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能成就大事的人,必定會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嘗盡更多的艱辛。還要忍受常人所無法忍受的孤獨,現在的張少宇,正在孤獨的滋味中的煎熬。
送走了張莉,又送走了趙靜,最後又送走了梁進,看著一個個朋友回家與家人共度春節,張少宇心裡,除了酸楚,還是酸楚。長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自己一個人過春節。想想那種感覺,心裡都會有一種涼意。
打楊婷瑤的電話,卻總是關機,張少宇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最後一次與她聯繫,就是那天的視頻,兩個人好像談得有些不高興,但以他對楊婷瑤的瞭解,她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兒生氣的。
可能是因為太忙了吧,所以不方便接電話,張少宇這樣認為。
今兒已經是大年三十了,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中國人的傳統佳節。張少宇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忙了,網費得趕快去交上,沒有網上的日子,真的很難受,好像突然之間跟世界脫節了。然後就是忙著去超市買東西,雖然一個人,但是年還是還要過的。
錢雖然不多,可也夠自己花上一陣子了,在劇組裡,每天掙個三五十塊的,不成問題,而且那天自己當替身,掙的五百塊錢,還了趙靜之後,還剩下一百多,算算身上的錢,總共七百六十六塊五毛,過春節還是夠了吧。
買上一斤香腸,兩斤臘肉,餃子和湯圓是必不可少的,跑了好幾個超市,總算是買到一瓶沱牌麴酒,這是自己家鄉產的名酒,怎麼著也得一下。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超市出來,張少宇突然想到,唐奎應該沒有回家吧,應該把他叫來跟自己一起過。
可到他們住的那個破院子一看,鬼影兒也沒一個,可能全回家過年了吧,再窮,過年還是要和家人一起的。
街上行人們,都在匆匆的往家裡趕,大年三十了,大家都趕著回家過年呢,看看這街上,張燈結綵的,年味兒越來越濃,張少宇緊了緊衣服,加快腳步向學校趕去。他得開始籌辦自己的春節了。
回到寢室,先把電腦打開,進入CCTV的網站,等候著直播春節聯歡晚會,然後把小錢走的時候留下的電飯煲架上,煮著香腸和臘肉。從外面涼菜攤上買回來的豬頭肉可以現吃,先拿出來擺上,沒有多餘的碗,就擺在口袋裡。
忙完這一切,張少宇坐到了電腦前面,一邊等著春節聯歡晚會,一會和網友們聊天。看看時間,19:00了,這個時候,應該是許多人都在和家人團聚了吧。可沒有想到,帖吧裡居然還有人在線。
張少宇喜出望外,一問才知道,有好幾位網友都在外地工作,回不了家,只能在網上泡著,等候春節聯歡晚會的開始。大家都有些想家,張少宇安慰眾人,說是咱們雖然回不了家,可我們不是在一起麼?
張少宇一時興起,開了一個帖子,叫大家報到,統計一下有多少人沒有回家過年的。結果這一數,居然有二十多位。當下,張少宇安排起來,叫大家一定要隨時保持在線,咱們一邊吃飯喝酒,一邊看晚會,再一邊聊天,這樣一來,不就不會感覺孤獨了麼?
網友們紛紛稱好,說是今天咱們宇少帖吧也來一個春節聯歡晚會,好好高興一下,雖然不能和家人團聚,可咱們一樣能夠過得很開心。
整個一樓,人幾乎走光了,只剩張少宇這間寢室裡透著燈光。可他並不覺得孤獨,看著鍋裡咕咕冒著的熱氣,電腦上面,網友們一句句溫馨的祝福,倒也是件愜意的事情。
香腸和臘肉煮好,也沒有碗盛,乾脆就連鍋一起端了過來,放在桌子上,再把那瓶白酒打開,拿瓶蓋子當酒杯,倒上滿滿一杯白酒,在網上冒了一句,朋友們乾杯!
一口烈酒下肚,整個人頓時感覺暖和起來,挑起一整段香腸,狠狠咬上一口,嗯,香!雖然跟外婆親手灌的比起來,還差那麼點意思,可人在外地,也只有將就了。
20:00,春節聯歡晚會準時開始,張少宇和帖吧裡面的朋友打了個招呼,大家一起看晚會了。邊喝酒,邊吃肉,還有春節晚會可以看,哈哈,其樂融融!
