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比溫馨和睦的景象,出現在系密特的眼睛,母親和父親站在一起。
系密特感到極為震驚,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父親本人,只是在畫像上面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樣子。
更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那幅景象中的母親和父親,看上去是那樣年輕,而且母親的臉上掛著無比燦爛的微笑,系密特絕對可以肯定,他也從來未曾看到過母親歡笑得如此輕鬆。
突然間,眼前變成了另外一幅景象,那景象看上去搖搖晃晃,而前方正蹲坐著玲娣姑姑。
系密特只是直覺之中感到那是玲娣姑姑——還是只是一個小姑娘的玲娣姑姑。
玲娣姑姑伸展著雙臂,彷彿要擁抱自己。
緊接著景象晃動,變成了交替出現得地面和天花板,隱隱約約還有哭聲和笑聲。正當系密特想要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得時候,又是另一幅景象出現在系密特眼前。
這一次,系密特終於認了出來,那是他幼年時代記憶最為深刻的一件事情。
他的那位教父在他生日那天,送給他一個會自動打開成為花瓣的圓球。那是他小時候最為心愛的玩具。
更多的景象,從他的眼前迅速滑過。……
系密特猛然間醒悟過來,那個無形的眼睛正窺探著他的記憶。那迅速從眼前滑過的景象,正是他腦子裡面存在的久遠記憶。
毫無疑問,那個無形的眼睛能夠窺探到他的心靈。他甚至能夠感受到這個眼睛,正如同翻閱書本一般,迅速地閱讀他地記憶。
系密特感到無比恐懼,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猛然間從那個容器之中跳了出來。
匆匆一瞬間,系密特看到一群靛蘭色的身影,如同潮水一般出現在兩側的巨索之上,朝著這裡湧來。
在眼角的餘光之中,系密特看到一片晶瑩閃爍的細密亮點,正朝著他飛來。
無論是前行還是後退都已來不及,系密特毫不猶豫地飛身跳下巨索,這是最迅速逃離險境地辦法。
無數液珠飛落到他的頭上和脖子上,頭頂上突然間飛散開一蓬細雨。
抬頭一看,只見剛才藏身的那一排蜂窩附近所有的巨卵,都已然千瘡百孔,靠近底下的那一端,甚至插滿了尖利的細刺,彷彿是一個巨大的仙人掌一般。
又是一陣雨點一般的利刺飛射而來,系密特腳尖一點,朝著旁邊飄去。
細密的晶刺密密麻麻地扎滿了剛才站立的巨索,不過,更多的晶刺朝著更遠的地方飛射而去。
魔族的攻擊,根本沒有絲毫顧忌。系密特看到從他身邊飛射而過的晶刺,如同一蓬細雨一般,籠罩在了底下那層的蜂巢之上。
沒有發出絲毫聲息,底下那排列得整整齊齊得一排巨卵,紛紛被擊破。在一片液珠飛濺之中,系密特看到那些還沒有成形的魔族幼體,從破裂的巨卵之中倒了下來,他們之中的許多,已然被細長的晶刺徹底穿透。
魔族難道根本就不在意錯手殺死自己人?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只能夠做出這樣的判斷。
系密特轉念一想,感到自己非常愚蠢,這些魔族原本就不是人類,它們甚至對於自己的生命都絲毫不珍惜,更何況是未曾孵化的同類。
系密特飛快地跳下此刻站立的巨索,他緊貼著巨索,如同一隻蜘蛛一般向前滑行。這令他暫時躲過了魔族的搜尋,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只要等到那些魔族的眼睛到來,他的行蹤立刻便會暴露無遺。
他無意之中掃了一眼底下那淒涼的景象。
一大片巨卵上,插滿了細長而又尖利的利刺,而那些還未曾成形的魔族幼體,全都成為了犧牲品。
鮮血混雜在那種液體之中,令一個個巨卵變成了暗紅色的圓球。
底下那無比淒慘的景象,卻給系密特帶來了靈感。既然魔族絲毫都不在乎同類的性命,而此刻自己就如同躲藏在瓷器店裡面的老鼠一般,只不過那個瓷器店的主人是個暴虐魯莽的大漢,而自己又是專門來搞破壞的。或許借那些魔族的手,可以給予這個基地最強而有力的打擊,那恐怕是原本一個人的自己,無論如何都辦不到的事情。
