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宇知道這個房間並不是屬於他一個人,按大賽組委會的規定,這次集訓的選手是兩人一個標準間。進房後沒看到與他同房的室友,也不知這個室友是選手中的哪個,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同室的肯定不會是個MM。
他沒興趣去猜室友是哪位,既然是先到,當然就有權挑個他喜歡的床位,他將行李包往靠窗邊的那張采光通風都較好點的床上一扔,直挺挺的呈大字型躺了下來。
軟軟的床墊感覺很是舒服,剛躺了一會兒,小腹裡傳來一陣「轟鳴」,看來是肚子有點鬧騰,趕緊起身,跑進洗手間。
在抽水馬桶上坐了沒多久,張少宇便聽到房門外有開門聲。估計是自己的室友進房了。為了告訴室友房內有人,張少宇坐在馬桶上吹起了口哨,哼唱起現時最流行的歌曲《衝動的懲罰》。
也許是早上吃的那籠湖北人飯店做的狗不理湯包不新鮮的原故,張少宇這輪大便足足拉了近十分鐘,方拉得他腳軟頭暈目眩地從洗手間走出來。
室友是一個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留著一頭烏黑飄逸的中長髮的帥哥。胸前掛著的通行證上的號碼標識為09。他掃了從洗手間出來的張少宇一眼,隨即便把張少宇當成了空氣,繼續在床上整理自己的行李。
這位帥哥整理行李本來是件無可厚非之事,但他居然是後到者居然把先來者的行李扔到了靠牆的另一張床上,佔據著張少宇先前躺過的那張床,連招呼也沒和張少宇打一聲。
張少宇也沒發飆,他靠在電視櫃邊,雙手抱肘,冷眼看著帥哥的舉止。
帥哥從行李箱裡拿了幾件名牌外套出來,走到掛衣櫃,拉開櫃門,也沒顧櫃裡的衣架本應是兩個人分的,只管將他的衣褲都掛起,僅留了一個衣架給張少宇。
從始自終,同房的這兩個室友,沒說過一句話。
張少宇本來就不太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見對方擺出一副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鬼樣子」,他哪有什麼好臉色給對方瞧。
換個床位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如果對方好言相商,張少宇或許會算了不和對方計較,你愛睡那張床就睡。但現在這廝從進房起就當他是空氣存在,連起碼的為人處世的禮數都沒有,最可惡的是這廝太自私了,將掛衣架全佔了,不顧別人的感受。
張少宇斜眼瞄著這位帥哥,冷冷地說道:「懂不懂什麼叫先來後到?老子的行李包原來放在什麼位置,馬上放回原處!」
同時,他在腦子裡根據趙靜提供的那份資料,快速地搜索著與這位09號選手有關的資料:言樂,湖南長沙人,現在上海音樂學院鋼琴系念大三,唱功一流,鋼琴彈奏一流,填詞作曲都極有功底,是此次小強杯賽奪冠呼聲極高的種子選手。
言樂家聲顯赫,父母都是商界成功人士,長得帥,又有才藝,是女孩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比起一般的同齡人多一份優越感,其實也不算什麼太過份的事。
但是,他現在遇到的不是別人,是從成都混到長沙來的張少宇!
張少宇連劉楓那等全國超級紅星都不鳥,更別提言樂這種還沒出道的小蝦米了。
言樂顯然沒料到張少宇的態度會如此惡劣,怔了怔,眼中閃過一抹冷傲之氣,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張少宇兩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如果我說不呢?」
張少宇戲謔地笑了笑,說道:「那你試試?」
言樂將行李箱塞進掛衣櫃裡,把櫃門關上,像是沒當張少宇的話是回事,冷笑著道:「我現在就這麼著了,你說怎麼著吧!」
張少宇也沒搭話,走到言樂佔據的那張床邊,把床上擺著一個MP4和幾本雜誌,以及言樂的通行證,全掃在地上。然後坐在床邊,用一種貓捉老鼠般的眼神望著言樂,笑道:「這麼玩,你沒什麼意見吧?」
言樂頓時臉顯怒容,指著地上那些屬於他的私人物品,沉聲說道:「你給我撿起來!不然要你好看!」
張少宇理也沒理他,起身將放在另一張床上的行李包拎了過來,拉開拉鏈,清點整理起裡面的換洗衣服。
他拿著那幾件外套,走到掛衣櫃邊,將門打開,在言樂眼睜睜的注視下,把言樂佔著的有一半屬於他的衣架上的衣褲都取下來扔在掛衣櫃裡,再把自己的衣褲掛起來。
這麼一來,言樂終於被張少宇激怒了,他仗著身材比張少宇高,走過去雙手猛然揪住張少宇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你是不是欠揍?」
見對方先動手了,張少宇哪還會跟他廢話,右膝猛撞而出,頂在言樂的小腹上。
言樂痛得雙手鬆開了張少宇的領口,捂著小腹彎下了腰,嘴裡也「哎喲」痛叫起來。
張少宇似是這一膝撞還不解氣,他一把揪住言樂的頭髮,將言樂的頭提了起來,左手在對方的臉上不輕不重地拍了拍,陰陰地笑道:「小子,就你這德行,也想學人打架?操!」話落音,順勢一記耳光抽出,言樂的右臉上頓起五道指痕。
「打人啦!救命啊!」言樂像個孩子般的大聲哭喊起來。
他這一喊,聲音傳得老遠,很快,房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服務員用房卡打開,從外面湧進來七八個人。
這些人裡面有四人是組委會的工作人員,其中有一個張少宇曾經和對方在紅歌匯KTV打過交道,是馬科。
其他幾個估計是和張少宇鄰房的參賽選手,過來看熱鬧的。
馬科見是張少宇,看了有點狼狽的言樂,不由皺眉問道:「少宇,怎麼回事?」
在這個情形下,張少宇當然不能讓言樂惡人先告狀,他搶先將剛才房內的情況向馬科描述了一遍。
說完後,指著自己的領口,還有胸口處被言樂抓傷的紅印,繼續說道:「長這麼大,還真沒見過像這孫子一樣囂張的傢伙,居然敢動人,馬科,我當然做不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所以,只能正當防衛。」
言樂恨恨地瞪視著張少宇,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不讓你這雜種後悔,我就不姓言!」
聽言樂出言不遜,張少宇臉色一沉,指著言樂的鼻子,冷聲說道:「你嘴裡再吐個髒字,老子保證打得你滿地找牙!」
馬科馬上示意同伴將張少宇和言樂分開。事情已經發生,當然不能再讓這兩個人共處一室,馬科作主,讓張少宇換個房間。
張少宇當然不幹了,要換也得是言樂走人。
這麼一鬧騰,來看熱鬧的人更多了,趙靜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房內。
聽完馬科把事情的由來說明後,趙靜擺明了肯定是站在張少宇這一邊,她對馬科說道:「你先把言樂帶走,這事我來處理。」
言樂見趙靜如此偏袒張少宇,加上馬科顯然和張少宇也是熟人,他家在長沙雖然有點勢力,但組委會裡認識的人卻沒幾個,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將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臨出門,狠狠地瞪了張少宇一眼,恨聲說道:「小子,這事還沒完!」說完便隨馬科安排的一個工作人員出房離去。
馬科揮手示意看熱鬧的選手都散了,房內最後只留下他、趙靜和張少宇三人。
「張少宇,這還真行,這集訓還沒開始,你就給我添亂子。」趙靜瞪眼望著張少宇,嗔怪道:「你就不能忍一下啊!」
