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也都八點過了,天色已經漸漸轉暗。張少宇琢磨著,這瘋丫頭也該閃人了吧。走了酒店,張少宇正要開口說拜拜,和楊婷瑤回學校去。
就在這個時候,趙靜說出了一句駭人聽聞的話來:「哎,楊姐,借你老公用用,不介意吧?」楊婷瑤當時就傻了,這叫什麼話?借我老公用用?這老公是能隨便借的麼?再說了,借了你拿什麼還我啊?
更鬱悶的是張少宇,怎麼感覺我好像成了她倆的一件東西,還借來借去的?這瘋丫頭不是酒喝高了,說胡話吧?要不就是心疼剛才那五百塊錢,導致神經錯亂,內分泌失調了。
楊婷瑤看了看趙靜,好像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尷尬的笑了笑,小聲說道:「這個,借男朋友,我,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呵呵……」
趙靜撇了撇嘴:「這麼小氣?難道你怕我把他給吃了?還是怕我把他從你手裡搶過來?」本來她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可在楊婷瑤聽來,心裡卻是一驚。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刺耳?
「不,我沒那個意思,好吧,你們兩個同鄉好好聊聊,我就先回去了。」說到這裡,楊婷瑤轉向張少宇,輕聲說道:「早些回學校,明天上午有課完,轉身就走,倒了灑脫。
「哎,師姐,我跟你……」張少宇剛伸出一支手,要去追楊婷瑤,已經被趙靜一把拉住。
「你給我回來!這就想走了,沒門兒!」
張少宇一把甩開她的手,正想去追的楊婷瑤的時候,她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來不及了。回頭不懷好意的盯了一眼趙靜,張少宇嘟囔道:「我就說吧,見了你肯定沒少事兒。」趙靜可不管他這一套,瞪著在張少宇看來,跟牛眼一般大的眼睛,翹著嘴巴哼道:「吃了本姑娘的飯,就得聽我的話!走,陪我去一個地方!」
嘿,還真遇到這種人了,吃你一頓飯那是看得起你,誰叫你這麼囂張的?這會兒倒跟我討價還價來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拿人的人短,吃人的嘴軟,宰了別人整整五百塊錢啊。於是,張少宇也就認命的跟她去了。
尋思著這丫頭雖然瘋,還不至於讓我飯債肉償吧?
兩個步行趕往趙靜要去的那個地方,趙靜在前面帶路,張少宇在後面跟著。這丫頭好像跟自己挺像,閒不住,你走路就好好走吧,沒走幾步路,還伸腳去踢路上的小石子,要不就是把手裡那挎包兒掄圓了甩著玩兒。
張少宇正在心裡詛咒著:「我讓你踢到一消防管子!」這念頭剛要腦袋裡閃過,趙靜突然「哎喲」一聲,蹲了下去。不會吧,這麼靈?張少宇趕忙奔了過去,俯下身子問道:「怎麼了?」
趙靜疼得直裂嘴,伸手指了指面前一個東西,又縮回手去,不停的揉著腳。張少宇定睛一看,是一個倒扣著的易拉罐,翻開一看,不由得大笑起來。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把易拉罐扣在一截鐵樁子上,那玩意兒估計是以前用來固定電線桿的,死死的焊在地上,你能踢得動,那才叫見鬼了。
「沒事兒吧?疼得厲害麼?」見趙靜都快哭出來了,張少宇到底有些於心不忍。趙靜裂著嘴直吸氣,終於還是硬撐著站了起來,身子還沒繃了,突然一個趔趄,幸好張少宇眼疾手快,一把給扶住了。
「叫你不好好走路,怎麼樣,這下安逸了吧?」張少宇一手扶著她,一邊說道。
趙靜一聽,「啪」就是一巴掌拍在張少宇肩頭上,老天爺啊,那個地方怎麼能拍啊,剛挨了一板磚,腫還沒消呢。
「靠!我這裡有傷!」張少宇跳了起來,嘴都咧到一邊去了。趙靜一見,居然哈哈大笑,跛著一隻腳又叫又跳,跟撿到寶似的。
張少宇白了她一眼,扭頭就走!媽的,老子惹不起你,還躲不起你麼?掃把星,跟你在一塊兒準倒霉!