屋子外面響起敲門的聲音,張少宇嘴裡咬著一條香腸跑了過去,打開門一看,是個男生,不認識,那小子好像有些怕張少宇,怯生生的不敢說話。
「兄弟,找我麼?」張少宇趕忙把香腸取了下來,向那男生問道。
「張,張哥,我們好些人沒有,回,家過年,想湊,湊點錢買點煙花爆竹,熱鬧,熱鬧,你看……」那小子說話結結巴巴的,可張少宇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這怎麼回事兒,學校裡不少貧困生,有的家在外地,為了省下車費,於是就不回家過年。
這大年三十,煙花爆竹還是要放的,於是,張少宇揮了揮手,轉身奔回寢室,從抽屜裡拿出皮夾子,掏出五十元錢來,遞給那個男生,叫他去買。
「不不,張哥,用不了這麼……」
「叫你去就去,別廢話,哎,對了,你們有多少人沒有回去?」張少宇問道。那男生說有十幾個吧,張少宇一合計,叫他們全部到自己寢室來,大家一起過年。那男生沒想到大校聞名的張少宇居然這麼和氣,也就不太緊張了,當下奔了回去,把樓上樓下所有沒有回家過年的兄弟們全叫了下來。
十幾個人,是有些擠,張少宇叫人把一張書桌搬了出去,騰出地方來,在地上鋪上報紙,大家把帶來的酒菜全放在地上,一邊看著春節晚會,一邊喝酒吃肉,那氣氛,一下子就熱烈起來。
張少宇知道,這些兄弟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和自己一樣,自卑心比較強,所以,他盡量讓自己變得隨和一些,慇勤的向大家勸酒。本來吧,大伙沒有回家過年,心裡都有些淒涼,可現在,不但這麼多人在一起過年,而且還有咱們學校的老大哥一起,心裡的思鄉之情,也就談了許多。
大伙敞開肚皮吃,高聲劃著拳,一時間,大家都忘記了,這是在異鄉。
「來,師弟們,師兄敬你們一杯。咱們都是苦孩子,沒法兒回家跟爹媽過年,也不要緊,咱們大伙聚在一起,不也過得挺熱鬧嗎?來,乾了一杯,一向咱爹娘拜年,二向自己祝福!」張少宇站了起來,舉著酒杯,大聲說道。
其他的師弟們紛紛站起身來,張哥敬酒,動作得利索點兒,這是給咱們面子,有幾個小子,大概平時沒見這種場面,一骨碌爬起來,差點兒沒跌到那一團菜上。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來,干!」
「干!張哥,給你拜年了!」
「張哥,新年快樂!」
小兄弟們都喝得有點兒高了,聲音也大了起來,一杯酒落肚,話匣子也打開了。有不少兄弟問張少宇為什麼不回家,大伙心裡都明白,張哥說什麼大家都是苦孩子,那是維護大家的面子,他能是苦孩子?光幾個月前,替大伙買電腦那一筆,就賺了不少吧。這事兒在學校是傳開了的。
張少宇噴著酒氣,歎息一聲,笑道:「也沒啥,父母都不在家,回去也沒有個人。就留在學校了,咱們這不是過得挺開心的麼?」
「那是那是,跟張哥一起過年,沒說的,來,張哥,再喝一杯!」
「哎,張哥,我一直想問你一個事兒,不知道方不方便?」有師弟問道。
張少宇干下一杯酒,看著那小兄弟說道:「沒事兒,你說!」
「上次你開大會的時候,對我們說,只要有信心,一切困難都可以解決,咱們專科學校的學生,也可以混得很好。這話,是不是學校領導讓你說的?」
張少宇大笑起來,開玩笑,我張少宇還用別人教我怎麼說話嗎?看著這一群兄弟,都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等候著回答。張少宇把酒杯一頓,抱著腳開始訓話了。
「不是,那是我的心裡話。兄弟們,你們聽我說,咱們是專科生,在社會上的確會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這都是客觀存在的,可沒有關係,人一輩子,誰還不會遇到一點兒挫折什麼的?對不對?沒有關係,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那怎麼辦呢?那就只有靠自己了,不說別人,就說我自己吧,哥畢業以後,就出去找工作,那個一個受罪啊,到處遭人白眼,受人鳥氣,可至少有一點,我從來沒有真正失去過信心。
我就不相信了,活人還能讓尿給撇死?大家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沒誰是三頭六臂吧?我是個不服輸的人,我從來不信邪,告訴你們,我參加小強杯,現在又以第一名出線了,哥的目標,是直指決賽!還有,我現在在拍戲,導演看得起我,願意給我機會。
這些,可都是我自己拼來的啊!你們也看見了,我這幾天腳一直不靈活吧?就是拍戲給摔的!咱起點沒別人高,咱就得比別人肯吃苦,肯努力。兄弟們啊,沒誰比誰強,只有誰比誰拚命!」
大家都聽得很專心,生怕漏掉一個字。眼前這位大哥,在學校裡,絕對是一個傳奇人物。他的每一句話,對自己可能都有重大的幫助。本來以為,張哥這麼出色,必定有什麼過人的本事,或者有什麼關係,可現在才知道,一切都是靠自己拼來的。男人啊,真正的男人!
「來,張哥,喝一杯再說!」有小兄弟敬上酒,張少宇也不客氣,接過來一口喝下去,抹了抹嘴巴,接著說了起來。
「我知道,在座的兄弟們都是家裡條件不太好的。父母辛辛苦苦供你們來讀書,面朝黃土背朝天啊!你們更不應該妄自菲薄,更不應該失去自信,因為,咱們的爹娘,就指著自己出息,對不對?