系密特猛地跳下巨索,一頭鑽進那一個緊密排列在一起的透明巨卵之中。
那些魔族地士兵紛紛跳下巨索,而雨點一般的細刺,也毫不留情地傾洩而下。
系密特拔出腰際的彎刀,急速揮舞起來,那柄彎刀化作一個無形的護罩,將任何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細刺擊碎成為滿天的晶屑。穿行在那一排排巨卵當中,頭頂上的細刺一根都沒有對他造成傷害,反倒是將他身邊的那些巨卵全都刺穿成了馬蜂窩。
系密特看著那些一個個變成暗黑色的巨大球體,心中稍稍感到一絲欣慰。他甚至猜想著,在那些魔族幼體死亡的同時,這些巨卵是否同樣徹底失去了作用。或許這能夠令魔族在一段時間裡面,難以生產出更多的魔族。
看到魔族士兵開始圍攏過來,系密特用左手的彎刀朝著底下閃電般劃過。腳下那數十道網膜,立刻被整整齊齊地割破,露出一條縫隙。
兩腳一併,系密特從那道割破地縫隙中鑽了下去,就在那瞬間,數十根尖細地利刺,扎透了頭頂上的那層「地板」。
更多地利刺從上方穿透出來,不過系密特輕而易舉地,將身邊的兩排巨卵全部橫切成兩段。
又是一陣利刺飛射而來,這一次是從其他地方趕來地魔族。
系密特迅速地在魔族的基地裡面鑽來鑽去。這一次,他有意讓那些魔族標槍兵能夠跟得上他得速度。反正那些圍攏過來得魔族士兵,並不能夠對他構成威脅,而且那密集如同雨點的晶刺,同樣對那些靠近自己的魔族士兵無比致命。
系密特輕鬆地操縱著魔族大軍,他彷彿在和這些可怕地生物遊戲。
密集地箭矢跟隨在他身後,系密特牽引著這些致命地箭矢,掃過每一片他所能夠看到的魔族蜂巢。
細密的晶刺,如此迅疾和密集,將整整齊齊排列在一起的巨卵成片擊破,那雨點一般傾洩的液珠,佈滿了每一個角落。
正當系密特感到無比興奮的時候,突然間,他看到一隊魔族標槍手朝他身後繞了過去,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兆頭,系密特絕對不希望被這些可怕的魔族圍攏包夾。
看著那蜂擁而至的魔族士兵,腳下已然緊靠地面,再也沒有逃脫的餘地。
系密特並不打算讓自己陷入重圍,擋住一個方向射來的箭矢或許沒有問題,但是如果四面八方受到攻擊,系密特相信自己最終會變成一頭刺蝟。不過更加糟糕的,並非是難以格擋的箭矢,而是被包圍之後,他將再也沒有逃脫的餘地。
看著四周的魔族標槍手,再也不盲目地跟在他身後追趕,而是佔據最為有利的位置,系密特感到心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他朝著四下張望兩眼,那些正從上一層的巨索匆匆趕來的魔族士兵,令他想到了一個主意,不過這個辦法有些冒險。
系密特將右手的彎刀舞成一片,撥打著那越來越密集的刺雨,他知道此刻不能夠再猶豫不決。他連忙跳上一根根巨索,一層層地往上躍,他的目標是最高的那一層,那裡雖然不能夠令他平安無事,不過卻可以令他得到逃脫的機會。
跳到了最高的地方,系密特朝著崖壁邊上的網膜奔去。
彎刀輕輕滑過,系密特巧妙地控制著力量,他只割破了第一層網膜,這就是他所需要的結果。
系密特縱身跳了進去,他迅速撕開粘連的地方,往前奔行。
在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系密特只能夠憑借自己的感知,盡可能避開那些魔族的眼睛,至於普通的魔族,他打算賭一下自己的運氣。
令他感到幸運的是,魔族並沒有朝著四面八方胡亂發射箭矢,原來這是他最為擔心的一件事情。
接二連三地割破幾道網膜,躲入更加深一層的網膜之中,系密特稍稍感到有些放心,因為他已然無法看到外邊的景象,而那些魔族的眼睛和他擁有有同樣的能力,想必它們也難以穿透這些細密而又層層叫疊在一起的網膜。
系密特仍舊拚命往前奔逃,此刻他越來越慶幸自己從最高一層撕開入口,因為他已然發現,想要往下前進非常容易,但是往上卻幾乎無從著力了。
跑了大半天,系密特估摸著,現在已然離開剛才他跳進去的那個地方有很長一段距離,他稍稍停頓下來,輕輕在內層的網膜之上,割開了一個很小的口子。
