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散發出最後的餘光照耀著樹木。篝火旁只有四個影子和橫躺著,艾西司和老頭兩個像死了一樣動也不動地癱在那裡,體力的極度透支魔法力的消耗,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波折讓他們疲倦到了極度。現在即便有人在他們屁股上捅上兩刀都不一定馬上醒得過來。
另外兩個人則是年輕人亞賓和德魯依安德森,這兩個人看起來也同樣睡得很沉。
希力卡還希爾頓等其他幾個人並沒在篝火旁。他們也同樣疲倦,甚至應該比這兩個魔法師更疲倦才是,白天的那場生死搏鬥他們才是最出力的。但是他們都沒有一同睡在溫暖的篝火旁。這些在殺戮和戰鬥中浸泡為生的人就像野貓一樣,本能上就絕不會把自己毫無戒備的姿態展露在只相識一天的人面前。何況他們也知道,自己這一場覺一定會睡得很沉。他們各自都離火堆幾十一百米遠的地方,既保持了距離,又可以互相呼應。女子傑西卡則是在旁邊一棵大樹上睡著。
這是他們開始休息後的一個小時,這通常也是人睡得最沉最深的時候。
篝火旁的一個人影突然翻了翻身,發出一聲夢囈似的聲音。旁邊的三個人沒對這個聲音有什麼反應,依然睡著沒有動。
半晌,這個人再翻了一個身,扭動了一下身體,嘴裡發出的聲音更大了些。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原來是亞賓。大概是他在白天的戰鬥中並沒費太多的力,所以睡得似乎不大踏實。但是旁邊的三個還是睡得很死,沒人在意他。
亞賓的眼睛慢慢地睜開了一條縫,再翻了個身,然後一下完全睜開了。那裡面沒有絲毫的睡意,清醒得像剛洗了冰水浴一樣。他慢慢地坐了起來,看看依然死睡著的三個人,再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緩慢。很小心,沒有發出絲毫聲音。他小心地環視了一下周圍地環境,慢慢地邁步朝一個方向走去。好是那個不知名的男子和女騎士所有的方向。
深夜的樹木絕對不算安靜,無數蟲鳴聲和夜行小動物發出的叫聲行動聲交織在一起,甚至可以說是很熱鬧地。但是亞賓知道即便是一個和這些聲音迥異地響動。比如說人踩在草叢上那和小動物穿插其間完全不同地聲音就足夠讓那些人驚醒警戒。那些人即便睡得再死。警戒心卻永遠不會死。
所以並不是很遠的距離。亞賓卻微微走出了汗水。終於繞過了幾棵樹木後,他看到了女騎士。
女騎士像個大包裹一樣被裝在那個巨大的口袋裡扔在草堆中,頭露在外,滿臉的血污和灰塵讓她看起來很狼狽,但是明朗的五官輪廓在月光下還是顯得亮麗好看,只是有些蒼白。她的性命應該是沒有危險的,只要穿著之人生命一旦垂危光輝戰甲就會自動發動白魔法的『浴火重生』,雖然沒有在主教們手上用出來那麼神奇。但是起碼也能夠保住最低限度地生命。
儘管如此她還是一直昏迷著。抓她的男子在地下室的時候往她頭頸上用力擊了幾下,位置之精確用力之巧妙立刻讓希爾等幾個人驚歎不已。在此之外亞賓還感覺得出男子似乎還用上了一點小魔法,一種非常奇怪地微弱詛咒。這些累加在一起足夠讓女騎士昏迷上好幾天。
亞賓看到了女騎士,但是心裡卻絲毫沒有欣喜的意思,他的神經反而繃緊了。因為他只看到了昏迷著的女騎士,而沒有看到那個男子。
亞賓集中了全部地注意力看了看。聽了聽,周圍沒有絲毫異常的響動和跡象。但是他不明白女騎士怎麼會獨自躺在這裡,那個男子卻蹤影全無。
男子大概是有什麼其他事去了?可能是男子把女騎士單獨扔在這裡,自己到其他地方去睡了……但是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也許就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亞賓咬了咬虎,繼續朝女騎士走去,腳步也快了。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說老實話,他也自己明白這個行為確實冒險之極,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說可以稱之為愚蠢,只要稍微有一丁點意外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轉折餘地,這裡每個人都是殺人不眨眼更還精神抖擻的角色。但是胸中的翻湧的衝動上他無法把這個女人棄之不理。
他原本以為自己為了那一千個金幣可以狠下心去做任何事,但是直到希爾頓在他面前詳細生動地描述要如何如何地擺佈這個女騎士。那張嘴像兩隻巨大的紅蛆在蠕動一樣,噴出酸臭的氣息,說出的帶著意淫快感呻吟的聲音,五官抽動得猥瑣又醜陋,幾乎可以直接聯想到他喘著口臭的粗氣在女子掙扎的身體上蠕動翻滾的模樣,而且那女子原本卻是那樣的明朗美麗好看英姿颯爽……這兩者極大的反差陡然讓他感覺自己胸腹裡的東西的抽搐,幾乎吐了出來,忍不住想一劍把那張臉劈成兩半。
雖然雷拉斯老人從小的教導從沒有鬆懈過,但是他一直都不是個虔誠的教徒。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那些原本以為無聊之極的懺悔詞和祈禱有那樣的大的力量,他不禁跪下,祈禱。他不知道,也不去在乎是不是有神明會聽見他的聲音,他只是不得不讓這些虔誠語句在自己的腦海裡蓋過那隨時可能出現的慘叫。
終於得知女子暫時沒事,他在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有種筋疲力盡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這樣累過。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裡冒了出來:找個機會去把這女子放了。
但是他馬上自己就否定了這個想法。無論是那個盜賊首領還是神秘男子都可以在發現自己有這個企圖的時候立刻宰了自己,即使是自己成功了,那一千金幣怎麼辦?沒有了錢,怎麼帶著妹妹去大陸四處求醫?