「喂!」趙靜在背後叫著,張少宇只當沒聽到,繼續往學校的方向走。
「喂!你不管我啦?」趙靜的語氣緩和了許多,聽到這句話,張少宇停了下來,回頭一看,不由得愣了愣。趙靜撅著嘴巴,提著一隻腳,金雞獨立似的站在那兒望著張少宇,看起來,倒真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
「我就知道我這人心軟,靠!」張少宇一邊念叨著,一邊走了回去。見張少宇回來,趙靜竟然像是孩子一般笑了起來,張少宇人還沒有到呢,她已經伸出了手:「嘿嘿,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到底是老鄉嘛。」
張少宇被弄很無語,只得扶著她繼續往前走。
「哎,我說,你到底要去哪兒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保證你會喜歡。」
到了趙靜要去的那個地方,張少宇再一次無語了。本以為,她腳受傷了都還要去的地方,一定很重要,自己也是因為這樣,才決定送她來。可到這裡一看,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這裡一家夜店,碩大的綵燈招牌閃閃發光,炫得人睜不開眼睛。還沒有進去,已經聽到裡面傳來節奏強勁的舞曲。成都的夜生活,也算是多姿多彩了,酒吧,迪吧比比皆是。張少宇和李丹他們以前常來,不過這學期因為要工作,就很少涉足了。
「我說,你不會還想到這裡去喝兩杯吧?」張少宇問道。趙靜一把摟住張少宇的肩膀,嘿嘿笑道:「說對了,走!」說完,不由分說把張少宇拉了進去。
裡面和外面,真的是兩個世界。一進這家店,只是你還不是太老,骨子裡那種嚮往激情的感覺立馬被激發出來!震耳的電音舞曲,炫目的燈光,還有那舞池之中,衣著妖艷,身姿婀娜的時尚女性,這一切,都在挑逗著人最為原始,最為瘋狂的性情。
在靠左邊角的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張少宇四處望了望,來這裡的,大多是年輕人,喝喝酒,跳跳舞,打發打發無聊的時光。隔壁坐著三個男的,長相還算不錯,張少宇一眼就認出來,這三個傢伙是鴨子。
他們擺放香煙的方式和平常人不一樣,一般來說,打火機放在上面,香煙放在下面,可他們三個卻是用香煙壓著打火機。這地方這麼複雜,看來,眼前這丫頭也不是什麼好貨。得,為免被她纏上,哥們還是先走為妙。
「那個,趙靜,我還有事兒,先回去了,你自己慢慢玩吧。」張少宇說完就想起身,人還沒站起來,已經被趙靜一把給拖了下去。
「不許走。」趙靜顯得有些莫名的慌張,忙起身拉著張少宇。後者就奇怪了,你幹嘛非拉著我不行啊?看你這樣子,只怕長來夜店吧,還用怕什麼麼?
趙靜好像有些心虛,不安的左顧右盼,見到服務生,她忙招了招手。
「兩位帥哥美女來,來點什麼?」那服務生倒是很投入,來到他們桌前,身子還搖個不停,頭甩得跟糠篩子似的。
「那個,給我們來兩瓶啤酒吧。」趙靜說道,不時的拿眼睛偷瞄張少宇,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哦,不好意思,我們這裡酒按扎數講,來一扎啤酒對不對?」服務生一直搖著,看得張少宇都想揍他了。
趙靜好像不知道這「扎」為何物,疑惑的看著那服務生。張少宇心裡瞬間就明白了,笑著對那服務生說道:「不用了,給我們來一扎紅酒,兌雪碧,不要要兌可樂。」服務生打了一個響指,又搖開了。
趙靜有些窘迫,好像做了什麼壞事被人抓住一樣,低著頭不敢看張秒宇。
張少宇坐在趙靜的對面,盯著趙靜看了足足有半分鐘,這丫頭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水性楊花的貨色,上次在縣城的文化廣場,不是有一個小子要替他出頭,她連理都不理人家。還有那天在堤壩上,她好像曾經無意中透露了自己沒有男朋友這事兒。
剛才通話他跟服務生的對話,張少宇可以肯定,這丫頭以前根本沒有來過這種地方,要不然不會連「扎」都不知道。可她為什麼要裝出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非要到這裡來呢?
