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武士 第一部 第四章 自救
    仍舊是那座異常簡樸的實驗室,不過這一次,實驗室顯得比以往要乾淨的多,正中央的那張大桌子上面,原本堆在那裡的瓶瓶罐罐,此刻都被收拾的一乾二淨,只有一個拳頭大的水晶球,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桌子前面擺放著一張長凳,長凳的正中央,端坐著正在施展魔法的波索魯大魔法師。

    他的右側是教宗陛下,此刻,這位教宗身穿便服,從他眼角的佈滿血絲看來,他已然幾天沒有很好的休息了。

    而左側,則是聖堂大長老,大長老的神情之中,也充滿了一臉倦色。

    三位地位尊貴的老者全都坐在旁邊,看著水晶球裡面映射出來的景象。

    隨著波索魯大魔法師信手揮動的右手,水晶球裡面的影像不停的變換著。時而映照出一片幽暗的樹林,樹林裡面,密密麻麻地站立著魔族士兵。時而是一座空曠、詭異的如同蜂巢一般的地方。在那些巨索之上,魔族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不過最令幾位老者皺眉的,是那些正從巨卵之中清醒過來的魔族。

    最終,水晶球停在了那一行寫在雪地之上的求救文字上面。

    「小傢伙幹的不錯,他所發現的這些,對於此刻的我們來說,至關重要。」大長老說道。

    他的話語之中充滿了欣慰,畢竟系密特和聖堂的關係極為親密。

    雖然系密特不承認自己的聖堂武士身份,不過聖堂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然將這個小傢伙看做是他們中的一員。

    「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將小傢伙救出來?」波索魯大魔法師歎息了一聲說道,此刻使他最為犯愁的,便是這件事情。

    「你是否能夠派一頭大一些的鳥?我知道有一種鷹能夠拖動整頭小山羊,小傢伙絕對不會比一頭山羊重太多。」大長老說道。

    他並非是信口開河,雖然不知道這種鷹的名稱,不過他大致記得這種鷹生長的地方,事實上,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已經打算,只要波索魯大魔法師一表示同意,他立刻吩咐那附近的聖堂,設法抓捕那種體形巨大的鷹。

    「這可不是一個行得通的辦法,我雖然可以任意指揮那些飛鳥,不過想要做到複雜的控制,並非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所需要花費的時間,遠遠要超過你的想像。除非像當初那樣,讓那些飛鳥和魔族飛船同歸於盡,那倒是並不太過困難,不過想要操縱一隻鷹進行搜索和救援,那種程度的控制是遠遠不夠的。至於用來偵察的鷂鷹,他們能夠如此聽話,並非是我的功勞,這些鷂鷹是經過精心訓練而成的,我從詹姆斯那裡就得到十幾頭而已,我可從來沒有飼養過你所說的那種鷹。」波索魯大魔法師搖頭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實在太糟糕了。你是否能夠想一個辦法,我看系密特可不了多久。」大長老說道。這一次他再也沒有了主意,他將希望寄托在老朋友的身上。

    「難道你也和平常人一樣,將我們這些魔法師當作是無所不能的神明?」波索魯大魔法師不以為然的說道:「我現在還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夠穿越那重重山巔,將小傢伙弄出來,更別說,那裡還有如此數量的魔族。」

    說著波索魯大魔法師揮了揮手,水晶球裡面,再一次出現了剛才那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既然你沒有什麼辦法,我就只好讓北方的聖殿出動,冒一次險了。」大長老說道,他非常清楚自己所說的,絕對不是一個好辦法,那幾乎意味著,讓不知道多少聖武士之中的精英去送死。

    聖堂武士雖然擁有著強悍的實力,但是在那個到處都是魔族的地方,有著殺不勝殺的敵人。

    「你不是在開玩笑?」旁邊的教宗突然間說道,他的神情變得異常嚴肅,「你難道打算不惜一切代價,用巨大的犧牲,去換取救援塔尼斯家族的幼子的機會?」

    「系密特是受我們的囑托,前往那無比危險的地方,進行這場對於他來說原本並非必要的冒險,我怎麼能夠置之不顧?」大長老反問道,在這件事情上,這位大長老原本就和教宗有所分歧。