「實在是這孫子太欠揍了。擺橫擺到老子面前來,真是瞎了他媽的狗眼。」張少宇理直氣壯地說道。
「少宇,你是靜姐的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言樂他們家在長沙還有點關係,只怕,這件事沒這麼容易就此善了。」馬科歎聲說道:「我看,這件事靜姐最好還是出面去調解一下,別將事情鬧大了。不然,對少宇在多方面都沒什麼好處。」
趙靜怔然問道:「馬科,你認識這姓言的小子?」
「不認識,但我知道言樂的父親言必行,在長沙還算是人脈相當廣的名流人士。」馬科正色說道:「如果不是家裡有點聲勢,你覺得言樂這孩子會如此張狂嗎?」
「操!我管他家裡有什麼人,我有理走遍天下。」張少宇不以為然地說道:「他如果真想玩,不管是黑的白的,我全接著!」
「知道你狠,你強,你能打,行了吧!」趙靜沒好意地說道:「這事你別管了,我來處理,你也別再去沒事找事。張少宇,你來這是訓練學習的,不是和人打架鬧事的,拜託你以後將你那臭脾氣收斂點行不行啊!」
張少宇朝床上一躺,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我歷來為人處事的原則,在我的字典裡,貌似沒有忍氣吞聲逆來順受這八個字。」
趙靜瞪了他一眼,估計是還有別的事要處理,沒再在這裡多呆,叮囑了張少宇幾句後,便和馬科一塊走了。
出了房門,馬科低聲對趙靜問道:「靜姐,少宇什麼來頭啊?怎麼看起來比言樂那小子還要囂張?」
趙靜笑道:「他有個鬼的來頭,家裡沒錢,朝中無勢。整個就一小流氓。」
「靜姐,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和他的關係不一般啊?」
「不一般嗎?嘻嘻,我沒覺得。」趙靜笑瞇瞇地答道:「等會兒你另外安排個老實點的選手和張少宇當室友。言樂那邊,我去搞定。」
「行,有靜姐出馬,天下無難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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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集訓的選手,基本上都是互不相識,張少宇和言樂的衝突,並沒在選手們之間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在這個都信奉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現實年代,參賽選手更多的想法是組委會最好將張少宇和言樂都踢出局,他們好少兩個競爭對手。
趙靜打著組委會的牌子,找言樂進行了一次長達半個小時的商談。她的美麗和氣質,大概也只有張少宇能無視,她對其他男人的殺傷力,絕對是超級恐怖的。
言樂見過你的美女也不算少,追他的女孩也很多,但看到趙靜的時候,依然不禁被她天使般的笑容,魔鬼似的身材給吸引住了。他把張少宇加諸於他身上的不快暫時全拋開了,一門心思琢磨著如何才能和趙靜攀上交情。
趙靜似乎從來沒知道心機這兩個字怎麼寫,與人交往,從來都是率直而為。看起來永遠都是那麼的熱心,天真,善良。她的笑容,她的眼神,有時並沒什麼其他意思,但看在不同的男人眼裡,就會有不同的感覺。
至少,言樂現在在就被趙靜給忽悠住了。
在馬科的有意調整下,張少宇的室友換成了一名皮膚保養得比女人還要白晰的俊男。
如果不是他說話時那顆喉節在上下滾動,無論從其長相,還是嗓音,張少宇差點誤認為是個PLMM。
這哥們是個很愛說話的主,張少宇雖然不太喜歡多話的男人,但對這個來自昆明名叫雲南心的小朋友,還真是無從發火。
直到吃中餐的時候,張少宇在房間裡足足聽雲南心說了近一個半小時娛樂圈裡的八卦花邊新聞。
雲南心除了說說娛樂圈裡緋聞,而且還分析此次參賽的五十名歌手誰有希望殺進八強。他說的也頭頭是道,有根有據,雖然他猜測的八強和張少宇想的不完全對,對卻有五人是相同的,他們是北京的董潔,大連的小白,長沙的言樂,上海的陳琳(美女),還有一個當然就是他自己——成都的張少宇。
在酒店的餐廳集體用過中餐後,選手們休息了兩個小時,下午兩點整,在多功能會義廳裡舉行了這次參賽選手們的第一次聚會。
集訓組委會的一眾專家們也首度亮相,趙靜和馬科毫無疑問的也出席在列。
主席台上坐著的那些組委會委員,共計十一人。讓張少宇覺得有點驚訝的是,這十一人全是少壯派,估計年齡最大的那位也不會超過三十五歲,與他想像中的有可能和一幫老夫子老女人打交道的情形完全不同。
而更讓他差點大跌眼鏡的是,趙靜居然掛了個組委會副組長的頭銜。
組長是一個名叫常林的中年人,也是年齡看似最大的那位,另一位副組長張少宇並不陌生,是曾經在紅歌匯KTV一塊玩過的汪海。
西裝革履的常林正在台上發表他的即興演講,主題當然是為什麼要舉辦這次集訓。
張少宇對這些冠冕堂皇的官腔沒什麼興趣,別的人都表現出一副全神貫注傾聽報告的模樣,也就他一個,坐在中間第三排的一個座位上,不時地遊目他顧,打量著周圍的「同志加敵人」。
五十名選手裡,男人佔了三十八個,只有十二名女生。
這十二名女生裡有十名都稱得上秀色可餐的美女,另外兩個可就不怎麼養眼了。一個長相平平,不算難看吧,但絕對稱不上好看,另一個則是超級胖妞,其身板,只怕和現在當紅的實力派女歌星韓紅大姐有得一拼。
美女們沒怎麼引起張少宇的關注,反倒是這兩隻醜小鴨,讓張少宇多看了兩眼。因為根據他所掌握的情報,這兩個MM,都是絕對實力派原創歌手,長相平平的那位叫譚燕,在吉它彈唱方面有十五年的功底了,嗓音音質也非常棒。那個胖妞叫劉悅,天生一付女高音的好嗓子,在鋼琴演奏上據說已達到專業十六級了。
美女陣營中,實力能對張少宇構成威脅的只有那個音樂世家出身,長得文靜漂亮的陳琳。其他的MM,按趙靜的原話:「全都些有點點音樂細胞的花瓶,如果有人肯在她們身上燒錢,包裝,炒作,還有可能當個偶像派的二流歌星,否則,沒戲。」
男選手陣營裡,張少宇對長了張圓臉的小胖子董潔,和帥氣實足的小白比較留意。資料上顯示,這兩個傢伙都是在夜總會歌廳裡混跡了四五年的歌手,仿唱,仿唱,自彈自唱,作詞作曲都拿得出手,和那個叫言樂的狂小子一樣,都是此次小強杯決賽奪冠呼聲極高的種子選手。
人,都是到哪山唱哪山的歌。張少宇走到現在這一步,如果說他對這次小強杯的決賽,沒有什麼美好的想法,那絕對是欺人之談。他知道參加集訓,應該是持一種學習的謙和心態,端正自己的位置,但是,骨子裡天生的那種不服輸,不信邪的拼勁,使得他下意識地將這幾個強勁的對手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和弱者叫囂,那不叫本事,敢向強者叫板,那才是勇氣。
張揚不服輸的個性,與目中無人的妄自尊大,還是有所區別的。張少宇並不是沒將這幾個實力強勁的對手放在眼裡,而是謹記著毛爺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我們要從戰略上輕視一切敵人,從戰術上重視所有的敵人。
欲擊敗對手,就必須先瞭解對手。
本著這個戰略戰術思想,張少宇覺得自己完全有必要在這一個月裡,好好抓住一切可用的機會,盡可能的多瞭解一些小白、董潔、言樂、陳琳、譚燕和劉悅的實力底細,當然,還有那個許心燦也不能放鬆警惕。反正,和他們接觸,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他坐在座位上,盤算著心中的計劃,基本上對常林常大組長的講話,沒聽進去一個字。等他打定主意,再將注意力放到常林的演講上來時,常大組長的訓示已經步入尾聲總結:
「從網絡海選,到百強選拔,現在來到這裡的人,全都是對音樂和舞台有著夢想和追求的人。我不管你們有多高的學歷,在音樂方面有多高的天賦,到了這裡,希望你們人人都能保持一種歸零的心態,小強杯網絡原創歌手大賽,不同於超級女聲,不同於夢想中國,也不同於萊卡秀我型我秀這些娛樂綜藝節目,因為,原創音樂,才是代表著最高水平和級別的音樂,是最原汁原味的音樂,在當今的樂壇,實在有太多的模仿,太多的翻唱,太多的盜版,我們大賽組委組委,非常希望通過這次盛會,能將中國的原創音樂事業,帶入一個更高的新峰!在此,我由衷的祝各位,創出你們的夢想,唱出你們的心聲!同時,我也代表我們湖南電廣傳媒,代表全體湖南人,歡迎你們來長沙!現在,由組委會的汪海、趙靜兩位副組長,向各位介紹本次複賽的最新賽制。」
常林的話落,自然而然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
張少宇稍顯散慢的輕輕拍動著手掌,心想:「這廝還真他媽的會打官腔,超極女聲、夢想中國、萊卡秀我型我秀三大造神賽事,目前是三足鼎立,三分天下,莫非小強杯想異軍突起,打破現有的平衡格局?這他嗎的英皇娛樂集團,有這麼牛X嗎?」
汪海的話題,引起了張少宇的興趣:
「根據大賽組委會提出的最新規程,從五十強選拔賽開始直到最後的總決賽,所有參賽選手報選的參賽歌曲,其版權將由英皇娛樂集團全部買斷!」
此語像是重磅炸彈似的,在下面的一眾參賽選手中爆炸開來。
「買斷?用什麼方式買斷?這個消息為什麼之前沒有在網上公佈?」小白第一個站起來提出置疑。
「請問這是強制性規定,還是屬於雙方自主協商?」許心燦是第二個發問的。
「呵呵,買斷是好事啊,不管怎麼說,我們創作出來的作品,能體現出它的市場商業價值了。」
「是啊是啊,這個消息真是太好了,我參加這次比賽,就是想將自己寫的歌都賣出去。」
「你笨啊,以這種形式買掉,萬一我們真在比賽裡火了,被唱片公司相中了,界時你就會後悔莫及了。」
「話不能這麼說,大賽組委會既然作出這樣的規定,自有其道理,我看還是聽汪副組長將話繼續說完為好。」
「就是就是……」
「……」
各種不同的聲音,在選手們當中嘩然一片。
大家都在接頭接耳議論紛紛,只有張少宇面上保持一種淡然漠視之態,雙臂抱肘靠坐在座位上,袖手旁觀。
對選手們的激烈反慶,汪海早有所料,他沒有出聲阻止,而是等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表了好一陣高見後,他方雙手平舉,對著麥克風說道:「請保持安靜!」
很快,會場上肅靜起來,一雙雙眼神不同的眼靜,都集中在主席台上的汪海臉上。
汪海清咳了一下,繼續說道:「買斷你們的參賽歌曲,這是組委會為大家提供的一項福利,也是組委會為了鼓勵大家能在接下去的比賽中,創作同更多的新作品,而特別制定的一項舉措。其實,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我相信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明白,我以這次的集訓為例,你們知道像舉辦這麼一次集訓,組委會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和財力嗎?而且,像這種類似的集訓,隨著賽程的進展,三十二強賽前有一次,十六強賽前有一次,八強賽前有一次,四強總決賽前還有一次。你們現在誰敢保證,你們創作的作品,就一定能得到聽眾的喜愛,一定可以產生經濟價值呢?因此,我在這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大家,這個買斷的措施,是你們參賽選手,與出資承辦這個賽事的英皇娛樂集團之間,舉行的一場誰也不知道輸贏勝負的賭博。對這個規則有異議的,現在想退出,還來得及!」
下面,選手們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眼,除了間或有三三兩兩的接耳低談聲,沒有了先前喧嚷的情形。
張少宇這時站起身來,對汪海說道:「請問,買斷我們參賽歌曲,其形式難道就是您剛才所提的那些免費集訓學習機會?有沒有直接發現金的?」
他比較關心的是人民幣。雖然他在寫歌參賽的時候,並沒有想過這些歌將來可能可以賣錢,更沒想過要將自己的心血之作賣出去,但是從汪海最後一句相對而言比較強硬的話裡,他看得出來,不想買斷也可以,退出比賽就萬事大吉。然而,他相信在場的沒有哪個願意錯過眼前的機會。更何況,剛才汪海也明說了大賽的承辦方不可是做虧本的生意,既然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公平交易,不想放棄的話,就只有盡可能的爭取最大的經濟效益了。
汪海看著張少宇,面帶微笑地笑道:「進入八強的選手,都會得到一筆獎金,當然,成績越好的,獎金的金額也相對會越高。為配合這次買斷措施,小強杯總決賽的獎金也作了相對應的調整,冠軍,最高獎金十萬元,外加一輛北京現代伊萊特汽車;亞軍獎金五萬元,季軍獎金為三萬元,第四名獎金一萬元。第五名到第八名,每人獎金為五千元,除此之外,進入前八的選手,人人都可獲得一台由聯想公司贊助的筆記本電腦一台,以及由英皇娛樂集團和上海音樂學院聯合簽發的資質證書。」
張少宇習慣性的聳了聳肩頭,笑道:「呵呵,聽起來貌似有點搞頭。」說完,他坐了下來,不再吭聲了。
他最後那句話,引來了參賽選手們不同的笑聲和目光,這裡面有友善的,有附和的,當然也包括了言樂眼中射來的諷刺和不屑。
正如張少宇所想的一樣,沒有哪個選手因為大賽組委會的買斷機制,而宣佈退出這次複賽。
接下來,由趙靜宣佈選手們的分組和新的賽制規程。
新的賽制規程從趙靜嘴裡一說出來,頓時讓所有的選手們都有點緊張起來。因為這次集訓並不是單純的集訓,而是要直接從五十名選手裡選出前三十二強,也就是說,原來安排的五十進三十二強賽取消了,變成了三十二進十六的淘汰賽!
有美女來主持,辦事效率就是不一樣。對她提出來的分組名單,沒有任何人表示不滿的意見。
五十名選手分成ABCDE五組,每組十人,第一輪比賽評審結束,每組中將淘汰一名選手出局,同時,每個小組都有一張直接進入三十二強賽的通行證,此證由三名評委直接頒發給成績最出色的選手。
入選第二輪的四十名選手將重新分成五個小組,每組八人,選拔方式與第一輪相同。
第三輪留下的三十名選手,直接爭奪剩餘的二十二個名額。
三十二強產生後,將在集訓結束的最後一天,再進行分組抽籤。
基於公平公證的原則,每一輪分組,都由選手們自己抽籤決定。
第一輪抽籤下來,張少宇手氣還真他媽的好,居然和言樂這個冤家對頭、許心燦和室友雲南心分到了第三小組C組。
他們三個,將是對C組唯一的那張直接進入三十二強賽的通行證最強有力的爭奪者。
看到抽籤分組結果後,趙靜也不由對張少宇如此邪乎的手氣長歎了一聲。當然,她知道憑張少宇的實力進入三十二強賽肯定不是什麼難事,但大賽剛開始,就同時面對三個實力派對手,這個徵兆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報到第一天,除了分組抽籤外,每個選手都簽了一份將參賽歌曲買斷給大賽組委會的協議。接下來便沒再安排什麼集體活動,讓大家自由相處,放鬆心情,準備投入明天開始的緊張訓練。
張少宇並沒急著去和同為C組的那些對手們套近乎,有室友雲南心和他同在C組,他犯不著再去和別人打交道,更何況,他還有趙靜這個「超級大間諜」可以為他提供多方面的各種情報。
吃晚餐之前,張少宇沒呆在房間裡聽雲南心繼續暴八卦聊天,而是一個人在酒店花園般的環境四處逛悠著,怎麼著他得在這裡生活一個月,當然得對周邊的環境摸清楚啊!