酒來了,趙靜忙給張少宇倒上一杯:「來,這一杯,是為了感謝你替我解圍,到底是同鄉,嘿嘿,謝謝你了。」
張少宇冷笑了一聲,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MM,賞臉跳個舞吧。」一個男的走了過來,先看了張少宇一眼,轉而對趙靜說道。那樣子,一看不就是好人,像張少宇這種壞人,那是不露於表面的。可這小子,壞人兩個字就寫在臉上。
頭髮老長,都批肩上了,還染的是紅色,這天兒已經轉涼了吧,他還穿一鏤空的襯衣,那一副骨架子,張少宇看了直替他可惜。站也沒個站相,東倒西歪的,還靠在桌子上,笑嘻嘻的看著趙靜。
「我,我沒興趣。」趙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慌張的將頭扭向了一邊。
「哎,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嘛,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那男的還不死心。張少宇一聽他這話,差點沒笑出來,你他媽知道「拒人於千里之外」這幾個字怎麼寫麼?還跟這兒裝文雅,靠,什麼東西。
趙靜的臉,藉著燈光的照耀,讓張少宇看見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慌亂,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慌亂。她將頭扭到一邊,不沒拿正眼瞧那個小子,見他不死心,乾脆不搭理他,端起酒杯向張少宇說道:「來,親愛的,我們喝酒。」張少宇是明白人,當然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了,當下也沒有揭穿,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
那小子一聽趙靜這話,回頭看了看張少宇,目光之中,儘是不屑之色。
「哥們,別拿這種眼光看我,不舒服。」張少宇語氣倒是挺客氣的。那男的一聽這話,心裡就不爽了,他本來正喝了點酒,跟朋友打賭,說是能把上那邊那挺漂亮的妞兒,所以就過來了。現在眼看把妹不成,又被張少宇這麼一說,心裡自然就窩火。
「我就喜歡這麼看人,怎麼了?」脖子一梗,那男的大聲說道。張少宇實在是沒那個心思跟他糾纏,更不想在這兒跟他怎麼樣,乾脆扭過頭去,不看他。心想著,這樣你總沒話說了吧,自己得識趣的走吧?
可沒想,那小子是個無賴,見張少宇不理他,倒嚷開了,聲音還越來越大。他那幾個朋友好像看到了這邊的情況,過來勸他回去。
「不走!我倒要看看他敢咬我一口?靠,在這兒跟我裝什麼呀裝,操……」
張少宇今天脾氣超好,只當是沒聽見他的話,光顧著喝酒,一句話也不說。
「喲,這不是少宇麼?」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張少宇扭頭一看,臉熟,知道是自己學校的,但是想不起來名字。微微笑了笑,舉起酒杯向他示意。
「哎喲,對不住,這是我哥們,多喝了點,你別介意啊。」那人一邊賠著笑,一邊拉著那小子往回走。
「靠,別招惹他,那小子出了名的脾氣沖,司徒就是讓他給弄走的。」
趙靜一直看著他們,等他小子一走,她笑了起來:「我只當你在我們縣城裡稱王稱霸呢,沒想到在這兒,你也這麼吃得開。」
張少宇漫不經心的說道:「朋友給面子而已。」
「哎,對了,上次你說,你後來被抓地派出所了,這怎麼回事兒?」趙靜突然問道,口氣輕鬆了許多。她不提還好,一提想這檔子事兒,張少宇就是一肚子火。
「還好意思說!那天,啊,我不就帶了一把菜刀嗎?以為李丹被人給堵了,火燒眉毛似的趕來救他,結果是你。後來我們不是在堤壩上談了一會兒麼,我就想不通了,走的時候你跟鬼追來似的跑,我就跟在你後面,誰想沒跑幾步,讓警察給抓住了,非說我是歹徒,光天化日,在街上追砍女青年。靠,把我拎派出所裡,還給我上一副手拷,讓哥們蹲在地上,只差沒拿那電警棍戳我幾下,要不是我機靈,說不定還真得在裡面過夜,你還好意思了你……」
「哈哈,活該!誰叫你帶著菜刀出門的?」趙靜被逗樂了,笑得花枝亂顫。本來還有些替他感到不值,後來一聽他在派出所裡使的那些壞,把人家警察耍得團團轉,那一丁點兒憐惜之情,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反正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瘋丫頭就是一顆災星,誰碰到誰倒霉……」張少宇鄙視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趙靜仍舊笑個不停,幾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哎,我說,你,自己要招惹我。我們頭一次見面,你要打我朋友,第二次見面,把我害得夠嗆,怎麼就說我是災星了?對了,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沒招你沒惹你,你害我幹什麼?」
張少宇沒有馬上回答,倒在了椅子上,點上一支煙,使勁吸了一口,望著那冉冉上升的煙圈,小聲說道:「不就是找找樂子麼,閒的。」
趙靜雖然大咧咧的,可女人總歸是女人,直覺比男人要靈。看張少宇這個樣子,心裡猜測,八九是跟女人有關。她很難相信,這麼一個混世魔王,能在男女感情上有什麼波折不成?這種人不是應該天天蹲在街上邊,抽著煙,東張西望,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吹口哨麼?