    「我親愛的朋友,別忘了聖堂武士的職責,並非僅僅是保護一個人,而是盡可能的保護最多的人。」教宗提醒道。

    「這可從來不是聖堂武士的銘志,在我看來,這是那些喜歡隨意犧牲別人的世俗中人,為自己的行為開脫的理由。」大長老不以為然的說道:「對於聖堂武士來說,根本就不存在拯救一個人和拯救無數人哪一個更加有價值的說法,如果是那樣的話,最終聖堂必將淪落為以價值和地位來選擇行動方針的組織,那就完全失去了聖堂存在的意義。更何況,系密特是在我們的提議和要求之下,前往那個令他陷入困境的地方,如果聖堂利用了他,卻在他深陷困境之後拋棄邋遢,這完全和聖堂的宗旨相違背。」

    聽到這番話,無論是波索魯大魔法師和教宗都沉默不語,事實上,這兩個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在他們看來,為了一個人的性命,犧牲許多聖堂武士之中的精英,實在是得不償失。

    波索魯大魔法師原本打算提議,設法令系密特在那座山峰之上暫時生存下來,等到想到如何消滅那個魔族基地的辦法之後,再將他救出來。但是此刻,他已然非常清楚,大長老絕對不會同意這個辦法。

    思索了好一會兒之後,波索魯大魔法師的腦子裡面,始終沒有一個頭緒,他不得不警告道:「我的朋友,你大概沒有注意一件事情,那便是你即便調用北方領地之中的所有聖堂武士,或許也無法逼近那座山峰。」

    說到這裡,那個水晶球體裡面已經變了一副景象,那是從高空俯視地面的景象,只見到到處都隱隱約約能夠看到魔族的身影,更令人感到憂愁的是,那些至關重要的地方,已然被魔族所佔據。

    「我們現在對付的,可不是以前的那些魔族,我不知道魔組是否懂得軍事方面的知識,不過至少可以肯定,他們已然懂得什麼地方需要嚴密把守,你難道打算攻破這重重封鎖,到達那座山峰?別忘了,魔族還有那些最令人討厭的飛船,恐怕不用等到將來系密特救出來,前往救援的聖堂武士已經被包圍了。」

    波索魯大魔法師歎道,他希望能夠用這個事實勸服固執的老朋友,事實上,這位大魔法師越來越發現,聖堂武士無論老幼,個個都頑固不化。

    「或許可以讓北方軍團隨同聖堂發起攻擊,反正我們遲早要設法除掉那個魔族基地,這可不同於奧爾麥森林裡面的那個魔族基地,這個對於我們,實在太過具有危險性。」教宗在一旁提議道,他這樣說,一方面確實是事實,不過更多似的是順著大長老的意思而設想的。

    波索魯大法師朝著水晶球裡面看一眼,立刻搖了搖頭,他再一次轉變水晶球裡面的景象,之間水晶球裡面出現了一座稍微平坦的山嶺,在這座山嶺上,建造著一座簡陋的要塞。

    從水晶球裡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山嶺和要塞上有士兵走來走去。

    「這是最靠近那個基地的前哨陣地,不去談論這裡是否能夠阻擋得住魔族的進攻,從這裡到達魔族基地,有將近七十公里的距離,這七十公里,全都是無法通行的崇山峻嶺。我相信,之前對於北方領地的增援,已然讓你們知道,在那裡地形,軍隊能夠發揮多少實力,同樣也知道,進攻那座山峰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看著那片山嶺前方嶙峋交錯的險峻群峰,無論是大長老還是教宗,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了,他們非常清楚,這絕對不是老朋友在聳人聽聞。

    「你所發明的那種隱藏身形的辦法,是否能夠教會其他聖堂武士?」大長老突然間問道。

    波索魯大魔法師並沒有動聲色,他顯然早就猜到,大長老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吃驚的是那位教宗陛下,因為他非常清楚,聖堂武士掌握隱身的能力,會引起世俗中人何等的恐慌,以及會給聖堂帶來何等災難性的結果,而且他同樣非常清楚,大長老也非常瞭解這一切。

    「我親愛的朋友,你不會不知道,這會對聖堂有多麼不利。聖堂的威望和受到尊崇,是因為它那光明正大的形象,以及括淡出世的原則。將身形隱藏起來,只會令世俗之中的人們感到不必要的恐慌,特別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他們肯定會寢食難安。」