男人,就得挺著胸膛做人,窮不是自己的錯,咱們要努力去改變這種情況,我在大會上就已經說過了,我願意做你們探路石,看看咱們專科生,能不能混好。現在,雖然還談不上什麼,可也算有希望了。
所以,老弟們,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對自己有信心,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事情。那世界首富比爾。蓋茨,連大學都沒讀嘛,咱們至少比他強啊,咱好歹還是個大學生啊,對不對?努力吧,遇到任何困難,都不要退縮,勇往直前,等過個十年,二十年,我敢保證,你們這裡的人,有人會是企業家,有人會是科學家,穿的是名牌,開的是跑車,那時候,咱們要是還能聚在一起,就不會像今天這樣的了,咱們去五星級大酒店開個VIP貴賓房,點上一桌山珍海味,開懷暢飲!」
如果這個時候,有攝影師的話,他應該會拍下一副具有歷史意義的相片。一群身著樸素的男生,圍著一個相貌平平,卻是滿臉英氣的小伙子,那小伙子揮著手,正在對大家訓話,而他周圍的小伙子們,一個個面露崇拜之色,眼中,閃耀著自信的光芒。就像一群忠實的追隨者,仰視著他們的領袖。
「呀!快十二點了,走,放煙花去!」有人大叫了一聲。大家這時才知道,本以來短短的聚會,其實已經過去了好幾個鐘頭,大夥一陣手忙腳亂,拿起買來的煙花爆竹,向宿舍外面奔去。
張少宇興致很高,第一個衝出寢室,奔向宿舍下面的操場。
大年三十,學校裡,已經沒有了其他人,這群背井離鄉的年輕人聚集在操場上,歡歡喜喜的擺開爆竹,煙花,人人都顯得喜氣洋洋,完全沒有身在異地的那份落寞。今年的春節,應該是過得最有意義的,一群「同在異鄉為異客」的同們聚在一起,互相祝福,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其中還有一位師兄,一位學校裡的傳奇人物,他的那番話,極大的鼓舞了大家。
對,不管我們窮也好,專科生也好,都不應該對自己失去信心,記住師兄的話,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張哥,你來吧!」有師弟叫道。張少宇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乘著酒興,張少宇爽快的答應了,大家集體退後,給張少宇讓出了位置。
掏出打火機,張少宇蹲了下去,找到煙花的引線,把打火機伸了過去。
「彭!」一朵火雲升上天空,瞬間爆炸開來,變幻著許多的色彩,與此同時,身後的師弟們也爆發出了陣陣歡呼聲,望著那騰空升起的火焰,大家像小孩子一般跳躍著,歡呼著,焰火,映紅這群小伙子們英氣勃勃的臉龐。
張少宇抬頭望著那美麗的焰火,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放完焰火,大家都散了,各自回自己的寢室睡覺,酒喝得太高,頭暈暈的。張少宇回到寢室,搖了搖有些發暈的腦袋,正準備倒頭大睡,手機卻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張莉來電。
「喂,小莉啊?」張少宇一拿起電話,就學著當初那個很有名的廣告叫了出來。
張莉在電話裡笑了起來:「聽到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怕你一個人在學校時感覺孤獨,不過,你的口氣聽起來,倒是很開心嘛?」
「當然了,剛跟一群兄弟們喝了酒,放了煙花呢,怎麼,你還沒睡覺嗎?」張少宇笑道。
「掛念你啊,睡不著。」張莉也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笑著說道。
俗語說得好啊,酒能亂性,這話一點兒也不假,張少宇一聽張莉的話,脫口而出:「是不是要我抱著你,你才睡得著?我記得高中那會兒,我們每次出去,都要我抱著你,你才能入睡,哈哈……」
張莉並沒有生氣,因為張少宇剛才也說了,他喝了酒,男人喝了酒,說出來的話,有兩種,一種是酒後發瘋,亂說話,還有一種,是酒後吐真言,而張莉,寧願相信後者。
「好了,知道你開心就行了,我得睡覺了。」張莉說道。
張少宇還在那兒胡吹亂扯,張莉笑出了聲:「好啦!自己晚上蓋好被子,不要著涼,就這樣,過完年,我盡快趕回來陪你,對了,小心腳啊!」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嗯?掛了?」張少宇拿下電話,確認張莉已經掛斷之後,正要放下電話睡覺,發意外的發現,手機上面有幾個未接來電,是楊婷瑤的。可能是自己剛才在放煙花,所以沒有聽到吧,不過沒關係,打回去就是了。
電話裡,傳來嘟嘟的聲音,是正在接通,可片刻之後,突然傳出斷錢的聲音。
「鬱悶,搞什麼鬼?掛我電話?」頭暈得厲害,不想再打了,把手機往枕頭底下一扔,倒頭便睡。這一覺,張少宇睡得很舒服,甚至還做了一個春夢,可夢裡邊的女人,卻不是楊婷瑤。
中國人過年,大年三十以前是辭舊,初一開始是迎新。新的一年開始,萬象更新,一切都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張少宇自然也不例外,既然自己一個人身在外地,那就更應該讓自己過得開心一些。
一大早起來,洗臉,刷牙,刮鬍子,洗漱完畢,就在衣箱裡翻了起來,最終選定了一套衣服。那是趙靜送給他的,上次陪她去醫院看病,她一口氣買了好幾套衣服送給張少宇。這套西裝還從來沒有穿過。
張少宇穿西裝,有一個習慣,從來不打領帶,好好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偏偏要系一根帶子,要是打起架來,讓人一把抓住,你小子想動都動不了。
昨天在超市買的冷凍湯圓,給煮上二十個,一邊打開電腦,上自己的帖吧,向網友們拜了一個新年,然後吃了湯圓,還給自己封了一人紅包,這才歡歡喜喜的出門了。
在張少宇的記憶裡,過年應該是,在街上人來人往,大家身著節日的盛裝,互相道著恭喜發財。小孩子們手裡拿著大堆小堆的零食,要不然就是手裡拉著個氣球,被大人牽著,喜氣洋洋。
可一到街上,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原來熱鬧的街上,今天卻沒見幾個人,商店都歇業了,顯得冷冷清清。這人都哪兒去了?
張少宇本來還想上街熱鬧熱鬧,找找過年的感覺,這樣一來,弄得什麼心情也沒有了,大過年的,人們不會都窩在家裡吧?大年初一,不是要出來走動的嗎?
