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先給那女騎士治療一下,死了就沒意思了。」希爾頓轉過來對著年輕人亞賓,很大度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這個年輕人的白魔法讓他很有好感。「讓你第二個上。」
但是亞賓並沒有動,盯看著閃爍不定的篝火,一張原本英俊秀氣的臉上帶著木然的呆滯。
「你想想,干一個教會的神殿騎士,還是一個這樣漂亮的女騎士,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大陸上有什麼人能夠有這樣的機會?她一定還是處女。」希爾頓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聲音都因為過度的激動和慾望而有些發顫。「想想那婊子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說話的口氣,瞧不起我們?待會幹她的時候可以一邊干一邊問她到底他媽的……」
年輕人突然站了起來,臉上依然木無表情,逕直走開了。
「沒見過世面,還是小孩子。」希爾頓搖搖頭,嘿嘿一笑。他的相貌雖然比希力卡要差一截,但是現在在紅色的篝火輝映下的猙獰和淫靡同樣地可以叫大多數人不寒而慄。
德魯依一直沒有吭過聲,只是按著自己受傷的手靜靜地看著篝火。他突然開口說:「算了吧。要殺就直接殺了,別做這些噁心兮兮的事。」
「噁心?」希爾頓很驚訝,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一樣。「操,出來混的,這算什麼?比這更噁心的你還沒見過呢。」他看向希力卡一笑。「是吧?」
希力卡沒說話,只露出個彷彿很心領神會的笑容,同樣猙獰,像一頭老虎對一隻狼的嗜血表示讚賞式的肯定。
德魯依的表情木然。他的身體有些癡肥,模樣則老實得像祖宗三代都面朝黃土背朝天,無論從哪方面看,這恢復了人形的他都像一個最平凡的雜貨鋪老闆。他看著篝火,用平實之極如同念賬本一樣地聲音喃喃地說了句:「做人還是應該有點良心的好。」
「良心?」希爾頓眼睛陡然一睜。呆了。然後他噗哧一下笑了出來,而且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的那道傷頓時又撕裂了點,不停地有血流下來。但是他一邊抽痛一邊還在笑,可以聽出他在努力克制。但是怎麼也克制不住。笑聲在樹木裡迴盪著傳得老遠。
蒙面女子傑西卡和希力卡也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德魯依。一個是戲謔好笑。一個則是帶著惱怒的噁心不屑,如同看一隻剛從糞坑裡鑽出來還吃得大腹便便地老鼠。
「我操。我操。」希爾頓好不容易才停下了大笑。他臉上地那個傷痕連縫合地線都迸斷了不少,血重新流了一臉。「這是我他媽的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你不去教會作牧師教誨人而去做什麼德魯依,真他媽的是浪費人才。」
德魯依什麼也沒說,黯然起身,跟這亞賓走開的方向走了。
「操,假正經。害得老子慘了。」希爾頓不屑地朝德魯依的背影吐了口唾沫,然後轉過來有點急不可待地看著那個男子。「別管這兩個蠢貨了。你先去吧……」
但是男子並沒有去的意思,甚至連動都沒有動,冷冷了瞟了希爾頓一眼。眼神中地寒意比剛才更濃了。他緩緩吐出兩個字:「不行。」
「怎麼不行爾頓很有點激動,幾乎跳了起來。如果不是這個男子剛才在戰鬥中表現出的那種匪夷所思的身手和戰鬥力,他立刻就要衝上去把人搶過來。無奈之下,他又看向希力卡。「你說這人……」
希力卡笑了笑。雖然這個笑容依然可以拿來嚇唬人。但是其中地平靜和理智卻是毋庸置疑的。自從地下室逃出來後他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他微笑看著向男子,很大度地說:「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說出來聽聽吧。」