    教宗皺緊了眉頭警告道,當初他看到系密特的時候,便已然預見到這個小孩,將為聖堂帶來一絲陰影,沒有想到預言這樣快便要成為現實。

    「我知道我的想法,會令聖堂在有些人心中蒙上陰影,我曾經和你一樣猶豫不決,顧慮重重,但是你知道,此刻我為什麼會下定決心?」

    大長老顯然並不需要別人來回答這個問題,他馬上接著說道:「讓我下定決心的,是那個小傢伙……這種想法,來自於系密特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的洞穴裡面的決斷,他成為聖堂武士所祈求的力量,完全是為了對抗魔族,可以說,我們這裡沒有一個人敢說,自己比那個小傢伙更加沒有私心。現在輪到我進行抉擇,如果我為了自己的私心,而放棄一種顯然對於抵抗魔族非常有用的力量,我豈不是連那個小傢伙也不如了?」

    大長老神情凝重的歎息了一聲說道:「我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為了對抗魔族,任何力量都應該借用。」

    旁邊的波索魯大魔法師點了點頭,顯然這一次,他完全同意大長老的說法:「如果對任何一件事都猶豫不決,恐怕聖堂和整個人類都將帶著光輝璀璨的名聲,成為逝去的遺跡。我答應在這件事情上幫你的忙,不過我必須事先說明一件事情,我無法保證能夠令所有聖堂武士,都能夠操縱系密特身上的那個鎧甲,在我看來,成功的可能性不到千萬之一。我所能夠做到,僅僅只是調配那種隱形的藥劑,不過你也知道,那種藥劑並沒有辦法騙過那些魔族的眼睛。」

    聽到波索魯大魔法師的承諾,大長老點了點頭:「非常高興你能夠答應我的要求,我只需要你幫我調配足夠數量的隱形藥劑,我還得想想如何改變聖堂武士的裝束,得弄一件能夠從頭遮到底的衣服,只有能夠讓眼睛露出來。除此之外,我還希望魔法協會能夠派出一些魔法師,協助我們前往那個魔族基地,或許魔法師能夠讓我們隱藏身形。你不是還研究出一種隱形方法嗎?能夠讓一定範圍裡面的所有人隱藏身形,而用不著依靠附近的水源。」

    對於大長老的請求,波索魯大魔法師倒是非常希望能給予他幫助,但是他最終仍舊搖了搖頭說道:「我必須向你表示抱歉,在這件事情上,我或許無法給予你幫助,除非你能夠自己勸說一些魔法師同意幫助你。要不然,魔法協會絕對不會強迫任何一位魔法師,去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更不能夠欺騙魔法師,讓他們前往原本可以避免的冒險。」

    說到這裡,這位波索魯大魔法師停頓了一下,突然間他想起自己對那個小孩確實有所虧欠。系密特正是因為信任自己和大長老,才領受了那異常危險的使命,現在雖然事實上確實是自己幫不上忙,不過仍舊多多少少有一種棄置不顧的感覺。

    「我會努力試著說服一位魔法師,如果實在沒有人願意前往那裡,那麼我就親自去一次好了,這是我欠那個小傢伙的。」波索魯大魔法師淡然的說道。

    「瘋了,全都瘋了。」教宗喃喃自語一般說道,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搖著頭。

    教宗緊閉起眼睛,開始和他所侍奉的神明溝通,希望能夠從仁慈的父神那裡得到一些啟示。

    看著教宗那專注的模樣,無論是波索魯大魔法師,還是大長老,都不想在此刻打攪他和神靈溝通,事實上,此刻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非常需要來自諸神的指點。

    波索魯大魔法師繼續查看著魔族的動靜,而大長老則信手翻閱著軍方提交的報告。

    這些報告同樣也曾經交到他的手中,不過他沒有來得及仔細閱讀,畢竟研究如何對抗魔族的戰術,並非是聖堂武士們的職責,聖堂所擁有的是強悍實力,和豐富的個人作戰技巧,而並非是如何在規模巨大的戰爭中,依靠智慧和謀略贏得勝利。

    信手翻著,突然間,伽馬男爵對於班莫的那場意外而又倉促的遭遇戰的描述,引起了他的注意在這份報告裡面,伽馬男爵並沒有對自己的豐功偉績多加誇張和吹噓,而是將勝利歸功於他們的好運氣。

    殺死魔族的,並非是魔法協會的秘密武器,也不是士兵們的勇氣和頑強毅力,而是崩塌下來的山巖。

    大長老看來一眼水晶球裡面,所顯現出來的那白雪皚皚的高聳山峰,景象突然間變成了藏身於冰洞之中的系密特。

    突然間一切都豁然開朗起來,一個想法從這位大長老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你們兩位是否已然看過這份報告?」大長老問道。