從那道口子,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張望著。他看到魔族此刻已然亂成一團,到處是四面八方亂竄的魔族士兵,而那些魔族標槍手則緊緊地守衛住每一條「交通要道」。看到此情此景,系密特稍稍鬆了一口氣,他感到自己暫時逃脫了危險。
突然間,一個魔族的眼睛緊緊鎖住了他的身形,系密特猛然一驚。
莫名的恐慌朝著他襲來,他立即連劈帶幾刀將網膜分開,急速往前奔行。
一陣網膜破裂聲從身後傳來,系密特感到自己的額頭佈滿冷汗。更令他感到恐慌的是,他聽到接二連三撕開網膜的聲音,顯然那些聰明的魔族眼睛已然想到對付他的辦法。
系密特不知道自己還能夠躲藏多久,更不知道現在僅僅是撕開身後網膜的魔族,是否會想到,將他前進方向上的網膜全部撕開。此刻他只能夠拼盡全力亡命奔逃,一旦他感到魔族的眼睛鎖定他,便立即想方設法加以擺脫。
不過隨著越來越多的魔族的眼睛擁擠過來,系密特感到自己被鎖定在重重羅網之中,往往剛剛躲過一道視線,便立即落入另外一隻眼睛的注視之下。
看起來依靠這薄薄的網膜,根本就無法逃脫魔族的追蹤,系密特萬般無奈之下,割破了最裡層的那道網膜。
踩在堅實的山崖之上,系密特終於能夠自由上下,他連忙奮力往上攀登。雖然他並不知道往上攀爬能夠發揮什麼作用,不過剛才那番逃亡,至少讓他知道,從上往下要遠比從下往上擁有更多活動餘地。
突然間一條手臂粗的縫隙,出現在系密特的眼前,這給了系密特一個逃脫的靈感。不過那條縫隙實在太過狹窄,根本不能夠令他藏身。
這座山峰絕對不可能只有細小的縫隙,系密特想到。他緊貼著山崖仔細搜索,身後那令人恐怖的感覺越來越濃重,那是魔族的眼睛漸漸聚集起來的徵兆。
系密特感到魔族眼睛的視線,已然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而這張巨網,此刻漸漸收緊。
系密特絲毫沒有意思成為網中的小魚,他絕對不相信魔族會優待俘虜,畢竟他們也不曾善待過被俘虜的魔族。想要活命,就只能夠拚命奔逃。
這處的角落裡面,有一條稍微大一些的縫隙,靠近地面的崖壁裂縫看上去最寬,而此刻的系密特,感覺到好幾道視線已然鎖定住他,現在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條縫隙同樣極為狹窄,系密特剛好能夠擠進裡面,從縫隙裡面可以看出去,這道山崖斜向上,從縫隙間,系密特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太陽透進來的白光。
這令他更加興奮起來,因為能夠看到白光,便意味著這是一條活路,至於這條活路是否能夠通到安全的所在,系密特此刻已顧不上了,在他看來,沒有哪裡比眼下這個地方更像是絕地死路。
正當他拚命擠進那道縫隙,那層網膜突然間被撕扯開,無數魔族士兵湧了過來。
看到沒有任何人,那些魔族士兵顯然有些迷惑。
魔族的身影近在咫尺,系密特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們一個接一個從縫隙口晃過,系密特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被發現,他只能夠趁現在盡可能往裡面擠。他極力收縮肌肉,令自己變得更為扁平,這令他想起了小時侯看到過一個異國人表演馬戲,那個人可以將身體鑽進一個鳥籠子裡面。此刻,系密特非常希望自己同樣也能夠擁有這樣的能力,這會令他更加容易的逃出生天。
如同綢緞撕破時發出的聲音此起彼伏,系密特已然看到越來越多的魔族出現在他的眼前。
突然間最令他討厭和害怕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一個巨大的靛藍色的東西,從眼前飄過。
系密特更加用力的往裡面擠去。
那個剛剛飄過的魔族飛船突然間飄了回來,就停在那道縫隙出口。
系密特看到一排亮晶晶紐扣一般的東西,閃爍著森森的寒光正對著他,雖然系密特知道那是這個傢伙的視覺器官,沒有什麼危險,但是此刻卻令系密特感到,沒有什麼東西比這更具有威脅性。
一根鐵釘飛了過去,系密特並沒有如願以償地聽到爆炸的聲音,顯然這個魔族眼睛並沒有鼓脹到足夠爆裂開來的程度。
