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關索身後兵士上前,挨個兒驗看,將特製的小巧弩箭取回,在死人身上傷口處各補一刀,攪爛傷口,讓人無法發現他們的死因。這些人動作熟練,顯然皆是殺人的老手。
「關索?」孫登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少年,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當年東吳背信,從背後給了關羽一刀,害得關羽死於非命,此時關索卻來救了自己,好像該當感謝他。但自己如此狼狽,卻完全是拜季漢所賜,若非季漢弄計騙過自己,自己怎麼會被父親當宴砍殺,孫慮又怎麼敢公然派兵追殺自己?所以,他只淡淡的說出了這個名字。陸凱暗中用左臂拾起一口刀,他不能不防,季漢與東吳早已破盟,眼下乃是敵國,他們潛行至此,絕不是對為了救自己君臣一命。但是,這些人眨眼間便能斬殺這些可怕的黑衣人,自己能抵擋他們麼?
關索不再答話,卻向前去,打開地上一個黑衣人的面紗,又解開他的衣襟,看了半響,道:「果然是司馬死士。」
「司馬懿?」陸凱問道。
「你以為還有哪個司馬?」關索冷笑道,「行刺,豈不正是司馬懿常用的手段?一國太子突然橫死郊野,又有陸遜的族侄在一旁,隨著形勢發展,他們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哼,再隨意弄個手段。陸伯言就萬死不能贖其罪了。」
孫登和陸凱不由一陣發冷,他們沒有想到,本以為逃出了下坯,哪知自己竟然一步步完全落入對手的算中。好一個可怕地司馬懿!
陸凱問道:「閣下是怎麼來到此處的,難道是碰巧不成?」
關索一咬牙:「我來報父仇,可不可以?」
陸凱嚇的一抖。連退兩步。橫在孫登身前:「什麼父仇?呂大都督已死,你報什麼父仇?」
關索怒氣衝天;「不錯,呂蒙已死,但是,東吳還在,陸遜還在!我本就是想要對付陸遜等人的!知道江南的謠言從何而生麼?那就是因為我要報此仇,利用陛下施藥的機會,大肆散佈地謠言。我知道這樣做陛下肯定要嚴懲於我。甚至可能殺我地頭。但是父仇不共戴天,我安能不報?」
陸凱心中一團火急速燃燒,一句「我要殺了你」湧在喉邊,幾次險些噴出來。想不到才出龍潭,又入虎穴。關索前來不是營救,而是殺害自己等人。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動,自己君臣立時死於非命。試如關索所說,只要太子和自己死在此處,下坯城孫慮和司馬懿就可能隨意來部署圈套來對付陸遜了。
聽到此處,孫慮完全明白了謠言從何而來。也知道了關索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知為什麼,他居然有一種釋然的感覺。原來並不是我看錯了人,而是關索為報父仇改了表兄的意旨。
陸凱一挺身,道:「關公之死,與太子殿下無關,當年他只不過是十餘歲孩童罷了。我乃陸遜的族子,有什麼事情。你出招,我接著。」
關索冷笑道:「你接著,你接得住麼?」揮青龍刀向陸凱斬去。陸凱連手都沒來得及抬起,青龍刀已抵額頭,冷封封的寒氣逼得陸凱身上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
關索哈哈大笑,收回寶刀叫道:「擋我?憑你麼?」又逼視孫登:「孫太子,我也知道你為人慈愛,不肯害人,我父親之死與你無關。當年荊州失敗,我與父親和姐姐陷於東吳之手,蒙塵受難,多虧你的照顧,才保我一家平安。這份恩,關家記得!所以,今天我放過你,但是此人,我必殺無疑!」
孫登搖頭道;「此人於我有救命之恩,你若殺他,不如殺我!」
陸凱如釋重負,又被孫登感動的熱淚盈眶,道:「殿下,小人不值您如此呵護。我死之後,他們必帶您前往季漢,到時有漢主照顧,殿下可保平安。不過殿下過於仁慈,不可輕言政事,否則難免為人所害。」
孫登從來未曾聽過此等言語,但當此之理,合了他的心境,更覺親切,抱住陸凱大哭。陸凱推孫登道:「殿下保重,小人就此作別。」
正在此時,關索突然抬頭,愕然道:「您怎麼來了?」
孫登與陸凱同時回頭,只見一人身著白衣,如風而至,向孫登施施然行下禮去:「太子,小人來遲,望祈贖罪。」竟是李晟。
孫登見李晟前來,大喜過望,叫道:「李將軍,快幫孤解說解說,關索要殺我們。」