    「看們過了,我對於我們的秘密武器相當滿意。」波索魯大魔法師說道。

    而此刻,那位教宗已然睜開眼睛,或許是大長老的提問,又或許是諸神的啟示,令他的腦子裡靈光閃現。

    「我所指的,並非是那些秘密武器,你是否能夠令那座山崩塌下來?」大長老問道,他用手指了指水晶球裡面的影像。

    波索魯大魔法師一把拿過那份報告,他迅速的看了兩眼,立刻明白了老朋友的意思。

    「非常遺憾,除非那座山峰原本已然被風蝕的快要崩塌,要不然我也無能為力。」

    波索魯大魔法師苦笑著說道。這個辦法雖然很好,但是沒有辦法做到也是枉然,這位大魔法師無奈的攤了攤手。

    「也許不用不著令整座山峰完全崩塌,波索魯,你難道忘記了,那座山峰覆蓋厚厚的冰層?那些巨大的冰巖雖然堅硬無比,不過我相信,他們要遠比岩石容易對付許多。」教宗在一旁提醒道。

    「在我記憶之中,雪崩同樣可怕而且致命,更何況那些魔族又畏懼嚴寒,我相信這能夠為我們解決許多麻煩。除此之外,我相信那些冰塊,憑借系密特的力量應該可以搞定,讓我們為小傢伙祈禱,現在他有一個機會能夠拯救自己,同時也令整個王國乃至整個人類獲得拯救。」這位教宗陛下越說越激動起來。

    悠然的躺在草地當中,享受著陽光照射的溫暖,感受著熱氣從腳指漸漸升起,緩緩向膝蓋蔓延的美妙。

    在那座山峰上面,系密特已然度過了整整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裡面,大多數是就這樣,靜靜的躲在他親手挖掘出來的冰洞裡面,只是偶爾才冒險下到山腰附近,那段時間對他來說,是最為愜意和舒適的時候。

    就像此刻,他正躺在一叢草堆後面,他冒這樣大的風險並非是來度假,而是為了弄些乾草順便曬曬太陽。

    躲藏在冰洞裡面絕對不會令人感到舒適,那裡寒冷刺骨也就罷了,最令系密特感到受不了的,是那陰冷潮濕的感覺。正因為如此,在冰洞裡面鋪上一層乾草,便猶如將地獄變成了天堂,唯一令人感到遺憾的是,這些乾草不了多少時候,就會變的潮濕陰冷。

    所以,他不得不每天更換乾草,而每當這個時候,對於系密特來說,便無異於悠閒的假期。

    舒舒服服的享受著陽光的溫暖,系密特甚至感到渾身上下懶洋洋的,此刻他的腦子裡面想著的,已然不是如何脫困,而是如何解決肚子餓的問題。

    雖然他盡可能的節省食物,不過乾糧已經快要吃完了,系密特知道剩下的那點東西,頂多能夠支撐到明天早晨。看了一眼山峰上白雪皚皚的景象,那裡不可能有什麼獵物等待他去獵取,同樣山腳下的那些魔族,也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正想到魔族,系密特突然間感覺到天空之中,有魔族眼睛正將目光掃過這裡。幸好他早已經變成草堆的模樣,甚至還點綴了幾朵青白色的小花。

    在雲端之上,在那高高的天際,有十幾個幾乎看不見的小黑點,一片厚密的白雲迅速飄來,將那些小黑點遮蓋了起來。

    要不要逃回冰洞?現在是最好的機會。系密特立刻想到,這些魔族在幹什麼?那些魔族飛船是否帶來了增援大軍?

    但是底下已然有那麼多魔族,為什麼還要調集魔族來到這裡?難道魔族打算在最近發動第二波進攻?

    系密特的腦子裡亂糟糟的,想的東西越來越多。

    只能再冒一次風險,但願幸運之神仍舊伴隨在我身旁。系密特默默祈禱著。

    那朵白雲漸漸飄散開去,此刻魔族的飛船已然降低高度,雖然仍舊只是一些黑色的小點,不過那是對於普通人來說。系密特已然能夠看清這些魔族飛船所承載的士兵。

    看到那些密佈暗紅斑點的靛藍色身影,系密特非常後悔,自己為什麼做出如此冒險的選擇。

    降低了高度之後,同樣也可以看得出,魔族的飛船並非像剛才看上去那樣移動緩慢,正好相反,系密特甚至不敢保證,除了他的那輛馬車,是否有另外一種交通工具,能夠快得過這些魔族的眼睛。