看到那彷彿洩了氣的皮球一般慢慢軟倒的魔族眼睛,系密特感到一陣輕鬆,不過他立刻醒悟過來,此刻他已然到了危機的邊緣。
三個魔族士兵扯開那漸漸軟倒的魔族眼睛,他們睜著猙獰的眼睛,極力伸長手臂,想要抓住系密特的身體。
系密特和那些極力延伸過來的手臂,比賽著速度,比賽誰能夠進入縫隙更深的地方,突然間左臂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疼,系密特看到一根手指正割劃著他的手臂。
怒極的系密特又是接二連三發出幾根鐵釘,那個魔族的手臂立刻低垂下去,兩根長釘穿透了那個魔族的額頭,眼看他是活不成了,而另一根則深深扎進了上方那個魔族的胸口,他還在垂死掙扎著。
縫隙的入口,被魔族士兵的屍體嚴嚴實實地堵了起來,不過系密特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自己已然安全,他仍極力往裡面擠去。
亮光重新透射了進來,那幾具魔族的屍體被拉了開去,一個再熟悉不過的魔族身影,出現在縫隙的盡頭。
看到他,系密特亡魂皆冒,他立刻明白,自己剛才的攻擊令魔族得到了啟迪,因此他們調動了能夠發射箭矢的魔族來對付自己。
白癡、白癡,我真是白癡!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這不是反而害了自己!系密特絕望地想著。他連忙又擲出兩根鐵釘,此刻他只希望能夠在敵人發射利刺之前,首先殺死對方。
一陣密集的箭矢打在山崖壁上,令系密特感到慶幸的是,大多數箭矢根本就沒有射進縫隙,只有兩支晶刺穿過縫隙飛射而來,兩根利刺,一根被他夾在了虎口上,另外一根被他的尾指和無名指緊緊夾住。
不過系密特非常清楚,這並不意味著平安脫險。
突然間,旁邊一道垂直的裂縫出現在他的眼前,這令系密特看到了一絲逃脫的希望,他拚命朝那道縫隙擠去。
剛才對準縫隙發射箭矢,同時也被自己的長釘貫穿了胸口的魔族標槍手,已然被推到一旁,另一個標槍手站在了他剛才的位置。
系密特此刻已然顧不上那個傢伙,他正拚命想要讓自己的身體轉過來。
那個魔族標槍手已然舉起那畸形的手臂,系密特看到他手臂前端的爪子上,抓著六根晶刺。
這個傢伙學乖了,他並沒有用雙手投擲晶刺,而是單手對準了狹窄的縫隙。
一連串叮噹聲響起,緊接著無數細密的破碎聲傳來,那些晶刺和兩旁的岩石碰撞,碎成了無數晶屑。
就在那一剎那,系密特進入了那垂直的縫隙,看著那無數晶屑在山巖上劃出道道細密的深痕,系密特便感到渾身發軟。
看著這道縫隙,系密特稍稍鬆了口氣,這裡要安全許多,系密特暗自慶幸,那些魔族不曾擁有詛咒法師和飛行惡鬼。
前者的血霧根本就沒有能夠躲藏的死角,而後者的個頭可以通過縫隙。
這道縫隙,顯然比剛才那個地方寬敞許多,不過卻異常的低矮,裡面傾斜著只能夠讓人爬行進入。
這條縫隙的盡頭,是否會是自己曾經進入過的山峰內部?系密特暗自猜想,他可不希望自己再一次掉落到魔族聚集的中心,那無異自投羅網。
往前爬行了幾步,突然間身後傳來陣陣嘶嘶響聲,這令系密特感到異常好奇,他想回過頭來看個究竟,但是這條縫隙實在狹窄矮小,無法轉頭。
系密特只得再一次退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抬頭往外張望。
令他感到驚異的是,這一次站在縫隙盡頭的,竟然是那些最不起眼的魔族農民。
突然間,從那些魔族農民的嘴巴裡面噴射出一股液體。
系密特連忙將腦袋縮回去,那股液體擦著他此刻藏身的縫隙口飛過去,掛在了兩邊的崖壁上面。
只見一陣輕煙,順著那兩股液體流淌的痕跡飄了起來,系密特立刻聞到一股異常刺鼻的酸味,他甚至感到眼睛也有點發酸發痛。
如此恐怖的腐蝕能力,令系密特感到毛骨悚然,此刻他才明白,為什麼那座山峰會被挖空成為現在這副摸樣,顯然那些洞穴原本並非是自然生成,而是那些不起眼的魔族的傑作。
此刻已然顧不上裡面是否是魔族的洞穴,系密特情願和魔族士兵大幹一場,情願在那如同驟雨一般飛射而來的利刺之中逃亡,也不想被那無比可怕的酸液噴上一口。