「哎,從你的眼神裡,我可以看得出來,好像是有什麼事兒,跟女人有關吧?失戀了?」趙靜試探著問道。
張少宇一愣,看這丫頭的樣子,也不像是善解人衣那種啊。怎麼一眼就看了出來?自己混了這麼久,還很少有人能看穿自己,這丫頭不是瞎蒙的吧?
「瞎說,沒有的事兒。」張少宇迴避著這個問題,他已經不想提起那件事情了。張莉,對他來說,已經成為回憶,他只想記得她的好,在腦子裡留下她最美好的一面。也算是安慰自己吧。
見張少宇神色黯淡,沉默不語,趙靜再笨也應該猜到,自己可能提到了一壺沒開的水,本不應該再問下去,可這丫頭腦袋好像少根筋,打破沙鍋問到底:「看來我是猜對了?哎,真是想不到,你這樣的人,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啊?鐵漢也有柔情,嘖嘖……」
張少宇被她這句話給逗樂了:「鐵漢?呵呵,虧你想得出來。算了,不提這事兒,你那天找我過去到底是什麼事兒?我那天忘了問你。」
「哦,那天本來想找你過去當我男朋友,結果還沒來得及跟你套好,你就出現了。」趙靜輕鬆的說道。
張少宇一聽,知道多半又是那種找一個朋友冒充男朋友,然後拒絕追求者的老辦法。沒想到這丫頭還挺吃香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傻瓜看上了她。不過說實話,這丫頭模樣長得實在是不錯,說是大美女也不為過。美女,什麼叫美發?首先模樣要漂亮,身材還要好,很明顯,趙靜兩樣都佔到了,可美女最重要的一個環節,氣質,她似乎就……
看看,看看,端起酒杯跟男人似的,一口喝個乾淨,哎喲,誰敢要她啊。
趙靜晃眼一看,張少宇正一臉不屑的看著她。要換其他人,早瞪大眼睛罵人了,可這一次,她並沒有這樣做。放下酒杯,輕輕抹了抹角,說道:「看的眼神,好像對我很不屑?」
「怪事兒,一向是我從別人的眼神裡看出東西,怎麼到了你這兒,老是你看穿我?」張少宇不自然的動了動身子,被人看穿的滋味,真的不舒服。
趙靜聳了聳鼻子,露出一個可愛的表情,哼道:「你不是說我是你的災星麼?那你還有什麼瞞得了我?不過,我也有一件事情瞞不了你,我知道你看了來了。」
少宇的回答很直接。
趙靜淡淡的笑了笑,搖了搖頭道:「我喜歡這裡的氣氛,無拘無束,放浪形骸,以前只在電視裡看過,我有的朋友經常來這裡,她們說,來到這裡什麼都可以忘了,只能盡情的享樂。而且,這裡誰也不認識誰,沒有人瞭解你,你也不需要設任何的防禦。」這次,她沒有那麼大的嗓門,說得很小聲,語氣裡,帶著一點點無奈。
張少宇當然聽了出來,她的話雖然有些好笑,可張少宇卻笑不出來,盯著她,認真的說道:「看到同鄉的份兒上,我就告訴你吧。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這裡更髒了。來這裡的幾乎所有人,都要為了尋找刺激和樂子,看到沒有,我身後那三個男的,就是鴨子。剛才來招你那傢伙,也不是什麼好人。你現在只是請你跳舞,跳完之後呢?不用說了,ONENIGHTSTAND……」
趙靜那雙眼睛本來就大,這會兒,更是瞪得快蹦出來:「不會吧?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夜情?」
張少宇搖了搖頭,苦笑不已,這丫頭看起來大喇喇的,怎麼連這些基本常識都不懂。她大學幾年都幹什麼去了?突然想起她剛才那句話,說什麼,來到這裡就什麼都可以忘了,難道她有什麼心事不成?