懷著疑惑的心情,張少宇繼續逛著,後來來到天府廣場,嘿嘿,原來人都到這兒來了。此時,廣場上人頭攢動,一眼望去,就跟鄉下趕集似的。張少宇心情大好,快步走了進去。
到底是過年啊,人人臉上,洋溢著節日的歡樂,大人們牽著小孩子,穿著嶄新的衣服,在廣場上愉快的逛著,偶爾碰到熟人,小孩子們甜甜的叫上一聲叔叔好,或者阿姨好,馬上就能拿到一個紅包。
拿的人眉開眼笑,給的人歡天喜地,過年嘛,不就圖個高興麼?
廣場上,除了遊人之外,不少的小販也在高聲吆喝著,賣氣球的,賣小吃的,還有舞龍舞獅的,熱鬧非凡。
「嘖嘖,這才像過年嘛。」張少宇歎道。說實話,這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張少宇今天一身筆挺的新西裝,頭髮梳得溜順,一眼看去,還真像那麼回事兒。一米七五的個頭兒,走在廣場上,也算是儀表堂堂。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張少宇興致特別高,這兒走走,那兒逛逛,買碗豆腐腦兒,吃串冰糖葫蘆,二十幾歲的人了,還學人家小孩子的樣,買個氫氣球拉在手裡,真是人「老」心不老。
前面傳來一陣驚呼聲,把張少宇嚇了一跳,因為那音樂是突然爆發出來的,尋聲望去,廣場中央密密麻麻圍著許多的人,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而且還不斷的有人想擠進去。
什麼事兒這麼稀奇?耍猴呢?張少宇也去湊了一下熱鬧,可怎麼也擠不進去。沒擠進去不說,後來趕來的人,還把他給擠在了中間,動彈不得。
耳邊全是女人的尖叫聲,刺得人耳朵生疼,什麼事兒這麼激動啊?
「華仔!」有人叫出聲來,張少宇一驚,華仔?哪個華仔?劉德燁,任達燁,還是劉燁?娛樂圈裡面,好像除了劉天王以外,很少有人被觀眾叫華仔的吧?難道是他?
前段日子,自己曾經在片場見過他一面,只講了一句話,當時覺得挺遺憾的,因為劉天王來看探班,逗留了不到二十分鐘,只要凌心如還有導演聊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HELLO,大家好,哇,今天是大年初一,給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春快樂!」
果然沒錯,是劉天王的聲音!他話一說完,台下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張少宇也是非常激動,可再激動也沒有辦法,你擠不進去啊。
也是急中生智,他想到了一個老套的招數。
「喂!誰的錢包掉了!」張少宇大叫了一聲,滿以為前面的人聽到,一定會紛紛低下頭去找錢包,那自己就有機會擠進去了。可見鬼的是,張少宇叫得那麼大聲,愣是沒有一個人低下頭去找錢包。
鬱悶,為了見天王,連錢包都不要了。張少宇急得沒有辦法,他是真想把包裡那盒早上出來時候買的爆竹放上幾顆,嚇嚇人。可想一想,這裡人這麼多,又是自己的偶像在站台,如果引起混亂就不好了。於是乎,就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看不到人,聽聽聲音也是好的。
原來,華仔今天來,是為了替某家廠商宣傳產品的,順帶還唱了一首恭喜發財,現場那個氣氛啊,已經不能用熱烈來形容了,簡直就是暴動!震天的歡呼聲,尖叫聲,不管男女老少,叫啊,跳啊,整個天府廣場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張少宇正高興呢,人群中央已經傳來華仔的告別聲。心裡陣陣失望,擠了半天,連個面也沒見著,鬱悶。
不多時,人群開始散去,天王走了,誰還有心聽什麼客戶經理介紹產品啊。張少宇擠了人群,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我靠,天王就是天王,這號召力就是一般啊。
不過想想,當天王也真是無奈啊,這大過年的,也不能回家和親人團聚,還得為工作操勞。藝人不就是這樣麼,人前歡笑,人後落淚,難哪。但願劉天王能過一個愉快的春節吧。
一直在天府廣場逛到午飯時間,張少宇才意猶未盡的離開。若不是肚子餓得咕咕叫,他實在想在這兒裡呆上一整天。經歷過的人都知道,過年的時候,城裡的人,一般都會聚在公園啦,廣場啦,這些地方,那種熱鬧,真的可以感染到人。讓你把所有的煩惱拋到腦後,來享受這個美好的節日。
想起寢室裡,好像沒有什麼吃的東西了,張少宇就尋思著買點什麼東西回去,要不然等到明天,所有店舖都關門了,你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幸運的是,在回學校的路上,他發現一家超市居然還在營業,大喜之下,趕忙走了進去。
「新春快樂!恭喜發財!」一走進店門,張少宇就微笑著沖櫃檯收銀員說道。
「謝謝,也祝您新春快樂!」收銀員姐姐很是開心,連忙向張少宇還禮。過年嘛,大家心情都很愉快,人與人之間相處,就是一個尊重的問題,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
提起一個購物兜,張少宇開始了大採購,按照往年的經驗,一直到初七,初八的樣子,商店都不會開門營業,也就是說有將近一周的時間,張少宇得在寢室裡開伙做飯,那要準備的東西就太多咯。
稱上五斤米,可以煮點稀飯喝,再買上十根火腿腸,這東西方便,沒辦法炒菜,就拿火腿腸當菜吃,還有什麼泡菜,方便麵,統統都買。不一會兒,購物兜已經裝了不少東西。
「嗯,那個什麼,什麼牛肉,對,張飛牛肉,要兩盒,我爸爸愛吃。」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對面貨架後傳來,張少宇一聽,這聲音怎麼好像在哪兒聽過?
「還有那個,那個,火鍋料,可以吃火鍋,這個也拿點。」這回聽得真切,這聲音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是劉德燁的。他剛才不是走了麼?怎麼會出現在超市裡,難道是自己的幻覺?