這個天然形成的洞穴,大多數地方都異常低矮,而且不知道通向何方,系密特埋頭不見天日地往前爬行,不知道經過了幾個小時,系密特漸漸聽不到身後的聲音。
又往前爬行片刻,突然間眼前變的開闊起來,原來他已經通過縫隙,進入了一個低矮的山洞。
這裡毫無疑問,並不是魔族打通的洞穴,洞穴非常狹小,佈滿了散碎的岩石,靠近濕漉漉的岩石壁,耳邊隱隱約約能夠聽到叮咚作響的滴水聲。
這座洞穴實在低矮狹窄,大多數地方仍舊需要爬行通過,不過和剛才比起來,這已經算是很快了。
系密特不知道那些魔族是否會繼續挖掘山崖,是否會繼續追捕他?為了安全起見,他堆了一些碎石在自己的身後,將那些較大的縫隙塞住。
怎樣才能夠出去?坐在黑漆漆的山洞之中,系密特極力思索著這個問題。雖然他擁有著許多聖堂武士的記憶,不過在這些記憶之中,可從來沒有如何解決當前難題的答案。
難道要挖開厚厚的山崖?系密特想到,不過他立刻想到,自己可沒有那種腐蝕力量異常可怕的酸液。他開始搜索四周,思索著怎樣從這裡出去。
他用魔族賦予他的那種能力觀察著四周,過了好一會兒,系密特發現根本就沒有用處,儘管他能夠清楚地看到任何一條不起眼的縫隙,甚至裡面的沙礫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畢竟是無法穿透岩石,看道岩石後面的景象。
正因為如此,雖然他看到了無數縫隙,但是他仍舊不知道,哪一條縫隙能另他逃出生天。
將目光收轉回來,系密特感到有些失落,他楞楞的爬在濕漉漉的岩石上面,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偶爾有一兩滴水珠落道他的臉上和脖頸裡面,系密特微微縮了縮脖子,雖然他並不感到寒冷,不過這種感覺並不舒服。
突然間,系密特感到臉上沾水的地方涼颼颼的,沾濕的臉頰,感覺到一絲風正緩緩流動著。
系密特將手指伸進嘴裡吮吸了一下,然後筆直豎起,憑著那敏銳異常的感覺,系密特尋找著風的蹤跡。
風來自左測的一條縫隙,系密特將手輕輕地貼在縫隙口,果然從那道縫隙之中,傳來陣陣涼颼颼的感覺。
不過那條縫隙實在是太過狹窄,系密特湊近那條縫隙仔細觀察。
但願這條縫隙並不太寬,系密特暗自祈禱著,他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乞求父神的仁慈和憐憫,或許這便是每一個人都擁有的對於生存的渴望吧。
正因為如此,當系密特發現自己能夠看透那道縫隙,而縫隙的盡頭,是另外一座山洞的時候,他的心裡別提有多麼高興了。
不過這道縫隙仍舊令他感到頭痛無比,因為想要通過這道縫隙,就不得不挖開數米厚的岩石。系密特把出彎刀猛力一揮,銳利的鋒刃,分毫不差的砍開了那道縫隙左側一寸多厚的岩石。
這顯然是一個行的通的辦法,系密特左一刀右一刀地劈砍起那道縫隙來,這是他從奧爾麥森林裡面,那些伐木工人那裡學到的技巧。
一塊塊寸厚的岩石被切裂開來,不過當最外側的岩石被全部削砍下來之後,系密特楞然發現,接下去的工作可不容易完成,裡面根本就沒有隨意動彈的餘地,更別說用力揮舞彎刀了。
可惜我不是一頭鼴鼠,要不然倒是能夠對付那些岩石。系密特不禁自嘲的笑道,他的臉上儘是無奈的神情。但是他立刻轉念一想,為什麼我不能化身為一頭鼴鼠呢?和鼴鼠比起來,我只欠缺一雙擅長挖掘的爪子。
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顯然都擁有著絕佳的頭腦,系密特在片刻之間,便想好最合適自己的工具模樣。他看了一眼插在胸前插兜裡面的鐵釘,這些無疑都是不錯的原料。
將鐵釘彎成各種形狀,如果有鉗子和鐵錘倒是輕而易舉,但是此刻只能夠用兩根手指完成這些工作,手指上傳來的陣陣疼痛,令系密特叫苦不迭。雖然他傳承自聖堂武士的力量強悍無比,不過他的手指可沒有鋼鐵那樣的堅硬。
令系密特感到慶幸的是,他在手指痛得連伸直都感到困難之前,總算是完成了他的傑作。
那是一對用鐵釘彎成的爪子,前端是五個鋒利的鐵鉤,而手背外側,則是一面弧形的護手。
猛的一拳打在岩石壁上的縫隙之間,這顯然要比揮舞彎刀要容易的多,不過拳頭上傳來的陣陣刺痛,令他再一次退了回來。
讓那奇怪的鐵甲緩緩延伸出去,緊緊包住那奇特的爪子,系密特在岩石上猛擊了兩下,這一次要輕鬆許多。