但是和那個德魯依的對話中他突然又想到了一個方法,救下女騎士,這也許是他達成這個目的的一個捷徑的機會。雖然機會小些,危險性高點,但是和心中那股衝動一結合起來立刻變得無法抵制。今天那場戰鬥一定會讓這些人很勞累,他們還沒有和其他盜賊匯合,而他們還是分開休息的……這無疑就是個好時機
也許還有個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他不想再耽擱。不知道那些人什麼時候會對那女子下手。所以他就在所有人都熟睡的時候摸了起來,摸了過來,他要救人。
淨化術默發在手中凝聚著,剛要施加在女騎士身上,亞賓突然看到了女騎士身邊的乾草堆上有一個凹坑。這很明顯是一個人躺在那裡後形成。他不禁把手放上摸了了。身體立刻像尊石像一樣凝住了。草堆很乾燥。上面還留有人體的餘溫。
天氣並不算太熱。上面留下餘溫沒有散去,也就是說人剛離開最多不到五分鐘。幾乎和他悄悄起來的時間一樣。
「我還以為你會更有耐性點的。」一個聲音在他背後輕輕響起。「而且我我告訴你,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把這女人弄醒,她會把一里外睡著的豬都吵醒。」
亞賓費了很大地力氣,終於慢慢地扭過了頭。他看見了就在自己身後幾步地地方,那個神性男子像一隻幽靈一樣立在那裡。這一瞬間,他只覺得全身地毛孔都凝結成了冰。
還是那張平平無奇混入人群中立刻就會消失臉。臉上一如既往還是那樣平淡冷漠沒有絲毫的表情,在慘淡的月光下這看起來一張死去已久的人的面孔。
亞賓的手下無意識的朝腰間的長劍那裡抽動了一下。但他並沒有真的去抽劍。真地動起手來他連一點勝算也沒有,甚至連逃都不可能。
「即使是你要救好,至少也應該有充足的準備。有詳細的安排,或者預告設計好地圈套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給自己創造機會。想不到你只是看到我們分開休息就以為這是個好機會,這樣冒冒失失地就來了。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看你在地下室表現那兩下,我還以為你很不錯。」和那張死人似的臉一樣。這個人的聲音也是冷然無力。「而且你地觀察力和感覺根本不夠。我知道麼?你朝這裡走過來開始,我如果要殺你你已經足夠死上一百次了。」
亞賓並沒胡保持太久那個僵硬的姿勢。他緩緩地轉過了身,站直了看向那張蒼白冷寂的臉,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輕聲問:「好我現在還沒死,是不是說……我也許死不了呢。」他的聲音很輕,和這個男人一樣。在蟲鳴聲中這樣的輕聲絕不會心動其他方向的那幾個人。
那張屍體般的面孔突然有了絲笑容。雖然這笑容絕對稱不上是好看,甚至很有點詭異,但是這畢竟是個笑容。男子輕輕說:「在這種情況下都沒有失去冷靜,還能夠觀察思考,這樣看來也不是太讓我失望。你這次沒有那麼蠢了,如果你拔了劍出了聲心動了其他人,」男子的眼神了起來。「我保證你會比這個女騎士死得更慘。」
亞賓沒有說話,他只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比平時快了四五倍。這個古怪笑容和話語中透露出的奇怪味道讓他突然覺得自己會有種傳說中從惡龍中逃出生天還能夠奪得寶藏的運氣。他輕聲問:「你……想要我……做什麼。」緊張過度讓他的聲音都有些澀了。
男子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為什麼要來救她?我記得你在地下室裡的出手,準確狠辣致她於死地。你不會是早就和她一夥的。敢使用白魔法來幫助我們,反而說明了你不會是教會的人。」
「我可以殺她但是……我不能夠看著她被你們活生生地折磨死。」想了想。亞賓回答了這樣一句。雖然他知道現在的每一句話都決定著自己的生死,必須字斟句酌,但是除了這句似乎狗屁不通的話外他實在是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來說了。
「原來是這樣的理由。幼稚。」雖然這樣說,男子卻好像對這個看似不通的理由表示了理解,蒼白詭異的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可以明顯感覺到其中地譏嘲之意。「而這樣衝動冒失的行為也是因為年輕和幼稚。幼稚會讓你自己的判斷失誤,感覺失靈。幼稚,是會害死自己的。你知道麼。」