漫步在幽靜的林蔭花徑裡,張少宇東看看,西瞅瞅,這酒店的檔次還真他媽的高,如果不是參加集訓,要讓他自己掏錢來這種場所度一個月的假期,他就算有再多的銀子,也捨不得花這個冤枉錢。
走著看著,忽然,褲兜裡的手機響起來。
一看電話號碼,竟然是他最熟悉的那個號碼。
「老公,生日快樂!」電話裡傳來楊婷瑤溫柔的聲音:「我送你的生日禮物有收到嗎?」
經楊婷瑤這個電話的提醒,張少宇才記起今天是他二十二歲的生日。想起幾天前和楊婷瑤在QQ裡的聊天,他頓時明白了楊婷瑤口中的生日禮物所指為何了。
「操,這他媽的什麼狗屁快遞公司啊,按師姐所說的,老子昨天就應該收到她寄來的生日禮物了,但到今天卻連快遞公司的電話都沒接到過,靠靠靠!」張少宇在心裡不住的詛咒著那家該死的快遞公司。
「師姐,看來這個世上只有你還記著今天是我的生日啊!」張少宇喟然長歎道:「禮物我還沒有收到,估計是你所托的那家快遞公司中途出車禍,貨毀人亡倒閉了,不然,怎麼連他們一個電話都沒有接到呢?」
電話那端的楊婷瑤此際正在省黨校的操場跑道上,獨自一人散著步。
黨校的學習,輕鬆得和度假差不了多少。自上次與洪洲市委書記曾寒松談過話後,楊婷瑤明白了組織上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培養,她謹記著曾書記和黨校校長的話,學習之餘,和這期在黨校的同期同學保持著良好的勾通交流。
與她同批學習的這批四川省各市少壯派中青年幹部,人人都有著極高的政治素質和敏銳的政治嗅覺,他們在知道楊婷瑤是省委書記的獨生寶貝女兒後,沒有誰願意錯過這次撈取政治資本的機會,爭相利用一切機會與楊婷瑤接觸,同時也想方設法看看能不能找機會將楊婷瑤調往他們所在的地市機關黨政部門。
在與這些仕途同仁打交道的過程中,楊婷瑤發現其中有一個居然是射洪市常務副市長范宏峰。
楊婷瑤當然知道張少宇的老家在射洪,本著一種愛屋及烏的心態,她和年近正值男人事業黃金年齡段的范宏峰交往相對而言比其他地市的幹部多了些。
而自從她有一次無意中說漏了嘴,向這位范副市長透露了自己的男朋友張少宇是射洪人後,她是言者無心,但范宏峰卻是聽者有意,通過他在射洪的關係網,很快便查曉了張少宇的家庭背景資料。
身為射洪市的常務副市長,要想調查像張少宇這麼一個普通家庭的情況,那當然是易如反掌。
不知這位范副市長是出於對楊婷瑤的關心,還是另有所圖,他現在對張少宇及其家人的情況,比楊婷瑤還要瞭解得詳細多了。
張少宇從小在他所居住的那個居民區,就是出了名的「壞小子」,從小學、初中到念高中,因為參與各種打架鬥毆,家裡不知為他受了多少氣,賠了多少醫藥費給人家。為這事,他也沒少挨他父親的狠揍。然而,也許是出於少年人的那種逆反心態,父親越是揍他,越是嚴禁他到外面去瞎混,他就偏偏越過去混。
棍棒出孝子這話,在張少宇身上算是沒得到什麼驗證。不過,張少宇雖然喜歡在外面打架惹事,但他的學習成績還算湊合,高中畢業考上成都交大計算機專科生,他並沒像別的孩子那樣因為差幾分而讓家裡掏錢買分數去念大學。可能是基於這個原因,他和父親之間的關係算是得到了稍稍的緩解。
他家裡的經濟狀況也不是很好,為了能供他有機會上大學,父母在他高中二年級的時候便雙雙南下打工,憑手裡的車鉗鉋銑樣樣皆精的技術活掙幾個辛苦錢。他從小就是外公外婆帶著,父母沒在身邊也沒覺得有什麼孤獨。只不過,這種日子過長久了,他與父母之間的親情關係也不像一般的家庭一樣可以享受天倫之樂,說疏遠吧,有點嚴重,說親密吧那更談不上,只能說是彼此有血緣相系,還保持著父子母子之間的情份吧。
范宏峰在掌握了這些情況後,非常納悶,楊婷瑤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混小子呢?他可不能讓省委楊書記的獨生女兒讓一個社會上什麼身份地位都沒有的小混混給騙了。這小混混家裡除了有個曾在縣委組織部做過幾年副部長的外公,家裡再無什麼「皇親國戚」了。在政壇上,歷來就是人走茶涼,一個退休的縣級老幹部,基本上沒什麼人鳥他了。
基於這個想法,范宏峰對張少宇在交大三年的在校情況又進行了深入的查證,所有的資料都表明,張少宇從來沒有主動勾搭過楊婷瑤,是這位省委書記的千金一廂情願地愛上了交大的「風雲人物」張少宇。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看來還真他媽的是這麼一回事。
楊婷瑤並非那種思想單純、天真的無知少女,范宏峰對此當然深有體會,她既然在大學期間無視那麼多比張少宇條件好得多的男生的追求,獨獨鍾愛張少宇,這其間肯定自有她的理由。愛情這玩意,本來就是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的。
范宏峰也曾年輕過,也曾愛過,他沒再去想著要拆散這對門不當戶不對的小兒女,只是琢磨著如何利用他管轄範圍內的權力,通過關懷和幫助張少宇的家人,取得楊婷瑤的好感,進而爭取機會調離射洪這座小小的縣級市,朝更寬廣的政治舞台發展。
好不容易輪一個雙休日沒有其他事情,楊婷瑤心情實在是不錯,本來,按她的打算,是要好好的睡一個美容覺,起來之後,再去街上大肆採購一番。到黨校這麼久了,一直都在忙碌之中,難得有這個機會。女人嘛,就該對自己下手狠一點兒。
當清晨的第一抹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的時候,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這夢裡的人,想來有些不可思議,居然是少宇的外婆。那位慈祥的老人,給楊婷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她立刻做了一個決定,趁這兩天的假期,去射洪走一趟。
不可否認的是,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沒有男朋友的陪同之下,女朋友主動去他的家裡見家長。無論哪個女生,都應該面紅耳亦一陣。可少宇太忙了,自從上次暑假負氣離家之後,他再也沒有回去過。
自己身為他的女朋友,有責任和義務替他回去盡孝。想到這裡,楊婷瑤再不猶豫,迅速起床,洗漱完畢,換好衣服,精心打扮一番之後,出發了。
今天的她,可謂是另一種風格,一件粉紅色的長袖T恤,外罩一件牛仔上衣,下面是最有看頭的,超辣牛仔短裙。在她看來,長輩們都喜歡後輩穿得漂漂亮亮的,再說了,她也希望給張少宇的家人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坐在車上的楊婷瑤,心裡面忐忑不安,這事兒可是破天荒頭一遭,不知道少宇的家人會怎麼看自己呢?他的外婆肯定是很歡迎自己的,上次見過一面,老人家對自己讚不絕口,可他的外公……
哎呀,管不了那麼多了,就算他外公再固執,自己只要把少宇的事情告訴他,相信他會對自己的外孫有另外一種看法。
「歡迎各位乘坐2182次班車,本次班車的目的地,是唐代大詩人陳子昂的故鄉,中國名酒沱牌麴酒的產地,射洪縣……」車上的服務員開始用標準的普通話介紹射洪的情況。
楊婷瑤頗有些吃驚,以前還沒有聽少宇講過,射洪居然是大詩人陳子昂的故鄉。怪不得我家少宇才華橫溢,原來是出生在大詩人的故鄉。
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窗外飛馳的景物,楊婷瑤的心裡有一絲絲羞澀,更多的,卻是滿杯喜悅的期望。
成都到射洪,可有好幾百公里的路程,至少得走六個小時吧,那可以先閉目養神。可僅僅十來分鐘之後,楊婷瑤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一閉上眼睛,腦中馬上浮現待會兒見到少宇家人的景象,讓她又羞又喜。
經過漫長的六個小時,客車終於到了射洪,那一刻,楊婷瑤幾乎緊張得喘不過氣來,透過車窗,看著外面一條條整潔而寬敞的街道,她相信當初張少宇給她說的話了,射洪是個好地方。
到了車站,她發現自己的腳有些不聽使喚。
「真是沒出息,這還沒有見到家長呢……」楊婷瑤罵著自己,強打起精神下了車,望著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小縣城。
「射洪,我終於來了。」
人剛走出車站,楊婷瑤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哪有去見長輩空著手去的?都怪自己早上走得太匆忙,沒有想到這一層,還好這會兒想起來,要不然就太失禮了。
好在每個城市的車站外面,都有不少賣水果禮品的商店,雖說要比其他地方貴不少,可她也顧不得那麼多,花了一百多塊買了好大幾包東西,提著手裡,還像那麼回事兒。
「小姐,請問去哪兒?」出租車上,司機很有禮貌的問道。
「哦,去人民街老幹部宿舍。」以前張少宇給她說過,他外公家住在哪兒。大概是愛屋及烏的關係,楊婷瑤覺得這射洪的出租車司機怎麼也這麼有禮貌,射洪果然是個好地方啊。
就在楊婷瑤趕往張少宇外公家裡的時候,成都至射洪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黑色的奧迪正飛速前進著。
車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遂寧市常務副市長范宏峰。今兒早上,本來他約好幾位黨校的同學要出去遊玩,增進一下感情,可當他去請楊婷瑤的時候,卻得知她已經走了。
問過她的室友之後,范宏峰一拍腦門兒,機會來了。楊婷瑤去了射洪,那還用問嗎?肯定是去拜望她男朋友的家長。
情急之下,他立馬叫來了司機,什麼也不管,直接往射洪給我衝!