再一次鑽進那條縫隙之中,系密特臨時幹起了鼴鼠的工作。
挖開幾塊岩石之後,系密特已然掌握對付這些岩石的技巧,他突然發現,這項工作,和他記憶中,聖堂武士對於武技真諦的描述極為相似。
去硬碰硬,在堅硬的岩石之中破開一條縫隙,顯然是最為愚蠢的方法,尋找原本就有的裂縫,或者在沒有縫隙的地方,尋找較為薄弱和鬆動的地方製造縫隙,這顯然才是最為正確的作法。
身處在這狹小難以挪動的地方,系密特反而更感覺到軀體動作的重要,同樣因為在這裡,眼睛派不上用場,所以用身體的感知能力越發顯得重要。除此之外,因為難以自由移動,如何躲避危險也變得更加困難,好幾次因為縫隙的鬆動,頂上的岩石就挪動並且蹦落下來。
系密特險險得避過幾場危難之後,終於懂得如何用耳朵、用四肢和身體,來感知四周所潛伏的危機。
這裡一個非常細微的震動,或許便意味著岩石即將崩落。系密特甚至嘗試著、像那些長老們告訴他的那樣,用精神力倆感知四周的情況。不過這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好像太困難了一些……
有的是時間,系密特暗自想著,或許應該將這個發現告訴給大長老,讓每一個聖堂武士都成為鼴鼠,這毫無疑問將會成為最有效的修煉方法。
系密特隱約感到,他此刻所發現的一切,都能夠化作武技,這將會對應付那些能夠發射箭失的魔族非常有用。
放棄對靈活高妙的用刀技巧的掌握,用簡單直接的方法來防禦密集的箭失,用迅速的移動,令自己變得更為安全。
系密特渴望著能夠盡快出去,施展一下他所想像的這種武技。
因為有所得,同樣也將此刻看作是一種獨特的修煉,系密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時間正一刻刻的流逝,他所注意到的,只是他擁有了越來越多的收穫。
身軀和皮膚邊得越來越敏感,不僅僅岩石的震動,還有那流動極為緩慢的風,對於他來說也顯得越來越清晰。系密特甚至感到,自己甚至能用觸覺來代替耳朵的用處,不僅如此,用觸覺能夠感知道的東西,還遠遠超過耳朵。
唯一令系密特感到遺憾的是,他並沒有找道用精神力搜索四周的辦法,雖然集中精神另他的感覺變得靈敏許多,不過仍舊無法將精神力發散到外面。
不過只要想一下,那已然是長老們才能擁有的能力,系密特便感到釋然起來。畢竟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尋求力量真諦的道路上,還有非常漫長的路程需要邁進。
一陣寒冷的風吹進了縫隙,憑著感覺系密特發現,這股冷風不像他非常熟悉的那緩緩的空氣流動,沒有那樣潮濕的感覺,卻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
或許出口就在眼前,系密特想到。這個念頭令他感到興奮不已。儘管在這擁擠而又狹小的山峰縫隙之中,他得到了許多收穫,而且鼴鼠的工作也並非像原來想像中那樣的枯燥和無聊,不過能夠看到天空,畢竟令人感到欣喜。
系密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不過那陣不斷從四面八方穿來的岩石震動聲,令他立刻醒悟過來。
我真是白癡,如果被埋在離出口如此接近的地方,就太冤枉了,系密特不禁後悔起來。
只要一想到聖堂武士的記憶之中,總是處於一種絕對冷靜的心態之下,系密特便感到深深的汗顏,他居然連任何一個聖堂武士最基本的能力都不曾擁有。
或許自己實在配不上聖堂武士這個身份,系密特平生第一次這樣想到。
正當他打算伸出頭去張望的時候,突然見想到一件事情,萬一外面仍舊是在魔族的嚴密搜索之下,甚至是魔族聚集的中心,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
這麼長時間的努力換來仍舊身處險境,並且比原來還要糟糕,這可絕對不是系密特願意看到的事情。
此刻系密特總算感覺到,波索魯大魔法師送給他的這件奇怪鎧甲有多麼難得,特別是那幾個能夠延伸得很長的水晶。
將其中的一根觸角緩緩地延伸出去,系密特小心翼翼地往四下張望。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四周看不到一個魔族的身影,甚至那片茂密的樹林,也在下方很遠的地方。