張少宇悄悄繞過貨架,裝作挑選東西,慢慢的扭頭望去,沒錯,是劉天王,身邊跟著一個助理姐姐,正在貨架上挑選著商品。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頭上還戴著一頂帽子,再加上墨鏡一遮,不仔細看還真認不出來。
此時,他正在拿著一個罐頭仔細的看,一邊看,一邊還問旁邊的助理:「這是什麼?」那個助理姐姐好像也不知道,搖了搖頭。
「那是牛肉罐頭,味道還不錯。」張少宇搭了一句。華仔抬起頭來看了看張少宇,非常有禮貌的說了一句:「謝謝。」張少宇微微一笑,表示不客氣。都說劉天王在娛樂圈裡面的楷模,勤奮,努力,沒有架子,這話看來不假,身為華人界超級天王,還能如此的謙和,實在是太難得了。
看他的樣子,好像忘記了張少宇是誰了,不過張少宇也沒有介意,人家是大明星,整天那麼忙,見過的人不計其數,怎麼會記得你一個臨時演員?
看他這副裝扮,是不想有人認出來,怕有人打擾,張少宇倒算是一個識趣的人,既沒有上去要簽名,也沒有說什麼話,提著籃子正要走開。
「請等一下。」劉天王叫了起來。張少宇停了下來,回過頭去,禮貌的笑道:「怎麼了,劉先生?」
華仔笑了笑,似乎對張少宇認出他來有些意外,隨即走了過來,打量著張少宇,片刻之後,疑惑的問道:「我覺得我們在哪裡見過,對不對?」
張少宇點了點頭,華仔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對不起,我不太想得起來,請問……」
「幾天以前,片場,你去探班的時候。」張少宇及時補充道。真沒想到,劉天王還記得自己,這倒是有些榮幸了。
劉天王突然抬起手來,指了指張少宇,笑道:「哦,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從三層樓下跳下來的人。」張少宇笑著點了點頭。
此時,張少宇看見華仔扭過頭去低聲和助理說了一句什麼,那位助理回答了他的話,張少宇隱約聽到了一句「最多十分鐘……」之類的話,也不太確定。華仔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扭頭對張少宇說道:「如果你有空的話,我想我們可以坐下來聊聊。」
張少宇吃了一驚,一時間整個人愣住了,我沒有聽錯吧?天王想和我坐下來聊聊?幻覺,肯定是幻覺,這絕對不可能的。華仔那麼忙,怎麼會有空和一個普通的四川小伙子多說話,而且還是坐下來聊聊。
大概是看到張少宇沒有及時表態,華仔試探著問道:「不方便嗎?如果這樣的話……」
「不不不,方便,榮幸之至。」張少宇立即回過神來,連聲答道。開玩笑,偶像要和自己聊天,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哪裡有不方便的。雖然已經意識到這是事實,可張少宇還有些頭暈,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沒用。
也難怪,在超市碰到劉德燁,這本來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現在劉天王居然還要和自己聊天,如果告訴別人,都不會有人相信。
超市裡,有供客人臨時休息的地方,那是在靠著櫥窗的地方,擺放著兩排塑料連椅。華仔叫助理把買來的東西先帶出去,張少宇這才想起來,超市外面停著一輛車,自己進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眼熟,原來是華仔的,那天片場的時候,自己看到過。
張少宇在最邊上的座位坐了下來,劉天王卻表示,能不能讓他坐那個位置。張少宇立時會意,自己坐的這個位置,靠著牆壁,不容易被外面看到。
「當然,你是天王嘛,要是被人發現,一定會引起轟動的。」張少宇站了起來,把位置讓給了華仔。
劉德燁落座,淡淡的笑道:「天王是別人叫的。」
張少宇品味著這句話,天王是別人叫的,也就是說,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天王。
「那天去探班,RUBY告訴我,你很努力,而且表演得很棒,看你年紀輕輕的,很厲害哦。」劉天王笑道。
「RUBY?」張少宇皺了皺眉頭,RUBY是誰?