「小劉兒啊,你再開快一點兒!」一邊催促著司機,范宏峰一邊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射洪縣相關領導的電話。
話分兩頭說,這邊范宏峰心急火燎的往射洪趕,那一邊,楊婷瑤乘坐的出租車,已經在射洪縣老幹部宿舍停了下來。
付出車資,提著那大包小包的禮品,楊婷瑤下了車。左右望了望,這條街道說不上繁華,倒還算清靜,面前的這幢老幹部宿舍,怕是有些年頭了。牆壁上貼著的白色瓷磚,已經變成了灰色,那一家家的窗台上,晾曬著洗好的衣物,與普通人家並無二致。
調整了一下心態,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楊婷瑤提腳就往裡面走。
「姑娘,你找誰?」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大爺叫住了她。想來,這應該是守大門的吧。穿著土藍布的衣服,頭上戴著一頂趙本山式的帽子,這模樣,肯定不是老幹部。
「大爺,麻煩問一下,張少宇家住在幾單元?」楊婷瑤微笑著問道。
老大爺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而是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的看著她。嘿,真是怪事兒啊,少宇那混小子什麼時候換女朋友了,記得兩三年前吧,到這兒來找她的,還是一個冷若冰霜的丫頭,雖然同樣漂亮,但肯定不是這個。
這混小子還真是有本事,找的女朋友一個個標緻極了。
「大爺,你怎麼……」楊婷瑤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出言詢問道。
老大爺一怔,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姑娘不要見怪,我這是老眼昏花了,得好好看看清楚少宇那混小子的女朋友是個什麼樣兒。哦,對了,少宇他外公住在三單元三樓二號,你去吧。」
謝過老大爺之後,楊婷瑤向三單元走過去。
心裡跳得厲害,楊婷瑤一手撫著胸口,心裡暗暗對自己說道:「冷靜點兒,楊婷瑤,一定要給長輩們留一個好的印象。」
站在三單元三樓二號的門前,望著那扇黑色的防盜門,楊婷瑤卻有些猶豫了,進去之後該說些什麼呢?又該怎麼說呢?
沒等她想好這些,門卻突然開了,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開門的,是一位阿姨,楊婷瑤不確定是不是應該叫她阿姨,因為她看起來蒼老了一些。額頭和眼角的皺紋像波浪一樣蔓延開來,衣著樸素,個子不高,才到楊婷瑤的肩頭。
突然間冒出一個人來,楊婷瑤方寸大亂,幾乎有抽身就走的想法了。
「你……」那位阿姨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口,也有些吃驚。
把心一橫,楊婷瑤硬著頭皮問道:「您好,請問,這裡是張少宇的家嗎?」問出這句之後,她的心好像要跳出來,臉也漲得通紅。
「對啊,你是少宇的……」那位阿姨面露疑惑之色,但問出這句話之後,卻沒有等楊婷瑤回答,又接著說道:「快進屋!進來坐,進來坐。」
楊婷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著她進了屋,一踏進客廳,楊婷瑤呆住了。這屋子裡怎麼這麼多人?靠南邊的木沙發上,坐著一位老人家,看樣子已經年逾古稀,頭髮花白,不過坐在那兒,仍然頗有派頭,這應該是少宇的外公吧?
在他旁邊坐著的,是一個看樣子五十來歲的男子,正低著頭抽煙,看不清楚容貌,只能從他的禿頂來判斷年紀。再看看屋子裡其他人,有男有女,年紀都應該是長輩級的。
「完了,完了,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楊婷瑤心裡暗道。人家好像在舉行家庭會議,自己怎麼偏偏就挑這個時候來了呢。一時間,楊婷瑤站在進門的地方,手足無措。
她一進來,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刷」一下子全集中在她身上了。那陣勢,就跟古時候三堂會審似的。而且還有人小聲在議論著,估計是在猜測楊婷瑤是誰?
「這姑娘是來找少宇的,姑娘,別站著呀領楊婷瑤進門的阿姨這會兒突然說道,客廳有些小,又坐著這麼多人,更顯得狹窄了。阿姨搬了一把木製翻板椅,放在楊婷瑤的面前。
小聲了說了一句謝謝,楊婷瑤坐了下來,卻仍舊不敢抬頭。兩支手也不知道該哪兒擺,只能緊緊的握在身前。她自己這會兒才發現,手居然的抖。
「她少宇什麼人啊?」
「同學吧,或者朋友?」
「不會是女朋友吧?」
屋子裡,有人小聲在討論著。楊婷瑤聽了,更是緊張得不知道如何自處。最後,還是剛才那位阿姨先開口問起:「姑娘啊,你來找少宇有什麼事情嗎?他現在不在家裡。」
總算有人問話,楊婷瑤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趕緊抬頭回答道:「是的,我知道,少宇現在人在長沙呢。」
「長沙?!」一言既出,滿座皆驚。
在座的,都是張少宇的長輩,一直以為張少宇人在成都,怎麼突然跑長沙去了?唉,這個孩子啊,從小就調皮,做什麼事情全憑自己喜好而為,從不過問他人意見,太任性了!全家人為他是傷透了腦筋,這個傢伙啊。
那位阿姨就坐在楊婷瑤身邊,一聽她的話,急忙問道:「姑娘,我是少宇的媽媽,他怎麼跑長沙去了?不是在成都嗎?」
媽媽?這位阿姨竟然是少宇的母親?!
「啊?您是少宇的媽媽?阿姨好!我,我……」得知這位阿姨就是少宇的母親,楊婷瑤突然激動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突然想起自己手裡還提著禮品呢,趕忙站起身來,把禮品遞了過去。
「阿姨,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
少宇的媽媽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雙手接過禮品,放在旁邊的茶几上,笑道:「來就來了,還帶什麼禮物啊,真是太見外了。對了,姑娘,你說我們家少宇現在在長沙,這是怎麼回事兒?」
「就是,姑娘,快說說,宇娃怎麼跑長沙去了?」說話的是一個也是一個中年男子,穿著還算體面,白色襯衣,條紋西褲,腰上還捌著一個手機。問完話,大概想起什麼,又補了一句:「我是少宇的舅舅。」
「叔叔您好,是這樣的,少宇現在在長沙,工作。他很忙,所以一再叮囑我,要來家裡看望各位長輩。」楊婷瑤回答道。這會兒,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緊張了,看來,這家人也不是想像中那麼難以相處嘛。
「來,姑娘,喝口水。」一個稍顯年輕的女子遞過一杯茶,看她的穿著,應該是少宇的小姨吧,以前聽少宇說過,他有個小姨,三十多歲,在縣城裡開了一家PUB。
道過謝之後,楊婷瑤還沒來得及喝,那位老者問話了:「你是他什麼人?」口氣不太和善,一定是少宇的外公。
這可得小心應付才是,少宇的外公對他向來有成見,少宇和他的父親關係弄成現在這個樣子,跟他的外公有著莫大的關係。
「您是少宇的外公吧,您好,我是少宇的……女朋友。」這句話,楊婷瑤說得很小聲,說著說著,頭就低了下去。畢竟,在張少宇沒有在場的情況下,說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情。
「好,你說他現在在長沙工作,我問你,他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外公不愧是老幹部啊,說話的口氣還是一副領導腔,像審犯人似的。不過,楊婷瑤可沒有閒功夫去理會這些,今天來,她必須為心愛的男人正名。
要讓他所有的長輩知道,以前在他們眼中不成器的張少宇,現在應該是一個有抱負,有追求的年輕人,而且,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理了理凌亂的思緒,楊婷瑤開口了:「是這樣的,少宇現在是正在參加一個大賽,不知道大家聽過沒有,就是小強杯網絡歌曲原創大賽,他是四川賽區的種子選手,已經被調集到長沙參加集訓,準備後面的決賽。
而同時,他已經簽約了湖南博大影業公司,是一名簽約演員了,並且已經在電影中扮演角色……」
她的這番話,在這些長輩們聽來,無異於天方夜譚。唱歌?演戲?張少宇?就他那個樣兒,能跟這些事兒沾上邊兒嗎?他是我們看著長大了,他有幾斤幾兩,我們難道還不知道?除了打架鬧事,撒謊騙人,他還能幹什麼?