    看著那些密密麻麻吊掛在底下的詛咒法師,系密特只感到自己頭皮發麻,而那如同雲霧一般,籠罩在魔族飛船旁邊的細小黑點,更是令系密特感到無比恐慌。

    那是數千隻飛行惡鬼,對於聖堂武士來說,沒有什麼比他們更加致命。

    系密特從來未曾忘記,當初在奇斯拉特山脈的時候,是什麼令他們幾乎全軍覆沒。強悍的聖堂武士在蓋撒爾大師的率領下,成功地擊退了一波又一波魔族的攻擊,卻無法對付這些邪惡而又卑鄙的生靈。甚至包括蓋撒爾大師,也是間接死在這些飛行惡鬼的致命攻擊之下,就連自己也差一點專門喪命。

    看一眼那些如同蒼蠅一般、盤旋在魔族飛船旁邊的飛行惡鬼,系密特只感到渾身發冷,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自從從奇斯拉特山脈出來之後,系密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到自己離死亡如此接近。

    突然間,他彷彿想起了一些什麼,小心翼翼地、盡可能不引起那些魔族眼睛注意地,取出了那枚水晶。

    用一枚藥片將水晶大部分掩蓋起來,只留下一道狹窄的縫隙朝著天空。

    或許該讓波索魯大魔法師看到眼前的景象,不過系密特並不知道,波索魯大魔法師看到這一切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魔族的飛船緩緩地降落在山腳下的葉林裡面,越來越多的魔族,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這令系密特感到異常奇怪。

    難道魔族也擁有歡迎儀式?系密特暗自猜想著。此刻他更加不敢輕舉妄動,這突然間增加的十幾艘魔族飛船,無疑令魔族基地原本就密不透風的監測網,變得更為緊密。系密特相信,此刻他只要稍稍動一下,便有可能被其中一隻魔族的眼睛捕獲住,到了那個時候,數千隻飛行惡鬼肯定會蜂擁朝他飛來,系密特並不認為自己能夠快得過那些張著翅膀的可怕魔族,更別說被他們包圍。

    此刻他只能夠靜靜等待,將賭注壓在這些魔族飛船會返回遠在奧爾玫茫茫森林深處的基地。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當太陽漸漸朝著西面沉沒下去的時候,一陣嗚嗚的輕響令他感到寬慰,那是魔族飛船即將升上高空的前兆,系密特曾經聽到過一兩次這樣的聲音,因此他能夠分辨得出來。

    同樣他也能夠聽得出,即將升空的並不只有一艘魔族飛船,此刻的山腳下,就彷彿是一群巨鯨聚集在那裡一般,嗚嗚的嗡嗡聲此起彼伏。和這些嗡嗡聲交織在一起的,是樹葉摩挲著所發出的沙沙聲,以及偶爾響起的樹枝斷折的聲音。

    魔族飛船上升的速度非常快,轉眼之間已然消失在雲端之上,一艘艘飄飛起來的魔族飛船,就彷彿是一連串浮上水面的泡泡。

    看著那排成一條直線的魔族飛船,消失在天際盡頭,山腳下也漸漸恢復了以往的平靜,系密特這才小心翼翼地從草堆裡面出來,飛快的朝著雪線奔去。

    鑽進那個冰冷的洞穴,系密特這才感到安全一些,讓自己那不停跳動的心,稍稍平靜了一些。此刻,他才注意到背後背著一捆乾草,現在想來剛才沒有被發現,實在是太幸運了一些。這捆乾草,讓系密特想起他為了什麼冒險到底下去。他鑽進冰洞最深處,將那些已經變得潮濕的草堆抱到一邊,將新採來的乾草鋪在底下。

    潮濕的乾草將被埋在洞口的冰雪下面,系密特可不想讓那些魔族發現山頂上有異常的情況。但是當他回到洞口的時候,看到底下又升起了許多魔族飛船,系密特連忙趴在地上,用那件奇特的鎧甲化作一片潔白,覆蓋在自己身上,甚至連眼睛都不敢露出來。

    通過一條觸角,系密特小心翼翼窺探著外面。

    這一次升上天空的的族飛船數量,遠比剛才要多得多。系密特極力遠眺,他並沒有看到那些魔族飛船的底下吊掛著魔族士兵。從他們飛行的方向看來,他們正前往奧爾玫森林。毫無疑問,這一次升起的,是原來基地之中的魔族飛船。

    看著那浩浩蕩蕩的向遠方飛去的隊列,系密特的心中突然間湧起了一種非常糟糕的感覺。

    難道真的是魔族即將發起進攻?難道魔族打算將這個基地當作是進攻的前哨陣地?