「哦,就是凌心如。」劉天王解釋道,張少宇恍然大悟,香港人一般喜歡稱呼別人的英文名。
謙虛的笑了笑,張少宇說道:「心如姐過獎了,對於戲劇,我才只是個小學生而已。」這倒不是他在偶像面前故意謙虛,而他自己真的認為自己才剛起步,剛開始學習而已。導演雖然說他有潛力,可同時了表示了,他要走的路還很長。
「那有什麼有關係,我到現在還被人叫小學生呢。」華仔自嘲的笑了起來。張少宇只是跟著笑了兩聲,卻沒有做評論。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劉天王的演技一直飽受批評,說他演戲只會擺酷耍帥,演的人都是同一類型的,只能算是偶像派,不能說是實力派。
而劉天王自己,對此事一直很在意,希望在戲劇上得到大眾的肯定,這幾年,雖說得過兩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影帝,一屆台灣金馬獎影帝,一屆內地金紫荊影帝,可批評之聲,仍然不絕於耳。
「知道為什麼我一直很想和你聊聊嗎?」劉天王突然問道,這個問題,也是張少宇很想知道的。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臨時演員,和華仔根本談不上什麼交情,人家堂堂的天王,會「紆尊降貴」,坐在超市裡跟自己聊天,那這本來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看張少宇搖了搖頭,等待著自己的答案,劉天王臉上,露出了嚴肅的神情:「那天在片場看到你,我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了二十幾年前的自己,那個時候,我跟你一樣,只是一個臨時演員,在戲裡跑龍套,我給發哥演過保鏢,那個時候,我跟你一樣,很拼。所以,這些年以來,我看到年輕一輩的藝人,如果他很努力,很勤奮的話,我都會產生一種好感。」
張少宇張大了眼睛,笑著問道:「你說的好感,是想在一起那種嗎?」
劉天王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道:「不是,我可沒有那種愛好。」笑過之後,他不禁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更好奇起來,他好像並沒有把自己當成是所謂的天王,還能和自己開玩笑。
如果是其他年輕人,一看到自己,不是尖叫,就是激動,可能連話都講不出來,可他卻談笑自若,就像一個老朋友一樣。
「談到勤奮,娛樂圈裡,有誰能跟你比?我實話,你是我的偶像,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聽你的歌,看你的電影,可以說,你是一直陪伴著我們這代人長大的,你的勤奮與努力,影響著許多人。」這番話,是張少宇一直就想對劉德燁說的,只不過從前沒有機會,現在當著他的面告訴他,感覺就不一樣了。
張少宇說得很誠懇,可劉天王又笑了起來:「怎麼說的我多老似的,哈哈……」
「沒有,沒有,借用媒體的話,你是光芒萬丈的不人情人,哈哈……」張少宇也笑了起來。跟劉天王聊天,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他的普通話不很標準,卻還算流暢,跟他面對面,雖然隨時能感覺到那種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來的巨星氣質,可卻沒有什麼壓力,他是那麼的隨和,謙恭,就像是跟一位好脾氣的長輩在一起的樣子。
這,或許也是他在娛樂圈裡屹立幾十年不倒的原因之一吧。
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劉天王動了動身子,輕咳兩聲,正色說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說了半天,連我名字都不知道,如果換在別人,張少宇就冒火了,可面對劉天王,自然另當別論。
「我叫張少宇。」
「張少宇,嗯,我不能耽擱太久,下午還要趕回香港,我有句話送給你。」劉天王伸出頭看了看外面,扭過頭對張少宇說道。
估計這個時候,劉天王是有什麼事情要提醒自己注意的了,作為娛樂圈的前輩,他的話對自己肯定有非常大的作用,張少宇坐正了身子,等待著華仔的話。
「我的一個好朋友曾經說過一句話,戲棚子底下,站久了就是你。我一直很欣賞這句話,現在把他送給你,好好努力。」劉天王認真的說道。說完,就站了起來。
張少宇跟著站起身,笑道:「我知道,這是憲哥的話。」
劉天王點了點頭,微笑著伸出了手,準備握手告別。張少宇卻是遲疑了一下,才伸出手去。
送劉天王出門,看著他登車,然後揮手告別,做完這一切,張少宇摸了摸額頭,我不是在做夢吧?剛才跟我聊天的,真的是劉天王麼?可掐了掐了自己的大腿,有疼痛的感覺,應該不是在做夢。
「戲棚子底下,站久了就是你。」張少宇重複著這句話,突然笑了起來,提著自己的東西,向學校走去。
廣州,某酒樓。
今天,這家酒樓的二樓被人給包了,當初客人來下定金的時候,老闆還滿心歡喜,像這種地處偏僻,又不太上檔次的酒樓,往年春節的時候,很少有客人到這裡來團年的。可今天好像財神眷顧,大年初三的時候,就有人來下了定金,要包下整個二樓。
對方出手闊綽,老闆自然是滿口答應,他們說初六的時候,要在這裡擺幾桌席,團個年,熱鬧熱鬧,老闆當即承諾,一定上最好的菜。
可真到了初六這天,老闆傻眼了。中午十一時許,幾輛車開到酒樓門口,有麵包車,有小巴,車門一開,走下來的人把老闆嚇了一跳。
那一個個,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頭髮染得花裡胡哨的,就不說了,這年頭的小伙子小姑娘們都有這習慣。可好些人手臂上露著刺青,這就讓老闆有些擔心了。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啊?