這裡已然是半山腰,朝著左右兩側看去,簡直是一片絮白只是偶爾能看到幾塊突兀的岩石。
令系密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應該是什麼都沒有的岩石上,居然還生長著青草。
雖然看到四周並沒有魔族的身影,不過系密特仍舊不打算就這樣跳出去,剛才那驚心動魄的追捕,已然令他感到心驚膽戰,他可不想再擁有一次同樣的經歷。
強悍的武技和剛剛領悟到的能力,並不能夠保證他在這裡生存下來,只有那件隱藏身形的鎧甲,才是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讓自己的身體漸漸適應外面冰冷的溫度,系密特將自己的鎧甲,也變得如同冰塊一樣寒冷無比。
挖開最後的幾塊岩石,系密特從狹窄的縫隙之中爬了出來,這是他幾天以來第一次看到陽光。
因長時間待在岩石縫隙之中,已然習慣身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因此突然看到陽光,系密特感到異常刺眼。不過重新看到太陽,又令他感到無比欣喜。此刻的他,感到頭頂上的陽光顯得異樣親切和溫暖。
趴在雪地之中,系密特朝著腳下張望了兩眼。
雖然被那層層疊疊的樹冠所阻擋,並不能夠看得非常清楚,不過系密特仍舊注意到,腳下的叢林之中,隱隱約約遍佈著晃動著靛藍色的身影,魔族士兵的數量,好像比他之前闖入山腳下那個基地的時候,增加了許多。
更讓他感到頭痛的是,那些魔族眼睛的數量也顯然增加了許多。
系密特能夠感覺到,這些魔族眼睛正警惕的掃視著四周,那無形的目光,甚至掃過他身邊的這片地方。
看來想要從底下尋求逃出去的機會,顯然非常渺茫。
山下的叢林裡面佈滿了魔族,想要離開這裡,恐怕只能夠擠出去,不過那樣想必和送死沒有什麼差別。
系密特並不認為自己能夠變成魔族混出去,那些魔族眼睛能夠控制每一個魔族,因此想要從這些眼睛底下矇混過關,根本就毫無可能。
系密特看了一眼那白雪皚皚的山峰,或可以在山頂上暫時隱藏行蹤,等到波索魯大魔法師和大長老設法前來援救他,系密特不禁想到,魔族應該不會追到那上面去,這些可怕的生物,擁有著和毒蛇蜥蜴同樣的弱點,寒冷會令他們行動艱難。
系密特甚至希望,能夠將山腳下的那些魔族引道那白雪皚皚的山頂上,用嚴寒將他們全部凍死。
不過最終他放棄了這個念頭,畢竟這太過冒險。
事實上,山上也是唯一安全的所在,系密特並不能夠肯定,魔族之中是否有能夠進入並且搜尋狹窄縫隙的特殊種類。
並非所有魔族的體形都和人類相差無幾,飛行惡鬼便是最好的證明,這種最為討厭和可怕的生物,就能夠輕而易舉地通過他身後的那條縫隙。
只要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打定主意立刻出發,又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些飛行惡鬼同樣害怕寒冷。
將身體變成一片潔白,系密特朝著山上攀登,最初的那段路程並非容易行走,雖然坡地較為陡峭,不過仍能夠令身體站穩。但是一超過三分之二的地方,攀登變得越來越艱難,不過對於系密特來說,這還算不得什麼,特別是那副剛剛製作成功的爪子。那個爪子,無疑是非常有用的攀登工具。
系密特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山崖縫隙之中領悟到的能力,是否能夠將那種身體的感覺,運用到其他地方,系密特想著。
將在山洞裡面爬行挖掘時所領悟的東西印證了一番,系密特飛身一縱,他用身體感覺著空氣的流動,感覺著飄的平衡,感覺著鐵爪抓住冰塊時著力的感覺。
所有這一切對於系密特來說,以往僅只是反射式的做出反應,而此刻他卻感覺到其中隱藏著無窮的奧妙。
每一次抓住冰巖,每一次用力按壓雪地,每一次蹬踏,都是完全不同的全新體驗,除此之外,還有那身體的慣性,每一用力的不同,所獲得的感覺也截然不同。
系密特敏銳地捕捉到幾絲異樣的感覺,那根本就不像是在跳躍,更像是在飛行。