    系密特腦子裡面亂紛紛的,此刻他已然顧不上尋求救援,他只希望能夠讓波索魯大魔法師知道這件事情。他的警告或許無法令北方領地獲得平安,不過至少能夠讓所有人有所準備。

    黎明的陽光照進了冰洞,潔白光滑的冰巖如同鏡子一般,將陽光反射進入冰洞的底部,陽光的照射令系密特從沉睡之中醒來,現在的他已然變得異常警醒。

    小心翼翼地爬到洞口,系密特朝著天際張望。

    遠處又有一個渺小的黑點出現在天際盡頭,系密特下意識地將腦袋縮轉回來,那或許又是一艘魔族飛船。將觸角伸展出去,系密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那個渺小的黑點。

    令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那個黑點好像一直在天空之中盤旋著,彷彿在搜索著什麼。這並不像是那些魔族飛船的習慣。系密特悄悄地探出頭來,他用魔族賦予他的異常敏銳的眼睛,注視著那個盤旋在天際的黑點。

    那是一頭鷂鷹。

    平常也經常能夠看到附近有一些飛鳥,它們有的時候也會飛到這裡來,對於這些飛鳥,系密特原本並沒有太加以注意,他既沒有心思和那些飛鳥為伴,又不敢冒著暴露自己風險,將那些小鳥當成獵物。

    但是此刻那頭鷂鷹的異常舉動,卻引起了系密特的注意,他更加努力地集中注意力,仔細觀察。鷂鷹的爪子底下好像抓著什麼東西,這個發現令系密特無比欣喜,此刻他已然毫不懷疑,那是波索魯大魔法師派遣而來的信使。

    知道自己並沒有被拋棄,系密特的心中不但感到無比欣喜,更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此刻他才感覺到孤獨和寂寞原來是如此難熬。

    怎樣才能夠既不暴露自己,又能夠引起那頭鷂鷹注意?

    系密特微微猶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冰洞的外面,此刻那裡已然鼓起一個微微突起、如同丘陵一般的雪包,那是淹沒受潮了的草堆的地方。

    系密特迅速跑到那個雪包旁邊,他挖開雪包,將那些已然凍成冰塊的乾草挖了出來。推倒草堆,讓那些枯草散落開來,系密特自己卻重新躲回冰洞之中。

    系密特等待著那頭鷂鷹發現這堆枯草,不知道為什麼,他能夠等待好幾天時間,但是此刻卻突然間失去了耐性。突然間一陣撲扇翅膀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朵裡面,洞口滑過了那頭鷂鷹的身影,系密特無比欣喜的將手臂露出洞口,揮舞了兩下。

    那頭鷂鷹盤旋了一會兒之後,逕直飛進冰洞。

    系密特一把抱住那頭鷂鷹,他急不可耐地取下那繫在鷂鷹腳上的袋子。

    習慣性的一振手臂,當初在奧爾麥森林裡面的時候,有許多先生同樣飼養鷂鷹,對於獵人來說,鷂鷹是僅次於獵狗的最好幫手。正因為如此,系密特曾經從這些人那裡學習到駕馭鷂鷹的手法。

    那頭鷂鷹果然馴良聰明,它撲扇著翅膀,跳到了系密特的肩膀上。

    解開口袋上的那個活結,系密特倒拎著袋子底部,將裡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這個口袋裡面裝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沒有一件讓系密特感到能夠令逃出生天。

    這些東西裡面最為順眼的,便是一個密封著的鋼筒,和自己懷裡的另外一個鋼筒比起來,這一個只是沒有封上火漆而已。

    系密特猜想,那可能是波索魯大魔法師給他的書信,也許上面寫有令他擺脫困境的辦法。

    除此之外,便是散落一地、狼牙一般的深藍色石子。這些石子非常漂亮,那美麗的深藍色表面,閃爍著寶石般的光芒,又像是最精細的陶瓷一般細膩光潔,還有那星星點點密佈的金色細紋。

    這是青金石,玲娣姑姑最心愛的梳妝鏡,就是用青金石製作的握柄,不過此刻系密特絲毫都不知道,這些美麗無比的石頭能夠派上什麼用場。

    不過,另外一些東西更令系密特感到莫名其妙,那是幾個線團,閃爍著金燦燦的光澤。

    系密特從線團裡面抽出了一根細絲,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居然真的是用黃金抽拉而成。

    看起來,所有的秘密都在那個鋼筒裡面,系密特暗自猜想。

    他信手擰開了那個鋼筒。

    正像他猜想的那樣,鋼筒裡面塞著一卷羊皮紙,但是等到系密特抖開羊皮紙,他立刻目瞪口呆,原來羊皮紙上面沒有任何東西,雪白一片,根本就是空白的!