這群人大概有二十幾個,一進來也不打招呼,直接往二樓走去,他們一路走,一路大聲說著話,踩得樓板彭彭作響,酒樓裡原來就有的兩桌客人,一看這陣勢,趕忙付錢走人。
老闆趕忙跟了上去,這些人到了二樓,旁若無人的大聲喧嘩,互相敬著煙,聊著天。不一會兒,二樓大廳裡就給弄得烏煙瘴氣。老闆皺起了眉頭,在這裡開了多年的店,這認人的本事還是有的,這群人,絕對不是什麼善類。
「嘿嘿,給幾位拜年了,請問你們……」老闆湊了過去,來到一桌客人面前,正要掏出自己的玉溪煙遞過去。
一個小伙子擋住了他,大聲說道:「去,叫服務員趕快倒茶來!」那說話的口氣,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樣,不僅僅是囂張,那感覺就像老闆是他兒子似的。
「好,馬上就來。」老闆收回了煙,趕忙轉過身,走到樓梯口,對著下面大聲叫道:「服務員,快上來倒茶。」
下面有服務員應了一聲,不多時端著茶水上來。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好像有些緊張,瞪著一雙大眼睛,在這些人身上打了個轉,又低下頭去,挨桌的倒茶。大概是因為緊張吧,她走到一個客人面前倒茶時,不小心把茶水打倒在那人的身上,把人家褲子弄濕了好大一團。
「怎麼搞的嘛!你沒長眼睛啊!」立即有人叫喚起來,一拍桌子,那人站起身。小姑娘給嚇著了,站在那兒不知所措,甚至連道歉也忘記了。
「算了,她也不是有意的,去吧。」被弄濕褲子那個小伙子輕聲說道。服務員一聽這話,心裡鬆了一口氣,悄悄望了一眼那個說話的小伙子,原來還是個帥哥,五官精緻,留著長髮,皮膚白皙,看樣子還算是斯文。
「靠,我說李丹,你今天怎麼變得文雅起來了?」剛才罵人那年輕人坐了下去,一隻腿搭在了帥哥的椅子上。
李丹微微一笑,拿起煙吸了一口,吐著煙圈:「過年嘛,別尋不開心。」
「哎,聽說你念過大學,是不是?」那哥們接著問道,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道上混的兄弟,有個高中學歷就很不錯的,前些天聽說有新來一個兄弟,居然念過大學,這事兒在兄弟之間是傳開了的。
李丹笑了起來,笑得很不屑,念過大學有什麼了不起?現在滿大街有都是大學生,畢了業找不到工作,就算找到了,待遇跟民工沒有什麼兩樣。在這個年頭,大學生幾乎成了無業遊民的人名詞了。
「大學有什麼,念幾年書,把人都給念呆了。」李丹一彈煙灰,冷笑著說道。一聽他這話,同桌的幾個兄弟都開起了他的玩笑,說你小子肯定是在大學生不好好讀書,就泡MM去了。
李丹進社團這些日子,跟這些兄弟已經混得很熟了,大家都是年輕人,有共同語言,容易湊在一塊兒,再加上李丹這小子天性外向,活潑好動,人又義氣,大家對他印象都不錯。
「大哥!大哥!」那邊有兄弟叫了起來,李丹扭頭一看,一身筆挺西裝的大哥來了,所有兄弟站了起來,此起彼伏的叫了起來。
李丹進社團也有些日子了,可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大哥叫什麼名字,只聽見別人叫過他劉哥,想來應該是姓劉,叫什麼名字嘛,就不得而知了。
「大哥。」這時,劉哥經過李丹身邊,李丹叫了一聲,劉哥停了下來,看了李丹一眼,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走開了。劉哥這一來,又帶來幾十個兄弟,李丹粗略數了數,加上自己這一攤,今天少說有三十多個人在這兒團年。不知道這是不是大哥手底下全部的人。
電影裡面,演的黑社會,成員總有成百上千。不過請記住,那只是電影,在內地,這麼多年以來,落網的黑幫分子中,你見過誰手底下有上百號人的?他們都是利用一些關係,比如親戚,朋友之類,把人員籠絡到一起,從事黑幫行動。
「看到大哥身邊那個人沒有?」剛才跟李丹說話那哥們許烈這會兒碰了碰李丹的手,小聲說道。李丹看了過去,大哥身邊跟著強哥,還有煙囪,另外一個不認識,好像是第一次看到,看那模樣,總給人感覺是一個大學的教授,戴著一副大眼鏡,穿著一身灰色的西裝,年紀約在五十上下,一派儒雅風範。
「一個強哥,一個煙囪,還有一個不認識,誰啊?」李丹扭過頭來小聲問道。
「海叔,大哥一向很尊重他的。」許烈悄悄的說道。李丹又扭過頭去看了看,這樣的人,如果放在電影裡面的話,應該是一個師爺之類的吧。
「行了,兄弟們落座吧。」劉哥和強哥,煙囪,海叔在上首落座之後,大聲對兄弟們說道。所有兄弟坐了下來,看來是人到齊了,要開始團年了吧。這些道上的兄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難得過年啊,警察也休假了,咱們也該輕鬆輕鬆,吃個團年飯。
不多時,服務小姐開始上菜,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可大魚大肉是免不了的。每一桌都給擺上九盤十碗,這點兒倒跟四川的風俗有些像。
這間大廳,不到六十平方,三四十個人坐在裡面,感覺擠了一些。不過也好,今天天氣不熱,還起了點風,挺涼快的。六張桌子都上好了菜,不過大哥沒有發話,誰也不敢先動筷子。
李丹的目光,早就落在那一碗熱氣騰騰的扣肉上面,媽的,想起咱們四川的燒白,那口水就直流,只要大哥一聲令下,咱就拿出砍人的氣魄,給他來個風捲殘雲。
「兄弟們,大家吃吧,不要客氣了。」大哥總算發話了,他一聲令下,六張桌子一齊開動,喧嘩之聲立刻響了起來。
許烈這小子手真快,劉哥話剛說完,他已經伸出筷子挑走了李丹心儀很久的那塊扣肉。
愣了愣,李丹這才意識到可以開吃了。不對呀,黑社會聚會,大哥不是都要訓話的嗎?怎麼就一句「吃吧」,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屁,電影看多了,咱們大哥從來不說廢話。」許烈吃得滿嘴是油,跟李丹說話的時候,頭也沒有抬一下,只顧著搶菜吃。