「對,說來聽聽。」希爾頓也看向男子,猛然間似乎又覺得自己明白了。「操,你總不會,不會是……不會是喜歡上這個婊子吧。我告訴你,她可是神殿騎士,玩玩殺了就是了。」
「我不會只是玩玩就算了。我會讓叫上一群人來上她一個星期,直到她死為止。」男子冷然道。
「那你為什麼……」希爾頓瞪著眼問。
「我留著她還要問她很多事。如果把她現在就干了,那和殺了她沒區別。我要的話就問不出來了。」男子對著希爾頓一笑,這是個標準地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但是看起來比猛獸的滿口利齒還讓人汗毛直豎。「你放心等著吧,我會讓你參加的,還會讓你上第一個的。最後我還要把她的屍體送到賽萊斯特去給馬格努斯那個老混蛋,我保證會讓他大開眼界的。哈哈哈哈……」
希爾頓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裡的不管是慾火還是其他什麼火都一起被這個冰涼的笑聲澆得連火星都不剩了。他反而支支吾吾地說:「也不用這麼誇張……你是開玩笑吧。」
悄悄地姦殺掉一個神殿騎士,那已經是希爾頓所能夠想像的,最大極限的罪行了。如果真的按照這個男子所說的去做,那就不是犯罪,簡直就是發瘋。那等於扇了教皇一扇耳光,是公然叫囂著和整個光明教會為敵。
「我從來不喜歡開玩笑。」男子冷冷地看著希爾頓回答。
如果是其他人這樣說,或者是這個男子在之前這樣說,希爾頓只會認為這人不是瘋了就是亂開玩笑。但是看過了那男子的身手,特別是那把詭異無比的刀,似乎直到現在都還可以聞到空氣中那揮這不去的血腥味,希爾頓幾乎是直覺地就感覺到了男子那張看起來平凡之極的臉背後絕對有難以想像的東西。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希爾頓小心翼翼地問。
「馬格努斯那老頭還有艾斯卻爾……這幾個老不死的,我已經打了很久的主意要對付他們了……」男子的話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沒有再說下去了。
蒙面女子傑西卡突然開口問:「你那把刀上面……是不是附加有黑暗和死靈魔法?」
「想不到還有人眼光這樣好。」男子淡淡說。眼神落在了她身上,像刀一樣上下刮了刮。
「什麼?黑暗和……死靈……」希爾頓地聲音越來越小,然後閉嘴了。
「別用那樣的眼光看我,我會受不了的。」傑西卡一笑,一雙眼睛閃出貓一樣神色。笑聲甜得發膩,連那細而結實的腰肢都像蛇一樣要命地扭動了一下,好像正和情人正在床上調情一樣。「是那個神殿小妞認出來的。能夠讓那小妞有所顧忌,戰鬥中唯獨不讓你地武器砍上她那身光輝鎧甲,還說什麼邪惡齷齪。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有些事情少知道些可以活得久一點。」男子淡淡說了句。半躺著瞇起了眼睛。
希爾頓不停地打量著男子。臉上地表情又是驚訝又是佩服。還有帶著敬仰地恐懼。
傑西卡在面罩外的雙大眼睛也上下打量著男子,然後露出些曖昧的笑意,轉身靈巧地躍了了一棵樹木,在椏枝上躺下了。
只有希力卡只淡淡地瞟了男子一眼,轉向走開了。但是他轉身之後露出了一個笑容,這個笑容很真誠,很開心,甚至那張幾乎可以和比蒙比肩的凶暴臉孔都因為這真正的開心而顯得不那麼猙獰了。
當然這個笑容沒有絲毫的聲音。更不會有人看見。
這時候,樹木的另一頭。
德魯依安德森在最後可以聽見那幾個人聲音的時候,隱約聽見那個男子說暫時留下女騎士。這讓他暫時心裡覺得好過了點。在很多時候他都認為動物永遠要比人好相處得多。這不只是出於他地信仰。更多的則是出於他自己內心的感覺。
前方隱約可以聽到有人地聲音,應該就是那個年輕人亞賓。安德森略為走近了些,聽到那居然是懺悔。