    這令系密特感到疑惑不解,他絕對無法想像,波索魯大魔法師會忙中出錯,將一張空白的羊皮紙送到他的手裡。

    系密特再一次注視著那張羊皮紙,突然間一些黯淡的字跡漸漸顯露出來,字跡變得越來越清晰。

    親愛的系密特:我知道這對於你或許很不公平,不過我希望能夠得到你的體諒。

    無論是魔法協會,還是聖堂,都難以給予你增援,此刻只有你自己能夠令你脫離險境。

    魔族的數量太過龐大和驚人,不過他們非常錯誤地選擇了這座山峰作為基地。

    這座山峰堆積著數米厚的冰巖,那是幾千年時間積壓而成的冰川。那些冰巖,將成為埋葬魔族最為強有力的武器。

    事實上,你只需要製造一場雪崩,便能夠順利地消滅大部分魔族,而崩塌下來的積雪和冰巖,又會將魔族的基地徹底埋葬,到了那個時候,大長老將調動聖堂武士前往給予你增援。

    信寫到這裡便結束了。

    系密特再一次莫名其妙起來,雖然他已然知道,波索魯大魔法師打算怎樣將他救離險境,但是這封信上既沒有告訴他如何製造雪崩,也沒有告訴他,這些青金石和金絲線團到底有些什麼用處。

    系密特再一次閱讀起那封信來,希望自己能夠從字裡行間找到一些線索。

    突然間,羊皮紙上的字跡漸漸消失,緊接著另外一些字跡緩緩地浮現出來。

    「哦——真是太神奇了,這就是魔法。」系密特滿懷驚奇地喃喃自語道。

    想要一場雪崩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不過我們所需要的是,盡可能給予魔族毀滅性的一擊,正因為如此,所有人都希望,盡可能的製造一場大一些的雪崩。

    而這就需要你的合力配合和幫助,袋子裡面的那些工具,能夠布設一座巨大的魔法陣,這座魔法陣唯一的用處,便是令我們瞭解,這座山峰的內部所有的細節。

    通過魔法陣,我可以瞭解這座山峰之中的每一道縫隙,以及每一寸地面冰巖的厚度。

    從這些,我可以推斷出,從何處下手,才能夠引起最大規模的雪崩,當然與此同時,還得考慮你的安全。

    系密特看著那張羊皮紙,越來越入神,羊皮紙上面,不但清清楚楚地寫著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設想的整個計劃,還有那種魔法陣的佈置方法。

    顯然波索魯大魔法師非常擔心,他是否能夠領會那座魔法陣的奧妙,因此羊皮紙上對於那座魔法陣的描述,無比詳細。詳細到不僅佈置魔法陣的每一個步驟,都羅列得清清楚楚,甚至連那些青金石釘子如何鑲嵌在魔法陣上,那些純金絲線如何纏繞在青金石釘子上,都畫了出來。

    除此之外,為了萬無一失,那位小心謹慎的大魔法師,還寫了三種用來驗證魔法陣是否布設正確的方法。

    雖然這一切令系密特感到太過囉嗦了一些,不過他確實從中學到不少東西。

    一陣刺痛令系密特從那張羊皮紙上回到了現實之中,原來那只站立在他肩膀上的鷂鷹,正用力叼啄他的耳朵。

    顯然這只鷂鷹感到飢餓了,它需要獎賞和餵食。只可惜,此刻系密特連自己都無法餵飽,他的乾糧口袋已然空空如也。他拍了拍那只鷂鷹,指了指遠處山嶺間飛掠過的小鳥。

    那只鷂鷹揮舞著翅膀,逕直飛出了冰洞。

    苦笑著搖了搖頭,系密特用泥土在雪地上又寫下了行文字,然後將水晶對準那裡。他並不知道,波索魯大魔法師是否能夠看到他的請求。

    重新埋頭於那張羊皮張上面,突然間系密特看到,羊皮紙上顯露出一行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文字——我很快便會將食物給你送去,如果還有什麼要求的話,就告訴我,我會盡可能滿足你。