「哼哼,他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回來騙人?」坐在少宇的外公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中年男子抬起了頭,冷冰冰的向楊婷瑤問道。楊婷瑤看到他的表情,不禁有些害怕。他是瞪著楊婷瑤,臉上的表情,充滿了不屑。好像一個檢察官,已經看穿了犯人的把戲一樣。
這屋裡面,有三個男人,一個是少宇的外公,一個是舅舅,那這個,天!難道是,他的父親!
楊婷瑤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少宇跟他父親的關係,那可是水火不容。奇怪了,他父母不是都在外地打工嗎,怎麼全回來了?咦,不對呀,怎麼感覺還少了一個人,對,他的外婆去哪兒了?
「怎麼,說不出來了?」少宇的父親提高音量吼道,這打工的人,嗓門兒都大,一吼起來,跟炸雷似的!楊婷瑤冷不防他吼這一聲,身子禁不住打了個寒蟬,手裡的茶杯一不下小心,「啪」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那滾燙的開水,全灑在了她的小腿上,燙得她直皺眉頭。
這一下子就糗大了,第一次來見家長,就鬧出這種事情,這可怎麼辦才好,楊婷瑤是欲哭無淚。
「你吼什麼?你讓人家姑娘把話說完!」少宇的母親盯了丈夫一眼,又回過頭來安慰了楊婷瑤幾句,就拿過掃帚打掃起來,楊婷瑤爭著要做,少宇的母親卻不讓。
看出來了,少宇的外公和父親,根本不相信自己,他們以為自己是幫著少宇來騙他們的。難怪少宇和他們的關係不好,像這樣的專制霸道的家長,誰能受得了?
楊婷瑤出生高幹家族,雖不說從小嬌生慣養,可何時受過這種氣?這世個,還從來沒有人吼過她。唉,沒辦法,為了少宇,豁出去了!
「各位長輩,我的的確確是少宇的女朋友。我是他大學的校友,高他一屆,我知道,在你們眼裡,少宇是一個不成材的孩子。可我必須為他說一句話。」
說到這兒,楊婷瑤看著這一屋子的長輩們,大家都在看著他,而外公和少宇父親的眼神,讓楊婷瑤恨不得馬上摔門走人,可她忍住了。
「現在的少宇,絕對不是你們想像的那個樣子。現在的他,可謂是前途無量,是我們內地原創樂壇的新星,又是國內著名大導演看中的演員。就連香港天王劉德燁,劉德燁你們知道吧?就連劉天王也看好他,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用不了多久,少宇就是一位大明星。真的,我說的一切都是實話,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哦,不,是相信少宇。」
楊婷瑤越說越激動,是啊,少宇承受著太多的誤解,他頂著壓力走到今天,經歷多少的辛酸,可除了自己,有誰能夠瞭解他?本來,家族是一個男人的精神支柱,長輩們對晚輩,應該抱著殷切的希望才是,可少宇從來沒有享受過這些溫情,他真的太可憐了。
眼睛有些濕潤,楊婷瑤說到動情處,禁不住啜泣起來,我可憐的少宇,現在我才瞭解,你是多少的不容易……
儘管她說得很真誠,可這滿屋子張少宇最親近的人,卻沒有一個相信她的話。本來,張少宇的母親起先還抱著聽一聽的想法,說不定這姑娘說的是真的,可後來越聽越離譜,什麼大導演看中的演員,什麼內地的新星,連香港明星劉德燁也搬出來了,撒謊也沒有這樣的啊?
看來,少宇真的太不懂事兒了,已經二十二歲的人了,還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
「姑娘,你不用裝了,他張少宇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瞭解。前段時間,他騙他媽媽,說是在成都找了一份什麼電腦技術員的工作,還說月薪三千,結果他同學劉磊打電話到家裡來,我們才知道,他根本沒有找到工作。」外公看也不看楊婷瑤,以非常不屑的口吻講著這段話。
楊婷瑤想插話與他爭辯,可外公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你回去告訴張少宇,從小我就教他,做人,要踏踏實實,你問問他是怎麼做的?可以說,他把我們這些當長輩的心都傷透了,他的那些伎倆,我已經看慣了。」
總算等他說完,楊婷瑤剛要開口,卻又被張少宇的父親搶白:「哼哼,大明星,老子養了他幾十年,倒頭來養出來他媽一個膿包,早知道這樣,老子就弄死他,也省得現在丟人現眼!」
楊婷瑤驚呆了,她不敢想像,居然有父親這樣說自己的兒子!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少宇雖說調皮,可老百姓不是有句俗話,叫寧生浪蕩子,莫養弩鈍兒嗎?況且少宇現在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我說的這些話,句句是實,你們怎麼就不相信呢?
正替少宇心痛的時候,他父親又說了一句話,讓楊婷瑤默然無語。
「這個畜生,自己不三不四,結交的人也這樣不三不四,媽賣個X的……」
楊婷瑤沉默了,她內心所受的屈辱,不是語言所能表達的。不三不四?這是在我說麼?在你眼裡,我是這樣的人?張叔叔,我實在沒有想到,你的蠻橫,粗俗,比起少宇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說些什麼呀?」少宇的母親在小聲抱怨著丈夫。
「閉嘴!關你什麼屁事兒?」少宇的父親咆哮道。
實在是沒有想到,好心好意來拜望,卻受到這樣的待遇,楊婷瑤一時萬念俱灰,現在的她,只有一個想法,趕快離開這裡,離開這些固執,蠻橫的「長輩」。
「家裡來客人了?」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楊婷瑤一聽,猛得抬起頭。這一看,不由得她心膽俱裂,這,這,這是少宇的外婆嗎?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此時,從裡屋走出來一位老人家,正是張少宇的外婆,現在的她,比起幾個月前看起來更加的消瘦,本就佝僂的身形,現在怎麼也直不起來。如枯樹一般的臉上,滿是蠟黃,面部深深的陷了進去。
一雙渾濁的眼睛像是已經看不清楚東西,她無力的靠在牆壁上,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說話的時候,有氣無力,短短幾個字,像是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
「媽,你怎麼出來了?」少宇的母親像有些驚慌,站起身來衝了過去,急忙扶住老人。
楊婷瑤坐不住了,幾個大步跨過去,扶著外婆的手,顫抖的叫了一聲:「婆婆,您還記得我嗎?」
外婆努力的睜開眼睛,像是要看看面前站的是誰?她好像認出來了,但記不起具體是誰?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上楊婷瑤臉,啊,她的手,居然如此冰冷。
「是小楊嗎?是你來了嗎?」老人家突然激動起來,另一支手也趕忙摸上了楊婷瑤的臉龐。她的手顫抖著,緊接著整個身子也顫抖起來。
「婆婆,是我,我是楊婷瑤,我來看您了。」楊婷瑤突然抽泣起來,一把握住外婆的雙手,貼在了自己胸前。
「小楊,小楊,你快告訴我,我的外孫呢?我的少宇呢?他,他,回來沒有?」外婆激動的詢問著,不等楊婷瑤回答她,她卻自己抽回雙手,憑空摸索著要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用力的呼喚著:「少宇啊,我的乖孫,你是不是回來看外婆了?少宇啊,你在哪兒啊?外婆看不見了,看不到你了,少宇啊……」
滿屋子的人都慌了起來,趕忙扶住老人家。
「媽,快回床上躺著,少宇沒有回來呢。」
「小英,快把媽扶進去,快點!」
眾人手忙腳亂的把外婆扶進了屋,老人家嘴裡一直念叨著:「少宇啊,你在哪兒啊?外婆看不見啦,你出來啊……」
楊婷瑤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如瀑布一般掉落下來。這位普天之下,最疼愛少宇的親人,已經病成這般模樣,要是少宇知道了,那他會是怎麼樣?