轉念一想,就算也心事,也輪不到自己去管,還是別問了,趕快讓她回學校吧。到底是同鄉,可不想讓她在這裡發生什麼事情。
「行了,你也別裝了,趕快回去吧。這裡不是你這種人該來的地方,以後再也不要來了。」張少宇說道,說完,便想叫過服務生來結帳。就在他扭頭之時,不經意看見趙靜臉上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低下了頭去。
「怎麼了?」張少宇問道。不要小看張少宇對女人的瞭解,那可是經過透徹分析的,看見她這個表情,不用猜也知道,有心事,而且煩惱不已。要不然,也不會突發奇想,拉著自己來到這種地方。
「沒事,你走吧,我自己留在這兒。」趙靜這話看似說得很輕巧,其實在張少宇聽來,跟威脅無異。你這丫頭是不是吃準我這人心腸軟了,知道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非跟我較勁兒?
「張少宇,我們算是朋友吧?」趙靜突然抬起頭,問出了這人唐突的問題,張少宇愣了愣,朋友?朋友這個詞定義可有些廣泛啊。
「嗯,算半個朋友吧。」
趙靜淡淡一笑:「半個朋友也是朋友,作為朋友,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張少宇腦中飛快閃過幾十個設想,男人找你幫忙,兩件事兒,打架,借錢。這女人嘛,就值得推敲了。
將手中的煙頭彈飛出去,張少宇很爽快的點了點頭:「說吧,看到同鄉的份兒上,我有可能會幫你的。」
趙靜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我不需要你做其他什麼事情,我只想找一個人好好聊聊,僅此而已。」
一個女人,當她說只想找個人聊聊的時候,等於是在向你發出求救的信號,因為,她的身邊已經沒有可以交心的朋友了。所以,作為男人,遇到這種事情,千萬要當仁不讓,不管你是不是懷著其他什麼令人鄙視的目的,都要一口答應下來。
「好,不過,你得聽我的。」張少宇嘴角掛上一絲笑容。趙靜看得呆了呆,這小流氓真的有些怪異。自第一次見到他開始,自己心裡已經有這個感覺了。你說吧,一個男人,相貌平凡無奇,說不上丑,更談不上帥。可為什麼,他只要一笑,整個人感覺都變了。
他的笑容很詭異,笑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頭會稍微的往後仰一點,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居高臨下在看你,最重要的是看他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眼神之中的那種感覺,當真是無法形容。
「好,聽你的。」趙靜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
張少宇叫過服務生,付了帳,起身往外走去。
「哎,少宇,走了啊?再玩會兒啊?」剛才那兄弟跟他打著招呼。張少宇笑著搖了搖頭,走出門外。趙靜趕忙跟上,好像生怕落了一步。
「哎,你等等我呀,哎!」張少宇在前面走得飛快,後面的趙靜幾乎有些跟不上了。這好不容易追上了吧,他卻突然一拐彎,走進了一家超市。
店面並不大,小型的,賣的貨物也不多,張少宇帶著趙靜轉了轉,拿了幾罐啤酒,從頭到尾,張少宇都沒有問過趙靜的意思,自己一個人就決定了。而趙靜由始自終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跟屁蟲似的跟在後面。
買好了酒,張少宇帶著趙靜來到了公園。八點時分,天色漸暗,公園裡少有行人,只有那草坪上,三三兩兩的坐著幾對情侶,相依相偎,令人羨慕。
在一塊草坪上坐了下來,張少宇哎喲一聲,伸了伸懶腰。
「就這裡吧,是個喝酒的好地方。」張少宇打量著那噴泉湖裡,隨著五彩的燈光高高噴起的噴泉說道。
「哇,這裡就是九里堤公園啊,以前只是聽過,一直沒有機會來。真是漂亮啊。」趙靜欣喜的說道,挨著張少宇身邊坐了下來。
打開兩罐啤酒,張少宇遞給了趙靜一罐,自己拿著喝了一口,咂巴著嘴說道:「讓我來猜猜看啊,瘋丫頭能有什麼心事兒?」
趙靜把頭一偏,看著張少宇,等待著他的猜測。
「以你的性格,應該沒有男人敢要你,所以嘛,不會是感情上的。然後,你找我和你聊天,說明你身邊已經沒有可以交心的朋友了,嗯,這樣的話,那可能是和朋友之間鬧了矛盾,對不對?」張少宇很有把握的說道。心想著,就算不全對,也應該八九不離十吧。
誰知道,趙靜卻搖了搖頭,撇著嘴巴笑道:「自以為什麼都懂,猜錯了還這麼自信滿滿的,切……」
張少宇多多少少覺得有些丟面子,又想了想,這丫頭看著大喇喇的,應該是個胸大無腦的類型,既然不是感情,又不是朋友,那還有什麼值得煩惱的?