    看到這行文字,系密特高興得差一點跳了起來,他倒並不在意食物馬上會到達他的手裡,而是他終於擁有了和波索魯大魔法師聯絡的辦法。

    雖然通過羊皮紙交談,遠遠談不上方便,不過系密特已然不再感到孤獨和寂寞。

    一陣撲扇翅膀的聲音響起,那關鷂鷹終於回到洞中,它的嘴角掛著一絲血跡,那顯然是剛剛飽餐了一頓的痕跡。在那頭鷂鷹的爪子上抓著一隻斑鳩,顯然那便是波索魯大魔法師所說的食物。

    系密特苦笑著,從鷂鷹的爪子裡面接過這難得的禮物,他開始為如何烹調這個獵物而感到犯難起來。此刻他的手裡可絕對沒有火種,即便有,也不敢點燃。

    雖然那件奇特的鎧甲能夠改變溫度,不過系密特頂多用它來融化冰雪,以便飲用。他可絲毫沒有把握,是否能夠用這件鎧甲燒煮東西。

    但是此刻他除了這個,也想不出第二種辦法,除非他願意和那頭鷂鷹一樣品嚐生肉的美味。系密特相信,自己的味覺和這種猛禽還是有很大區別。

    將那只斑鳩身上的羽毛清除乾淨,這對於系密特來說已然習以為常,雖然在奧爾麥的時候,大多數都是由那些僕人們進行這項工作,不過他們偶爾興致上來的時候,也會親自動手嘗試一番。

    將內臟清理乾淨,系密特信手將這些東西,賞賜給了那頭為他帶來食物的鷂鷹。

    沒有調料,甚至連鹽都沒有,系密特記得當初還要往斑鳩的肚子裡面塞滿甘草和茴香,現在顯然沒有那樣的條件。

    用一團軟泥一般的金屬,將那只處理好的斑鳩包裹進來,系密特嘗試著令那部分的溫度升高到最大程度。

    達到極限也僅僅只是燙手的程度,不過系密特記得這樣也能夠令食物熟透,只是需要經過幾個小時的時間而已。

    令鎧甲化作一團金屬圓球,系密特將它放在了草堆上面,這樣就用不著擔心底下的冰巖為之融化。

    看來趕不上午餐了,系密特長歎一聲,拿起那張羊皮紙,並且將那副親手製造而成的鐵爪戴在了手上。

    一頭鑽進冰洞底部,系密特再一次開始了鼴鼠和礦工的生涯,不過和那堅硬的山巖比起來,冰巖要容易對付許多。

    鑽透厚厚的冰巖,直到能夠看見岩石表面,系密特取出一根鐵釘,用它當作盤子,在山巖表面刻出那張羊皮紙上所撰寫的魔法文字的樣子。

    這並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工作,而且描畫的時候,不能夠有絲毫的差錯。值得慶幸的是,波索魯大魔法師顯然早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他用縱橫交錯的網格,映照在那些魔法文字的背後。

    同樣先在岩石表面整整齊齊地畫好網格,系密特感到,在如此粗糙的岩石上進行這樣細緻的雕琢,實在有些明珠暗投的感覺。

    一邊對照著羊皮紙上的樣子,一邊小心翼翼地在岩石雕刻,雖然心裡有所抱怨,不過系密特絲毫不敢馬虎,因為這關係到他的安危。更何況,自從見識了那種秘密武器之後,系密特越發瞭解到,和魔法有關的東西,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讓人粉身碎骨,他可不想被埋在厚厚的冰巖底下,或者讓鋒利交錯的碎冰削成肉片。

    這項講究細緻的工作頗花費時間,當系密特被飢餓感催促著,回到頂上的時候,他僅僅刻好了五個字符。

    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魔法文字,還有那縱橫交錯的連線和曲折的紋路,系密特便感到頭腦發脹,他不知道自己得花費多少時間,能能夠完成這項巨大而又艱難的工程。

    不過,系密特至少用不著擔心食物問題。

    幾個小時的烹煮,那只斑鳩倒是熟了,而且因為烹煮溫度並不高,所以品嚐起來顯得非常嫩,只是缺少調料,清淡得有些難以下嚥。

    胡亂填飽肚子,系密特讓那頭鷂鷹再去抓捕一些獵物回來,而他則在雪堆上面,寫下了需要鹽和調料的字樣。

    回到底下,系密特再一次幹起那枯燥乏味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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