正要抬步往屋子走,想去安慰一下外婆,把少宇的情況告訴她,讓她也高興高興,可腳剛抬出去,背後卻傳來一聲吼叫:「滾!我們家裡不歡迎你!給我滾!」
楊婷瑤回過頭一看,少宇的父親,卻像一頭發怒的猛獸般盯著他。這壯碩的川北漢子,大概把這件事情歸咎在了楊婷瑤的身上。
不想與他理論什麼,也不想計較他的無禮,楊婷瑤向著裡屋看了一眼,心裡默默祝福著外婆能早日康復。
抹掉臉上的淚水,楊婷瑤對著張少宇的父親說道:「對不起,如果我的到來,給你們帶來的不便的話,我馬上走。」說完,也顧不得和其他長輩道別,逕直往門口走去。
就在此時,樓梯間突然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還伴隨著陣陣說話的聲音。
「就是這裡,我問過守門的了,就在這兒。」
「快點兒,快點兒,呀,范市長,您小心點兒!」
范市長?哪個范市長?楊婷瑤正納悶兒的時候,不等她反應過來,敲門聲已經響起。
少宇的母親趕快過來打開門,結果一打開門,她愣住了,門外面,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人,基本上都是男同志,看那一個個肥頭大耳的樣子,怕不是普通人吧?
可這裡面,就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請問你們……」少宇的母親擋在門口不敢把路讓開。
當先一個,四十開外,身材高大,梳著「領袖頭」,穿著一套呢子西裝,那胖臉上沒有一絲皺紋,就像一個白面饅頭。不是別人,正是遂寧市長務副市長范宏峰。
「哎,大姐,我們找……」正說到這兒,范宏峰突然瞥見門後面站著的楊婷瑤,心裡一陣欣喜,就算沒白跑。一招手,帶著那群人擠了進來。
「哎呀,我說小楊啊,你也真是的,要來射洪,你給我打個招呼啊,我讓司機送你,真是的,唉……」一進門,范宏峰就數落起自己這位黨校的同學來。好像楊婷瑤來射洪沒告訴他,礙著他多大的事兒似的。
楊婷瑤一看這群人裡,除了范宏峰,還有好幾個黨校的同學,都一起跟來了。不用說她也知道,這些人是來幹什麼的。
不過到底這些人都是地方上的領導,人家既然來了,也不能給人家臉色看,當下勉強的笑了笑,小聲說道:「又不是公事兒,哪兒能讓范市長派車。」
大概是裡屋聽到了動靜,張少宇的長輩們都湧了出來,一看這陣勢都呆了,這些人是幹什麼的,怎麼全跑我們家來了?
范宏峰正跟楊婷瑤說話呢,一瞧裡面有人出來,趕忙叫過身邊的射洪縣縣委書記。
「老吳,哪個是張少宇的外公?」
「范市長,我給您介紹。」縣委書記吳為民一邊說著,一邊向張少宇的外公走去。人還沒到呢,手已經伸出去了。
「哎喲,范老啊,好久沒有來探望您老人家了,您老最近身體還好嗎?」
張少宇的外公,那是五十年就參加革命的老資格了,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可這會兒,也不由得暗自吃驚,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縣委縣府的領導都跑我家來了?
還沒反應過來呢,手已經被縣委書記緊緊的握住,搖了又搖:「來來來,范老,我您介紹,這位是市府常務副市長,范市長。」
范宏峰立馬撇下楊婷瑤,朝張少宇的外公走過去,這個時候,巴結張少宇的外公,可比巴結楊婷瑤自己有用多了。
「哈哈,范老,咱們是本家呀,如果看輩分,我可能還是您的晚輩呢,哈哈……」
張少宇的外公有些懵了,被范宏峰拉著手,木然的握著。但片刻之後,他立即清醒過來,這麼多的領導都來了,你看看,這縣委的書記,副書記,縣府的縣長,副縣長,幾乎全到齊了,這麼大的陣勢,肯定不會是衝自己來的。
可這屋子裡,除了自己,其他沒有任何人在黨政機關任過職,這樣一來,難道他們是沖……
楊婷瑤在一旁冷眼旁觀,當然看得出來,范宏峰以及這班領導,對張少宇的外公如此客氣,說到底,還是衝著自己,哦,不,應該說是衝著自己的父親。雖說心裡面多少有些不舒服,可人在官場,必須適應這些客套。
再說了,自己說的話,少宇的家人不相信,還認為自己是個不三不四的女人,現在市裡和縣裡的領導都到了,你們總應該相信我了吧?
得,為了少宇,為了我心愛的老公,不得不用用這「黨校同學」的關係了。
「謝謝各位領導,快請坐,快請坐。」外公急忙說道,一邊請各位領導坐下,一邊吩咐著兒女們倒水遞煙。一時間,整間屋子裡亂成了一團,倒把楊婷瑤給丟在了一邊。
楊婷瑤倒也不介意,靜靜的站在角落裡,看著這一切。
「范老,您也坐。哎呀,平日裡政務繁忙,沒有時間來探望您老,這是我的失職,不要怪罪啊。」縣委吳書記一落座就開始數落自己。今兒早上,還在床上睡大覺呢,突然接到市裡范市長電話,說起來準備接待一位大人物。
這能讓范市長如此勞師動眾的,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再仔細一打聽,他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什麼?省裡楊老的女兒?
掛斷電話,立馬召集縣委縣府主要領導同志,在縣委門口等來了范市長,一行人風風火火就向張少宇外公家趕來了。
「呵呵,不敢不敢,吳書記言重了。」外公一邊客氣的回應著,一邊觀察著情勢。
「哎,小楊,過來坐呀?怎麼,見到家長還不好意思啊?」范宏峰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見楊婷瑤一個人站在一邊,還以為是姑娘家害羞呢。
楊婷瑤沒有說什麼,慢步走了過去,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范老,恭喜您啊,哈哈,您有個好孫媳婦!」范宏峰語驚四座,聽得張少宇的長輩們心裡「格登」一聲,完了,剛才那麼對人家姑娘,搞了半天,原來大有來頭!你看這市裡,縣裡的領導都登門了,那她到底是幹什麼的?
外公看了楊婷瑤一眼,面露疑惑之色,范宏峰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來,這小楊一定沒有自報家門,得,這個人情我來做。
「范老,您不知道吧,您的這位未來孫媳婦,是洪州市的市委辦公室主任,也是省委楊老的寶貝女兒。」
楊婷瑤輕咳了一聲,笑道:「范市長,不說這個。」
范宏峰心領神會,點頭笑道:「對對對,說這個幹什麼,在這個家裡啊,她什麼也不是,就是一個後輩。」
就算外公資格再老,可聽了這一席話,也不由得大吃一驚,省委領導的女兒?洪州市的辦公室主任?她這麼年輕就……
而她,還真的是少宇那小子的女朋友?這事兒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
年紀大了,身體自然不好,有個高血壓什麼的也很正常,外公心裡一激動,頭就犯暈,摸了摸額頭,在心裡暗道,這不是在做夢吧?天哪,剛才咱們家對這位姑娘真是太過分了,特別是少宇的父親,怎麼能那麼說話呢?真是太失禮了!