李晟狠狠瞪了關索一眼,道:「此事是小人處置不當,忽略了關家與東吳的世仇,害得太子殿下陷於被動,以至為蓄謀已久的孫慮所乘。天幸殿下現在安然無恙。回去之後,小人必上報陛下,重重責罰於他。太子放心,我們定竭盡全力,保護殿下平安離去。」
李晟的話很有水平,不動聲色間,他就把季漢的蓄意陷害變成了好意下地操作失誤,而將孫慮推為主角,並說他是蓄謀已久,言下之意,沒有此次的變化,他也會對付孫登的。面對李晟,孫登也實在無法再說些什麼,只歎道:「命也!如此,多謝了。」
李晟道:「殿下要不要先逃到季漢躲避一時?」
孫登問:「是強迫麼?」
李晟道:「絕對不是,只是一個選擇罷了。」
孫登道:「我去荊州,去宛城。」
李晟一笑:「誠如君命。」
當孫登九死一生逃到荊州,秘密見到陸遜的時候。陸遜地臉是陰沉的。
孫登向陸遜施禮道:「大人救我,我為父皇所誤解,被孫慮所陷害,還請大人為我轉環。」
陸遜乾巴巴道:「殿下恕臣做不到。」
孫登有如五雷轟頂,急問:「為什麼?難道將軍見事不好,也要拋棄孫登了不成?」
陸遜沉痛的告訴孫登:「此事已然無可轉環。陛下地誤解永遠無法消除——陛下駕崩了!」
孫登一陣天旋地轉。登時暈倒,醒來後人完全傻了,癡癡呆呆,只是痛哭。
陸遜長歎一聲,問道:「殿下,陛下到底是怎麼死的?」
孫登只哭著答道:「我不知道啊!當時我回到行宮,面見父皇,未說幾話。他沖沖大怒,揮劍相擊。我只是逃走。未及回宮,遇上陸凱,方知謠言之事。接著陳表來報。說孫慮要害我,護我逃走。我們當時逃出城外,陳表為護我而生死不知,我們好不容易逃到一處補給營地,卻發現那裡已被司馬懿的人控制了,若不是季漢李晟關索前來,我已然被殺。其後就想盡一切方法逃到此間。其餘就不知道了。」
陸遜問孫登道:「殿下知不知道宮中刁德其人?」
孫登奇道:「此人是父皇宮中內侍。我地賓客刁玄羊同族。怎麼了?」
「怎麼了?殿下請看此詔。」說著將一紙公文交到孫登手中。
孫登打開看時,那是孫慮,徐威等人聯合發佈地關於孫權亡故的文書。其間寫道,太子孫慮欲用季漢送來的醫治疫病之藥為陛下看病,陛下斥為害父,逐孫登出宮。哪知道孫登勾結內侍刁德,偷偷以醒酒湯的名義交給陛下,陛下服藥後立時駕崩。崩前將江山托與二殿下孫慮,命孫慮斬孫登以彰家法。此事宮中諸臣皆可為證。諸府之中。紛紛派人前赴下坯,表示聲援孫慮,聲討孫登。眼下,武將大部皆孫慮,文臣中有也多半表示歸順孫慮,滿朝之中,竟無一人敢孫登地了。
「我沒有,你知道的,我沒有!」孫登急惶不安。
「我知道殿下沒有,但是旁人不知道!此事細緻周密,環環相扣,一入套中,有死無生,絕非二殿下風格,恐怕,乃是司馬懿所為。眼下二殿下已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全掌控了局勢。人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太子,而否決二殿下,因為陛下臨終之言,除二殿下和幾位太醫外,最少還有數十大臣親耳得聞。在這種情況下,太子根本無力與之爭鋒。就算是冤,也只能冤到底了。」
「不行,我要到下坯去,去解釋清楚,我根本沒有安排刁德給父皇送藥,而且那藥絕不是毒藥!」
「刁德已死,誰可做證?當時之藥皆從殿下藥包中取出,有藥渣為證,兩者相符。我們知道那藥是旁人換過的,可我們沒有憑據!」
「可是,我沒有任何理由這樣做!」
「陛下要殺太子,群臣皆知。太子狗急跳牆,害死陛下,也在情理之中。理由麼,陛下一死,儲君繼位,還有什麼比這理由更充分的?」
「若可以登極,我為什麼要逃走?」
「太子匆匆逃出下坯,正是知道事敗了嘛。若太子不知此事,何必要逃?這正是做賊心虛地表現。」
孫登氣苦,咆哮道:「我沒有!你知道我沒有!」
爐遜略帶憐憫的看著孫登,歎了口氣。
孫權駕崩的消息,是嚴格保密的,在中央發往各地地文書之中,消息嚴格控制在兩千石以上官吏,如有洩漏者,殺無赦。
孫慮在派徐威出城追擊孫登的時候,與司馬懿一起,迅速完全的掌控了下坯的一切,將孫登之案鑄成鐵案。召集朝中三公群臣前來弔唁,卻獨獨漏了陸遜和諸葛瑾父子。
十一月一日,依孫權臨終旨意,孫慮成為東吳第二代皇帝。
孫慮封司馬懿為太傅,封徐威為大司馬,大都督,徐州牧,朱恆為征北將軍,左都督,青州牧,全綜為征東將軍,前軍護軍,豫州牧,丁奉為征西將軍,右都督,荊州牧,潘璋為征南將軍,後軍護軍,益州牧。東吳武臣,俱各封賞,文臣卻並沒有分到多少新的權力。
一時間,東吳的潮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十一月十五日,孫慮下指,詔陸遜到下坯。以征西將軍右都督荊州牧丁奉代陸遜之職。