「萬能的主……我們坦承與悲泣我們的多種罪與惡,這些我們不時透過思想。語言和行為所犯下的罪行,足以讓主為我們賜下譴責和憤怒……請寬恕我們……寬免我們地罪債,猶如我們寬免虧負我們的人;不要讓我們陷入誘惑,邪惡和黑暗。榮耀歸於主,從今日到永遠,求主憐憫……」亞賓半跪在地上,閉上眼睛手扶自己的額頭,以一個標準的教徒的姿勢反覆誦念著懺悔和祈禱的詞句。林間透下來的月光把他那張頗有點柔美的臉照得沒有絲毫血色。
安德森雖然很意外,但是並沒有大驚失色。這個年輕人會使用相當不錯的白魔法,肯定和都會多少有關係。不過既然他在關鍵的時候使用白魔法幫助這夥人對付神殿騎士,那至少說明不會是教會的臥底。更重要的是自己既然能夠聽見他的聲音,那麼他也能夠察覺到自己。在人前行若無事,那自然是因為心中無愧。
雖然因為陣營的關係安德森比較討厭教會,但是現在這個年輕人口中誦念出的語句卻讓他心裡泛起古怪的感覺。那些詞彙,還有誦念者聲音中的微妙感情,無一不讓他心有所感。
很有些時候了,祈禱和懺悔卻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安德森忍不住開口問:「原來你信教?」
亞賓的祈禱和懺悔都停下,站起來沉默了一會,回答:「並不算很信。」旋即又問:「他們把那個女騎士怎麼樣了?我好像沒聽到什麼動靜。」
「放心吧,她暫時還沒事。那個男的說現在還不著急。不過以後難說了,也許更糟。」安德森歎了口氣,突然看著亞賓說。「你不害怕我去告訴其他人說你是個教徒嗎?居然在這個時候來這裡懺悔祈禱。要知道,包括我在內,每個人都是教會的敵人。」
亞賓歎了口氣說了我不信教,只是因為常年被我爺爺管教養成的習慣罷了。而且我不是什麼特意來懺悔……只是不想聽見那女子的慘叫,自己來這裡找些話來對自己說而已。」
「你不信教,那麼懺悔給誰聽祈禱給誰聽呢?」安德森覺得這個年輕人很有點意思。
「給我自己聽吧。」亞賓的神色一黯。「那個女的落得這樣的下場也可以算有我功勞。其實我現在真的很後悔……」
「但是你當時必須得這樣做。我看得出你很需要那一千個金幣,而且除了參加這夥人以外,確實沒有好辦法找那麼多錢錢了。」安德森又歎了口氣,苦笑。「其實我也和你差不多。」
「我記得你好像對希力卡要求的是三個保存在圖拉利昂裡的魔法物品吧。」
「對,那是我們德魯依多年前遺失的聖物。現在除了我和幾個同伴以外,我們這一派幾乎要絕跡了。我必須在我死之前拿回那些東西。你呢,你為什麼需要那麼多錢?」
「因為我要帶我妹妹四處求醫。」亞賓淡淡回答。他臉上有和他年紀不相符的深沉穩重,還有點滄桑。
安德森眼睛一亮,說:「這個我也許可以幫你,我們德魯依對於醫治方面的造詣,特別是草藥上來說,絕不比教會的白魔法差。你妹妹是什麼病?」亞賓沉默了一會,低聲回答:「她瘋了。因為驚嚇過度。」
安德森失望地哦了一聲,這就絕非草藥的功效可及了。然後他又問:「那麼你應該找教會幫忙才是。如果是紅衣主教那級魔法師的白魔法,也許會有效,而且教會中也有人研究心智魔法的,聽說埃拉西亞的紅衣主教艾斯卻爾就對心智魔法造詣極高。」
「能夠找他們,我還會加入這群人裡麼?」亞賓苦笑了一下,看著安德森說:「你和我說這些好像在慫恿我脫離你們去投奔才會似的。」
老實的德魯依愣了愣,這才發現兩人的關係其實是非常微妙的,甚至應該是彼此提防才對。不過他實在是不善於處理這方面的心機,憨厚地笑了笑:「我只是順口說說罷了。反正你現在這個樣子,出手幫助我們抓了那個神殿騎士,也不可能再去投奔教會了啊。」
「是啊,我也沒辦法了……」亞賓苦笑說著,猛然他的身體和聲音都頓住了。
「你怎麼了?」安德森問。他可以看見亞賓臉上的表情起了的變化,只是月光不大明亮,看不清楚是什麼表情。
亞賓轉過了身,月光正落在他臉上,原來那是個笑容。柔和明朗的笑容在他原本就好看的臉上更顯得親切,他對德魯依微笑著說:「沒什麼,我們還是快回去休息吧。」
這一晚,這裡的每個人都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