的一根粗大根須都已經完全枯萎。鬆開口袋的一瞬間,那一湧而出的氣息無聲無息轉瞬即止宛如幻覺,但是只要是生物,都可以從體會到這氣息中蘊涵的感覺。

    雖然阿薩已經用飛快的速度把口袋封好,繫上,但是整個低語之森也已經被驚動了,不只是精靈們從夢中驚醒,到處走動詢問著剛才到底怎麼回事,獨角獸的嘶鳴聲也此起彼伏。宛如白天戰鬥時候的喧鬧。

    「讓枯木守衛們回去吧。看來這玩意真的和太陽井的力量互相牴觸。」阿薩把已經裝得漲起來的口袋系回腰間,皺眉對露亞說。地面傳來低沉的振動,甚至連枯木守衛都自動地朝這裡聚集過來。

    露亞走過來把手伸進太陽井指揮著枯木守衛走回森林中,這才發現井水又已經下降了不少,那小小的口袋居然裝下了相當多的井水。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我感覺到這是很純正的黑暗的波動,有些類似以前闖進低語之森那個黑暗的僕人身上的氣味,但是卻濃郁純正得多。」露亞看著阿薩問,她現在心中的驚訝已經無以復加。「你居然敢把這東西帶在身上?」

    阿薩歎了口氣,說:「我不是說了麼,讓人頭疼,麻煩的東西,而且還是不敢隨便扔掉的東西。」他頓了頓,又苦笑。「這樣說來,和你們的世界樹之葉好像還真是同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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