李丹自然不甘落於人後,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不一會兒,整個大廳裡響起了划拳的吼聲,那叫一個熱鬧啊,跟鄉下吃喜酒似的。道上的兄弟,多半是不拘小節,說白了吧,都是粗人,才不管什麼禮貌不禮貌,有菜就吃,有酒就喝。
「來來來,李丹,咱們哥倆走一個。」許烈舉起了酒杯,李丹一口吞下塊牛肉,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嘖一口乾了下去。啊,夠勁兒,這酒真他媽辣。
李丹一邊吃,一邊觀察著四周坐著的人,以年輕人居多,二十到三十左右,當然也有幾個例外的,可能四十多歲。從穿著上來看,倒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與一般人無異,除了有幾個毛頭小子挽著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刺青。
這些人,李丹大多沒有見過,這些日子,強哥帶著自己四處轉悠,除了那天的賭場,還去過幾家KTV,一家夜總會,都是見見場面的事兒,沒見大哥派什麼事兒給自己做。李丹當時曾經強哥提過,可強哥白了他一眼,怎麼可能天天有事兒做,要是天天打人砍人,那咱們早就玩完了。
從李丹得到的資料來看,劉哥涉足的生意,有建築,餐飲,娛樂,除了那天的賭場之外,其他的好像都是正當生意。這黑社會老大,是不是當得有點兒名不符實?他怎麼不賣點白粉,海洛因什麼的?這才叫黑社會嘛。
不過,李丹漸漸發現,真正的黑社會,和自己想像的很不一樣。首先是從黑社會成員上,他們從外表看起來,與普通人無沒有什麼兩樣。然後就是所從事的生意了,從現在知道的情況來看,大哥的生意很多都是正當,那完全沒有必要混黑社會啊。
酒至半酣,兄弟們多多少少有些醉意了,這些人都是火爆脾氣,一喝醉酒,什麼事兒都有可能發生。喏,看那邊,隔李丹他們兩桌的地方,一對哥們吵了起來。兩個都是二十幾歲的年紀,正為什麼事兒爭吵著,兩人都是面紅耳赤,一個不停的敲擊著桌面,震得酒瓶子直抖,一個揪著對方的衣領,一臉的凶悍。
「媽的,灌了兩杯貓尿就找不著北了。」許烈嘀咕了一句。
「啪!」有人砸酒瓶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射了過去,那被揪著衣領的人手裡拿著半截酒瓶子,頂著對方的胸口,兩人抓扯起來。同桌和領桌的兄弟們都上去勸架。
整個大廳裡一片嘈雜聲,吵得人耳根不得清淨,李丹皺了皺眉頭,媽的,自己兄弟還打起來,也不怕丟人,要依著他的性子,走過去一人一個耳光。不過這事兒現在只能想想而已,要真這樣做,不被砍成兩段才怪。
不過,李丹的想法,有人幫他付諸實踐了。煙囪哥突然把手裡的酒杯一頓,幾個大步衝了過去,分開眾人,揚手就是兩個耳光,又脆又響,兩個傢伙一下子就老實了,乖乖坐了下去。
「哈哈,活該!」許烈靠在椅背上抽著煙,幸災樂禍的笑道。這哥們好像喝高了,一張臉紅得像猴子屁股。李丹白了他一眼,又扭頭向煙囪看去。煙囪擺了他一道,這事兒他一直記著。
猛得喝下一杯酒,李丹盯著煙囪的眼睛有些發紅。
團年飯並沒有因為這點愉快而影響了氣氛,不一會兒,大伙又吃得興高采烈了。
這時,樓梯口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好像是有意踩得這麼重,大伙都吃飯,沒有誰在意,李丹扭頭望去,從樓梯口走上幾個人來。當先那人,四十左右,留著平頭,臉上全是疙瘩,看得人噁心,穿著一身黑色的夾克,雙手插在褲兜裡。一上來就左顧右盼,最後目光鎖定劉哥的位置,走了過去。
「操,出事兒了!」原來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的許烈突然跳了起來,不僅是他,幾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向大廳中間靠攏,擋住那人的去路。
三十幾個人,圍著三個,這場景總算讓李丹有了一點兒黑社會的感覺,把酒杯一扔,悄悄拖起一個酒瓶子拿在手裡,走了過去。
「喲,這陣勢,是怕別人不知道劉總手底下有多少兄弟,對吧?」那人倒也光棍,面對三十幾個人,面無懼色。雙手還是插在褲兜裡,臉上閃過一絲冷笑,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坐在中間的劉哥。
「他是誰?」李丹伸過頭去,在許烈耳邊上問道。
「對頭。」許烈沒有回頭,小聲說道,大腿被什麼東西碰到了,李丹低頭一看,靠,許烈這小子拿著兩個酒瓶子!左手一個,右手還有一個。
剛才還熱火朝天的大廳,這會兒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三十幾個兄弟把對方三個人圍在中間,六十幾支眼睛都盯著他們,李丹晃了一眼,居然有人把椅子也提在手裡了。這要是打起來,只怕酒樓都要給砸咯。
「都回去吃飯,沒你們什麼事兒。」劉哥大聲說道。既然大哥有令,做小弟的就得遵從,兄弟們慢慢退了下來,可誰也沒有心情再吃飯,人雖然是坐下來了,可眼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那三個人。
「嚴總今天怎麼這麼有空,不用在家裡陪弟妹過年的麼?」說話的是海叔,他抱著雙手,那副眼鏡後面的小眼睛,都快瞇成了一條縫。
「喲,海叔也在啊,小弟眼拙,沒看見您老人家。」被稱作嚴總的人一看見海叔,立刻笑了起來,獨自一人快步走了過去,人還沒到呢,手就伸出去了。
海叔沒搭理他,冷笑一聲道:「你眼裡還有我麼?」
嚴總自己把手收了回來,又插回褲兜裡。這時,李丹發現一個問題,按理說,這人與人之間握手,伸出去的應該是右手才對,可這嚴總為什麼伸的是左手出來,他的右手一直插在褲兜裡。難不成有什麼古怪?
「呵呵,海叔說哪裡話,您老人家的當初對我的照顧,我一記著呢,不像某些人,背後捅兄弟的刀子。」嚴總這時正站在海叔的背後,在他說話之間,人慢慢向劉哥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