一念至此,老人家不好意思的沖楊婷瑤笑了笑,和藹的說道:「小楊,讓你見笑了。」
楊婷瑤大度的笑著搖了搖頭,示意沒有關係。
「看吧,惹禍了吧,把自己兒媳婦給罵了!」站在裡屋門口,看著客廳情景的張母狠狠數落了身邊目瞪口呆的丈夫一句。
那邊,領導同志們和外公聊著,這邊,少宇的母親和小姨卻向楊婷瑤走了過來,坐在她的身邊。少宇的母親一把拉起來未來兒媳的手,一個勁兒的說著對不起,倒說得楊婷瑤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有關係的,阿姨。只要你們相信少宇了就好,他真的是一個很有出息的男人。」
少宇的母親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相信,相信!我的兒子,我能不相信嗎?唉,他總算是出息了。」
「哎,小楊,我那侄兒真的要成大明星了?」在大姐身後的小姨突然問了一句。
楊婷瑤正要回答,那邊的范宏峰突然搶過話頭:「嘿,出息,真的出息。我前兩天才知道,你們家張少宇啊,給咱們四川人爭光了呀!那個什麼,嗯,那個什麼……」說到這兒,突然忘記那個比賽叫什麼名字了,正瞇著眼睛想呢。
楊婷瑤提醒道:「小強杯。」
「對對對,就是小強杯,你們不知道吧,這個小強杯,那可是全世界都參加的,不光咱們中國內地,還有香港,澳門,台灣,甚至美國都有人參加,你們張少宇,那可是咱們四川賽區第一名!沒有辜負咱們四川父老的期望!」
這一席話說出來,沒有人再懷疑楊婷瑤來的時候那番話了。相信歸相信,可長輩們還是納悶兒,就少宇那混小子,怎麼能有這本事兒?怪了,怪了。
雖然覺得奇怪,可孩子有出息,當長輩的能不高興麼?一時間,客廳裡歡聲笑語,氣氛熱烈。
「對了,趙縣長,我前些天在黨校的時候,聽范市長你們在搞一項為老幹部謀福利的工程,工程進展如何了?」楊婷瑤前思後想,終於還是把這句話給說了出來。本來,按她的性格,絕對不會說這話。可一來,這是少宇的外公,等於自己的長輩一樣。二來,縣裡修幹部公寓,可少宇的外公又是他們縣的老資格,應該照顧一下。
衡量一下利弊,還是心甘情願為了張少宇擺這一次「官威」。
范宏峰一聽這話,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趕快接過話頭說道:「對,一完工,就得先解決范老家的問題。你看,范老一家人擠在這麼一個小地方,你們縣委對他的關心不夠啊!」
一直陪在旁邊,沒有什麼機會插話的吳書記點了點頭,大表贊同:「是啊是啊!范市長所言極是,是我們的工作失察啊!范老是為我縣建設鞠躬盡瘁,做出過突出貢獻的老同志,我們有責任讓老同志,老領導安度晚年。」
楊婷瑤微笑著說道:「是啊,在家的時候,我就常聽我爸提過,對老幹部的關心,應該是各級市委縣委議事日程上常要提及的重要大事。現在的環境都是那些老一輩的幹部為我們營造的,我們不能因為疏忽了對他們的關心,而讓他們感到寒心啊!」
她本來也是隨意的一句感慨之說,誰知在場的那些幹部官員裡,有好幾個把隨身攜帶的工作筆記本掏出來,將她剛說的那些話當成了省委領導的指示精神記錄下來。
范宏峰當然也沒例外。
張少宇的家人看到這場面,不由都有點呆了。
外公在心裡暗歎:「難道,我真的錯怪少宇了?不然,他憑什麼能讓這個姑娘對他情有獨鍾呢?」
和張少宇的家人拉了拉家常後,楊婷瑤覺得這麼多縣委市府官員呆在少宇家裡也不是個事,正好這時范宏峰示意吳書記請楊婷瑤去縣府設宴接風,她也就順著吳書記的意,起身向少宇的家人告辭。
臨走的時候,她很有禮貌也很鄭重地對少宇的父親說了一句話:「請相信你的兒子,他早晚會讓你們全家引以為榮的。」
說完後,她便隨范宏峰的專車,被射洪的官員們接到市政府最高級的賓館。
要知道,楊婷瑤現在雖然沒什麼重要官職在身,充其量也只是洪洲市委的一個小秘書,但她父親的來頭實在太大了,如果她和父親撒嬌的時候,說句射洪的市政府官員簡直太不關心人民群眾這類似的話,老天,省委書記要想讓一個縣級市的市長明升暗降,那真是太容易了。
她從射洪離開回到省黨校沒多久,張少宇的外公外婆便搬進了新的老干所。
這不,范宏峰剛剛在和楊婷瑤聊天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向她「匯報」了他和彭進東的最新工作安排。
以楊婷瑤的冰雪聰明,當然知道范宏峰是衝她的面子。反正這事也不算是違反原則濫用職權,在這個人際關係學無所不在的現實社會裡,范宏峰雖然有點投機取巧之嫌,但楊婷瑤並沒有對此有什麼反感,長久以來,她也一直都想找個機會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張少宇一點什麼,現在范宏峰主動幫張少宇解決了他並不知道的後顧之憂,楊婷瑤覺得自己還是應該領這份情,算是又欠了這位射洪市的范副市長一份人情。
而張少宇的外公和父親,在經歷了這件事後,也知道這次能住進新房子,肯定與這個自稱是張少宇女朋友的身份神秘的女孩有關。同時,他們對楊婷瑤所說的話,也有點相信了。沒有哪家的父母長輩願意去詛咒自家的孩子沒出息,張少宇能讓一位能量如此大的姑娘對他情有獨鍾,看來現在應該是真的走上正途了。
剛將范宏峰打發走,楊婷瑤想到外面宿舍外面透透氣,於是一個人在操場邊上一邊散著步,一邊打電話給張少宇,給她最心愛的老公「祝壽」。
聽著張少宇語氣裡有著明顯的對快遞公司服務不滿的情緒,楊婷瑤儘管心裡也有點為這家申通快遞公司的服務質量太差感到窩火,但她當然不會向張少宇流露表達,免得給老公火上澆油。
她微笑著安慰道:「老公,你用不著如此詛咒人家吧,我想,這家快遞公司肯定發生了什麼特殊原因,所以才會延誤了送貨時間,明天我打電話去這邊的公司查查看看是怎麼回事。老公,今天是你的生日,應該要開心點,快樂點才是啊!好啦,老公,別去為這些小事煩心了,你現在應該已經進入小強杯的集訓營了吧?」
在酒店釣魚灣別墅樓區附近的一座湖邊小亭裡,張少宇左腿曲膝坐在白淨的亭欄上,聽著手機裡傳來的楊婷瑤善解人意的柔聲,像是喝了灌專門降火消氣的「王老吉」清涼茶,感覺沒那麼大的火氣了,他笑了笑,對著手機說道:「老婆,其實,你打來的這個電話,就是最好的生意禮物,其他的有沒有都無所謂。我現在就在集訓營所在的湖南國際影視會展中心大酒店,今天剛分組了,你猜猜,我都和哪些人分在一組?」
楊婷瑤經常要替張少宇管理宇少貼吧,自然對小強杯的賽事及參賽選手不會太陌生,她想了想當初在成都舉行的西南賽區參賽歌手,笑道:「聽你的語氣,肯定有相識的熟人,我想,是不是許心燦在你那一組?」
張少宇點頭笑道:「老婆,看來你對小強杯還是蠻瞭解的嘛,嗯,你猜得沒錯,許心燦這小丫頭的確在我這一組。除了她,我這組還有奪冠呼聲很高的言樂和潛力極大的雲南心。」
「啊!這三個人我在網上聽你的粉絲們提到過,聽說實力很強呢。不過,我對我老公有絕對的信心,你肯定可以擊敗他們的。」
「那是,擊敗他們這大話我暫且不說,不過進入下一輪的三十二強複賽,我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嗯嗯,我老公當然是最棒的。老公,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老婆,近來都還好嗎?」
「還好,就是老想你。真想飛到你身邊來,時時刻刻都陪著你。」
「我也很想咱倆能天天在一起,不過,貌似這他媽的理想和現實總是有差距。老婆,你現在正是發展事業的關鍵時期,我的職業生涯也剛剛起步,反正我們還年輕,有的是資本。現在苦個幾年,早晚會苦盡甘來。」
「嗯,老公,只要熬過這幾年,我們肯定會有個幸福美滿的未來。」
「嗯嗯,老婆,我對我們的將來,充滿了憧憬。」
「老公,我記得你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給家裡打電話了吧?等會兒打個電話給咱媽,兒行千里娘牽掛,你現在也算是穩定下來了,應該可以讓家裡人安安心了。」
楊婷瑤那句「咱媽」聽得張少宇心中暖滋滋的,這輩子能找一個如此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老婆,還求什麼呢?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翻騰的心潮,動情地說道:「老婆,謝謝你,我呆會兒就打。」
「快打吧,你換了手機號,估計你們家人一個都不知道。我不耽誤你和家人聊天了。老公,我先掛了。」
「嗯,老婆,過會兒我再打給你。」
楊婷瑤將手機合上,雙手按在胸前吁了口氣,臉上有一抹難禁的得意笑容浮現。她剛才並沒在電話裡告訴張少宇,說她曾經去看過外婆,也隻字沒提張少宇家裡現在的變化。能為自己心愛的人盡點心,是最值得開心和滿足的事。她希望能給張少宇一份意外和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