趙靜輕輕抿了一口啤酒,添著嘴唇,好一陣之後,才小聲說道:「我跟家裡鬧矛盾了。」張少宇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怎麼跟自己一樣,也是和家裡鬧矛盾了?當下趕忙催促趙靜說來聽聽。
「上次的事兒,你也知道的,我大哥向我爸爸媽媽,說我跟你怎麼怎麼樣,我爸爸媽媽當時很生氣,我也一氣之下,離家出去,來到了學校。本來以為事情就這麼過了,誰知道,前些天我爸爸打電話來,叫我回縣城去。」趙靜這幾句話平淡無奇,張少宇分析了半天,也沒聽出問題在哪兒。
好像是在看出來張少宇沒有聽懂,她又接著補充道:「我爸爸在縣城做生意,我馬上要畢業了,他給在我縣檢察院找了一個工作,想讓我回去。」
張少宇點了點頭:「檢察院?不錯啊,多少人想進還進不去呢,那你還擔心什麼?還沒有畢業,工作就有了著落。」
趙靜笑了笑,笑得有些無奈:「唉,可是,我不想去什麼檢察院。我學的是舞蹈專業,我想今後往這方面發展,這才是我所希望的。去檢察院,那是靠的關係,我可不喜歡看人的臉色過日子。」
張少宇不由得多看她兩眼,這丫頭倒還算是有點兒骨氣,試想,現在而今眼下,機關單位應該最搶手的,可這丫頭愣是不為所動,這點兒倔脾氣,倒是跟自己很像。更巧的是,自己不也正和家裡鬧矛盾麼?算是同病相憐了。
「你願意聽我的話麼?」張少宇隨口說道。
趙靜轉向了他,誠懇的說道:「嗯,你說,我聽。」
「按你自己的意思辦。」張少宇的回答卻是出奇的簡單,趙靜等了半天,沒見下文。
「這就完了?」
張少宇看了她一眼:「那你還讓我說什麼?人活一輩子,這種選擇會有許多次,一次選錯,都可能影響你的一生。不可否認,去機關單位工作,待遇好,有保障。不過,你的興趣根本就不在些,去了你也不會開心。還是按照自己的志願來,儘管可能會不那麼如意,但你自己會很開心的。人活著,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也是一種幸福麼?」
趙靜有些傻眼,沒有想到這個當初在縣城裡,身藏菜刀,帶著幾十個兄弟橫衝直撞的小流氓,竟然也說出這番話,真有些驚為天人的味道。想到這裡,不由得興趣大起,這小流氓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看他以前的樣子,應該就是那種混日子的廢材,整天想著打架啦,耍帥啦,泡MM啦什麼的,可他卻有一個非常文靜而且有氣質的女朋友,好像還對他千依百順,讓他給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在印象裡,他應該是一個不學無術,胸無點墨的蠢蛋,可聽他說話,好像又蠻有道理的,口才還不錯。這可是奇了,這小子倒還真是有些意思。
「不要把我當神這樣看待,稍息吧。」張少宇突然煞有架勢的說道。趙靜剛累積起來的那點兒好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典型的給點兒陽光就燦爛。
「哎,小流氓,你那個師姐還挺漂亮的,怎麼把到的?」趙靜問道。張少宇盯了她一眼,這瘋丫頭腦袋裡在想些什麼,不是剛才還在為家裡的事兒煩心嗎?怎麼突然問起我的事兒來了?