「現在知道了。」亞賓緩緩點了點頭。聲音帶點哭腔。
「但是誰都是從幼稚走過來的。」男子的聲音居然有了一絲不易察覺地感慨。「你剛才沒有出聲,已經給自己贏得了一想機會,我現在就再給你一個。」
亞賓地心已經提到了喉嚨口,聲音都因為過度緊張而有些澀了,他緩緩問:「是……」
男子輕聲說:「我可以讓你帶這個女騎士走。」
乍一聽這句話。亞賓只感覺自己地心臟幾乎從嘴裡蹦了出來。好不容易才勉強恢復了平靜。他知道後面還有話。
「但是和剛才一樣。機會是要靠你自己爭取的。我讓你走,但是走得掉走不掉看你自己的了。」男子用手指了指其他幾個人的方向。「他們知道,憑你的射手是絕不會能夠在我毫無察覺的情形下把人救走的。所以我會把他們叫起來一起來追擊你。要是被我們追上了的話……」男子地手在自己脖子上一劃,眼裡的光比冰還冷。「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地。」
「是……」亞賓一咬牙,點了點頭,無論如何,有這個機會總比沒有好。
男子從腰間解下了一雙鞋子,朝一個方向指了指說:「你最好帶著這個女人往那邊跑。那邊有一條河,而這雙鞋子上負載有『渡水術』的魔法。你既然會魔法,應該可以使用這種魔法物品才是。你穿上這個逃跑的機會可以大得多。」
亞賓接過了鞋子。這是雙看起來沒什麼出眾之處地牛皮靴子。很多地方可以看出這還是一件很有些年頭的東西,只是拿在手上就可以感覺得到微妙的水系魔法的波動。機械化地穿上了這個逃命的寶貝,他的心裡一團亂麻。剛才還心懸一發,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但是卻莫名其妙地就有了這樣的轉機,這大起大落讓他有點不真實的感覺,她忍不住看著男子,問:「你為什麼要……這樣放過我……」
「現在告訴你也無妨。」男子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這種生動鮮活的光芒和他那死氣沉沉的臉不大協調。「其實我本來就是想找個機會把這個女人放了的,正在想用什麼辦法放了她而不引起別人的懷疑,既然你要來作英雄,那這個黑鍋就請你背了。」
亞賓的嘴立刻張大了完全合不拔,腦子裡也是一片亂麻。他完全想不通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如果你逃掉了,你把我們這群人要去圖拉利昂森林的事告訴這個女人吧。不過最好不要告訴她我是故意放她走的就行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亞賓從來就不認為自己笨,但是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大概比一個木偶聰明不到哪裡去。「還有,能不能夠請問您的名字?您……到底是誰?」
「太多好奇心也是幼稚的一種。如果你活得久一點,有時候少知道點事不是壞事。你只要知道你現在終於有機會逃跑,有機會成全你的幼稚就行了。」男子退後幾步躲到了樹木的陰影中,對亞賓做了個示意動手的手勢。「如果你要在那女人面前稱呼我,可以說我叫桑德菲斯。」
「是。我知道了。」亞賓深呼吸了一下,把所有僵在一起的雜念全部驅出腦海。現在不是煩惱的時候,而是集中精神逃命的時候。他用最低的聲音給自己加上了祈禱術,還有力量,敏捷術。最後則聚了聚力,給女騎士施放了一個自己所有夠達到最大效果的治療術,然後才是淨化術。
淡淡的白光從女騎士的臉上閃過,她的眼睛微微張開了。當她看見面前的人的時候,不禁發出一聲驚叫。
這聲驚叫不算大,但是絕對夠其他幾個人驚醒了。
亞賓抽劍在手,一劍就把裝著女騎士的口袋劃破,拉起還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狀況的她說:「快跑。」
「你想幹什麼。」男子人陰影中跳了出來,大吼一聲。
亞賓猛然回頭,手一張,一道耀目的光芒從他手上亮起。即使是在大白天這光芒的亮度也足夠讓人目眩,何況是在這漆黑了這麼久的夜晚。男子慘叫一聲摀住了眼睛:「我操你媽的這個混蛋……」這個聲音怒氣十足殺氣昭然,無論是誰也不會裝出來的。
「全部都他媽的給我滾起來,那小子和那婊子逃跑了!」男子憤怒的大喊貫穿了整個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