尋找著那隱隱約約的感覺,系密特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像是森林裡面一種有趣的小動物,靈活而又精通滑翔的生靈。
壓低身體,讓風承載自己的重量,四肢不再僅僅只是攀登的工具,更是被用來控制平衡。
同樣系密特也不再盲目地用力蹬踏,他會在最巧妙的時刻,令稍稍慢下來的的身形,重新覺得疾快起來。
不過,真正令他感到興奮的是,他發現了運用肌肉的竅門。
如同勁弩一般強勁的爆發力,確實是一種極為有用的運用力量的辦法,而此刻系密特又發現了另外一種運用力量的方法。
雖然不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威力,不過伴隨著身體的運動,恰到好處並且準確地運用力量,甚至令他產生了一種幻覺,好像那週而復始、循環往復的力量,永遠也不會乾涸一般。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力量彷彿累加起來了一般,令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輕盈。
不過這同樣也令他對於平衡的控制,承受了極大的考驗。
系密特發現,當他的速度變得極為迅疾,當他的身體被風所承載著,幾乎感受不到重量的時候,絲毫的不平衡,都會引起一連串危險到極點的閃失。
耳邊勁疾的風發出嘶鳴和尖嘯,身側冰巖飛速向後滑過,當系密特猛醒過來的時候,他發覺自己就如同一支迅疾的箭矢一般,圍繞著山峰迅疾飛舞。
這樣的速度,以往只能夠在極短的瞬間爆發出來,根本不可能持續這樣長的時間。
這種感覺令系密特心曠神怡,他甚至想要高聲朝天嚎叫。幸好他沒有忘記,此刻自己仍舊在極度危險的境地,他飛身跳上了一塊突出的冰巖,這裡能夠阻擋住山下那些魔族眼睛的視線。
此刻系密特無比慶幸,剛才的失神和瘋狂,沒有引起魔族的注意。
不過這一次,系密特再也不敢冒險,他看了一眼那塊冰巖,冰巖至少厚達數米,他甚至看不清冰巖底下的山崖。
如此厚實的冰巖,正好適合挖掘一個躲藏的洞穴。系密特記得,奧爾麥森林裡面那些喜愛打獵的人之中,有一位冒險家先生曾經說過,在冰雪覆蓋的冬季,為了躲避突如其來的寒流,他會挖掘一個風雪吹不進來的洞穴。
洞穴裡面的溫度雖然同樣寒冷,不過卻遠比外面溫暖許多,厚厚的冰層在這種時候,就如同一張棉被。
挖掘堅硬的冰巖雖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不過和山巖比起來,這些冰塊顯然鬆軟很多,而此刻系密特又擁有了非常適合挖掘的工具,再加上他剛剛領悟的能力,非常適合用於這種類似於鼴鼠的工作。
正因為如此,他僅僅只用片刻功夫,便在厚厚的冰巖之中,挖出了一個適合居住的洞穴。
洞穴擁有傾斜向上的坡道,而且裡面還有一個折角,可以最大程度保持溫暖。
看到那深深的洞穴,系密特稍稍感到安全了一些,不過他立刻又想到了剛才那拚命逃亡的景象。
吸取前車之鑒,或許應該再挖掘幾個逃命的出口,系密特不禁想著。
這樣一想,系密特立刻感到勢在必行,畢竟他也不認為自己還會有同樣的好運,能夠及時找到躲藏的縫隙。
挖開其他洞口的工作並沒有多少困難,系密特甚至將其中的一個洞口,佈置在一百多米的一處冰崖底下。如果魔族士兵想要從這裡抓捕他,全都會滑下冰崖活活摔死。
幹完所以這一切工作,系密特回到自己的冰洞之中。
怎樣讓波索魯大魔法師知道自己身處險境,急需救援?這令系密特頗費腦筋。此刻他手裡唯一擁有,能夠和波索魯大魔法師聯繫的東西,就是那些窺探水晶。
或許可以寫一份請求救援的書信?
不過系密特又開始為沒有紙筆而感到犯愁起來。最終,他將注意力放在了背後那平整光潔的雪地之上。
用泥土在雪地上寫下求救的字樣,系密特將水晶對準了這份特殊的書信。
系密特相信,任何人都能夠清楚看到雪地上那個大大的求救字樣,但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波索魯大魔法師才能夠給予他回應。
此刻他所能夠做的,就只有靜靜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