「關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張不宇白了她一眼。
「哼,不說拉倒,你們這些談戀愛的人就是這樣,拽什麼呀?不就是談個戀愛麼,有什麼了不起的靜一雙腳不住的踢騰著草皮,像小女孩兒一般的撒起嬌來。很難想像,一個美女,嘴裡說著粗話,動作和神情卻像是小孩子一般可愛。
張少宇索性不理她,只顧著自己喝酒。趙靜鬧騰了一陣,見張少宇沒有反應,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的說道:「小流氓,你把你和你老婆故事講給我聽,我把我的講給你聽,怎麼樣?」
「哎喲,叫你別拍我肩膀,不知道那裡有傷麼,靠!」張少宇咧著嘴直吸氣。趙靜一聽,嘿嘿笑了笑,輕輕摸了摸張少宇受傷的肩膀,不住的說著對不起。
張少宇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這丫頭怎麼這副德行?女人不是應該矜持,穩重的嗎?
「談戀愛不就那麼回事兒麼?有什麼好說的?難道你沒談過戀愛?」張少宇悶了一陣,開口問道。
趙靜翻著白眼想了一下,點點頭道:「戀愛是談過,不過有些年月了,記不太清楚。」
不會吧?你才多大啊?還有些年月了?這話六七十的老婆婆說出來我信,就你,裝成熟吧?
「真的,不騙你。我初戀的時候十五歲,正上初三呢。那會兒住我們隔壁一個小子,天天和我一起上學,後來有一天吧,他突然說,趙靜,我們來談戀愛好不好?當時我就在想,是啊,老見班上其他男女生談愛戀,為什麼我就不能試試呢。所以,就答應他了。」一般人回憶初戀的時候,臉上總是一副嚮往和陶醉的神情。可這趙靜,一邊說話一邊大笑,好像那是件挺滑稽的事情。
「你們談了多久了?」張少宇問道。
趙靜腦袋一歪,想了想,念道:「大概,三個禮拜吧。」
三個禮拜的初戀……而且還是小屁孩的時候,那時候的人都很純,什麼叫談戀愛啊?那就是上學放學一起走,這就叫談戀愛,僅此而已。
「那你之後就再沒談過了?」張少宇有些不相信,按說現在的男人,看人就看個殼,依趙靜的條件,應該擁有大批的追求者。
「沒有,我爸爸媽媽不讓,說我要是談戀愛就把我趕出家門。要工作了以後,自己能獨立了,才會考慮這些事情。」趙靜說得很無奈,張少宇聽得出來,這丫頭家裡管得很嚴吧。連將來的人生規劃都給她作好了,她父母未免管得太寬了吧?你們能照顧她一輩子麼?
想到這裡,張少宇倒覺得這丫頭挺可憐的,家裡管得太嚴,僅僅是自己那天跟他靠近說了一句話,就讓他哥給告了,還跟家裡鬧那麼凶。她爸爸媽媽,肯定是未經改造的封建資產階級。
「我說,你真得起來反抗了,要敢於和一切舊思想,舊勢力作抗爭,爭取自己的幸福。要投入大偉大的人民群眾的懷抱中來。你爸爸媽媽太封建了,你一定要反抗到底!」張少宇開始煽風點火,攛掇這胸大無腦的女孩子起來革命。
「有你說得這麼嚴重麼?哎,我已經講了,該你了!」趙靜突然回過神來,抓住張少宇不放。
「我?我講什麼?」張少宇把頭扭向一邊,開始打馬虎眼。
「你不講信用!你說過的,我講了你就講!」趙靜嘟著嘴巴,狠狠的盯著張少宇。
「那是你自己講的,我可沒有這麼說。」張少宇狡猾的笑了笑,轉眼就不認帳了。趙靜生氣了,看了張少宇一眼,突然重重的哼一聲,坐了回去,一個在那兒生悶氣,可憐她腳下的草皮,已經被她那雙撲騰撲騰的小腳蹬掉了好大一塊。
「怎麼,生氣了?」看她嘟著小嘴兒不說話的樣子,張少宇忍不住笑了。這丫頭怎麼對自己的事情這麼感興趣?
趙靜拉著臉不說話,不管張少宇怎麼逗她,就是沒反應。最後,張少於算是沒有辦法了。歎了口氣,一口把酒喝了個乾淨。
「好,怕了你了,好好聽著啊。本人前前後後交過十九個女朋友,初中三個,高中九個,大學七個。在一起沒有超過一個月的,忽略不計。十九個女朋友當中,包含了各種性格的。有開朗的,內向的,心地善良的,城府很深的,上到大我六歲的,下到小我四歲的,通殺!每一段感情,哥們都提得起,放得下,斷得乾乾淨淨,所以,沒錯,不要懷疑你的聽力,我就是傳說中的情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